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幸福村7
第20章 幸福村7
烈日當頭,汗如雨下。
在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後,杜子騰一人終于聽到了王叔低聲的“到了”。
這裏應該就是村子裏人埋葬的地方。黃土之下有着一個個的小土包,有錢一點的人家會立塊小碑,但大部分的人只是草草埋葬了事。周圍幾棵枯樹,扭曲細長的枝丫直指天空,像魔鬼的爪牙。偶爾,天邊傳來幾聲烏鴉的叫聲,嘶啞難聽。
明明頭頂就是大太陽,但杜子騰他們身上的汗水卻發涼,讓他們不免打了個寒顫。倘若是晚上來,估計心跳都要被吓沒了。
王叔徑直走到一個小土包面前,一聲令下,“開挖!”
大家紛紛舉起手中的鐵鍬、鎬頭,吭哧吭哧地挖開那個土包。不一會兒,就露出了黃土下的棺材。
旁邊有個中年男人邊揮舞着鐵鍬,邊問二壯道:“這墳是不是你家老娘的?”
二壯低着頭挖着土應道:“是啊。俺娘上個月剛老死的,俺給她葬果裏的。”
挖着挖着,挖出來的土已經堆了半人高了,整個木棺都露了出來。因為是上個月剛埋葬的,所以棺材仍然保存完好。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用早就準備好的繩子,将棺材從土坑裏吊了出來。
“1!2!3!開棺!”幾人合力一推,棺材蓋被推開。頓時,臭味熏天,那是屍體腐敗的氣味,大大小小的蒼蠅飛了出來。
杜子騰幾人湊在村民的中間,往棺材裏看去,差點昨晚吃的饅頭都要吐了出來。
因為天氣炎熱,棺材中的屍體已經開始膨脹腐爛了,流出了黃綠色的水。皮膚與肌肉已經分離,露出了白骨。一只白色的蛆蟲從右眼眶爬了出來,又鑽進了死者的花白頭發裏。屍體的四肢已被驅蟲啃食得七七八八。
村裏人後退幾步,也紛紛捂住了鼻子,味道實在太難聞了。
二壯上前一步,率先用繩子将自己母親的屍體拖了出來。“打吧。”二壯的聲音是那麽平靜,好像那屍體和他無關一樣。
衆人紛紛舉起手中的工具,一下一下地打在屍體上。蚊蠅四散,膿水流出,又滲進黃土地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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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子騰三人沒有參與,只是躲在了村民們的後面。雖然他們知道打旱魃是一些地方的習俗,可這是對屍體的大不敬啊。知道是一回事,可動手幹又是另一回事。
餘夜奇怪地掃了眼在最前面的二壯,對杜子騰和房棟說道:“一般這種把自己媽拉出來鞭屍的事情,兒子都不會同意吧?那個二壯怎麽好像無所謂那樣?”
房棟回道:“你不是說過,打旱魃要打新埋的女屍嗎?可能除了二壯媽,沒有符合的屍體了。”
餘夜:“有可能。可這……也太不孝了……”二壯是個年輕人不在意這些也就罷了,可村子裏其他年紀大的人也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幸福村難道不遵守忠義孝悌這種禮節嗎?
等一群人敲敲打打完,那屍體已經不成樣子了。
王叔背過身去,開口道:“燒了吧。”
火把落在棺材上,落在屍體上,頓時熊熊大火燃起。因為沒有樹木草叢這種燃燒帶,所以火燒完後,就滅了。
什麽也沒了,衆人瞧着地上那些黑色的痕跡,站着沒有說話。
這時,王河幹咳了一聲,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陰沉沉地說道:“走,現在去看看那個女人了。”
頓時,安靜的村民又開始七嘴八舌起來,吵吵鬧鬧的聽不清他們具體說了什麽。
杜子騰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明白現在該去瞧李霜霜了。這個讓王河吓得跌下樓梯的李霜霜到底是誰呢?
*
杜子騰他們以為李霜霜應該和其他村民一樣,葬在那些小土包之中。
沒想到又往前走了好一會,才又看見了一個孤零零的小土包,在漫天黃土中看起來有些荒涼。
杜子騰他們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王河的身邊,杜子騰問王河:“這李霜霜……為什麽埋葬在這裏?”
王河盯着那土包,陰沉沉地答道:“因為她髒,她賤,不配葬在幸福村的祖墳裏面。”杜子騰心裏一驚,這李霜霜到底是犯了什麽大罪啊?
村民們開始揮舞着鐵鍬、鋤頭刨起土來,這次沒挖多久,就已經快挖了出來。因為李霜霜的屍體埋得很淺,而且她沒有棺材,只是用一張破草席包裹着。
王河揪着草席的一角,就将屍體給拉了出來。卷着的草席被他用鋤頭一掀,露出了李霜霜的屍體。
和剛剛二壯娘的那具屍體不一樣,李霜霜的屍體沒有一丁點的腐爛,她就像睡着了那樣,躺在草席上。臉上蒼白,嘴唇烏紫,雙眼緊閉,亂糟糟的黑色長發蓋住了她的半張臉,但仍然能看出她生前長得很好看。
李霜霜的屍體上全是幹涸了的血跡,衣服沒有蓋住的四肢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刀痕,可想而知,被衣服蓋住的地方又有多少的傷口。
讓杜子騰三人感到震驚的是,李霜霜的雙手交叉放在肚子上,而她的肚子卻是隆起的!她死的時候竟然還是懷有身孕?李霜霜到底是怎麽死的?
