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李滄浪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呆滞了好幾秒,像是畫面靜止,沒有任何的動作,直到見南央挑挑眉走近,一副要幫她脫的樣子才反應過來,驚慌地站起身退了兩步。

“不不、不了,我……沒騙你,身上真沒有了。”臉上微微發熱,她說話都有點不由自主地結巴了。

“沒有的話,你心虛什麽?”南央卻更加篤定了,有些不解地注視着她,“肯定還有,我都看到你身上的腳印了,不難受麽,擦了藥,才能好得快一點,你不要……咦?”

她頓了下,又往前走了一步,奇怪地說:“你臉紅什麽?”

明明剛才冰敷以後,因為寒冷,李滄浪的臉色還顯得有點蒼白,這一會兒忽然又紅潤起來。

她往前,李滄浪就跟着往後退,還下意識揪住了領口,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活像是良家婦女被惡少調戲了似的。

南央思維一轉,忽然明白過來,好笑道:“你不會是害羞了吧?”

“都是女孩子,有什麽關系?看一下又不會怎麽樣,只是幫你上藥而已。”

南央是真沒覺得有什麽,她和要好的朋友還會一起洗澡呢。

不過,大家思維不一樣,李滄浪比較傳統守舊也說不定,唔…好像從來沒見過她和其他人嬉戲打鬧。

“咦?”南央忽然想起一件忽略了的事,奇怪道:“怎麽課間從來不見你去上廁所?”

“什麽?”話題的跳躍度太大,李滄浪愣了一下,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麽忽然問我這個?”

“忽然想起了。”南央眨眨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她,這下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李滄浪抽了抽嘴角,不太想讨論這種問題,見南央盯着她不放,嘆了口氣無奈地說:“在宿舍上,大致固定在上學前、放學後、睡覺前這幾個時間點。”

南央有些吃驚,“為什麽,這樣不會……”她找不到好的形容詞,艱難想了一會兒才道:“不會難受麽?”

李滄浪知道她想說什麽,有點別扭地說:“我不太愛喝水,一天去六趟衛生間完全足夠了,很少破例。”

其實在她看來,班上女生那種頻繁去廁所的做法才奇怪,哪需要去那麽多次,怕不是腎功能有問題?

沒什麽朋友的她當然不清楚,女生們的深厚友誼就是在來回廁所的過程中相互建立的。

“可是,沒這個必要啊?”南央聽得有點迷茫,教學樓又不是沒有,就是強迫症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吧?真是怪人。

“我不喜歡公共廁所。”李滄浪随便編了個理由,沒敢說是她小學的時候,傷口滲血打髒了褲子,因為上廁所被同學發現,指指點點留下的陰影,不然又有賣慘的嫌疑。

她不想再繼續談論這個有味道的問題,幹咳了一聲,瞄瞄四周說:“诶,怎麽沒看見你的那只狗呢?”

“小乖在下面。”

她話題轉得太生硬,南央随口說了一句,注意力又轉回到給她擦藥這件事上。

猜她也許是因為同齡人放不開,“你要是介意的話,也可以讓我媽媽上來幫你擦。”

李滄浪驚了,“別!阿姨是長輩,怎麽好麻煩她呢。”

她強笑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你把藥留下來,我自己擦。”

“也可以。”

南央尊重別人的習慣,又猶豫了下說:“背上你夠不着的地方,我先幫你看看。”

李滄浪有些無奈,又有些感動,她總是格外細心,考慮得周到又體貼。

“好吧。”

她把椅子拉過來反坐下,指尖搭在衣領上,解了第一顆扣子,不再猶豫,動作很快變得流暢,脫下了睡衣擋在身前。

聽到窸窸窣窣地聲音停下,南央輕聲問:“好了嗎?”

李滄浪回頭,才發現她竟然轉過了身去,忽然就覺得自己有點矯情,要是兩人以後在一起……

她臉上又有點發燙,不敢再想,前傾搭在椅背上,應聲說:“好了。”

許是背上骨頭硬,南央仔細查看了,只有兩處淤痕,很是松了口氣。

擦藥的時候,注意到李滄浪背上,一些陳年不消的痕跡,又忍不住有點鼻酸。

她那時候年齡才多大,這麽重的痕跡,不知道怎麽下得去手,想着想着,她下意識地輕輕撫摸了幾下。

“嘶——”李滄浪倒抽一口涼氣。

本來擦藥在肩上還好,傷口處的感知也不怎麽敏銳,可她忽然在脊椎骨上來這麽一下,誰能忍得住?

南央也聽見了,立刻收回手,臉上泛起一點紅暈,歉然地說:“對不起,是不是還會覺得疼?”

