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樊快雪莫名心虛,摸了一下鼻子:“不是。”
戚白不知何時買了兩瓶水,他遞了一瓶給樊快雪,狀似随意地問:“不是,那你剛才幹嘛棒打鴛鴦?”
這還真是不好回答,樊快雪再次摸了摸鼻子,目光躲閃:“我怕她被騙,那個男生看着不像好人。”
那個男生看着就是瘦了點,五官長得還是可以的,兩個人放一塊,非要挑一個壞人的話,估計很多人會選樊快雪,不過戚白沒再說什麽,點了下頭,喝着水往前走了。
·
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茉茉還在客廳裏看電視,聽到開門聲,她從沙發後面轉過腦袋:
“哥。”
樊快雪站在玄關處換鞋:“嗯,少看一會兒,早點睡吧。”
茉茉輕聲說:“好。”又轉了回去,沒有關電視的意思。
這個孩子內向,又是個女孩,樊快雪沒辦法像對待樊時晴那樣對她,瞥見客廳的衛生間關着門,心想他媽應該還沒睡,那回頭讓他媽去管吧。換好鞋,就帶着戚白回房間了。
床上并排放着兩條薄被,捋得很平整。
樊快雪平時自己睡,睡完起來被子是什麽樣就讓它保持什麽樣。家裏雖然有女性長輩,但龔素貞畢竟是繼母,他又這麽大了,平時住校,假期才回家,相處的時間不多,龔素貞不怎麽幹涉他,也極少進他房間,根本不會替他整理,所以他的床還是第一次這麽整齊。
整齊得讓他不太适應。
樊快雪掀開被子,破壞了規整,在床上坐下來,對戚白說:“你先去洗澡吧。”
戚白點頭,走去把他帶來的那個舊帆布包從衣櫃角落裏拿出來。
樊快雪見戚白彎着腰翻衣服,想起什麽,忙走去拉開衣櫃門,從裏面找出一套睡衣遞了過去:“你洗完穿這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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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包裏确實也沒什麽能睡覺穿的衣服,要麽是穿外面的襯衫,要麽就是背心,而那些背心,是戚青松穿過不要的,或者洗得變形,又長又寬又透,穿上後該擋的地方擋不住,不用遮的地方全包住,或者上面被煙頭燒了洞,弄上洗不掉的污漬。他自己一個人睡覺的話,穿那些也沒什麽,可是跟樊快雪住一起,還是不太合适。
戚白默默接過樊快雪遞來的衣服:“謝謝。”
樊快雪又把白天買的衣服一股腦抱了出來,見戚白神色微怔地看着他,他笑着說:“我試一下。”
戚白點頭,拿着睡衣進了衛生間。
等到衛生間裏面響起了水聲,樊快雪也不試了,直接把那堆衣服分成兩堆,深色系少的他自己留着,淺色系多的那一堆全給戚白,分完,他拿着煙去了陽臺。
戚白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樊快雪也解決完了煙瘾,低頭坐在床上玩手機。
兩人身高差不多,但戚白沒他結實,所以他的睡衣戚白穿着稍微顯寬,領口有些下垂,露出一截鎖骨,樊快雪一眼瞥見,心想戚白可真白,擋在衣服裏的膚色跟露在外面的差了好幾個色號,想來平日裏沒少在太陽底下幹活,那些磨難,原本該他去經歷……
樊快雪沒放任自己想太久,及時把心緒收回來,撂下手機站起身,指着床尾的兩堆衣服說:“我剛才試了一下,我發現我穿這些淺色的不好看,咱們身高差不多,這些你穿吧。”
戚白其實早料到會是這樣,他擦着頭發說:“那我把錢給你,或者你直接從那六千裏面扣。”
樊快雪忙說:“不用,你這是幫我忙,你要是不穿,我也是放着,白白浪費了。”
戚白沒再說什麽,樊快雪怕他反悔似的,從抽屜裏翻出吹風機塞到他手裏:“頭發吹幹再睡,我去洗澡了。”
樊快雪走過去的時候,戚白在他身上聞到了煙味,看着人進了衛生間,戚白朝陽臺上走去,果然在角落的垃圾桶裏找到了煙蒂。
這一邊的陽臺沒封,悶熱的風裏夾雜着誰家炒菜的香味,還有陽臺沒有散幹淨的煙草味,明明是很家常的氣息,卻讓戚白覺得異常陌生,好像全不是那個味兒。
盯着樓下的路燈出了會兒神,關上陽臺門回到室內,戚白從書包裏翻出了兩本教材,在床頭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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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快雪洗完澡擦着頭發上的水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戚白靠在床頭,借着一側床頭燈的燈光,低頭看着書。
樊快雪想到一個詞兒,書卷氣,戚白果然是老樊家的嫡傳大孫子,就身上這氣質,一看就是這家人。
而他自己呢?急躁,甚至還有點惡劣,不禁又想到了戚麗麗。
毛巾被随手丢在洗手臺上,樊快雪頂着一頭亂七八糟的發毛走了過去,這讓他看着更加的桀骜不馴。
“還看呢,挺晚了,早點睡吧。”樊快雪拿起吹風機胡亂吹了兩下,揭開被子坐了下去。
身邊的床凹陷下去,戚白握着書的手指蜷縮了一下,他朝樊快雪看過去:“你對補習有沒有什麽要求?除了那個進步一大截,還有其他訴求嗎?”
這個樊快雪還真沒想過,他也轉過來看着戚白:“比方說?”
