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顧國公府。

昨日太子出事後,顧綿按他交代的轉述給言瀝後,随風就把她送回了顧府,順便還從宮裏将小桃也帶了出來。

此時她就對外稱病,實則窩在院子裏面發呆看顧鋒練劍。

小桃給她端來了滿滿一盤點心:“小姐,這是府裏廚房新做出來的花樣,特地拿給小姐嘗嘗。”

一旁的顧鋒聞言放下劍,抓起帕子邊擦汗邊走過來插了一嘴:“喲!新做的,那我也來嘗嘗。”

“平日裏一個個懶的像冬日裏的長蟲一般,阿綿一回來倒是上趕着來送殷勤。”

顧鋒餓虎撲食般伸手就要去抓點心,被顧綿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還沒淨手不能吃。”

顧鋒長得人高馬大,卻肌肉勻稱,容貌亦是出色,在北境駐守時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要嫁給他,端的是風光無限。

此時被自家妹妹嫌棄,竟讪讪的收回了手,絲毫不見往日威風。

顧綿看得噗嗤一笑,心知他是怕她擔心故意耍寶給她看。

顧少将軍行軍打仗多年,名聲在外,豈是這般喜怒形于色之人。

就算真的不好意思,他若是不想,也不會讓人看出半分。

一旁小桃端來了手盆笑嘻嘻的打岔:“奴婢就知道少爺會被大小姐管教,早就把淨手的東西準備好了。”

顧鋒淨了手,拈了一個最大的花朵形狀的肉粉色糕點咬了一口:“果然好吃。”

說着便将那糕點湊到顧綿眼前,顧綿就着他的手一看驚喜道:“豆沙餡的。”

她挑了一個板栗色的咬開,裏面果真是栗子餡,香香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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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裏的廚子倒是慣會做這些甜膩膩的東西。

用完晚膳就見顧鋒一本正經的坐在她的院子裏,神色肅然:“方才看到那樹上有一條小蛇,剛要捉就跑了,實在讓人放心不下,阿綿你先進屋休息不必管我,我今日一定活捉了它。”

“……”顧綿猶疑的看了一眼那什麽都沒有的樹枝,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進屋去了。

自從她回了家顧鋒就找各種蹩腳的理由賴在她身邊,光是舞劍顧綿就看他舞了兩個時辰,真是把她當寶貝看着了。

顧綿很好奇外面到底傳成了什麽樣子,裴承安現在又是什麽處境,能讓顧鋒做出這麽一副怕她殉情的做派。

然而她很清楚言瀝和随風不會讓裴承安有事的,至于她那傻哥哥……

她看了一眼端坐在她院子裏,活像一尊門神一樣的顧鋒。

她無奈的搖了搖頭,随他去吧。

一邊往屋裏走一邊不忘了吩咐小桃把隔壁收拾出來,料想她們的門神晚上也不會走。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天,終于在第三天的時候随風送了信來。

“齊王中毒昏迷不醒手中握有殿下的玉佩,殿下作為嫌疑人仍被扣壓在密牢中。”

“密牢?”顧綿沒想到裴承安竟然會在牢裏。

“正是,國師已經在想辦法查找證據了,但情況不容樂觀,外頭都說齊王的毒是殿下所下。”

顧綿明白了,這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齊王既當了螳螂,又當了黃雀。

先是妄圖下藥算計她的清白,被裴承安識破将那藥用在了裴乾自己的身上,沒想到裴乾将計就計就此中毒,反倒洗不清嫌疑了。

“齊王倒是舍得自己。”顧綿皺了皺眉。

“顧大小姐放心,屬下定會竭盡全力。”随風鄭重道。

“……好。”

随風來去無蹤,小桃端了洗好的水果來,院子裏就只剩下顧綿自己了。

她嘟着嘴抱怨:“随風大哥怎麽不等等奴婢。”

顧綿從她手裏拿了個蘋果,咔嚓咬了一口:“他忙着呢,再說了,這個給本小姐吃不也一樣?”

