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吃醋
褐紅太監趕過去的時候, 盛玉山剛好起身。淡淡地望了王喜一眼,盛玉山道:“怎麽看的人?眼皮子底下也能讓人放/毒。”
他這話看似怪罪,實則解釋了這人的死是被人放了毒, 與他無關。褐紅太監聽了, 連忙說:“都怪奴才們看護不周, 竟然在這個關頭發生這檔子事……”
“罷了。事情已經發生,就安靜等官家定奪吧。”盛玉山從已經扭曲的屍體上跨過去, “人找到了麽?”
被這麽一打岔,王喜差點忘了今日他是為了什麽勞累奔波的。當下這個節骨眼,找到那人顯然要比死兩個南小主兒重要得多:“已經派好些人去找了, 大人放心, 咱家管轄的這片區域若是沒有,別的地方就更找不着了。”
他這番話的意思是,若是連他這兒都沒有, 那人十有八九是跑去宮外了,只要出了宮,就與他倆八杆子打不着,這事兒算是了了。
沒想到盛玉山聽了他這話, 冷冷地笑了一聲,“你這兒是皇宮最外圍, 要跑也該從你這兒跑。我勸你最好還是期冀自己能找得到他, 若是讓他跑出宮去, 罰也是從你這兒罰。”
他這番話自然讓王喜吓破了膽, 忙不疊跪下來澄清:“主子可要為奴才說話呀,咱們外圍這幫太監可沒過偷懶, 上頭說丢了個要緊的人讓我們去找, 我們可是第一時間就去找了, 若真是找不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罪不至死啊!”
“哪個字說要你們死?”盛玉山走到另一個死屍身旁,蹲下來。
這位一身湖藍色衣衫的人估計就是蓮茶了。蓮茶身上的傷口很明顯,刀傷,從右肩直接砍到左側腹部,一刀下去斷無生還的可能,可見淩曲壓根就沒有給他活命的機會。
收了屍,盛玉山淡淡地嘆了口氣。
不知道這兩位主子今日到底造了什麽孽,惹上一個最不該惹的人。淩曲曾經說過,毒修用刀,是對對方的不尊重。當下他這刀用得如此隆重,可見是根本不把這人放在眼裏了。
“這附近,都仔細搜一搜。”将屍體碼整齊了,盛玉山對王喜說。
他素來對宮中太監無甚好感,眼前這個太監雖然膽小,好在踏實,沒什麽心眼,算是他看得最順眼的一個。若是因為區區一個淩曲就讓他送了命,還怪可惜的。
可別就這麽死了。
王喜聽了他的話,也懂得其中輕重,連忙喚身邊的小太監将這一帶仔仔細細地搜。
果不其然,兩個小太監得了命令去搜時,不一會兒就回來道:“人找着了!就在廢園!”
褐紅太監聽聞這個消息,心裏的石頭落了大半:“當真?人可有事?”
兩個小太監頭搖得像撥浪鼓:“碰見巫馬城主,城主說他出了前殿閑逛時,看見此人迷了路,就順手帶自此處讓他休息。”
“原來是這樣。”褐紅太監沒有多想,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城主大人還說。”兩個小太監繼續說,“此人似乎餓了一天才如此虛弱乏累的,讓我們最好帶些清淡宜人的點心過去,別叫他餓着。”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褐紅太監用方帕擦汗,連忙吩咐,“去後廚看看現下有什麽點心茶水,給廢園送去。”
“哦對了,”他想起來什麽,“別再讓他待在廢園了。喊柄轎子,依舊送去前殿。記得要快。”
兩個小太監聽了,連忙道了句“是”,各自忙去了。
思衿在床上歇了許久,都未等來劇烈的陣痛。這讓他稍微放心了一些。
他本想下床看看周圍有什麽吃的,可是環顧四周,他住在一間廢棄的屋子裏,別說吃的了,估計連一口熱湯都喝不到。
淩曲似是有事,出去了一會兒,思衿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看見他的人影。
他去哪裏了呢?思衿不由地看着躺在他身上的亮銀。
亮銀正盤成一堆睡覺,沉沉的一坨壓在思衿身上,恍惚間竟讓思衿有種懷胎十月的感覺。
這種感覺太奇妙了,由不得思衿多想。
“思衿大人——”有人敲門。
思衿擡眸望去,是個清秀的太監。
“進來吧。”思衿道。雖然他不知道這太監來是幹什麽的,但自己是官家欽定的和親對象,應該不至于陷害自己吧?
小集子将一籠剛出鍋的點心擱在桌案上,又從食盒裏拿出一壺溫熱的茶水和一碗甜湯,替思衿倒上:“餓着大人了,這是後廚專門為大人做的雪泥紅棗糕和清蒸玉露湯,大人嘗一嘗。”
他打開食盒的一剎那。香味一股腦兒就鑽進思衿的鼻尖,令思衿無所适從。
“這些……是誰讓做的?”思衿挑了一塊紅棗糕,咬了一口問。
這糕香甜暖糯,外面覆蓋一層白白的蓮蓉,裏面則是朱紅色的棗糕,伴随着紅棗的清香,思衿将剩下半口吞入腹中,緊接着又拿了一個。
見他不挑肥揀瘦,小太監放心了一些,說道:“這是巫馬城主吩咐的,說大人将要代表西厥與北疆和親,不能怠慢了,親自去後廚給大人挑的糕點和甜湯。”
思衿的手頓了頓,擡眼:“他親自去的?”
