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你就是展昭?”
話語間頗多怨怼,聽得展昭一愣。擡起頭再想問時,她卻冷哼了一聲,轉身離去,留下展昭一人莫名其妙。
第二天在丁家莊沒見着她,展昭也沒和丁氏雙俠提起前夜之事。兩日之後,卻在百裏外的顧會浦又見了她。
那夜月朗星疏,卻偏偏有個不愛走門的前來打擾。
——你是要去尋我小五哥嗎?
展昭進門,便瞥見窗上坐了個白衣的人兒,心中一震,正打算開口,那人卻先來了這麽一句,頓時猶如冬日裏一盆冷水,把展昭澆了個透心涼。
“丁姑娘。”展昭掩了心神,抱了一拳問道,“深夜造訪,不知所為何事?”
“我問你是不是要去尋我小五哥。”丁月華從窗上躍下,環抱湛盧,斜眼看他,很張狂地問道。
“是又如何?”
“是的話,我就跟你一起去!”丁月華柳眉一挑,斬釘截鐵道。
“丁姑娘……“展昭被吓了一跳,這女娃的性子,怎麽……怎麽和那人一樣……都是如此率性而為。
“前日裏你和我哥哥們說話,我都聽到了……他們瞞得我好苦。先前不知道就算了——我和小五哥自幼一起長大,如今他音信全無,叫我如何坐得住?”說到急處,忿忿跺了一腳,銀牙暗咬。
“丁姑娘,此事不可。江湖險惡,若是姑娘有個好歹,展某如何向丁夫人和雙俠交代?更何況姑娘若跟展某同行,恐對姑娘名譽有所損傷。”話是這麽說,不過她若真是和那人一樣的性子……展昭心下苦笑,自己哪次不是折在那人手上,乖乖讓他胡鬧?
丁月華冷笑:“就是知道江湖險惡,我才和你同行——我家人就算信不過我手上的湛盧,也該信得過南俠展昭。至于這名譽一說——”丁月華眯起雙眼冷冷道:“我丁月華做事,何曾看過別人半分眼色?”言語之間,飛揚跋扈,語氣堅定,一如那人。
“丁姑娘……”還要再勸,卻只見月華一聲冷哼,道:
“展昭,你這人好不幹脆!總之我已決定!你若不同意,我就獨自前去!”
Advertisement
“這……”
這事後來就這麽定了。丁家自是極了解這位大小姐的,往來書信只是道小女驕縱,有勞展爺雲雲。只是,誰都想不到,丁月華和展昭一去就是四年。江湖上閑人本來就多,饒是月華為了行事方便,換了男裝,日子久了,亦有人看出些端倪,這風言風語便傳了出來。江湖本就不大,這話,卻是越傳越過分了。丁家雖不曾說什麽,但展昭知道,他是必須要給個交代了。
——昭哥,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要答應你的提親?
回茉花村的前夜,丁月華拉了展昭在屋頂飲酒。月光皎皎,展昭記得,很多年前,也有一個人喜歡在這樣的夜裏硬拉着自己上房飲酒。
——這……展某愚鈍。
月華的話讓展昭一愣。他只是覺得自己必須這麽做,但是月華為什麽會答應,或者說月華為什麽不答應——這些,他都沒有想過,但是他又覺得,自己似乎應該是知道的。
——哼。
丁月華冷哼了一聲,反手抽出湛盧,割下一方衣角纏在劍上,又一把拽下石青劍穗。
——展昭,你且看我是誰!
語罷,躍出十丈開外,舞起劍來。只見她劍路刁鑽狠辣,赫然便是白玉堂慣用的招式。展昭看在眼裏,只覺得一片白影紛飛,那人究竟是丁月華還是白玉堂,卻是漸漸分不清了。
驀地,那人劍鋒一轉,竟直直沖着展昭來了。展昭卻也不擋不避,由着那三尺青鋒停在自己胸前兩寸,眼神恍惚。
——展昭,你頭次見我舞劍的時候,喊的是誰的名字?
——展昭,我和你同行四年,又和白玉堂相識十餘載。你們倆,都當我是傻瓜不成?
月光冷冷,那人臉上的神色亦是冷冷。忽然,她卻嘆了口氣,垂下了劍尖。
——昭哥,那日我去找你,本是不服氣的。你……你那樣一個人……但現在,我不服不行了,你這樣……你這樣一個人……
仰起頭,看着月光,丁月華忽然又是一笑。
——罷了,罷了。
她轉頭去看展昭,眼中月光點點,慘然道:
——他若心有不甘,此番必然會出來的。
語畢,随手将湛盧抛給展昭,拾起巨闕,轉身踏月離去。
展昭怔怔看着手中湛盧,裹着劍柄的雪白布條層層滑落,露出裏面的黑色。展昭只覺得,這麽多年來,許多迷惘漸漸散開,又漸漸聚起,一顆心,終于慢慢沉了下去。
月華姑娘,若我們不是先遇上了那人,會不會今日有所不同呢?
