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陰陽溯洄

泛舊的古卷,書頁翻開,擺放在池蘅、清和面前的是一段很長的故事。

不能說是凄美,只能稱之為凄怨。

凄怨的愛情故事。

三百年前驚才絕豔的藥谷傳人,首次出谷,成為柳家大小姐的小跟班。

容色傾絕天下的柳霓裳出身武林世家,從不以盟主之女的身份驕矜自傲。

她日常待人寬厚有禮,不輕視比她弱小之人,心懷仁善,慢慢在江湖有了一個人盡皆知的雅號——霓裳仙子。

但凡見過霓裳仙子的,無論男女,不是被她完美的容貌蠱惑,就是被她如水的性情吸引。

曾有一句話這樣說:你可能逃得過武林盟主的追殺,卻逃不開霓裳仙子的一眼秋波。

美人關,英雄冢,她看你一眼,為她去死都舍得。

十五歲的藥谷傳人,心如琉璃,常存慈悲,不知人心險惡。

倒在斷橋被柳霓裳纡尊降貴扶起來的一霎,耳畔傳來一聲軟語:“你願意常伴我身側嗎?”

寧序是怎麽答的呢?

她怔然瞧着一身白衣如仙似幻的女子,漲紅臉:“願、願意!”

一遇柳霓裳,寧序甘心樂意當了她五年跟班。

大小姐待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

五年零四個月,從陌生到熟悉,彼此放任情意,任由感情發酵到無法回轉的境地。

寧序愛上了她。

柳霓裳也成功使她愛上自己。

直到有一日,試劍山莊莊主前來提親,柳霓裳找到寧序,直接告訴她:我不想嫁人,帶我走。

寧序欣喜欲狂,連夜将人拐走,拐進世外桃源般的藥谷。

那時的藥谷還沒遭到外來的破壞,說是世外仙境都不為過。

一入谷,柳霓裳以她溫善的性子、出衆的外貌,得到藥谷中人的喜歡。

兩人婚事将近,她日日央着寧序帶她游覽藥谷附近的好山好水,暗中繪圖,以特殊之法将圖送出,送到身為武林盟主的親爹手上。

很快,藥谷被圍攻。

那一日寧序失去了自己的家,失去撫養她長大的長老,沒了親人,也再無至愛。

武林盟靠着這次不光彩的算計得到藥谷幾百年累積的資源,柳盟主風頭無兩,武功大進。

又因他樂善好施,頻繁拿出丹藥救人,得到很多人的敬仰。

而親眼目睹寧序‘死’去的柳霓裳,回到家後大病一場,嬌花沒了往日鮮活,美貌卻更勝往昔。

像是上天的寵兒,哪怕只剩下一口氣都有無數人為她神魂颠倒。

為救她一命,甘願舍去自己的命。

她病得要死了,仍舊有人瘋了似地欲娶她進門。

四年後,武林盟主從一衆追求者中終于選定試劍山莊聯姻。

成婚那天,大雪紛飛。

喜氣洋洋吹吹打打聲中,寧序穿過漫天飛雪從天而降。

一劍殺死柳盟主,一劍收割試劍莊主人頭,她眼裏無情,比冰雪還冷。

大開殺戒報仇雪恨後,她帶走坐在喜轎唇色發白、奄奄一息的柳霓裳。

看着倒在血泊死得不能再死的親爹,柳霓裳窩在她懷裏釋懷一笑,沖着昔日傻乎乎的跟班道了句謝。

她比任何人都想柳景升死。

她笑起來也比任何人都要美。

但她快死了。

她慶幸自己要死了。

不用拖着病身走進陌生人的墳墓,不用再做受人掌控無法反抗的傀儡,不用再做不喜歡的事。

她笑得很開心,比寧序見過的以往每一個令她感到驚心動魄的笑容都要真心。

可惜,她還是沒死成。

寧序救了她。

這是她人生另一段充滿甜蜜和痛苦的開始。

柳霓裳再次被帶入藥谷。

“我為你研制了一枚毒藥,大小姐要吃嗎?”

