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知道竹姨中毒這件事情的人并不是很多,所以可疑之人的範圍很小,如果不是他們這邊出了內鬼,那很有可能是裴晟的人做的,畢竟他們在時時刻刻監視着這邊,發現竹姨中毒,再暗地裏搞一些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向裴晟,如果真的是裴晟做的,那又是為什麽?她不願相信青衣派裏出了內鬼,也不願相信裴晟要害竹姨,只是兩者之間總有一個是事實的真相。

裴晟看出了她眼裏的疑慮,他本來想說一下她身上的烏月,但現在看來還是不開口的為好,只是他要申明一下自己的立場,他走上前去,“我知道你現在懷疑是我做的,但我是今天才知道你這位竹姨中了烏星,而且我跟她無冤無仇,甚至都不認識她,根本沒有害她的理由。我讓人監視林府,只是對你的身份好奇,畢竟你的種種舉動都不是一位深閨裏的姑娘該有的行為。”

柳筠在紫芽的攙扶下從床上下來,她現在總感覺體內有一股真氣想要往外沖,這股真氣讓自己因竹姨死産生的滿身的暴戾根本無法壓制,這不是正常現象,“不管我是柳府的小姐還是什麽人,正如我之前所說,我對裴府并無惡意,也不想與裴府為敵,嫁給你同樣也并非我所願,如果世子爺能如之前所說将我奶娘從相府接出,我可以自請下堂離去,不會讓皇上和我父親挑出裴府的一丁點錯處。”

柳筠不介意今天把底牌攤開給他,不管他是敵是友,“世子爺可以好好想想我的提議,畢竟這是對世子爺只賺不賠的買賣。”她走了,他才能和他的美漓姑娘相親相愛,“世子爺還請自便,林府這裏現在沒有時間和人手招待世子爺。”柳筠又沖蘇正山一拜,“麻煩師父過來跑一趟,等竹姨這邊事情了結之後,我再好好謝過師父。”

裴晟看着柳筠離開的背影,差點就被氣笑了,這就是典型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求他來林府的時候,盈着一雙淚眼,語氣嬌柔,現在他把人送到了,落了一身懷疑不說,還讓他自便,他還偏不走了,他倒要看看這青衣魚的窩裏到底藏着什麽。

蘇正山看着明顯惱羞成怒的自家徒兒,吧嗒一下嘴,“你這位媳婦兒,不簡單。”

“師父還是好好想一想她身上的烏月到底怎麽辦,如果你徒媳婦兒突然變成殺人狂魔,那她就不是只用不簡單就可以形容的了。”裴晟沒好氣道。

蘇正山突然走近,語氣神秘,“她是不是跟青衣派有關。”

裴晟不答反問,“師父怎麽知道?”他并沒有跟師父說過風筝和玉簪的事情。

蘇正山一副了然的樣子,“青衣派以變幻莫測的易容術和擅長用藥聞名于江湖,這不正好對應上你媳婦兒,而且你剛才沒頭沒尾地問我青衣派的事情,你師父我再老再糊塗,起碼的推理邏輯還是有的。”

裴晟點頭承認,從剛才柳筠的反應來看,他已經可以完全确定下來。

柳筠一出屋,就有人迎了上來,帶她去了竹輕風安置的地方。林豐看到她,一時不知道要從哪件事情說起。

竹輕風已經換完衣服,妝容和頭發也都梳理過,面容安詳的躺在那裏,好像就只是在睡覺,柳筠費力壓下去的嗚咽抑制不住地湧上來,林豐本就內心大恸,看到她這個樣子,眼淚也溢出眼眶,但又怕她一傷心,又觸發了體內的毒性。他把柳筠拉到無人的角落,“少主,你剛才昏倒之前,瞳孔突然變紅,”他遲疑片刻,最終開口,“這是中烏月之毒的症狀,剛剛世子爺的師父也是這麽說的。”

柳筠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烏月,怎麽可能。随後她又冷靜下來,或許也沒有什麽不可能,母親與竹姨都能被烏星所害,她身上中了什麽毒也不奇怪。

她點點頭,只說知道了,林豐看她如此平靜,內心擔憂更盛,柳筠安慰他,“烏月和烏星一樣,是種慢性毒藥,想必它在我體內已經存在許久,這麽久了都沒有發作,短時間內應該也沒有事,現在竹姨的喪事最重要,我不能讓她走得不安生,其他一切等喪事結束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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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又壓低聲音,“林叔,你再排查一下這次帶過來的人,我懷疑我們身邊有內鬼。”林豐應下來,盡管他不想相信,但是此事是內鬼的可能性極大。

