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瑟蘭迪爾和戒指

“他們帶回了那個玩意兒。”瑟蘭迪爾依着露臺的欄杆,看着延伸至莊園外而且好像一直延伸至天邊的那條路。

捧着書坐在一旁的埃爾隆德擡頭,“那玩意?”

瑟蘭迪爾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指頭。

埃爾隆德看見昨天晚上他親手戴上去的那只美麗的白寶石戒指,笑,“你是說那只戒指?”

一輛車風馳電掣地沖入瑟蘭迪爾的視線範圍,沖進了莊園,“我們去看看。”

“好。”埃爾隆德起身,握住了瑟蘭迪爾的手——硬朗有力的手,溫度卻略高于正常。

今天上午阿拉貢和甘道夫離開之後,他和萊格拉斯一起去看了瑟蘭迪爾,本打算好好聊一聊,卻驚詫地發現瑟蘭迪爾似乎陷入了夢魇。失神、發呆、夢魇......接下來是什麽?埃爾隆德不敢想,也決定改變一貫的長于思考的方式,不去想。沒什麽不一樣,無論前路為何。

“ADA。”萊格拉斯看見瑟蘭迪爾和埃爾隆德過來,些許吃驚,何時見過他親自迎客?

山姆幹幹脆脆尖叫了一聲,畢竟目前瑟蘭迪爾那張臉實在不敢恭維。

巴德懊惱自己沒有及時捂住山姆的嘴。

瑟蘭迪爾卻恍若未聞,徑直走到了阿拉貢身邊,在一幹圍觀者驚訝的目光中,伸出珠光寶氣的手,緩緩撥開弗羅多的衣領,小指一勾,将他脖子上一條細細的金色鏈子挑出來。

忽見金光無限,燦爛奪目。倏爾光影聚合,歸于一處。那條鏈子上穿着一只戒指。金色的戒指,簡單的造型,柔和的光芒,在鏈子上微微晃悠,蕩起一圈淺淺的金色漣漪,漣漪不斷擴大,蕩進了每位圍觀者的心裏。

它在跟我說話。圍觀者或者欣喜或者恐懼或者憤怒地發現了這個秘密。

一片寂靜。只有這枚戒指,美麗無瑕的戒指在悄然訴說着自己的魅力與誘惑。

“拿着它。瑟蘭,拿着它。拿着它,你就有足夠的力量保護你愛的人,直到永遠。”瑟蘭迪爾心底響起一個聲音,情人間的私語一般,貼着心,若有若無,卻充滿着無限誘惑和安慰。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順着鏈子往下滑,輕巧而自然地往下滑,滑向那抹金色。

“以戒之形,鑄吾之神;以吾之威,毀汝之靈。天地無盡,毀滅無極。”似一連串滾滾而過的驚雷,驅魔人甘道夫的聲音猛然響起在空間。剎那間,狂風大作,烏雲四合,遮天蔽日。

“止!”埃爾隆德一聲斷喝,仿佛鋒利的劍斬向震耳欲聾的驚雷。

空氣中似乎有電光火花閃過,咒語消失,天色複歸清明。

“不是有意冒犯,只希望各位看清這戒指的威力。”驅魔人氣喘籲籲地走到近前,對着動容的圍觀者彎腰,“念這咒語要的是力氣,下次換個身強力壯的。”

“不能有下次。”埃爾隆德正色,握住了瑟蘭迪爾的手腕,“索隆的咒語不允許出現在天地間。”

“是。”甘道夫點頭,從阿拉貢手中抱起弗羅多,看向埃爾隆德,“可以和我一起看看弗羅多嗎?”

