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裴晟搖頭,他也是今晚第一次知道這位竹姨的存在,現在看來柳筠手裏那顆烏星的解藥是給竹姨吃了,如果柳筠沒有吃烏星的解藥,那她體內是烏星又或者烏月的症狀為什麽會突然消失。裴晟發現,柳筠身上的謎團似乎并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紫芽和林豐突然大喊了一聲,“小姐!”“少主!”
裴晟急忙走上前去,“師父,您過來看看婉婉。”
只見柳筠的瞳孔變成了奇異的紅色,眼神呆滞中又透着些瘋狂,對紫芽的叫聲并沒有任何反應,裴晟心裏一驚,“婉婉?”
蘇正山暗道一聲,壞了,她中的果然是烏月,“裴晟,先把她打暈。”
裴晟當下并不遲疑,伸手敲了她的後脖頸,柳筠暈倒在裴晟的懷裏。
林豐三分遲疑,三分震驚,“她這是?”
“她中了烏月,我前兩次給她診脈, 第一次她烏月的症狀并不明顯,我誤以為是烏星,第二次她體內烏月的症狀完全消失,如果她并沒有吃烏星的解藥的話,應該是吃了什麽東西,暫時壓制住了她體內烏月的症狀,現在她傷心過度,氣血不受控制,烏月沖破壓制,有提前毒發的征兆。”蘇正山現在已經完全确定。
“少主她怎麽可能會中烏月,烏月已經絕跡江湖很久了。”林豐喃喃自語,不能相信。
裴晟注意到他話裏的稱呼,擡頭望向林豐,餘光裏看到青葉臉上的恐慌,他眼睛又掃過紫芽,紫芽一副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的樣子,呆呆地流着眼淚。
“看她剛才瞳孔的反應,烏月在她體內應該已經潛伏許久,少則五年,多則七八年,先把她放到塌上,熬一碗安神的藥,穩住她的心神。”得再給弘音去一封信,讓他無論如何要盡快來一趟南淮。
裴晟抱起柳筠跟着林豐去了旁邊的屋子,他把人放到塌上,用手撥開散落在她臉上的發絲,眼睛驀地定住,為什麽他覺得她的容貌跟之前有所不同?
裴晟不動聲色地把被子蓋在柳筠身上,轉向林豐,“林叔節哀,世子妃這邊有我和師父,林叔不必擔心。竹姨的喪事,如果有需要侯府幫忙的,林叔盡管開口。”
林豐雙手顫抖着抱拳躬身,“多謝世子爺,少…小婉就拜托世子爺了。”
裴晟點頭,猶豫了一下,雖然知道難免會冒犯還是開口問道,“林叔府上的人是否都可信?”
那位竹姨誤服夷蕾草的幾率應該很小,需要知道她中了烏星,知道烏星的解藥中有月絮草,還需要知道她服用了解藥,然後在當天再給她服下夷蕾草,這人應該是很熟悉林府和竹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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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豐明白他的意思,“我這次過來總共也就帶來五人,都是跟了我十幾年的人,要說他們會害輕風,我絕對不相信,而且就算要害,他們有很多機會,何必如此費勁周折。輕風的日常起居都是我在照料,她身體虛弱,所以我對她的吃喝都尤為在意,如果說在她的飲食中添加藥物,也不可能。”
裴晟又問,“那竹姨服用解藥那天,府中有無外人進入?”
“并無,我們才來此處不久,并沒有什麽熟人,平常都是閉門謝客,而且小婉來送解藥那天,并沒有提前跟任何人說,是臨時過來的。”
裴晟心中一番盤算,如果林豐這個人和他說的話可信,不是林府的人的話,那就只能是柳筠身邊的人,他腦中浮現出剛才青葉和紫芽的反應。
“婉婉之前知不知道她身中烏月,有沒有跟林叔提過這件事情?”裴晟看林豐剛才的表現,他應該也是剛知道這件事。
如果這位竹姨只是深宅婦人,又怎麽會中烏星,還有人要想方設法地置她于死地,他确定他剛才沒有聽錯,林豐稱柳筠為少主,少主的話,那柳筠的父親或者母親必為門派的掌門人,柳相的話不太可能,至于柳筠的母親,柳相外出時所救下的孤女,沒人知道其身份來歷,所以他這位岳母大人的可能性會更大。
高超的易容術,精湛的醫術,青衣魚的風筝,青衣魚的玉簪,這應該不是偶然,但是據他所知,江湖上并沒有以青衣魚代表的門派。
“她沒有提過,如果她知道,不可能不跟我說,烏月這種喪心病狂的毒已經在幾十年沒有出現在江湖上了,小婉怎麽會中這種毒藥?”接二連三的事情讓林豐不寒而栗,他感覺有一張巨大的網正在向他們撲來,可他們連撒網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裴晟心裏也好多問題,但現在并不是深究的時候,當務之急是看師父有沒有辦法可以壓制住柳筠體內的烏月,“林叔先去料理竹姨的後事,那邊的事情耽誤不得,婉婉這裏有我。麻煩林叔看到我師父的話,幫我把他叫進來,就是剛才給竹姨看病的人。”
林豐再次抱拳,“好的,世子爺。”
林豐出去後,裴晟來到塌前,仔細看了柳筠的臉,他可以肯定,這張臉發生了變化,雖然還有之前的模樣,但絕對不是同一張臉,現在這張臉竟然透着些妖嬈妩媚。從裴府直到剛才,要說易容不可能,難道烏月的發作可以使容貌也發生變化?
