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九、安美人玉顏聖眷,碗婉儀劍煮葫蘆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是《武俠一》最後一章了呢~~

因隔得還有些距離,池中舞劍的女子并沒察覺玄淩等人的存在,歌聲不停,劍勢不怠。她的劍看似無奇,細賞之下卻有些說不出的獨特。但凡內力深厚着使劍,皆喜愛将充沛的內力灌注劍中,借劍勢發出。震山撼數,驚濤駭浪是常事。少數不以內力見長的劍術名家,則是以精妙絕倫的劍術對敵致勝。而池中女子固然歌聲曼妙,且劍意與曲調的節拍契合的很好,可論劍法并不超群,也未在池中激起什麽波浪。玄淩心中默嘆了一聲,真可惜了不是個天資超群的,但待他再看片刻,卻發覺簡直錯的離譜。

原本一覽無餘的碧波池面,不知何時已蒙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水煙彌漫,罩在池上恍如仙境。玄淩心念一動,心道難道她的內力竟能如此深厚廣闊,能将水汽蒸騰而出。但念頭稍微一轉,旋即了然于心,劍舞只是掩飾,真正催動水汽蒸出的,是音波功啊。

華妃見玄淩看的幾乎要入了魔障,心中一陣羨妒,忽地運了股內勁,吼道:“放肆!聖上親臨居然大膽不來接駕。”

她內力一傳出,令玄淩陶醉的歌聲戛然而止,玄淩不悅的皺了眉,對華妃斥道:“你才放肆,朕允你說話了嗎?”

華妃驕縱慣了,即使是玄淩面前,也很少屈服,也正是如此,玄淩才覺得她與其他那些千依百順,唯唯諾諾的妃嫔不同,總多加留戀,不曾真的厭棄。她善妒的性子,驕傲的脾氣,在他眼裏多半也是可愛的,這樣的責備,華妃入宮以來,總共也沒有幾回。她挨了說,本能的就要反駁,曹琴默悄悄扯了她一下,将她制止了。

玄淩自然沒在意曹琴默的暗舉,扭頭看向荷塘。那女子不知何時,已掠上了岸。甄嬛深吸一口氣,拳頭在袖中攥了一下,她并未如旁人轉移視線在華妃處,一直眼也未眨的注目荷塘,卻仍沒看出來她是怎生移動。須臾間,淺粉的身影已經盈盈拜倒在玄淩身前,口呼萬歲,聲如莺啭,如一股清泉灌入了玄淩的心髒。仿佛是被驕陽的光芒刺痛了,他微阖了眼眸,溫柔的問她:“你的歌唱的真好聽,你叫什麽名字?”

“回皇上,妾身安陵容。”粉衣的女子擡起臉龐,盈盈如星的雙瞳缱绻着水汽,迎着光線的面龐顯得嬌豔無比。

玄淩看的癡醉了,皇後與曹琴默皆是微微一笑。只有華妃瞥了嘴角,不悅道:“原是松陽縣丞的女兒安選侍,呵,難怪這般用盡心機取悅皇上,是怕安比槐獲罪吧。”

陵容單薄的身子徒然一抖,驚問:“父親?父親出了什麽事情?”她聲音輕顫,眼中含淚,叫人見了實在不忍。皇後肅然對華妃道:“華妃未免疑心太重了吧,《獅子吼》遭劫之事,連皇上也是今早才知,安選侍哪裏得來的消息,能比皇上還快。”華妃還欲争辯,被玄淩瞪了一眼,話到嘴邊又只好咽了回去。玄淩伸臂親扶陵容起身,柔聲安慰:“容兒不要擔心,你父親沒事。《獅子吼》遭劫是督軍不利,與松陽地方官員無關。”