說這話的寧序臉上戴着銀白的面具,口吻是柳霓裳那些年聽慣的溫和。

“要吃。”大小姐從石床爬起,斯斯文文将毒.藥當解藥來吃。

寧序是藥谷幾百年沒有過的奇才,可這位不世出的奇才為藥谷帶來滅頂之災。

她輕信于人,傾心于人,現實殘忍地給她沉重一擊。

重到要讓柳霓裳日日身陷寒毒苦楚,重到要看她生不如死地活着,心裏的悔恨方能有半分宣洩。

身在藥谷她們相處與四年前沒什麽區別,她為她彈琴跳舞,她為她舞劍賞花。

要說唯一的區別,便是她不再心疼她。

寧序冷眼看着柳霓裳煎熬十三年。

十三年後的某個黃昏,她從煉藥房走出來,背後是漫天霞光,手裏捧着寒毒的解藥,不辨喜怒。

石屋一片死寂。

推開門,她愣在原地。

石床之上柳霓裳眉目覆蓋厚重冷霜,死之前臉上帶着笑,只是死得有些時辰,笑容發僵,沒了生前百看不厭的柔和絕美。

她決定放她一馬,她死在她回心轉意之前。

寧序冷着臉親手将她埋葬。

柳霓裳死去的第一百六十八天,寧序往煉藥房不吃不喝煉藥三天三夜,煉的是寒毒的解藥。

名為【一念丹。】

所謂一念,一念深愛,一念深恨。

一念之間,她成了藥谷的罪人。

一念之間,她永遠失去了愛人。

一百零八枚解藥煉成,她大哭大笑,頃刻間将辛苦煉成的解藥全部摧毀。

她有很多疑惑,而唯一能為她解惑的人已經不在了,煉再多的解藥又有何用?

寧序慢吞吞走向墳墓,親手掘出柳霓裳的屍身。

屍身不朽,是她對大小姐的最後愛意。

她蹲守柳霓裳三天三夜,才在死去的人身上看到【迷心蠱】的痕跡。

【迷心蠱】乃傳說中無藥可解的蠱蟲,施蠱者催動此蠱能混亂人的心念。

時日久了,再理智的人都會在蠱蟲操控下成為不折不扣的傀儡。

寧序年少離谷,《藥典》的最後一篇,講的正是【迷心蠱】。

“中此蠱之人,身不由己……寧序!跑什麽跑?你要留下來和長老們一起鑽研破解迷心蠱之法,此蠱害人,哎?寧序!你有沒有聽我說?”

那日她跑得匆忙,根本不聽三長老勸,一意孤行跑出谷,然後遇見站在斷橋看風景的柳霓裳。

是緣,是孽。

三長老的話言猶在耳,她禁不住想:若她當日好生留下來和長老們鑽研此蠱,制出解藥,會不會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大小姐有藥可解,長老們也不會死。

她們會幸福生活在一起。

如同多年前霓裳抱着她在耳邊講述的那些,神仙眷侶,魚水之歡。

寧序哭瞎了一只眼,趕在春暖花開的時節離谷,發誓滅盡世間所有蠱蟲。

養蠱之人,必殺!

只此一事,她耗費三十年。

盤根錯節的【蠱宗】因她一人,徹底消失在歷史的滾滾長河。

三十年後,柳霓裳墳前開滿各色鮮花。

寧序撐着手中長劍踏入煉藥房,煉制出一枚解藥,一枚毒藥,封存在不會流失藥效的寒玉匣。

只此兩枚丹藥,一醫,一毒,凝聚她畢生所學。若有後人得之潛心鑽研,開宗立派不在話下。

為免以後有人以寒毒戕害,她撐着最後一口氣提筆寫下【陰陽溯洄之法】。

三百年後的今天,盛藥的寒玉匣不翼而飛,僅留下一卷頗有歲月氣息的古卷。

池蘅眼睛亮晶晶的,指着那行小字道:“姐姐,姐姐你看到沒有?”