白玉堂……
睜了眼,坐起身來,背靠床柱盯着暗紋帳子發了會兒呆。細細聽去,外面甚是清淨,只有極熟悉的一人緩緩走來,手裏似乎端了東西,走得甚是小心。
“爺,您醒了。”
軟簾一挑,進來的果然是白雲瑞,手裏還端了碗黑糊糊的湯藥。
“怎麽和他們說的?”
白玉堂也不看人,一雙眼只盯着自己的腕子看。
“說是五爺偶感風寒,一路舟船勞頓,也沒空好生養着。”
“哼……回頭三哥必然要笑我身子嬌貴了……罷了……他人呢?”
雲瑞心裏一驚,垂下眼去道:“四位爺都在前廳候着大夫……”言罷擡起眼,小心地去看白玉堂。五爺也不說話,只是冷冷掃來一眼。雲瑞咬了咬牙,只得硬着頭皮接着回道:“展爺去碼頭迎丁小姐了……”
“哦?好只憐香惜玉的貓兒。”五爺冷哼。
“呦,好只小肚雞腸的老鼠。”窗外卻有一人學着白玉堂,冷笑道。
“丁老三?”白玉堂皺了皺眉。
只見一把劍推開雕花木窗,外面那人伸手一撐窗框,跳了進來。白裙重劍,鳳目柳眉,正是丁月華。
“雲瑞,你先出去。別讓他們進來了。”白玉堂揮了揮手道。
白雲瑞看了看床上斜倚着的白五爺,又看了看抱劍冷笑的丁月華,遲疑了下,還是蹲了個萬福,掩上門出去了。
丁月華看雲瑞出了門,自己反身也把窗戶關上了,正待轉身,卻聽得背後那人冷冷道:
“那只貓兒不是去接你了嗎?”
“笑話,我比他還早來半日。這趟冤枉路他是跑定了。”丁月華冷哼。
“哦?”白玉堂挑起一邊眉毛,“你算準了我今日回來?”
丁月華在桌邊坐下,放下手中巨闕,自己翻了個茶碗斟了茶,品了一口方慢慢道:“你一離了開封,我就得着信兒了,一路上消息就沒斷過。算了算,你也該到了。不然我們回來這幾日了,昭哥為什麽非今日眼巴巴地來下帖子?”
“他知道我回來?”抓着緞面被子的手一緊,白玉堂追問道。
丁月華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他可只備了四張喜帖……更何況,他若知道你在,還會只身前來嗎?”
察覺她話裏有話,白玉堂皺了皺眉道:“丁月華,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小五哥,這話該我問你。”放下手中茶碗,丁月華轉過身來,冷冷看着白玉堂道,“七年你都躲了。怎麽?一聽說這貓兒要成親,你就坐不住了?”
白玉堂沉默了半晌方才慢慢開口,道的卻是另一件事:“月華,我且問你,當年你為什麽要跟展昭走?
“我要不跟他走,你能躲得了這麽久?”丁月華又轉過身去,端起茶碗欲喝,卻發現已經空了,于是皺了皺眉,又斟了一碗。
“丁老三,你以為你能瞞得了我?”白玉堂冷冷道。當年他躲陷空島,躲開封府,卻沒躲過這個妹子。本是說好她留守茉花村,看陷空島可有什麽風吹草動,好知會他早一步躲開。誰知四年前展昭辭官後不久,她遞的消息就忽然從陷空島變成了展昭。後來江湖上謠言漸多,他心裏便漸漸有了計較,再後來,果然有了消息,說是南俠與丁家小姐成婚在即。
只見丁月華拿着青花杯子的手一僵,猛然擡頭道:“你知道?”
白玉堂冷笑:“自小你就像我……那貓兒一向寬厚守禮,你怕是當時就打的今日這個如意算盤吧。”
丁月華只覺得胸中一窒,怒極反笑,瞪着他道:“白玉堂,你道誰都和你一樣嗎!”
白玉堂猛地一皺眉,道:“你什麽意思?把話說清楚!”
“我說得夠清楚的了!”丁月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咬牙切齒道:“白玉堂,白五哥……我可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在我面前你大可以收起你那些手段……今日我只問你一句話:展昭,你要還是不要!”
白玉堂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丁月華你……”
“我言盡于此,你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