村民們也驚呆了,頓時議論紛紛。
“為麽子都死了一年多了,屍體還沒腐爛?”
“天氣這麽熱,一點臭味都沒有?”
“王河,你昨晚看到的真是李霜霜?李霜霜她是不是來索命了……”
最後問出這個問句的村民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有點被吓到了。這李霜霜的屍體根本就是違反了自然規律啊。
王河狠狠地拍了他的頭一下,然後瞪圓着眼睛瞧着地上李霜霜的屍體,開口說道:“莫講這些索命的鬼東西。是李霜霜這婆娘先對不起俺們村子的。”
王叔站在一旁,吧唧吧唧地抽着自己卷的煙卷,嘆了一口氣:“索命也沒辦法,都是報應。”
王河瞪了一眼王叔,有些不滿地提高聲音:“爹,你現在講這些有麽子用?當時,你不也沒阻止俺們?你不也參與了?”
王叔“你——你——”了好幾聲,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背過身子嘆了口氣。
站在一旁圍觀的杜子騰、房棟、餘夜三人有些摸不着頭腦。報應?參與?怎麽感覺李霜霜的死隐藏着更多的內容?難道……和整個村子有關?可是李霜霜又做了什麽對不起整個村子的?
正當三人思索中,王河已經站起走到了他們的身邊,王河将手中的鐵鍬塞到他們的手裏,說道:“你們三個不是來俺們村子耍的麽?剛才打旱魃你們三個都莫出力,這次你們試下,打一下李霜霜。”
房棟手一抖,鐵鍬掉在地上:“我……我不想幹……”這李霜霜的屍體一年都沒腐爛,擺明有問題,給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辱屍。
“怕麽子!她早就死了一年多了!”王河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瞧着吓得發抖的房棟。
周圍圍着的村民聚攏了起來,将杜子騰、房棟、餘夜三人團團圍住。臉上的表情麻木而又兇狠,手指被掰的咔咔響,那是一種想拉着他們共沉淪的樣子。
餘夜相信,如果他們三個真的敢不幹,他們三個會被這些村民給活活打死。如果硬剛,他和房棟這兩個瘦子自然提都不用提了,而杜子騰這種明顯健身房出來的肌肉對上農村裏這些精幹力氣大的漢子們,估計也占不了上風。
識時務者為俊傑,現在還是先保住自己安全。餘夜迅速地在心裏權衡了一下,然後撿起地上的鐵鍬,一鐵鍬敲在了李霜霜的屍體上。
王河拍着掌:“就是果樣!一個死人,有麽子好怕的!”
當一個人站出來,後面的人自然就會跟着站出來了。本來杜子騰和房棟還是畏畏縮縮猶豫着,見平時話沒幾句的餘夜竟然動起手來了,便也跟着拿起工具,敲在了李霜霜的屍體上。
村民們簇擁着他們,圍觀着他們一下一下地打在李霜霜的腳上、身體上、頭上,甚至她隆起的肚子上。每當有一下用了點力,村民們就叫起好來。好像他們看的并不是打屍體,而是什麽文藝彙演一樣。
杜子騰三人咬着牙,豆大的汗珠凝在額頭上。他們邊舉起工具,嘴裏邊小聲地喃喃自語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
他們已經盡力控制住了自己的力度,可是李霜霜的屍體還是被敲得不成樣子了,再也看不清她原本秀麗的臉龐。
王河終于開口道:“行了。”
三人這才長舒一口氣,将手裏的工具扔回地上。
王河将火把塞到他們手裏,說道:“燒了吧。”
“燒了?”三人瞪大眼睛。
王河:“李霜霜這屍體一年都沒腐爛,肯定怨氣重得很,如果不管,遲早會害死俺們村。你們講是吧?”王河看向周圍的村民。
村民們紛紛應和道:“是啊,李霜霜真是活着不安生,死了還要害人。”
“快燒死她吧,這個女人!”
“都怪她,說不定就是因為她,俺們村子才幹旱的。燒掉燒掉!”
在七嘴八舌聲中,好像不燒死李霜霜才是罪人一樣。
杜子騰咬咬牙,接過三支火把,分給房棟和餘夜一人一支,一步步地走到了李霜霜的屍體面前。
王河滿意地笑笑,和二壯勾肩搭背地蹲到旁邊抽旱煙去了。
其他村民也放松了下來,幾個幾個地蹲着聊天。這下,只剩下杜子騰三人面對着屍體了。
房棟的手一直在抖:“我們……我們真的要燒了她嗎?”
杜子騰:“不燒能怎麽辦?他們幾十個人,我們才三個人。窮山惡水出刁民,我們三個就算有道具也鬥不過的。”
餘夜擡起腳尖,在他腳下,一直踩着一個白色的小玉墜。因為害怕被其他村民們發現這個玉墜,他一直站在原地不動。“這是我從李霜霜屍體上打下來的,可能會有用。”
現在村民們的注意力終于不在他們身上了,餘夜這才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玉墜,塞進了口袋裏。
“燒了吧。”火把落在了屍體上。
杜子騰、餘夜、房棟三人呆呆地站着,看着火焰爬上了李霜霜的屍體,然後燃燒殆盡。
在火光中,餘夜握緊了袋子裏的玉墜,如果李霜霜的死真的有問題……那麽會是什麽問題呢……
在屍體被火焰完全吞沒的那一刻,天上突然下雨了。綿綿的、細密的,落在地上的那一點黑灰上,落在主播們細軟的頭發上,落在村民們油膩的臉上。
他們從驚訝到欣喜,“下雨了!下雨了!終于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