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番外(九)

番外(九)

藝術千秋,人生朝露。

坂本龍一先生的去世将會讓我在今後的每個聖誕節彈起《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時不由感傷。

從《聖誕快樂,勞倫斯先生》到《末代皇帝》,坂本龍一先生那無與倫比的才華和融化在音樂裏熾熱的個人感情,相信但凡聽過的人都能清晰而明了地感受到。

一代大師帶着他終生熱愛的音樂,化作了滾滾歷史星空裏最明亮的那顆。

人類有限的生命在廣袤的宇宙面前是那麽不值一提,是那麽短暫且渺小,但音樂不是。

它超越了時間,空間,距離,語言,思想,意識,将會以永恒的形态緩緩流淌至宇宙的終焉。

把自己與才華橫溢的大師相比較是極其不自量力的,但我時常還是會唏噓為何上天給了我能夠欣賞音樂美妙的豐富感知,卻沒有給我創作音樂的靈光乍現。

是什麽賦予了創作者以源源不斷的靈感呢?

豐富的人生經歷嗎?深刻的思想嗎?

是,卻也不是。

我自始至終認為音樂也好,美術也好,戲劇也好,它的本質與根源都是與生俱來的一束名為“天賦”的光芒。

那何為說不清道不明的天賦呢?

腦科學家都無法解釋的問題,我又如何能有回答。

只是,它耀眼到沒有人可以忽略它的存在。

我不是個擅于表達的人,所以當我倆躺在床上,我把內心難以言說的對于人生,音樂,宇宙的感慨說給許目遠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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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顯然沒太理解。

也對,是我高估他的思想境界了。

就他那淺顯的腦袋瓜子容量,裝下一個我已經是滿滿當當了,哪裏騰得出空間思考這些哲學層面的問題。

許目遠自認為言簡意赅總結了我的長篇大論:“所以說,總結下來就是大師去世了你很悲傷對吧。”

“......聽了半天就得出這麽一個浮于表面的結論,浪費我口舌。”

我沒好氣地冷哼一聲轉過身去,簡直對牛彈琴。

“怎麽轉過去了啊。”許目遠往我身邊挪了挪,想把我掰過去。

“你這個人太膚淺了,五分鐘之內我不想和你說話。”

“那不行的,你是我老婆,一秒鐘都不行。”

許目遠不依不饒湊到我耳邊一個勁撒嬌,要親親要抱抱,我實在招架不住,連一分鐘都沒堅持到就繳械投降了。

“多大人了,能不能成熟點!!”我厲聲訓斥了他的“可恥”行為。

他倒也理直氣壯,一把把我攬進懷裏,輕輕摩挲着我的頭發反駁道:“該成熟的時候成熟,和老婆抱在一起的時候要成熟幹什麽。”

“哎。”

好端端一帥氣小夥子怎麽就是救不了的戀愛腦呢。

“江語啊。”他喚了一聲我的名字,在我擡頭的瞬間猝不及防在我額頭留下了一個吻。

都這麽長時間了,我還是好喜歡聽他叫我的名字,裏面無盡的溫柔和愛意總是叫人抽不出身。

“音樂的事情我是一竅不通,就像你說的我是戀愛腦,除了你之外的事情都不怎麽想的,所以你想表達的東西我沒辦法完全體會。但是吧,你的任何想法我都想聽。”

婆娑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流轉而下,落在了許目遠真摯的臉上,眼眸也亮得出奇。

“就你這思想境界,跟你說了有啥用?”我笑笑,調侃着說。

“我是不懂,但找個人說總比憋着好吧。”

“對牛彈琴還不如憋着呢。”

這話讓許目遠的嘴角耷拉了下來,委屈巴巴,果然很像短暫被主人嫌棄了的大金毛。

為了重新取得主人的青睐,他嘟囔着說了句:“那我從明天開始學鋼琴和作曲行嗎?”

清奇的腦回路讓我笑得差點沒喘過氣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去報個成人鋼琴班,每周去三次,每天練三個小時,應該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彈了吧。”

如果這能按他所說的強度去練,別說是熟能生巧的樂器類,這個世界上就不存在學不會的東西。

但是吧,在沒有家長逼迫的情況下,成年人想達到這個自律程度,得是有多熱愛啊。

我止住笑意後給他潑了冷水:“得了吧,你學不會的。”

好端端的,別折騰。

許目遠反駁了我的質疑:“這太小看我了吧,鋼琴而已,怎麽可能學不會。”

“沒必要,你學鋼琴幹什麽?有這時間不如學java。”

一聽我竟然對他的專業技能不信任,許目遠據理力争的音量都提高了幾分,“java我還用學啊??”