埃爾隆德點頭,看向瑟蘭迪爾——後者的面色是相見以來未曾見過的陰沉,“和我同去,好嗎?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甘道夫足夠了。”瑟蘭迪爾拒絕了邀請。

埃爾隆德将目光轉向了萊格拉斯。

“做你們應該做的。”地獄之王帶着已找回來的尊嚴轉身而去。

“別擔心。”格洛芬德爾拍了拍微有憂色的萊格拉斯的肩,跟上了瑟蘭迪爾的步伐,“一起喝一杯,怎麽樣?慶祝首戰告捷。”然後罔顧被邀請者的拒絕,同他一起走遠了。

剩下的天使、人類和惡魔迅速開始做自己應該做的。

甘道夫和埃爾隆德帶走了弗羅多和山姆。

萊格拉斯帶走了阿拉貢和巴德。

阿拉貢決定先去整理一下,喂飽肚子,畢竟渾身血污饑腸辘辘地在這麽美麗的莊園和惡魔身邊走來走去,感覺總是怪怪的。之後,他在加裏安那巨大的辦公室——或者稱之為“手工作坊”更合适——找到了兩位同伴。

這裏一片繁忙的景象。十幾臺電腦努力地工作着,設計惡魔對着圖紙咬着筆頭寫寫畫畫,程序惡魔對着電腦板着面孔目光呆滞,行政惡魔抱着大堆大堆的文件材料跑來跑去,制作惡魔提着原材料、半成品、成品四處嚷嚷,質檢惡魔挑剔地審查着面前的一堆東西,服務惡魔托着各種點心水果飲料來來去去......

這裏的大BOSS加裏安坐在巨大的辦公臺後面,同樣埋頭苦幹。在他的旁邊還有四位惡魔,大概是他的秘書。五只惡魔的面前都堆積着如山的文件。

在一只巨大的幾乎能埋下四個阿拉貢的箱子後面,萊格拉斯和巴德窩在角落裏,對着面前的武器品頭論足。

琳琅滿目的武器。刀,箭,匕首,長劍,還有阿拉貢不熟悉的槍支。絕對都是傑作,縱然阿拉貢見慣了天堂裏的精妙玩意,還是不由自主地發出了驚嘆。

萊格拉斯正拾起一柄雪刃,不到兩尺長。中國白瓷一般潤澤的刀柄,刻畫着小巧婉轉的常春花藤蔓,各種咒符巧妙地嵌入了藤蔓中,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一眼看去,就是冬盡春來,春色乍現。刀身狹長,約兩指寬,有着自然而美妙的幅度,就像秋日的上弦月倒影進水中,在水波中氤氲的影子。

萊格拉斯輕輕撫摸着刀刃,目光中充滿了贊嘆和喜悅。阿拉貢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這位王子殿下舞動着這柄刀,周旋于怪物之間,任鮮血在雪刃上綻放。

巴德正在看一把弓。一塊整木雕成的弓。阿拉貢不知道那是什麽木材,只覺得木材的紋路莊嚴得像一首頌歌,而巴德幾乎也是用一種朝聖的神情拉開了那把弓,然後放手,弓弦空回,震動空氣,發出細碎而悅耳的蜂鳴。

“太美妙了。”巴德贊嘆,“我們會帶着它們出發嗎?”

“會的。”萊格拉斯回答。

“看起來,你們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麽我的呢?”阿拉貢看了看大箱子裏的各種武器,擠了過去,擠到了萊格拉斯旁邊。

“不要指望地獄工匠能制作出适合天使的武器。”萊格拉斯說,“不過,加裏安正在做一些搜尋,說不定能幫你把米迦勒之劍找出來。”

“有收獲嗎?”阿拉貢問。

“幾乎沒有。”萊格拉斯嘆息,近乎無奈,“可憐的加裏安快要瘋了。他找遍了與索林有賬務或者生意往來的賬戶信息,監控了與孤山集團所有員工的電話,搞到了索林在各國銀行保險櫃的密碼,侵入了孤山集團總部大樓和索林所有住宅的監控系統,可什麽都沒發現。”

“其他方面呢?”阿拉貢問。

萊格拉斯推了推他,從他屁股底下扯出一疊打印紙,塞給他。

那是一疊各式各樣的圖表。

“看看吧,”地獄王子似乎有點惱火,“加裏安根據各渠道回來的信息繪制的近一月以來怪物移動的軌跡。”

