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公孫策大驚,撲上來查看他的脈象。

——五爺當日害我妹子一身武功盡失。梨花恩怨分明,今日也不要五爺性命,只要五爺二十年的武功而已。

那女人果然說到做到。自己這一身與展昭伯仲之間的武功,如今只怕是……罷了罷了,武功沒了還能再練,只是如此一來……

反手抓住公孫策,白玉堂直直盯着他的眼睛。

“公孫先生,我,到底如何?”

公孫策欲避開,奈何白玉堂心意堅決,卻是半點動搖也不給他。嘆口氣,只得實話實說了:

“白護衛所中之毒,乃學生生平僅見……雖說并無性命之憂,但毒已入七筋八脈之中,時日一久,恐生異變……”

說得一派頹然,末了一句,果然還是極熟悉的。

“……學生無能……”

白玉堂忽然大笑。自打結識了開封府這一窩子,怕是最耳熟的便是這句“學生無能”了。每每那貓兒負傷,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公孫策總要來這麽一句,也不管聽的人如何得火急火燎。想不到如今,他這“無能”卻是說的自己了。

昭,你若聽到,會不會如我從前那般心急如焚?

“白護衛……”

看着公孫策驚得胡子亂顫,于是擺了擺手,道了幾句“無妨”。擡起頭,對上公孫策擔憂的眼神,于是淡然一笑,又是那個風流天下的錦毛鼠了。

“公孫先生,白玉堂有一個不情之請……”

展昭是半個月後才知道白玉堂辭官的事情。當時只覺得大大松了口氣——那人,終于不再被束縛了。可轉念間,卻又忽然疑心起來。尋了公孫策來問,卻只道那人傷好後一心尋仇,竟棄官追兇去了。

雖說這番說法倒像是錦毛鼠的作為,展昭知他甚深,卻隐隐總覺得何處不妥。但開封府上下衆口一辭,皆如是道,甚至皇上也為了此事與包拯抱怨,直說這江湖草莽果然是野性子雲雲,言下之意,竟是連帶着對展昭也起了幾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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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仍舊只有苦笑。

待到韓彰尋上門來,已是一年半以後的事了。

那日展昭剛剛巡街回來,就聽說韓彰在大廳等他多時了。展昭一怔,自白玉堂棄官離去後,自己與陷空島已久無來往,如今……莫不是玉堂……心中一慌,急急入了廳,只見廳裏站着一人,轉來繞去,正是徹地鼠韓彰。

展昭當下抱了一拳,道:“韓二爺。”

韓彰聞言回頭,見是展昭,一個箭步沖上來,握着他的手臂道:“你可回來了!”

展昭見他如此驚慌,心中不詳的感覺愈濃:“不知韓二爺此次找展某所為何事?”

“展昭,你可見着我們五弟了?”

展昭聞言愕然:“展某已有年餘未見白兄……怎的?……白兄不在陷空島?”

“哪裏在啊……”韓彰嘆道,“年前只遞了個消息回來,說是去尋醉梨花的晦氣。可前日裏,我們得了消息,說是醉梨花早在半年前就死了……初時只道是五弟心野,許是又去哪裏玩兒了……可如今卻連丁點兒消息都沒有。”

展昭心裏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果然那天的話還是說重了嗎?……但已無翻悔餘地……何況自己從未後悔……只是如今……玉堂……也太令人擔憂了些吧……

當下只得安慰道:“白兄武藝高強,心思缜密,不是有勇無謀之人。也許是被什麽事情絆住了,暫且無法分身。韓二爺不必過于憂心,展某自當竭力打聽,一旦有了白兄的下落,必當告之陷空島。”

“勞煩展護衛了。既然如此,我還需趕回陷空島,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不必多禮。請。”

送了韓彰走,展昭心裏終究不安,想到白玉堂走前種種,更是難以心安。盤算一番,近來開封府并無大事,便去同包大人告了月餘的假。

只是……哪裏尋得到……

展昭苦笑。白玉堂一入江湖,猶如蛟龍得水,若他存心想躲,要尋他談何容易?只不過……只不過……若不去尋他,自己心裏……

可即便是尋着了,又能如何?