我好笑地問:“活到學到老,現在的新技術層出不窮,你能保證你都掌握了?”

“不說全部掌握,百分之八十肯定都掌握了,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要用的時候查查不就行了。”

怕再說下去,許目遠現在能爬起來開電腦給我現場演示,我趕緊摸摸金毛的頭說:“好了好了,知道了,你最厲害了!”

被哄好的許目遠話鋒一轉問:“江語,明天早上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許目遠,你看看都幾點了,明天不會有早飯的!!!”我點了下枕邊的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是超過二十五歲的人不該還醒着的點。

誰知許目遠給我來了句:“你可以先起來吃早飯,然後再去睡。”

“......許目遠,你把我當成什麽了???”

我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豬嗎?

吃完早飯再去睡回籠覺這種事情虧他想得出來。

“那不就少吃了一頓我做的飯了?你虧了。”

好家夥,原來落腳點是這個。

我聽完是哭笑不得,老家農村養豬也沒有這樣的吧。

侵襲而來的困意快把我擊倒了,我打了個打哈欠後催促他別講廢話了:“行了行了,睡覺!我要困死了!!”

許目遠輕聲說了“晚安”後,又笑着補上了一句:“記得要夢到我。”

我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白天就算了,做夢還是給我留塊清淨地吧。

大抵是許目遠的暗示起了作用,這晚我還真夢到他了。

不是最近的,是好多好多年前,夏天正盛,天空湛藍的日子。

高考的前幾天年級拍畢業照,那天陽光毒辣得像是要把塑膠跑道撕開一個口子似的。

我們班的男女比是二比一,女孩子站老師身後的兩排,後四排都是男生。

位置都是自己選的,大家都會選擇和好友站在一起,我自然站在了周亞楠身邊。

而許目遠正在我身後和幾個哥們進行着怎麽都不膩且幼稚的打鬧。

忽然我感覺後腦勺被人碰了一下,幽怨着眼神回過頭去就瞧見許目遠嬉皮笑臉望着我打起了哈哈:“對不起哈,不是故意的。”

“都要高考了,就不能成熟點嗎?”我虛着眼怼了他一句。

許目遠揚起腦袋,義正言辭為自己正名道:“江語,你看我還不夠成熟嗎???”

“最多八歲,怕不是個傻子哦,成熟個鬼。”我搖搖頭,希望他能有點自知之明。

被叫了“傻子”的許目遠很是不服氣,跟我争辯說:“喂喂喂,你怎麽說話呢?”

“實話實說而已。”

“行行行,江語,你是我救命恩人,我不跟一般見識。但你感受不到我的成熟魅力确實是你的問題。”

許目遠痛心疾首地搖了搖頭,控訴了我的“有眼無珠”。

我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轉過了身去。

還成熟魅力呢。

根本沒有的東西我去哪裏感受。

就他那樣子,別說十八歲了,怕是二十八歲也還是個傻子。

我當年只是這麽一想,倒真是一語中的。

許目遠十八歲也好,二十八歲也好,三十八歲也好,在我身邊的時候,永遠都是傻子。

不過夢裏的我并不知曉将來我和他還有那麽長的故事。

只覺得高考後天南地北,各自一方,我就要見不到他了。

淡淡的憂傷和愈發強烈的感情在進入高中生活的尾聲後一直盤旋纏繞在我的心底。

要不要勇敢一次告白呢?

他在我視線裏的,不在我視線裏卻在心裏的每分每秒我都在糾結這個問題。

而沒心沒肺的許目遠卻如同傻子一般,每天樂呵不減。

這讓我時不時氣惱難耐。

憑什麽啊。

當然,我也知道原因,憑我喜歡他。

畢業照會把你和你喜歡的人永遠定格在一起,即便是我也會祈禱着最好能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所以其實看見許目遠站在我正後方的時候,我是難掩欣喜的,像是老天都在幫我一般。

然而随後許目遠被哥們擠到了我斜後方幾個人的位置,我用眼角的餘光瞅到的時候不免小小失落了一下。

就在我自我安慰好在也只有幾個人的位置之時,聽到了斜後方傳來了少年清亮的聲音:“跟我換個位置。”

就這樣,許目遠重新站回了我的正後方。

詫異與歡喜間我猜不到他此舉的意圖。

也産生了是不是他也和我有同樣想法的錯覺。

不過馬上我就否定了這個可能性,傻子許目遠不可能心思這麽多。

但原因在此時此刻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我喜歡的人就在我的身後。

快門按下的瞬間,我和他被定格在了畢業照裏最近的距離。

在永遠回不去的,熠熠生輝的夏天。

寶子們,說好的番外我回來繼續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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