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裴晟放柔聲音,“不需要灰心。既然你不知道你中了烏月,現在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有人在入你口的東西裏,摻雜了可以壓制烏月的藥物,你仔細想一想,有沒有吃過什麽東西是比較可疑的?”

柳筠的日常起居飲食一直都是青葉和紫芽在照料,而且她對藥的味道很敏感,如果飲食用水中摻雜了藥物,她不可能不知道,她搖搖頭,“不可能有人在,”話說到一半,柳筠突然定住,她确實有在定期吃一種藥物,每月月底一顆,但是藥方是她母親留下的,藥丸是她自己親自制成的,不可能會有問題。

裴晟見她停住,就知道她想到了可疑的東西,“婉婉是有在懷疑什麽?”

柳筠避而不答,“回到裴府後,我會清查一遍。”

裴晟見她不願多說,也不再追問。他之前從她這邊追問過來的回答,現在看來幾乎都沒有一句真話,與其再聽到一些敷衍他的假話,那她還不如不說。

裴晟沉吟片刻,“婉婉,還記得我生辰時的那碗手擀面嗎?”

柳筠對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有困惑也有煩躁,近些天她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概與她體內活躍的烏月有關,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什麽生辰的手擀面。

裴晟聲音裏帶着安撫,“那碗面很好吃,是我近一陣吃過的最好吃的一頓,如此美味,婉婉熬的雞湯和我擀出的面條,少了哪一樣都成不了,我那天就說過,一個人辦不成的事情,多一個幫手或許會容易很多,我之前對你确實有諸多懷疑和試探,畢竟你是從皇上和柳相那邊過來的人,但現在我願意相信你對裴家并無惡意。你對裴家沒有惡意,那我對你便更沒有惡意,在基于此的基礎上,我們何不握手合作,我助婉婉得到婉婉想要的,把你奶娘從柳府接出,找到烏月的解藥,還有殺害你竹姨的兇手。只是我希望婉婉可以留在裴府,不再說什麽和離或者自請下堂離去的話。”

柳筠不解,她以為他會比她更想要解除這段婚約,“世子爺有心愛之人,我總不能空占着你正妻的名頭。而且我并沒有什麽可以幫世子爺的地方,所以合作的條件好像并不成立。”

裴晟用指腹刮了刮自己眉毛,“我目前心裏并無愛人,婉婉可以放心霸占,等我有了,自會跟婉婉說,到時候婉婉再急着走也不遲。我與小美漓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系,這個你大可放心。至于婉婉說沒有什麽可以幫助我的地方,那你就錯了,我需要婉婉的易容術和醫術。”

“易容術和醫術?”這兩樣對裴家會有什麽幫助?

裴晟回答了她的疑惑,“對,婉婉有所不知,東黎王室更疊,新皇年幼,朝政全部都把持在國師手裏。我在東黎的線人說,國師意圖集結軍隊,在邊境引發挑釁。裴家軍在這位國師手裏吃過幾次虧,他擅長用藥制作罕見的疫病,然後讓染疫的士兵與裴家軍交手,将疫情傳到我方軍隊中。染疫對軍隊來說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婉婉的易容術出神入化,可以助我探聽到敵方更加機密的消息,而婉婉高超的醫術可以用來對抗國師的制出的疫病。”

柳筠卻并不樂觀,“如果我沒有中烏月,興許可以幫到世子爺,但是我現在身中烏月之毒,什麽時候毒發也不确定,別說是幫到裴家軍,沒準還會引起一場殺戮,害了裴家軍。”

裴晟知道她說的并非杞人憂天,可有些事情不試又怎麽能知道,“如果能找出給你吃壓制烏月藥物的人,那就應該能找出給你下毒之人,我們沒有解藥,但給你下毒之人極大可能會有解藥,雖然一直在說烏月是無解之毒,但烏星不就有解藥嗎,你身邊的人并不多,是誰一試便知。”

柳筠私心并不想試,正如裴晟所說,她身邊的人并不多,每一個跟她都勝似親人,是誰她都接受不了,可她也知道,自己這種情況是身邊的人下手的可能性極大,“怎麽試?說我烏月之毒即将發作,世子爺要将我殺掉?”