饒是裴晟有七竅玲珑心,也在這一團套一團的迷霧中探不出一個答案,他揉揉自己的眉心,所以他這位夫人到底是誰?
蘇正山進來的時候,緊皺着眉頭,後面還跟着一直抽泣着的紫芽,本來還在小聲抽泣,看到躺着的柳筠後,撲了上去,哭的更大聲了。
裴晟指指柳筠的臉,心神不在的蘇正山看了過去,意識到了不對,她的臉如同被蒙上了一層面紗,面紗下的容貌似要破土而出,盛開出淩厲嬌豔的花朵。
裴晟壓低聲音,“這是否跟烏月有關系?”
蘇正山也困惑至極,“并沒有聽說過烏月可以改變人的容貌。”
裴晟被紫芽的哭聲弄得腦仁疼,他示意蘇正山到屋外去談,“師父,可有聽說過江湖上哪個門派是與青衣魚有關的?”
蘇正山仔細回想,眼神一頓,“二十幾年前,江湖上突然興起過一個青衣派,關于青衣派有兩個說法。第一是青衣派的弟子全部為孤苦無依的女子,故名青衣。第二是青衣派的掌門人,常穿青色衣物,頭戴青衣魚的玉簪,青衣派由此得名。具體哪種為真,并沒有确實的說法,不過鮮有人見過青衣派掌門人的真容,而這個青衣派也就在江湖上出現了三四年,之後就銷聲匿跡了,據說是掌門人被歹人殺害,最後青衣派弟子四散飄零,門派就此落敗了。”
裴晟現在幾乎可以确定柳筠肯定與青衣派有關系,而且極有可能柳筠的母親就是青衣派的掌門人,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她體內的烏月,“師父,她體內的烏月是否有辦法可以控制?”
“我剛才已經寫信給弘音,讓小風遞了出去。不過如我之前所說,你媳婦兒體內的烏月症狀時而明顯,時而不明顯。如果她知道自己中了烏月,那她自己應該在吃着壓制烏月的藥,如果她不知道自己中毒,那麽可能是有人暗地裏在給她吃藥,而這個給她吃藥的人,或許就是給她下毒的人。不過,什麽人會對一個姑娘家下這種狠毒的心思,你媳婦兒有什麽仇人麽?”
裴晟想如果他這位夫人真的是青衣派的少主,那這一切也許就解釋得通了,她有仇人也不足為怪。
“小姐,您醒了?”裏屋傳來紫芽的聲音。
裴晟和蘇正山轉身進了屋,看到柳筠擡眼看過來的視線,裴晟心裏暫時松了一口氣。
她的瞳孔恢複了本來的顏色,連容貌也恢複了本來的樣子,裴晟和蘇正山對視一眼,看來她容貌的改變真的和體內的烏月有關。
柳筠眼角發紅,但是情緒已經恢複了鎮定,她知道現在不是自己可以崩潰的時候。她曾以為自己雖然沒能留住母親,但至少可以留住竹姨。現在連竹姨也走了,究竟是何仇何怨,青衣派已經避世這麽久,卻還要趕盡殺絕至此,不管背後是誰,她一定要把人挖出來。
柳筠吩咐紫芽,“紫芽,你安排人去查臘月初二到五之間,南淮境內大大小小藥鋪裏開出的夷蕾草的藥單,一家也不要漏掉,但着重查侯府和宏盛周圍的藥鋪。”聲音裏沒有往日的柔意,語氣淩厲而森然,她并不避諱裴晟和蘇正山,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好怕的。
夷蕾草不能久放,三日之內不用就會失去藥效,而且這種草藥價格昂貴,平常用的人不會太多。她是臘月初五那天給竹姨送的解藥,所以這夷蕾草肯定是在這三天當中的某一天買到的,而且下藥的人應該就在竹姨或者她身邊。
裴晟看着他這位夫人,明明是同一個人,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完全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