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下午,樊快雪情緒都很低落,戚白心裏也有事兒,兩人同處一室,各自發着各自的呆。

到了五點鐘,樊快雪要去接樊時晴放學,戚白不放心他自己過去,陪他一起出門。

樊時晴在教室裏關了一下午,一出來就抱住了樊快雪的胳膊:“哥,我好餓啊,給我買漢堡好不好?”挂在樊快雪身上,活脫脫像只猴子。

小孩子無憂無慮,心裏只有吃和玩兩件事,樊快雪的眉頭不覺舒展開,不過依然要擺出家長的威風:“晚上要去吃大餐的,你确定現在要吃漢堡?”

戚白垂在身側的手指不由得蜷了一下,樊鎮東要回來了,他差點都忘了這回事。

樊時晴轉臉看見戚白,眉開眼笑,立即一手拉一個,挂在兩個大人中間蕩秋千:“那不吃漢堡了,你給我買個熱狗吧。”

樊快雪把書包挂在肩上,騰出手探了探樊時晴的腦門,涼涼的,沒再燒起來。樊時晴中午就沒吃幾口,這會兒也該餓了,收回手,他說:“給你買烤紅薯吧,嗓子發炎,熱狗就別吃了。”

樊時晴哀嚎一聲,引得樓道裏家長學生齊齊側目,像是被人欺負了一樣:“可是我不想吃烤紅薯。”

樊快雪皺眉,心想你愛吃不吃,到了樓梯口,他抽出手,讓挂在身上的猴子自己下來走。

雖然樊時晴纏功厲害,奈何樊快雪鐵了心要給他買紅薯,在吃屁和吃紅薯之間,樊時晴最終委屈巴巴選擇了紅薯。

·

天熱,剛出鍋的紅薯燙得拿不住,更遑論下嘴,樊時晴一路哀嚎着跑進小區,樊快雪煩得不行,威脅他說,如果他再嚎,就把紅薯扔了喂狗,樊時晴眨巴着眼睛問狗在哪兒,樊快雪氣結,直接黑臉,戚白在旁邊沒忍住,笑了。

到了樓下,樊快雪讓戚白先領樊時晴上去,他要抽根煙。

戚白接過樊時晴的書包,帶着小孩上樓。

進了門,戚白讓樊時晴自己把書包拿回房間,他去廚房拿了調羹和小碗,把烤紅薯掰開兩半,挖出裏面的瓤放進小碗裏。若是讓這小猴自己吃,紅薯皮上的焦黑得全弄到短袖衫上。

“戚白哥哥,我都生病了,讓我看一會兒吧。”樊時晴放好書包,從龔素貞房間裏拿出平板,朝戚白賣慘讨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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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心裏挂着樓下那個大的,沒心思理會跟前這個小的,把吃的喝的在他面前放好,交代他別亂跑,就掩門下樓去了。

·

樊時晴輕車熟路打開視頻播放軟件,不用他動動手指,系統已經給他推送了他平時常看的視頻,一集沒看完,門鎖響了,樊時晴以為是他哥進門了,慌裏慌張關掉視頻,把平板塞到了沙發下面,沒想到門打開,是他媽媽回來了。

龔素貞目光掃過客廳和陽臺:“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在家?”

樊時晴丢下調羹,趴在沙發背上,嘴角還挂着金黃的紅薯瓤,賣萌又賣慘:“媽,我今天都發燒了。”

龔素貞的聲音立即柔和下來:“媽媽知道啊,你哥說帶你挂水了,現在不發燒了吧?嗓子還疼嗎?”

“不發燒了,”樊時晴搖頭,睜大眼睛,“那咱們什麽時候去吃大餐?現在就去嗎?”

龔素貞把包放在鞋櫃上,扶着櫃子彎腰換鞋,給樊時晴澆下一瓢涼水:“你爸今天不回來了。”

樊時晴好生失望:“啊?為什麽?”

樊鎮東回不來,龔素貞心情也不好,嘆氣說:“刮臺風,航班取消了。”

樊時晴又開始哀嚎,借機撒潑:“說好了又不帶我去,你們說話不算數,我要看視頻,誰也別攔着我。”

“這是航空公司不飛了,我們怎麽騙你了。”龔素貞失笑,脫下細高跟,踩上拖鞋,朝客廳裏走來,邊跟小孩子講道理,邊朝書房裏看了兩眼:“你哥呢?”

樊時晴從沙發墊子下拿出平板,明目張膽打開:“沒上來,戚白哥哥把我領上來之後也下去了,興許是提前知道晚上的大餐取消了,他倆一起離家出走了吧。”

龔素貞的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她瞥了眼那扇關着的卧室門,終于沒忍住,走了過去。

茉茉拎着書包站在客廳當中,看着小姨走到她哥的卧室門口,擰開鎖走了進去,她眨了下眼,默默站了一會兒,走到沙發旁坐下來,和樊時晴一塊看起視頻:“咱們換一個吧,別看這個了。”

樊時晴乖巧地把平板朝茉茉腿上送了送:“你選吧。”