他這話一出,等于已經免了安比槐的罪責,甄嬛終于松了口氣,至于甄珩,家中自有關系疏通。陵容亦破涕為笑,又依禮叩謝皇恩,玄淩溫和扶她起來,含笑望她。

皇後與甄嬛相視一笑,曹琴默神色淡淡,唇角微翹似笑非笑,四人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于是知趣退下。縱使華妃心有不甘,倒也不敢直接沖撞玄淩。

【9號更新

荷塘仙歌,玄淩沉醉其中不知歸途。次日,陵容得玄淩冊封晉為六品美人,恩寵甚重,頗有當初眉莊和甄嬛的勢頭。然而安陵容卻并未因此而變得倨傲,雖玄淩賞了她不少珍寶,但除非飲宴,陵容慣常的裝扮還是以清麗淡雅為主,鬓間常以鮮花為飾,人也依然低調無争,就連最愛生事的華妃也挑不出她的毛病。玄淩愛極了她這樣的性子,每每與甄嬛習武,免不了要誇贊陵容兩句。皇後對她也非常親厚,例行請安過後常留她下來品茶觀花。總之陵容光芒雖淡,然而綿延卻廣,時間一長,即便是身為始作俑者的甄嬛,也漸漸心裏不是滋味,縱容陵容對她并沒有變化。

更出人意料的是,玄淩大概因為晉了陵容為美人,便忽然記起了同是美人的史氏,她原與甄嬛同住棠梨宮,被玄淩冷落已久。陵容晉封後,玄淩将史美人遷了出來,與陵容一雙美人,同住長揚宮。甄嬛半月後再見史美人,她正與陵容一道,面上已沒了當初的落寞之色,她本就容色姝麗,略一打扮,便是國色。和陵容站在一起,一個嬌俏,一個明豔,如花月相互映照,連向來淡然的曹婕妤都不禁要贊一句,好一雙無暇美人。

甄嬛執扇的手無聲垂下,她自覺失色,匆匆與二人打了個照面,就胡亂尋了個借口離開了。她心裏有些煩悶,不自覺的運起了輕功,腳下呼呼的生着風,浣碧跟不上她的腳程,在後面喚她慢些。甄嬛心裏正燥得慌,浣碧的呼聲她一句也沒聽見,不多時就甩開浣碧一裏多地。等她發現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時,天已經黑了,不知究竟疾奔了多久,浣碧早不見了蹤跡。

她茫然的停下了腳步,這是一個自己從來沒來過的高臺,四周種滿了桐木。甄嬛恍然大悟,原來這裏是桐花臺,是先帝建來送給舒貴太妃的,而舒貴太妃,正是玄清的生母。相傳舒貴太妃來自苗疆五毒教,當年以桐花蠱術捕獲了先帝的心。先帝不顧朝中一致的反對将她冊封為貴妃,并生下玄清。可惜,宮中一向看中出身與武藝。舒貴太妃只是五毒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弟子,除了會練蠱也別無所長,與那些出身名門正派的妃嫔自是格格不入,雖是貴妃之尊,卻一直郁郁寡歡。先帝無奈,只好修葺了一座高臺,并植滿了桐樹。

然而先帝駕崩後,舒貴太妃自請出家,桐花臺就此廢棄,成為宮中一個荒涼的角落。甄嬛念及于此,心境忽然凄涼,是否自己榮寵一時,最終也逃不過這衰退枯萎,最後無人問津的命運。就如,就如此刻凄清月光下牆角渺小的一朵白花一樣,甄嬛恍惚覺得那花沒來由的有些眼熟,仿佛透過它單薄的花瓣看見了日後失寵的自己。

但甄嬛豈能放縱自己的情緒抑郁下去?她怔怔望着那花,伸手摸向腰間雙劍,手腕一轉,拔劍向那白花削去。

幾乎是同時,空氣中有了些許波動,緊接着一聲細小的金屬碰撞的聲音。有什麽東西撞在了甄嬛的左劍上,左劍去勢一偏,将右劍也打偏了過去。小白花在空氣中懼冷似的抖了一下,甄嬛身後一個飄忽的聲音傳來,由遠及近:“你不曉得這是什麽花嗎?”