“可不是,”小太監見這位大人似是與巫馬城主關系不一般,便多嘴說了兩句,“城主大人說您辛苦,讓您補補身子,把咱們後廚翻了個底朝天,廚子當家本領愣是都拿出來了,才給您整上這麽一頓吃食。大人您吃着可還滿意?”
思衿舀着甜湯,頭恨不得埋進碗裏。淩曲在宮裏這麽興師動衆做什麽?
“很好吃。”他只好說,“只是我除了不能沾染葷腥,吃什麽都可以,沒有忌口的,下次不用這樣勞煩城主和後廚師傅們了。”
“這怎麽行?大人您到了我們的地界,就該我們伺候。”見他甜湯喝幹淨了,小太監又給他斟上一碗。修行之人杜絕浪費,思衿只好硬着頭皮一口氣喝了三碗。
三碗甜湯入腹,他整個人都像是被火爐包裹着,周身甚至出了細密的汗。
小太監見他吃的差不多了,便道:“大人若是吃好了,可否跟奴才們去前殿?早在先前官家就宣了。”
思衿點頭,說:“這是自然。”
雖然當中發生了一系列的曲折,可是要緊事他還不能忘——打消官家和親的念頭。
一頂格外柔軟的轎子将他直接送去前殿。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上下下都通了氣,一路上思衿被人忙前忙後地照顧着,一直到前殿。
望着這座空前宏偉的宮殿,思衿握緊了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衫。
“大人,這是您方才掉的持珠。”一個太監恭恭敬敬地将一串晶瑩剔透的珠子遞給思衿。
“多謝。”思衿感激道。
待太監們退下之後,他深吸一口氣,望着宮殿的方向。只要從這裏進去,他就可以告訴官家,他不能和親了。
沒關系的思衿,這宮中,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幫你。
“你是何人?”忽而,身後一個沉靜如水的聲音,傳來。
思衿回首,四目相對間,兩人都愣了愣。
思衿也不清楚馬上這位眉眼如炬一身英氣的人是宮中的哪位得寵的妃嫔,只好側身讓路,道:“太和寺思衿,見過……”
他擡眸,等待後者接話。
後者卻兀自下馬,一把将手中長/槍扔給宮中收械的守衛,轉而朝思衿道:“知道了。”
知道了?什麽知道了?思衿不懂。
不過他見對方好像并不真的在意他是誰,頓了頓,便兀自踏上宮殿的臺階。
他一步一步地走,走得格外緩慢。
本以為朝堂之事妃嫔不能幹涉的,沒想到他不經意間回頭,方才那位立馬執槍的妃嫔竟不以為意地随他一道踏上宮階,看樣子是要和他一同進殿。
“走路如此之慢,這便是你們西厥的雄風麽?”女子高聲道。
原來自己走路慢也是錯的。思衿說:“那……大人先走?”
豈料女子聽聞他這話,竟一把抓住他的手,大步流星地往臺階上跨去。思衿被吓了一跳,連忙道:“大人……不可……”
我的肚子吃不消啊……
“不可?”女子驟然回頭,眉間如烈焰一般,死死盯住眼前面色蒼白的思衿,“不是你要嫁的麽?”
西厥大費周章結果就嫁了一個這樣嬌弱的人來,是看不起誰?!
思衿被她拽得猛然一跌,手撐着地面上才勉強穩住身形。剛才那一陣折騰,他似乎感覺到肚子裏有什麽晃了一下。
“看你的樣子也是練過武的。怎會虛弱至此?”女子皺眉問。
她妹妹不是告訴過她,太和寺的和尚各個武藝高強的嗎?這就是她所謂的武藝高強?
“大人見笑了。”思衿重又站起身子,無奈地笑了笑,“有些話,還是當着官家的面說較為合宜。”
“當着官家的面較為合宜?”女子眉頭皺緊,聲音冷了下來。
大殿裏,塗山雄倚在靠背上,都倚累了。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下方為首的人身上。有段日子不見巫馬真,巫馬真竟變得如此标致,一身靛藍色的官服穿在他身上,過于冷豔出挑,令他掌心驟然一癢。
糊塗了糊塗了,他趕緊讓奇怪的想法從腦子裏揮散出去,眼前這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碰的。
忽而,毛晉一疊聲地跑進來,禀告道:“回禀王上,北疆王并太和寺釋子一齊到大殿門口了。”
“一齊到了?”塗山雄聽着有趣,“怎麽,朕還沒賜這個婚呢,兩人就已經看對眼了?”
他此言一出,周遭除了身側的盛玉山和下方站着的巫馬真,通通都笑了。
“宣。”塗山雄笑累了,揮袖道。
毛晉一連小跑着下去。
在毛晉的帶領下,兩人一齊進殿。
衆目睽睽之下,思衿想将手抽回來,可無奈身旁這名女子力敵千軍,竟将他的手拽得死死的。
塗山雄眼尖,看到了兩人牽在一起的手,驀然大笑起來:“甚是般配啊!”
他一笑,衆臣子也跟着笑。
唯獨巫馬真的眼神在衆人的歡笑聲中,冷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淩曲:天亮了,該讓塗山氏下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