茉茉又朝那間卧室門口看了一眼,低下頭,細細的指尖劃過玻璃屏幕。

·

龔素貞一進門就被一種像煙味,又不全是煙味的味道熏得皺了皺眉,她走到窗前,想打開窗戶換換氣,可是手摸上鋁合金窗框,又停了下來。

在窗前站了片刻,她目光掃過整個房間,在堆滿草紙卷子的淩亂桌面上稍稍停留,最後落在了那張大床上。

兩條被子平整地鋪在涼席上面,跟她昨天晚飯後進來時差不多。

她緩緩走近,彎腰拉起一角,這條是戚白來的時候她拿給他的,是舊的空調被,所以她當時又從樊快雪衣櫃裏翻出一條被罩一起交給戚白,被罩是戚白自己裝上去的。

看完正要放回去,她忽然瞥見深灰色的被罩邊緣有一塊深褐色污漬,稍稍遲疑,她拉起來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立即就嫌棄地拿開了,然後她又翻過整條被子,仔細看了一遍,又找到了一處褐色污漬,這一次在靠近被子當中的位置。

把被子放回去撫平,龔素貞的臉色變幻不停,目光落在床頭櫃的抽屜上,她輕輕拉開,裏面放着一些雜物,耳機線圓珠筆什麽的,在角落處,有一個塑料袋,她伸出一根手指把袋子挑出來,看見裏面有消毒水,紗布,還有一瓶藥水。

合上抽屜,龔素貞站在床前出了會兒神,才慌裏慌張走了出去。在客廳的衛生間裏洗過手,她從鞋櫃上的包裏掏出手機,點開了微信,打開和樊鎮東的聊天框。

上面最後一條是樊鎮東發來的:素貞,我找人跟青陽縣一中的老師打聽過了,戚白确實每次考試都是年紀第一,家裏窮,但是本人很努力。鄒老師跟你說自己壓根沒推薦過什麽學生,我想着是不是小雪說的時候你聽錯了,或者他說錯了?這件事你別管了,等我回去問問小雪就清楚了。

龔素貞把手機攥在掌心裏,心事重重去了廚房。

原本計劃晚上出去吃,結果臨到下班,樊鎮東才打來電話說航班停了,她也沒心思再去買菜。

她不太擅長做飯,對着空蕩蕩的廚房,尋思是煮點粥,再去外面買點油酥餅,配昨天的剩菜湊合一下,還是直接叫外賣算了?猶豫不定時,她忽然瞥見了窗外樓下的兩個身影。

·

戚白下樓後走了一圈才找到樊快雪。

樊快雪嘴裏銜着煙,低着頭在手機上打字,猛一擡頭看見他,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戚白看他吓得不輕,覺得有趣,淡淡說:“我不是來收你煙的。”

樊快雪把手機攥緊,對戚白笑了笑,把煙拿開:“吓我一跳。”

戚白指了指他的手機:“有事嗎?”

樊快雪:“群裏同學們商量着去陳雨欣家裏看看她父母,我們在讨論給她捐款的事情。”

戚白點頭,掃了眼他指間的煙:“給我來兩口。”

樊快雪愣了一下:“你也吸煙啊?”

戚白心裏其實也挺煩的,他見樊快雪沒遞過來,就直接上手去拿。

樊快雪笑了起來:“我再給你一根吧,我這個都吸過了。”他說着把手機鎖屏丢進兜裏,從另外一邊的褲兜裏摸出煙盒,彈出一支,示意戚白來拿。

戚白拿過去,低頭銜在嘴角:“打火機。”

樊快雪看他拿煙的姿勢也不像是初次吸煙,覺得新鮮,又有點郁悶,這家夥不讓他抽,該不會是把他的煙沒收了自己偷偷抽吧。

“不用打火機,”樊快雪看着戚白,靠近過去,嘴角挂點痞笑,“哥教你個好玩的。”

雖然知道樊快雪要幹什麽,但那個姿勢太像是接吻的前兆,昨天晚上黑燈瞎火被樊快雪摁在牆上來那麽一遭就算了,現在大白天,戚白本能反應是朝旁邊躲。

樊快雪似乎料到他會這樣,擡手從後面環過去,一把摁住他的後脖頸,準确無誤把兩人嘴裏的煙透碰到了一起。

見戚白愣着,樊快雪又近距離沖他眨眨眼,含糊不清地笑着催他:“趕緊吸啊,你不吸一下,它怎麽着?”

近距離和那雙眼睛對視,戚白心頭劇烈收縮了一下,垂下視線,猛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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龔素貞驚得被口水嗆了一口,眼前再次閃過被罩上幹涸的血漬,抽屜裏的消毒藥水和紗布,更久遠一點,單肩包裏那把可疑的塑料繩,似乎也在整個環節中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她撫了撫胸口,緩緩舉起手機,調出攝像頭,對着樹影半掩着的兩個交疊在一起的瘦高挺拔的身影按下了快門。

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她猶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開了和樊鎮東的對話框。

其實,我擔心的不是小雪把來路不明的人帶回家,我是因為……

字打了一半,龔素貞還是覺得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她又一個個删除掉,然後直接把剛才拍到的照片發了過去。

發完照片後,頓了頓,她打字說:

你可能不知道,這世上除了異性戀,其實還有同性戀,我大學班裏有兩個男生就是這種關系,所以我很早就知道有這種人的存在,也曾經做過相關的了解。

跟小雪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的初中就開始談戀愛了,他一直到現在都沒談過,之前我還想着是孩子懂事,不讓我們大人操心,現在我懷疑,小雪他可能是……當然,他這個年紀的孩子,被人誤導的可能性也極大。

早晨我跟你說的事情,我的本意不是擔心小雪受人蒙騙,把來路不明的人帶回家裏來,給家裏帶來潛在的風險,而是擔心這個,只是沒有切實的證據,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說明。

而且,我也可以确定,小雪跟我說的就是鄒老師,除非他自己說錯,我絕無可能聽錯。

現在,我想,原因已經足夠清楚了,他為什麽把一個‘陌生人’帶回來給他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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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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