第50章 欺負

朝堂之上, 塗山雄将朝臣一個一個全看了一遍。

他斜倚在王座上,整個人有些萎靡,能看得出昨晚一夜酣戰, 費了不少精氣神。本來今日大可不必宣見所有朝臣的, 可北疆那邊派了的使臣來迎親, 需要滿朝文武一齊做個見證以顯莊重。

人雖然已經到齊,他看來看去卻總覺着少了一個。

“巫馬真去哪兒了?”

“回禀王上, 城主他方才出去透氣了。”毛晉見狀,上前回話。

“他總比別人事多些。”塗山雄心中不悅,可嘴上還是要裝作不放在心上的樣子。他沒睡好, 這讓他本就狂暴躁郁的面容蒙上一層灰翳, 談笑間有股力不從心的陰鸷。

他知道巫馬真只是來湊個熱鬧,向來不關心這些,便趕快進入今天的主題:“人可接來了?”

“回禀王上, 早在午時到了。這會兒應該在後殿等候呢。”毛晉說。

“胡鬧,”塗山雄佯怒,“怎麽不跟本王說?好生怠慢!”

毛晉趕忙賠罪:“是奴才禮數不周,奴才該死。”

塗山雄點到即止, 手一揮便道:“罷了,宣他觐見吧。”

他看了毛晉一眼, 補充道:“你親自去。”

毛晉奉了旨意去後殿尋人, 只見軟轎還停在殿內中央, 人卻早已沒了蹤影。

好在後殿他來了無數趟, 早已是輕車熟路。毛晉便耐着性子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

最後,他在涼亭的美人靠上發現了一傳持珠。

撿起這串持珠, 他暗暗道了句“不好”。

“什麽?”

大殿上, 塗山雄語氣不善:“你說人不見了?當真不見了?”

毛晉縮着腦袋将一挂持珠呈上去:“奴、奴才趕到時, 只發現了這個。”

一旁的右侍見狀,回答:“太和寺僧人向來穩重,丢東西的事恐怕不曾有。”

“你的意思是?”見他話裏有話,塗山雄半眯着眼睛問。

毫無表情變化的右侍想都不想繼續道:“許是方才那段時間被人強行帶走了。”

“強行帶走?誰敢在本王的後殿做出這種有失顏面的事!”塗山雄不信。

“應……應該是被人強行帶走了。”見瞞不住了,毛晉這才結結巴巴地說,“奴才趕到涼亭的時候,依稀似乎看到地上有一些血跡……”

此言一出,殿內鴉雀無聲。連北疆來的使臣,都裝聾作啞,只等塗山雄給個回話。

塗山雄的臉色剎那間變得十分難看。

若是人已經交給他們北疆,是死是活便不再關他的事。可人沒交到給北疆就死了,事情就麻煩了。

究竟是誰?誰敢在這個緊要關頭壞他好事?!

“搜!給我狠狠地搜!就算把這宮殿翻個底朝天,也要把賊人搜出來!”他吼道。

思衿腹中空空,哪怕想吐,也吐不出東西來。

方才那兩人見他虛弱,覺得有機可乘,竟不由分說将他強行拖走,扔進一個灰暗的屋子裏關起來。

這屋子橫豎不足一丈,周圍堆積了許多草料,看樣子是個喂牲畜的糧倉。

雖不算整潔,但好在可以暖身,思衿便索性躺在草料上。躺着要比站着好些,至少胃裏翻騰的滋味少了許多。于是借着草料,他又睡了一覺。

直到感覺有人綁住了他的雙手,用力按壓他的小腹,他這才兜兜轉轉醒來。一睜眼,他便感受到兩個陰沉的目光在注視着他。于是他冷着語氣問:“你們要幹什麽?”

因為記得盛玉山的叮囑,他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可是眼前這兩人卻變本加厲,一再對他做些不仁不義的事,這讓他感到不悅。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無論是誰,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為首的那個見他醒了,危險地笑了起來:“你說,我們若是用刀将你肚子裏的孩兒挖出來,你會不會死?”

另外一個附和:“哥哥你開什麽玩笑呢,他這樣的,怕都怕死了吧?”

“肚子裏的孩兒?”思衿皺眉。這兩人眼神分明是好的,可為什麽卻說出如此不着邊際的話?

“你瞧,他竟然還裝瘋賣傻。”為首的氣笑了,“我們盼天盼地都盼不到的東西,他卻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可見這老天當真是一點都不公平。”

“是了,哥哥平日裏可是最受官家寵愛的,縱使這樣都沒能懷上子嗣,憑什麽他就能?”男子說。

為首的聽了這話,心頭像是被刺了一刀。

“殺了你,我便是下一個。”他望着思衿,咬牙說。

眼前這人是真的想殺了他,思衿暗暗抓緊身下的草料。落星不在身邊,這該如何是好?