陰陽溯洄。

短短四字看得清和莫名的心驚肉跳,她沒再往下翻,小心合好扉頁。

“看到了。”

她根本沒看到最後面,池蘅心急,眸子一轉,故作疑惑:“姐姐,你說寧前輩為何留下解藥還要留下毒藥?這不是自相矛盾麽。

若有人拿毒藥去害人,又不會這勞什子的溯洄法,豈不是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

她實在聰明,一語“親者痛仇者快”直戳人心坎。

沈清和默不作聲看她兩眼,仿佛聽不出弦外之音,輕聲慢語:“寧前輩痛失至親至愛,性情大變也在情理之中。經歷那些慘事,若還要她保留年少天真,委實強人所難。

毒藥、解藥,都是她畢生傳承。解藥能救人,毒藥用對了也能救人。錯的不是藥,是用藥害人之人。”

聽她侃侃而談,觀她風輕雲淡,池蘅嘆口氣:“婉婉,你明知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繼鸾城【念生橋】鳳生和帝姬愛而不得的神話傳說,這又是一個女女相戀不得善果的愛情故事。

看完故事的清和這會正煩悶,奈何小将軍眨着會發光的眼睛虔誠專注地看她。

她心腸發軟,委實說不出拒絕的話:“好,我們接着看。”

被逼得沒了法子,終是妥協。

只盼這所謂的【陰陽溯洄之法】不是她想的那樣。

見她同意,池蘅笑着将古卷掀開,等不及直接掀到後面,生怕沈姑娘聽不清,開口念道:“吾一生與藥相伴,藥無對錯,而人有善惡。

寒毒非不可解,後來人不幸中此毒,可尋一純良赤子,以純陽真氣為引,将寒毒轉嫁自身,反哺純陽。毒分為二,寒毒之身亦可續命五年。”

“……”

寧序自己痛失所愛,不願見旁人也失摯愛,可她行事同樣是矛盾的。

既留了續命之法,續命的法子又極其難得。

正如她說的那句:藥無對錯,人有善惡。

是善是惡,全憑有人願不願意為你出生入死。

古卷上并未寫毒分為二後純陽之人的結局,引得清和惴惴不安的猜想成真,來不及嚴詞拒絕,池蘅驚喜出聲:“姐姐,我修的不正是純陽真氣嗎?可續命五年,這買賣穩賺不賠!”

哪裏是穩賺不賠,若連你也搭上呢?

她果斷搖頭:“不可。”

“怎麽就不可?千載難逢的機會你和我說不可,是要我看着你無藥可救?”

相識多年她極少對着清和翻臉,俊俏的小臉本就沒多少血色,這下更是冷若冰霜:

“我自幼修行純陽真氣,乃純陽之體。若能使姐姐少受寒毒之苦,這一身所學也算物盡其用,何樂不為?

寧前輩性情再是古怪,終究是醫者。我一心救人,她也說了,尋一純良赤子,我為姐姐姑且願做那赤子,她再乖戾,總不會連親口認可的好人都害。”

“不行,我不同意。”

猜到她不會輕易松口,池蘅氣得小臉鼓鼓的,她身受重傷這些日子以來臉頰消瘦不少,這會竟還能把小臉氣圓,可見真的郁悶。

她這副樣子誠然是極其可愛的,清和柔聲安撫:“你傷還沒好,沒必要為我……”

“哼!”

鬧脾氣的小将軍拿鼻孔出氣,背過身不理人。

“阿池,你無需為我……”

“哼!”