四目相對,戚白不着痕跡地移開了視線:“兩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什麽側重點?比如你數學特別差,或者英語,英語是閱讀不行還是什麽,有針對性地去補課,效果會好一點。”剛才他翻了下書,書上的東西他都能看懂,看來重生的時候,老天爺還是給他開了金手指,但心裏還是有點惴惴。
這可問住樊快雪了,他哪裏還記得這些,不過印象中他确實偏科,語文和生物好像尤其差點:“我其他科都還湊合吧,主要是語文和生物。”
戚白略一沉吟,把手裏的數學書合上了:“那我明天準備一下,咱們先補生物吧。”正好他當年也是理科生。
樊快雪忙不疊道:“好啊。”怕戚白再揪着學習上的問題問他,他佯裝打了個呵欠,躺了下去:“困死了,我睡了哈。”
戚白看了眼樊快雪支棱亂翹的頭發,把書放回床頭櫃上,擡手關了燈。
屋子裏瞬時陷入黑暗,身邊人的氣息卻陡然明顯起來,戚白呼吸凝滞了一下,卷着被子翻了個身,背對樊快雪那一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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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本來以為自己就算失眠,也是因為初次來到這個曾經從遠處凝視過很多遍的家裏,沒想到是因為樊快雪。
樊快雪睡覺太不老實了,一個晚上,不是把胳膊搭在戚白身上,就是把腿壓在戚白身上,甚至有一次戚白被悶醒,發現他整個被樊快雪摟在了懷裏,姓樊的大概是把他當成了一個人形抱枕。
戚白忍無可忍,把人掰開,然後一把關了空調,他就不信了,睡一會兒熱了,姓樊的還會往他身上湊。
不過他還是失算了,他沒把姓樊的熱醒,卻把自己熱得睡不着,只好又重新開了空調。
早晨醒的時候,還發生了另外一件更尴尬的事情,這個年紀,生理上本來早晨就容易興奮,戚白睜開眼,發現自己的膝蓋頂在姓樊的某處,雖然隔着兩層衣料,還是能清晰地感覺到柔軟溫熱的觸感,他瞬間就有了反應,從床上彈跳起來,才發現原來姓樊的被子掉在地上,他們倆人不知從何時起,在共用一條薄被。
被子被搶走就搶走了吧,戚白不執著,貓着腰下了床,拿着衣服快步進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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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素貞教美術,暑假裏在一間繪畫工作室裏兼職,一早就帶着茉茉去上課了。家裏不做早飯,餐桌上空空如也,只壓着一張她給樊快雪的字條,讓他不要忘了下午送樊時晴去上課外班。
樊快雪把便簽紙揉了揉扔進垃圾桶,瞥了眼樊時晴緊閉的房門,心想那小子估計還在睡,他走過去‘砰砰砰’在門上拍了幾下,像是跟門有仇一樣:“樊時晴,起床了,太陽曬着屁股了。”
樊時晴在裏面回他說:“騙人,咱媽昨天晚上說了,今天有雨,讓我下午去上課的時候記得帶傘。”早晨剛醒,小奶音還有點啞。
樊快雪絲毫沒被啞啞的奶音戳中,朝窗外瞥了一眼,天确實陰着,他提高了聲音說:“就是下冰雹也跟你沒關系,趕緊起來,吃完飯寫暑假作業。”
房間裏面,樊時晴哀嚎一聲,嚎得驚天動地。
樊快雪皺皺眉,再側耳聽,裏面又沒了動靜,他知道樊時晴的磨蹭勁,收起戲谑的語氣,沉聲說:“限你十分鐘之內穿衣洗漱出來,否則今天別想碰平板。”
然後他聽見裏面撲通一聲,不知道樊時晴把什麽扔在了地板上。
樊快雪笑着搖了搖頭,沒多做理會。
七歲的孩子也有脾氣,他再跋扈,也不能不讓人發出來,隔着褲兜捏了捏煙盒,轉身下樓去買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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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樊快雪把樊時晴的小桌子也搬到他們房間,好方便監督他學習,三個人一字坐開,樊時晴寫暑假作業,他和戚白寫卷子。
多少年沒做過題了,樊快雪對着卷子,雖然能夠想起來,簡單的題也都會做,但還是坐不住,想想還有未來漫長的高三和大學四年,他煙瘾又犯了。
所以沒多一會兒,他就借故天氣太熱,廚餘垃圾不扔會有味,下樓去抽煙。
聽着外面的大門關上,戚白偏過頭問樊時晴:“時晴,問你件事兒?”
樊時晴大眼睛眨了眨:“什麽事?”
戚白:“你哥平時在家裏看電視嗎?”
樊時晴想了想,點頭:“看。”
戚白趴近一點:“那他都喜歡看什麽?”
樊時晴臉上微微有點紅,也朝戚白這邊趴了趴,壓低聲音說:“他很少看客廳裏那個電視,都是在手機上看。有一次我趁他去洗澡,拿他手機看視頻,打開後,看到兩個人在親親,後來他洗完澡從衛生間裏出來,看見我在玩他手機,把我訓了一頓,還把開機密碼換了。”
戚白皺了皺眉,又問:“那你見過他看足球比賽嗎?”
樊時晴篤定地搖頭:“他不看足球,他只喜歡看排球,還是女排。”
戚白聽樊時晴故意強調是女排,略覺郁悶,樊快雪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帶壞小朋友?
“我問你的事情,別告訴你哥。”戚白叮囑完,點了下樊時晴的描紅本,“你幫我保守秘密的話,我幫你寫一頁。”
樊時晴點頭,不過又加了點價碼,一臉純真地看着戚白:“哥哥,咱們第一次做生意,給個優惠價,兩頁吧。”
這些話也不知道這孩子跟哪兒學的,戚白看着他只覺得頭疼,斂了笑:“最多一頁半。”
樊時晴想了想,趴了回去:“那好吧,成交。”
戚白握着筆,陷入沉思。
樊快雪平時不看足球的話,那忽然跑去買彩票,是挺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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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