“殺了我,官家會動怒的。”思衿說。

他可是官家費了好大力氣請來和親的人,若是就這樣莫名其妙死了,肯定會惹出很大的麻煩。就算恨他入骨,也該為自己考慮才是。

“你在同我叫嚣?”為首的男子一臉怒容,驀然捏住他的下巴,“今日你就算死在這裏,何人能夠發現?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哥哥,殺了他,以絕後患。”一旁的人煽風點火。

這兩人到底是什麽身份?思衿實在不能理解。自己同他倆并無瓜葛,為何偏要致他于死地呢?

“哥哥,看!他解開了繩結!”忽然,眼尖的男子叫了一聲。

為首的看過去,果真見綁着思衿雙手的繩子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

“當真是有些本事。”為首的紅衣男子冷哼一聲,眼神變得怒火中燒。

縱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在雙手被捆起來的情況下解開繩子也是不可能的。思衿不由将目光放在這個穿湖藍色衣衫的男子臉上。

此人雖然處處讓着穿紅衣的男子,可言語暗藏軟刺,手段陰險高明,要比紅衣男子還要難對付。

有這兩人在,自己恐怕一時難以脫身。

突然,紅衣男子上前一步,用力掰開他的唇齒,将一粒白色的藥丸強行塞進他的嘴裏。

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思衿并不想吃,無奈他被兩個人桎梏着,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哥哥,你喂給他的是什麽?”穿湖藍色衣衫的男子問。

紅衣男子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落子藥。”

只要将這藥吞食下去,不出半個時辰,腹中孩兒必定夭折,再無回旋的餘地。

思衿額間生出細汗。雖然他知道自己腹中并無生命,可是這藥一入口,渾身上下仿佛都在齊力抗拒,一定要他将這藥弄出來。

待兩人松開他之後,他跪倒在地上不住咳嗽。

“只剩半條命了,随他鬧吧。”紅衣男子見塵埃落定了,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要出去。

“哥哥先走吧,”湖藍色衣衫男子微微一笑,“我還有樣好東西要送給他。”

紅衣男子走後,整間屋子一時安靜下來。

越安靜的人越危險,思衿強撐着自己的身子,與眼前這人保持距離。

男子也不多說,坐下來,坐到他身邊。

“出去。”思衿沙啞着聲音說。他本性純善,看待這個世間的目光很單純,長這麽大從未厭惡過什麽人,眼前這人是第一個。

男子“噓”了一聲,道:“急什麽?好戲才剛剛開始。”

思衿這才發現,他袖側的布袋竟生生鑽出好幾只老鼠。這些老鼠饑腸辘辘,見到草料便往裏面鑽,一時間爬得四處都是。

思衿看得頭皮發麻,只能退縮在一個小角落,瞪着此人。

湖藍色衣衫的男子站起身來,揚起嘴角:“好心提醒你,這些老鼠可都是食過死人肉的。被它們咬上一口,後果你該清楚吧?”

思衿強忍着惡心,不說話。

男子自覺差不多了,老鼠袋子一丢,便晃着身子走了。

徒留思衿和這滿屋子的老鼠作伴。

“亮、亮銀……”待周圍恢複安靜,思衿虛弱着身子喊。袖中的大蛇早已按耐不住了,這些四處亂竄的老鼠宛如一塊塊鮮美的肥肉,饞得它直流口水。

本來方才就該出來咬死這兩人的,只是它瞧着夫人似乎還能對付。

畢竟夫人告誡過它,不到萬不得己,不能傷及人命。

不管怎樣,還是得先出去再說。思衿這樣想着,腳邊撿起一塊石頭,想要将門砸開。忽而大門竟從外面自己迸裂開來。

思衿沒有看錯,沉重的門扉不堪一擊地化成了齑粉,一個身影逆着光線,站立在門邊。

他從未見過生來從容的人動怒,可是淩曲眼神淩厲,手中分明拿着不知從何人手中奪來的砍刀,刀的邊緣正在不停地滴血。

方才那名湖藍色衣衫男子的屍體,已經被淩曲像丢一件破爛被褥一樣,随手丢在門外。還剩個紅衣男子束手束腳捆在一邊,瑟瑟發抖。

“過來,阿衿。”淩曲朝思衿伸出手。

思衿上前踏了一步,下一秒便落入淩曲的懷中。看着淩曲波瀾不驚的眼神,他竟莫名多了三分委屈。

他今日被人欺負了。

明明主持告訴過他,要以德報德,以德報怨的。可是現實卻并沒有這樣發展,他的忍耐反倒令這些人胡作非為。

淩曲棄了刀,将他抱緊。只半天不見,思衿仿佛瘦了一圈。淩曲只是稍微扶着他的背,就能感受到骨頭紮在手裏的堅硬。

“無事便好。”淩曲道。

淩曲身上的花香似乎安撫住了思衿的心緒。思衿悶在他的懷裏,沮喪地說:“他們剛才喂我吃了落子藥。”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要喂他吃這個,可這藥苦澀無比,思衿不喜歡。

“你說什麽?”

誰知,聽聞這句話,淩曲漸趨緩和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孔雀:你打的是我的崽:)

紅薏仁:誤會啊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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