不知為何,小将軍氣成這般模樣清和竟想笑,想笑又頭疼,她道:“阿池,你真的無需為我——”

“可我偏偏就要為你,沈清和,你要我見死不救,我做不到。”

兩人第一次争執拌嘴,阿池第一次連名帶姓喊她,兩個第一次疊加在一塊兒,清和忽然失了言語,一動不動站在那,眼眶泛紅。

看她一副要哭卻倔強隐忍的神情,池蘅心中生出悔意,怕她哭,更怕被她哭得心軟。

但事關性命的大事怎能是流流眼淚就退讓的?

富貴險中求。

命也是如此!

她不相信堂堂藥谷傳人臨終寫下的溯洄之法是為了死一個活一個,前輩故意沒寫明,未嘗不是在考驗施救者的決心。

她忍着不去看沈清和含淚不落的畫面,雖然那樣子确實很美,可她哪裏是能為美色放棄原則的人?

小将軍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古卷,瞅着上面描畫的【陰陽溯洄之法】,還沒看明白,嘴裏下意識開始念圖畫一側的小字:

“先天純陽功,有【回陽】【轉嫁】之效,欲行溯洄之法,二人當……赤、赤.身相對?!”

——唰!

古卷被人以巧力抽走。

清和苦肉計沒奏效,又被她一番話羞紅臉,強忍着嘴裏那句“登徒子”,嗔瞪某人。

池小将軍被瞪得一下子想起自己女兒身的事,讪讪發笑。

赤.身相對,實施起來還要保住身份不洩露,确實有些難度。

她冥思苦想,一本正經:“姐姐,你容我想想。”

“不準想。”

清和羞得臉頰竄上兩朵紅雲。

小将軍見了打心眼裏歡喜,滿口無辜:“姐姐,我又不會占你便宜。”

沈清和忍無可忍,扭頭拔腿離開,背影看起來都透着羞窘。

池蘅哈哈大笑兩聲,笑聲飄蕩,清和駐足古槐樹下反覆揉搓發燙的耳朵,沒一會,便聽石屋傳來小将軍笑嗆了的咳嗽聲。

她臉紅扶額,哭笑不得。

卻也曉得以阿池行事的韌性,認定一件事不會輕易回轉。

這該如何?

她一顆心怦然,慢慢又生出惶然:寒毒,哪是那麽好對付的?

笑嗆了的小将軍咳得傷口發疼,閉眼運轉真氣在體內運行兩個大周天,小臉總算有了微薄血色。

她仰頭暗道:看來想為婉婉續命,她自己得先養好傷才行,否則婉婉斷不會同意她胡來。

古卷上寫,先天功又為先天純陽功,對傷勢回轉有奇效。

池蘅那晚傷重不死,除了有清和醫術的功勞,還得歸功于她功法的妙處。

純陽之體修行純陽真氣,往往事半功倍,好處多多。

一息尚存,便有一線生機。

之後她積極養傷,絕口不提【陰陽溯洄之法】。

她越是如此,清和心裏越不踏實,不過她能好好養傷,也是她最想看到的,其餘的且不願多想。

半月光陰從指縫溜走。

天氣炎熱,夏日蟬鳴不絕。

撿回一條命的小将軍在空地堅持揮刀五百次,這才頂着滿頭大汗急匆匆回屋沐浴。

日頭有些曬,清和這會忙着在樹下搗鼓草藥,擡頭見她紅光滿面走來,心髒熱烈地跳動兩下。

眼前的阿池像是長高了,眉目精致如畫,傷勢養好,身板更顯瘦俏挺拔。

若以這副風流意态重回盛京,策馬游街,少不得要被京裏貴女擲來的瓜果砸懵。

她倏爾抿唇:她了解阿池,阿池可不會乖乖站在那被砸。

若有人砸她,別管砸沒砸中,她肯定是要砸回去的。

這個小傻子。

“婉婉,潤潤喉。”