李滄浪扣緊了椅背,緩聲說:“沒…沒,不疼,但是你……算了,沒事兒,随便你吧。”聲音有點悶悶的。

南央“噢”了一聲,很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雖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卻也不敢亂摸了,專心給她上完了藥。

“好了,剩下的你可以自己處理,藥放在這裏,我先出去了,一定要處理啊,不要怕疼,用一點勁,淤血才會散開。”

“嗯,我知道了。”

叮囑了兩句,南央才收拾了其他不用的東西走出去,貼心帶上了門。

李滄浪坐着發了會兒呆,等臉上熱氣漸漸散去,才重新披好睡衣,大致處理了一下前面的淤痕。

如果南央多停留一會兒,就會發現,相比起來,後背的那點傷根本不算什麽。

擦完藥又坐了一會兒,還不見南央回來,李滄浪便跟着下樓去找她。

客廳裏,南央媽媽也在,見她下來,笑着招了招手,“滄浪是吧,過來坐。”

李滄浪怔了怔,有些遲疑地過去,下意識坐在了南央身邊。

鄭葳蕤笑道:“我是南央的媽媽,你可以叫我鄭阿姨。”

“鄭阿姨好。”

“诶,聽說你和泱泱是同桌,平時很照顧她,多麻煩你了。”

李滄浪看了南央一眼,“阿姨客氣了,是南央照顧我比較多一點。”

兩人寒暄了幾句,鄭葳蕤道:“滄浪啊,阿姨歡迎你來找我們家南央玩,你今晚呢,就住在這裏,她的床你們兩個都睡得下,只是呢,你出來不知道有沒有和家裏人說一聲,要不要同他們報個平安?”

她話裏半點沒提李滄浪的窘境,又能抓住重點,語氣爽朗,嘴角含笑,再配上她雅致溫婉的氣質,令人十分容易心生好感。

不過,阿姨,你以後可不是這麽說的,李滄浪心裏自嘲了一句,搖了搖頭,“不用,他們不會擔心。”

正常人家的孩子鬧矛盾跑出去了,家長生氣之後一定心急如焚,可惜,他們家是個例外,別說擔心,家裏人興許都已經睡了。

鄭葳蕤忍不住皺了皺眉,小孩子離家出走可以,不告訴家長可不行,說不定聯系不上就去警察局報警了,她正要再勸,就感覺南央扯了一下她衣角。

她看向女兒,南央對她搖搖頭,示意她別再多說。

鄭葳蕤有點奇怪,很快猜想其中還有其他緣由,她剛才還沒得及了解更多情況。

“好吧,”她站起身,笑說:“睡前喝點牛奶吧,安神,阿姨去給你們熱。”

鄭葳蕤進了廚房,很快又喊:“泱泱,過來幫媽媽端一下。”

李滄浪知道她多半是想問南央話,端坐着沒有動。

等兩人再出來,鄭葳蕤果然不再提打電話的事,看李滄浪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媽媽先去睡了,你們喝完牛奶,也早點休息,知道嗎?”她又說了兩句才回卧室。

客廳裏只剩她們兩個,南央看了她一眼,漲紅了臉,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媽媽問你……所以我……對不起。”

李滄浪溫和地笑了笑,“沒事,這又不是什麽秘密。”

借宿在人家家裏,還不準人家家長了解一下情況嗎?

南央卻認真地說:“我不會再告訴其他人了。”

她眼神清亮,抿着唇,有點孩子氣的樣子,李滄浪忍不住擡手在她發頂輕揉了一下,又很快收回來,安慰笑說:“其實我今天晚上也揍了回去,并不算吃虧。”

“是嘛?”南央一言難盡地看着她,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那你覺得,是你受傷多一點還是他多一點?”

“說實話。”她強調。

李滄浪幹笑了兩聲,沒法硬着頭皮說孟方平多一點,她估計就打他眼睛那一拳起到了作用。

“下次他再打你就報警把他抓起來,”南央憤憤不平地道:“他這是虐待兒童,犯法的!”

李滄浪哭笑不得,她都已經十八了,應該不算兒童了吧,心裏想想,沒敢說。

緩和氣氛說:“算了,喝牛奶,喝牛奶。”

別說,味道還挺好,奶香濃郁,她一口氣喝了半杯。

南央見她喜歡,把杯子推過來,“我的這杯也給你吧。”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麽,不等李滄浪推拒,起身到電視櫃拿了個東西過來。

“喏,”她展開掌心,眉眼彎彎地笑說:“畢竟是中秋啊,不能太苦了,吃點甜的吧。”

是月餅,小小一枚,還是豆沙餡的。

李滄浪兜裏其實有一枚,放學的時候南央給她的,沒舍得吃。

她接過來,撕開包裝,輕輕咬了一口,口感糯軟,很甜。

南央撐着下颔笑看她,問她:“味道怎麽樣?”

李滄浪:“很好。”

是她吃過最好吃的月餅。

一口牛奶,一口餅。

月上中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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