——敢愛敢恨,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為!像你這種,外表正經,騷在骨裏,根本就是個……屁……

那時,白玉堂一番話是真令他惱了,但如今想想……呵,展昭,枉你一生自認頂天立地,俯仰無愧,卻獨獨在此事上……

白玉堂……

不到半月,開封府中又出了大案,急急将他召回。

得了空,再出來尋他吧——這樣想着,卻是再沒了空閑。

八月初三。宜出行,會友。

江面平靜,一艘大船緩緩行過,船上歡宴之聲不斷。尋常漁船見了它,都知是此處的水大王又出來尋樂,皆慌忙避過,卻唯有一艘小船,不避不讓,淡淡然行着。江面甚寬,因此這小船自可以與大船并行而不相撞,但那大船上,卻有人看不得旁人與自己并行。

“去看看,是哪家的船這麽不開眼。”水大王手一揮,手下自有人去了。

“呔!那邊是誰家的小船?怎麽這般沒眼色?見了我家大王的船也不知躲開?”

那小船卻依舊兀自行着。這廂的水賊卻惱了,正打算上前去尋對方晦氣,那小船上的簾子卻是一挑,出來個穿着藕白色衣裳的半大姑娘。

“哼!陷空島的船也是容你們這般呼來喝去的麽?哪裏來的小崽子敢在此張狂?”

衆人本看着出來個美貌少女,心裏正癢癢,誰知這姑娘一開口,卻是字字毒辣。那群水賊原就不是什麽上得臺面的江湖中人,不過是占了一方江面為霸而已。自半年前扯了旗子,從未有人如此罵過他們,如今聽了這番話,當下便惱了。

“好個不識擡舉的東西!待擒了你送給大王,看他如何發落!”

話語間,幾個水賊便要往船上跳。

“哼!就憑你們?”那姑娘冷笑,手中一揚,幾個蠢蠢欲動的水賊便慘叫一聲,捂着腦袋倒了下去。衆人一驚,圍過去細細一看,卻都是被飛蝗石所傷。只見那幾顆白色石子雖不大,卻是玲珑剔透,不似俗物。

水賊中倒有個眼尖的老泥鳅,見了這飛蝗石,又想起那姑娘口稱“陷空島”,心中不由大驚,忙讓衆人稍安勿躁,自己捧了那幾顆石子去見大王。不多時,衆人見他回來,都道是準備去給那姑娘點教訓,哪知他卻喊了舵手繞開那小船,自己登了船頭去喊話:

“不知陷空島船只行至此處,多有得罪。還望白五爺海涵。”

說着便一鞠到底,甚是恭敬。水賊一陣騷亂。這老泥鳅當年在江湖上也是行走過的人,退出江湖後,不知怎的被大王請了出來,平日裏是個眼高于頂的人,誰曾見過他這般低聲下氣?更何況那廂明明是個小姑娘,為何他卻口稱“白五爺”?

那姑娘卻不領情,冷笑一聲道:“倒是有個明白事兒的……”還欲往下說,卻不知船艙裏有什麽人喊了她,只見那姑娘側過頭去,聽了一會,道:“既是爺如此說……”轉過身來瞪着水賊喝道:“我們爺不同你們計較。但若是再讓我們撞上你們在此仗勢欺人,休怪我們不客氣!”

那老泥鳅哪裏敢說個“不”字,當下唯唯諾諾,任那小船飄然遠去。

水賊見老泥鳅擦着汗自船頭退下,呼啦一下全圍了上去:“九爺,那人是什麽來頭啊?怎麽……”

老泥鳅擺擺手,心有餘悸道:“今日可是撿了條命回來……你們知道那船上的是個什麽角色麽……”

白雲瑞挑了簾子進來,一擡眼卻看見那人抱了壺陳年女兒紅,正靠在塌上喝得爽快,不由得心中不快。

“爺,你喝得倒是痛快,讓丫頭我去和那群莽漢周旋……”三分薄嗔,七分嬌憨。

那人放下手中酒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麽?丫頭,不是你日日嚷着讓我帶你出來見世面嗎?如今行了這一路,可算遇見點兒事兒,你怎麽反而不樂意起來了?”

雲瑞翻了個白眼,索性靠着塌坐下了,拿起塌邊放着的扇子把玩:“那算什麽事兒啊……一群不開眼的東西……爺你為何攔着我,不讓瑞兒教訓他們?”

“得饒人處且饒人……”白玉堂淡淡道,看見雲瑞一臉不痛快,忽然笑了起來,“你這脾氣跟我當年倒是真像……”一樣飛揚跋扈,快意恩仇。

想當年,白衣怒馬,仗劍江湖,卻不知,前生做了如何的孽,竟遇見了那個能降住自己的人。從此再高的心氣,在那人面前也只得乖乖收起,怎樣狠辣的殺招,在那人劍下也只得乖乖收回。

——白兄,得饒人處且饒人。

其實,這話是以前那人常對着自己說的。

展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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