甄嬛哪裏有心思思索答案,她只想斬去那白花,斬斷自己命定的衰頹,此刻遭人所阻,心底怒氣橫生,回身雙劍疾斬,就欺向來人。

又是一聲撞擊,一只紫金簫,牢牢的擋住了劍鋒,無論甄嬛如何使力,都再也壓不下去。那人也不惱她的襲擊,只自顧自的答道:“此花名為‘夕顏’,是只開一夜的花朵。”離得極近,甄嬛看清了來人的容貌,是道掃王玄清。他的話說的極慢,且帶着些細微的傷感,在甄嬛的心上,輕輕的彈了一下。先前的惱怒不見了,她忽然想起,那日棠梨宮她們五人抽花簽,她抽中的,便是這名為夕顏的花朵。

她喪氣的将雙劍往地上一擲,垂首道:“什麽夕顏,不過是葫蘆花罷了。”

“夕顏也好,葫蘆也罷,都只是叫法而已,從來不曾妨礙它的存在,亦不曾妨礙它在清心裏的美态。”他微微笑了起來,彎下腰拾起雙劍,劍鋒一轉,遞到甄嬛面前:“婉儀執着了。”

他的話令甄嬛有所震動,似乎有些開朗,但甄嬛不喜他的輕浮态度,她看了他一眼,并未接劍。

玄清又笑了起來,收回奉劍的手,将甄嬛的劍橫于眼前賞玩。甄嬛的雙劍打造百年前前的一位名匠之手,是她父親經歷千難萬險,才從一位高手手中奪來。甄嬛自習劍以來就佩戴此劍,随身已十年有餘。入宮後玄淩亦賞賜過她不少劍中名器,但均不如這對寶劍鋒利。此刻那對劍被玄清捧在手裏,劍身反映月光,如一泓秋水無痕,一側照着玄清,一側照着甄嬛。

良久,他在劍的一側又開了口:“婉儀看起來心事重重,小王大膽猜測,是否為了前幾日因音波功而得寵的安美人?”

他一語道破甄嬛心事,她一愣,随即退開一步去,劍身的那邊便頓時空了:“陵容與我親如姐妹,她得寵我只有歡喜,請六王不要妄加揣測。”

玄清輕輕“哦”了一聲,不置可否,甄嬛不知他信了沒有,她急于轉移話題:“六王常來此處嗎?”

“嗯,在宮裏,只有這裏才有夕顏,我欽慕它的優美,即使只有一夜。”他一手輕撫過劍身,并指微微一彈,聽着雙劍顫抖發出的鳴聲,贊道:“好劍!”又問:“此劍可有名字?”

甄嬛搖頭,玄清沉吟了一下:“不如就叫夕顏吧。”說着再次将劍遞還給她。甄嬛的心隐隐有所觸動,她臉色微紅,接過了劍:“謝六王為此劍賜名。”玄清含笑脈脈,她心裏忽起波瀾,緊接着又想起玄淩,咽頭不禁有些哽咽,嘆道:“夕顏确實很美,然也有幸能得六王長情。”

玄清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皇兄的上林苑有繁花千萬,難免要花了眼。而清之所愛,獨荒臺之下,這夕顏一朵。”

甄嬛心中的波瀾又激蕩了一層,她忙止了自己的胡思,指着又偏西了些的月亮向他告辭,玄清也未加阻攔,向她一抱拳,算是告別。

甄嬛逃也似的轉身離去。夜似乎更濃了一些,靜谧無聲,她聽見在她身後,他以簫擊掌,揚聲頌唱:“與君大醉三千場,敢持長劍指青天。世間多少紛憂事,不過天地一葫蘆。”

風卷着落葉打着旋飛起,這一下,秋,真的來了。

武俠甄嬛傳之毒典殘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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