小傻子池蘅雙手平端一碗清水遞到她嘴邊。

低頭就着她的手淺飲兩口,清和心裏冷不防冒出一念:無事獻慇勤。

“婉婉……”

“嗯?”她側過身不看她。

獻慇勤的小将軍不罷休地繞到她身前,濕漉漉的眼睛不錯眼瞧着:“婉婉,你就答應罷。我已經想好怎麽為你散毒了。

石屋有處暗門你肯定沒發現,暗門打開裏面有間極其昏暗的密室,我們用衣帶蒙住眼睛,你不看我,我不看你……”

“那也不行。”

“我傷已養好,能為你轉嫁寒毒。你百般推拒,還是說你介意我是‘男子’,舍不下顏面,擔心赤.身露.體有損清白?”

她喉嚨發幹,緊張地等待答覆。

這份緊張落在清和眼裏,便是她有不願身份被人知曉的難言之隐。

她不知池家意欲何為,哪能在此借中毒之身逼她坦白?

她輕輕嘆息:“阿池,我沒有。”

“沒有那不正好?有什麽好猶豫的,你還要我看你毒發多少次?”

池蘅喉嚨哽咽:“你不介意有損清白,我也不介意寒毒加身,女子清白有時比命還重要,你都願意為我‘死’了,我為你冒險一回,能怎樣?”

她說着說着當真落下淚來。

從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哪怕被大将軍打得皮開肉綻都沒見她落一滴淚,此刻卻哭得抽噎。

清和心神大亂,滿身聰明機敏竟不知該怎麽哄她。

“好了,好了,別哭了……”

“不好,一點都不好,你要我看你身受寒毒無能為力,不如一刀殺了我來得痛快。”

她梗着脖子,哭得淚眼朦胧:“好不容易有了續命之法,你竟不肯。我乃純陽之體,不懼寒毒。我都不怕,你瞻前顧後什麽勁?

咱們将門子女,何懼一死?但有生還之機,為何要退?

我們的命寶貴着呢,你卻不惜命,要我怎麽想?

我都求你了,你竟還傻呆呆看着我哭,讓你點頭,真那麽難嗎?”

她一連幾問,問的哪一句清和都不便回答。

難道說我心中有你,舍不得你為我受苦,寧願自己死了也不願見你身負寒毒?

可說了,只會吓跑情窦未開的阿池。

她不能說,現在還不能說。

山谷隐蔽,不用防備丢人,池蘅坐在地上放開嗓大哭。

她好好講道理不成,只能撒潑。

她不擅長耍賴撒潑,可盛京是什麽地?小将軍生于斯長于斯,見多識廣,縱是實在沒那麽多眼淚,幹嚎便是。

哭這件事,講究的是什麽?

要麽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像婉婉上次含淚看她時的隐忍美好。

要麽哭得驚天動地,哭到捂住耳朵都能讓對方感受到天崩地裂般的無措。

哭就是了。

聲大就是了。

這一哭,清和的心都要被她哭碎。

沒想到她會來這招。

若記憶沒出錯,這是阿池常常用在池夫人身上的手段。

八歲一過,很少再用。

有個哭起來誓不罷休的女兒,她瞬間懂得了池夫人的不易,輕揉眉心:“阿池,你放過我好不好?”

“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繼續——”

“我答應。”

池蘅一抹眼淚,睜圓了眼努力看清她:“你說什麽?”

沈清和俯身攙扶她起來,笑中帶淚:“我說我答應,我答應你救我。只是,苦了我的阿池……”

“不苦,我不苦!”小将軍激動之下吹出個鼻涕泡,臉色頓僵,黑着臉從袖袋摸出手帕,她一臉幽怨:“你說你,早應下多好,也省得——”

腰肢被人摟住。

微涼嬌軟的身子貼過來,她咽回嘴邊的話,仰頭想了想,手臂牢牢圈好那把纖腰。

夏日陽光充足,她眯眼看向遠處,音色輕柔:“婉婉,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