裴晟點頭,她總是能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兩個人因為低聲說着話,靠的極近,他能清楚的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和瞳孔裏自己的倒影,“讓你中烏月的人,已經幫你壓制了這麽久,肯定是想讓你毒發在某些關鍵的時刻,不會讓你一點用處都還沒派上就死掉。如果他知道我因為你快要毒發而要殺掉你,你猜他會不會因為想要壓制住你體內的毒性讓你吃藥,而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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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現在試,你喊人,我暈倒。”既然已經決定,柳筠就不再遲疑,內鬼這種事情越早查出越好,現在正好所有人都在。

裴晟看到已經趴在桌子上的柳筠,有些哭笑不得,他小聲說,“你至少要等我把我師父叫來,有人和我搭戲了,你再暈。”

柳筠依舊趴在桌子上,閉着眼睛道,“你現在叫也來的及。”

裴晟扶扶額頭,掀開簾子讓小風把師父給叫過來。

蘇正山來的時候,裴晟給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之前已經讨論過這個事情,所以蘇正山馬上就明白他的意思,他喜歡當紅臉,所以當下就拍起了桌子,大聲嚷嚷起來,“不行,她雖然已經有毒發的跡象,但現在還不到最後的時刻,再等等,沒準我就可以配出藥物将她的毒性暫時壓制去。”

裴晟覺得所有人唱戲的天分都好高,他本來想扮紅臉來着,畢竟是他的世子妃,讓他說殺掉是不是有點不合情理,但鑼已經敲響,他只能接着唱下去,“她剛才瞳孔又變紅了,師父你剛剛也看了,把她放在身邊太危險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她就完全毒發,變成一個沒有意識的殺人狂魔,到時候真的沒人能制住她。”

林豐聽到吵聲就進來了,紫芽扶着青葉也快步走進來。

林豐護在柳筠身前,“老魯,你過來把小婉抱到裏屋去。”老魯臉上滿是憤懑,大步走到柳筠身邊,把人抱着離開了。

裴晟給小風使眼色,小風會意,出去給暗衛傳達指示,讓他們密切關注裏屋的情況。

“世子爺,小婉不是你想動就可以動的,如果你覺得她危險,那她可以不回候府。輕風的喪事已經結束,多謝世子爺幫忙,現在還請世子爺帶人離開。”林豐對裴晟沒有了之前的客氣,眼裏殺氣盡現。

裴晟并不動身,反而坐到了椅子上,他演慣了不學無術的浪蕩子,将語氣和姿态拿捏得十分準确,“林叔,不是我非要把婉婉怎麽樣,畢竟是我自己的夫人,但現在她的瞳孔說變紅就變紅,根本不受自己所控,但凡她能堅持上十日,我認識的一位江湖前輩會到南淮來,他對烏月有些研究,沒準能找到可以壓制烏月的藥物,但是照現在看來她根本堅持不了十日。為了避免她禍害一方,不如早下決斷,省的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紫芽想上前理論,被青葉給拉住了,“有林叔在,我們去看着小姐。”

林豐手握緊腰間隐藏的軟刀,“小婉如何就不讓世子爺操心了,我林某行走江湖多年,也認識些世外神醫,我會帶着她離開南淮,如果真的有不可控的那一刻,林某自有決斷,但絕對不是現在。”

裴晟勾起嘴角,“那要看林叔走不走的了,我裴家軍的名號可不是憑空得來的。”

蘇正山站出來打圓場,“我看這樣,她現在瞳孔頻頻變紅,可能是因為她情緒不穩,郁結于心,催發了毒性,先給她灌下一副安神的湯藥,等她醒來,我再看一下她的脈象,我想她只要穩定住情緒,堅持十天沒有問題。”

裴晟靜默了片刻,像是思考這個方法的可行性,随後哼了一聲,“那就聽師父的,看她醒來後的狀況再論下一步如何。”

紫芽見狀哼了更大的一聲,她就知道這位世子爺是靠不住的,虧青葉還一直勸小姐要好好跟他相處,小姐救了他一命,他現在反而要殺小姐,簡直是無恥敗類。紫芽拉着青葉比他更趾高氣昂地走去了裏屋。

裴晟嗤地一笑,然後起身,“我先去找地兒躺會兒,麻煩等婉婉醒來,林叔喊我。”

林豐并不答話,比他先一步離開,顯然對他不滿到了極點。

一個時辰後,小風找到裴晟,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裴晟眼眸寒氣凝結,如巍峨雪山頂端的萬年冰霜,“走,把師父叫上,我們過去看看。”

裴晟到裏屋的時候,柳筠已經從裝睡中醒了,坐在床榻邊,正在看手裏的藥丸,很小的一顆,如紅豆般大小。林豐站在一邊,對眼前的情況十分茫然,腳下是暈過去的魯師傅,青葉昏倒在了柳筠的床邊,紫芽陷入了呆滞的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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