阿拉貢點頭,理解了王子殿下的煩惱。第一張圖表就顯示得很清楚,随着時間的推移,怪物們從四面八方向本市移動。很可能,王子殿下還沒出門就要在密林莊園門口先展開一場地獄保衛戰。

“還有哈爾迪爾的郵件。”萊格拉斯又塞過來幾張打印紙,“龍!他在回去的路上幹掉了一條龍!可這沒什麽值得高興的。龍居然敢在地獄的地盤挑釁巡視官,只能說明地獄的治安惡化了。”

阿拉貢看着王子殿下以平日兩倍的語速陳述着蛛絲馬跡,豐滿美好的嘴唇時不時嘟起來,表達一下強烈的感情。真可愛。阿拉貢想,這會兒是被敵人挑釁了威嚴的王子殿下,上午是英勇無畏的戰士,昨天晚上是體貼乖巧的兒子,再往前是禮儀周全的陌生人,他還會是什麽呢?甜蜜溫柔的愛人?

阿拉貢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神,看見萊格拉斯和巴德正瞪着他。“啊,我正在思考這之間的聯系。”他為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人類和惡魔繼續盯着他等待下文。

“呃,這樣......”阿拉貢摸着手上的戒指,迫使大腦飛快地轉動起來,“你看,雖然我們幾乎任何确鑿的信息被沒有獲得,但我們已經拿到了山之心,而且,我相信弗羅多也會将戒指交給我們的。這就相當于我們卡住了怪物們的命脈,不是嗎?”

“恰恰相反,我覺得索隆卡住了我的命脈。”萊格拉斯喃喃道。

“盡快出發吧。”巴德總結陳詞。

阿拉貢微微沉吟,萊格拉斯的語氣讓他想起了上午他們通電話時的感覺,以及戒指對瑟蘭迪爾明顯大于在場其他圍觀者的誘惑。

“這取決于那孩子什麽時候能醒過來。”萊格拉斯說,“他是戒指持有者,他的意見應該得到重視。”

“是的。而且我很想知道他是如何得到這枚戒指的。”阿拉貢說,“畢竟,自從它自伊西铎手中失落,就不曾再出現。天使花了很多時間和力量來尋找,都一無所獲。”

“這是個好問題。”萊格拉斯說,“只希望他的消息能為我們帶來更明确的方向。”

但是,目前的弗羅多還不能承擔這樣的責任。

幾個小時之後,甘道夫和埃爾隆德疲倦不堪地結束了療治。

可憐的山姆一直沒有機會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只知道自己和弗羅多被卷入了一個大得不得了的事件。“上帝保佑弗羅多平安。”他不斷祈禱。

“我真的沒有想到戒指會在他這裏。”老驅魔人似乎老去了許多,連眼中總是閃現的慧黠也消失了,“謝謝你,山姆,謝謝你保護他。”

“別這麽說。”山姆的臉上浮起了笑意,“我喜歡讀比爾博的故事,也喜歡看弗羅多的游記。”

“好孩子,有你在,弗羅多會輕松很多。”甘道夫摸了摸山姆的頭。

“弗羅多.巴金斯和記錄下那場戰争的巴金斯有什麽關系?”埃爾隆德問,他終于想明白了為什麽在聽到甘道夫第一次提起“弗羅多。巴金斯”時的奇異之感從何而來。

“你說的是傳說中伊西铎的書記官?”甘道夫确認。

“是的。那位總是和我們一起沖到最前線,手中握着的卻不是劍,而是筆的巴金斯。”埃爾隆德神情莊重,“如果沒有他,天地之間不會留有關于那場戰争的任何信息。他是個英雄。”

“弗羅多·巴金斯是他的嫡傳後裔。”甘道夫露出了慚愧之色,“我早該想到。”

“不要自責。”埃爾隆德安慰,“就算你能想到這個,也不會猜到他被卷進來的方式。”

“我會立刻啓程去見薩茹曼,尋求驅魔人協會的支持。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

“山姆,等弗羅多醒來,告訴他,就說我說的,一切聽從埃爾隆德先生和瑟蘭迪爾王的吩咐。”

山姆點頭,卻困惑,“我認得埃爾隆德先生了,可是瑟蘭迪爾王是誰?”