竹輕風的喪事極其簡單,他們在這邊沒有熟人,除了裴府的人,并沒有其他來吊喪的,裴晟倒是一直都在,還把裴府裏的朱管家給叫了過來,讓他幫忙。

自從柳筠拔完裴晟的那一箭之後,朱管家對她的态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之前的嫌棄到現在恨不得把她給供起來。既然人來了,不用白不用,她讓朱管家幫忙請了寺廟的僧人,給竹姨誦經超度,朱管家直接把晉雲寺的方丈法師給請來了。竹姨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她的遺願是死後将屍身火化,然後把骨灰放置于寺廟之中,與青燈古佛為伴。

柳筠跟方丈法師提了一下這件事情,方丈無不應允,壓在柳筠心頭的一樁心事了結,她看時不時要在她眼前轉一圈的裴晟,也順眼了好多。

紫芽端來一碗白粥,“小姐,多少吃一點吧,不然您撐不下去。”小姐這幾天什麽都吃不下去,紫芽都快要愁死了。

柳筠端起來碗來,也不用勺子,直接倒進了嘴裏,生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這樣下去也不行,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解決,自己不能垮掉,所以只能強吞幾口。她接過紫芽遞過來的帕子,擦擦嘴,餘光看到裴晟往這邊看了過來,她轉開視線,“青葉呢?”

說起青葉,紫芽更愁,“青葉在床上躺着呢,她這幾天都在發熱,怕小姐擔心一直在強撐着,剛才差點昏倒,林叔就讓她去休息了。”

柳筠神色黯然,青葉肯定比她更難過,青葉小的時候,一直都跟在竹姨身邊,感情說是親母女都不為過,“你去守着青葉吧,我這邊暫時沒有事情。”

紫芽也擔心青葉那邊,“小姐,那奴婢先去看看她,待會兒再過來。”

裴晟見紫芽離開,踱步到柳筠身旁,“我讓朱叔從家裏帶來了雞湯,你一天只喝幾口白粥不行。”

柳筠擺手,“不了,我什麽都吃不下,多謝世子爺一番好意。”

不過是短短三天的功夫,她本來不大的臉又瘦下去了大半,眼睛裏透着紅絲,嘴唇有些幹裂。

現在一切都是半說開未說開的狀态,本來前幾天兩人之間的氛圍多了一些親近,但現在她對他比新婚的時候還要疏離,這幾分疏離讓裴晟多了幾分不知出處的氣惱。

“你”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裴晟退一步,“你先說。”

柳筠開口,“我能問一下世子爺,你手裏的兩顆烏星的解藥還在嗎?如果不在了,能告訴我是誰吃了嗎?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裴晟沒有猶豫,“一顆我師父吃了,一顆我父親吃了,師父只是為了防止解藥有問題才吃的,中烏星的是我父親,我師父剛剛看過,父親身體并無任何問題,烏星也已經清除,體內也沒有夷蕾草,我師父的身體也沒有問題。”

柳筠陷入了沉思,她昨晚和林叔仔細梳理過竹姨吃解藥那天的情況,她是快中午的時候過來的,竹姨吃完解藥,跟她聊了一會兒天,就睡了過去,直到晚上才醒,晚飯的時候,竹姨只吃了一碗白粥,還是林叔親自熬的,所以根本沒有會吃到夷蕾草的機會,那有沒有可能夷蕾草是混到她那顆解藥裏的。三顆解藥是同時出來的,她給竹姨的這顆有的話,那其他兩顆也必然會有。既然那兩顆沒有問題,那現在也可以排除在解藥裏混加夷蕾草的可能。

裴晟現在關心的并不是這個,兇手可以慢慢查,做過事情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露出馬腳是遲早的事情,“你知道你中烏月了吧?”

柳筠看向他,并不說話,等待他往下說。裴晟發現她這樣板起面孔,眼睛自下而上的斜睨,倒真有一派掌門人的氣勢。

裴晟思索着措辭,“你之前體內烏月的症狀并不明顯,時有時無,所以師父之前一直不敢确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中了烏月,所以在定期吃着什麽藥物将毒性給壓制了下去?”現在這種情況還是打開窗戶說話比較好一些,他将自己心底的懷疑說了出來。

柳筠理了理衣袍,“我很惜命,如果知道自己中了烏月的話,大概早已經滿世界在尋找解藥了,又怎麽會嫁到南淮,被困在侯府之中,等它自己毒發。如果世子是懷疑,我用烏月之毒,讓自己變成沒有思想的殺人狂魔來毀了侯府的話,那大可不必,我還有大仇未報,在還沒有手刃仇人之前,我是不會讓自己和誰同歸于盡的。”

她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夾雜着些無奈的苦澀,“怪只怪我技不如人,還沒有找出仇人,先被人下了這等惡毒,找烏星的解藥已用了将近五年,烏月的話,我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五年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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