“地獄之王。我們現在就在他的莊園。”埃爾隆德微笑,“你已經見過他了,還被他的臉吓到了。不過,等他的傷愈合了,你會發現,他是你見過的最好看的……惡魔。”

“不要把你的賞美強加給小孩子。”甘道夫看起來已經從愧疚中走出來了,臉上寫滿了嫌棄。

“我……我總共也沒見過幾只惡魔。”山姆小聲地支持了甘道夫,“但我還是覺得,萊格拉斯更好看一些。”

“有眼光。”甘道夫贊賞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小家夥,我走了。回頭見。”

“回頭見,甘道夫。”山姆依依不舍地揮手。

“要小心,甘道夫。”埃爾隆德叮囑。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另一場離別也正在進行。

格洛芬德爾飲盡最後一杯酒,挺直了身體,對酒友瑟蘭迪爾說:“我該走了。”

“不能喝了?”瑟蘭迪爾帶着勝利的驕傲,“好吧,晚上再繼續。”

“先放着。”格洛芬德爾起身,“我要回天堂一趟,安排一些事情,然後把山之心帶過來,再去地獄和哈爾迪爾會合。他不會沒有告訴你,我将作為本次聯盟的首席技術官長駐地獄吧?”

“多謝,”瑟蘭迪爾舉杯,“以地獄之王的名義。”

“難得。”格洛芬德爾笑,“臨走之前,有幾句話想說。”

“你說,我聽。”

“孩子們商定的行動方案周全嚴密,除了一點漏洞。”

“你意指我。”

“是。”格洛芬德爾沒有意思隐晦,“王子殿下對你的尊敬和愛令他無法深入思考黑暗對你的影響,并開誠布公地讨論它。但很顯然,它在一步步深入。”

“無法反駁。”瑟蘭迪爾笑,罕見地帶着疲倦和挫敗。

“埃爾隆德會陪着你,但我并不确定他的陪伴的作用。”格洛芬德爾也罕見地帶着思慮,“他對你的愛會會令他心甘情願陪你堕入黑暗,如果你引誘他的話。”

“哦,你太小看愛隆了。”瑟蘭迪爾有一點不在乎的神情,“除非他願意被我誘惑,否則我無法引誘他。”

“無論如何,瑟蘭迪爾,你,才是這場戰役的最終決勝點。”格洛芬德爾的目光中有刀鋒般的光芒。

瑟蘭迪爾沉默。

風從林間掠過,低吟一首古舊的歌。夕陽從山巅滑下,留下晚霞如血。暮色緩緩升起,籠罩着大地。

良久,瑟蘭迪爾緩緩伸出手,掌中有一柄七寸長的匕首,寶石鑲嵌,金絲纏繞,刀身被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擁抱着——那是地獄王族的族徽,“用這把匕首殺死我,地獄不會有任何意見。”

“壓力太大,我承受不了。”格洛芬德爾勉力露出一絲笑意。

“你,或者,”瑟蘭迪爾沉吟,“人皇?”

下一秒鐘,瑟蘭迪爾掌中的匕首已經到了格洛芬德爾的手中,卻咬着牙發狠,“我要把這玩意塞給埃爾隆德。”

“你如果會這樣做,就不會背着他和我談這個。”瑟蘭迪爾又露出了天使熟悉的惡意的笑,“你是個稱職的兄長和老師,代天使長大人。”

“傲慢與掩飾,”格洛芬德爾還以顏色,“陛下,記住索林的箴言。”

“以埃爾隆德名義,不會令你失望。”瑟蘭迪爾并沒有慣常的以牙還牙,“我會準備最好的酒等待你從天堂返回。”

“這是迄今為止從你口中吐出的最像樣的一句話。”格洛芬德爾笑着,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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