小桃悵然若失的坐在對面:“也不知道老爺和少爺能不能成功取得證物。”

顧國公和顧鋒一早就進宮處理此事去了,随風和東宮暗衛也在暗中調查,國師亦是。

顧綿忽然發現,普天之下就她一個閑人。

郁悶之情更甚。

--

皇宮的密牢。

裴承安身着一身黑色的朝服端坐在草席上,雖說是草席卻是幹淨整齊,絲毫不見血污和異味。

整間牢房亦是一看就被人特意整理過了。

畢竟太子殿下只是暫囚于此,陛下沒有發話,誰敢不敬。

裴承安的手放在屈起的膝蓋上,神色絲毫不見緊張,牢頭來時看到他這模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佩服。

他敲了敲牢房的欄杆:“太子殿下,國師求見。”

裴承安聞言,側過頭微微颔首,這便是同意見人了。

牢頭一看連忙道:“小人這就去請。”

他急亂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

不消片刻,裴承安聽見遠處一聲鐵門開合的聲音,心知是言瀝被放了進來。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略有些褶皺的錦袍,又拂去身上幾不可見的灰塵,立在牢房的門口。

深長寂靜的甬道裏響起了兩道腳步聲,一道急亂行于前,一道平緩行于後。

裴承安雖還沒見言瀝,但已經從他的腳步聲中分辨出了什麽。

牢頭将人送到後,便極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一時間只剩下兩個容貌絕色的人立在小小一方暗牢裏,只單單站在這,兩人身上通身的氣度竟也襯得這裏看起來不像是什麽牢房,而是精致樓閣一般。

裴承安見他眉目間果真未有愁緒,心下了然,唇角不由得勾起:“可是有辦法了?”

言瀝手中摸出一塊玉佩,與裴承安丢失的那塊竟是一模一樣。

裴承安拿過來仔細端詳,用料,顏色,雕工皆是別無二致,就連做舊的痕跡也是一模一樣。

想必是耗費了一番功夫。

“你是想……”

兩人眼神對視。

言瀝微笑着接道:“正是。”

……

不過幾日的功夫,外頭的風向就又變了。

先是國師入宮呈上玉佩進言裴承安丢失的玉佩并非是齊王手中那塊,又有齊王府的一個丫鬟作證,是齊王先前撿到太子殿下所丢失的玉佩自己仿制了一枚想要栽贓陷害。

兩方各執一詞,卻都是證據确鑿。

裴帝沉吟片刻便下令将裴承安從牢中放出,并轉而命他調查齊王中毒一事。

朝中人皆是老謀深算,嗅覺靈敏的跟狐貍似的,見此哪還有不明白的,陛下這分明是有意無意的偏心于太子殿下。

一時間朝堂上太子殿下風頭更甚,許多搖擺不定之人紛紛投靠于太子一黨。

裴承安回到東宮後,親筆寫了一封密信讓随風交給顧綿。

彼時得知太子平安的顧大小姐正悠閑的翹着腿聽京城裏的戲班子咿咿呀呀唱着那些愛恨情仇狗血故事,一邊讓兩個丫鬟捏肩捶腿,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這會兒接到了随風手裏的密信就像是休假忽然接到老板電話一般,慎重的将信拆開,還以為有什麽緊急任務需要讓她去辦。

結果三頁信紙看下來,通篇都是太子殿下撒嬌打滾一肚子委屈,訴說牢房如何難捱,飯菜如何難吃,對她思念之情如何深刻雲雲……

看着随風期待的眼神,她的耳朵不由自主的紅了,咳了一聲,故作鎮定的将信折起來收好:“嗯,我知道了。”

随風還等着顧大小姐跟他分享一下殿下這信中寫了什麽,沒想到等來的就是這樣一句話,心情十分失落。

回去的路上百思不得其解,殿下究竟有什麽事是只能同顧大小姐說,卻不能讓他知道的?

裴承安心知下毒之人就是齊王自己,但還是得調查一番,并借這調查之名拔除了不少齊王的暗樁,宮裏宮外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承元宮本是笒鸾殿旁空着的一處宮殿,自齊王中毒昏迷後就遷到了承元宮中休養。

小貴子亦步亦趨的捧着東西跟在裴承安身後,承元宮中衆人見太子前來紛紛行禮,卻被裴承安揮手制止。

他看向一旁為其診治的老太醫:“齊王如何了?”

孫太醫乃是太醫院裏的老人,平日裏最是擅長醫治因中毒而傷體的病患。

只見老太醫從齊王身側直起了腰,沖着裴承安行了一禮:“殿下,齊王這毒十分霸道,老夫也只有七成把握。”

孫太醫在這宮中過得久了,深知皇子間争儲的那些腌臜事。

他還摸不透這太子殿下的意思,因此就算是有十成把握也得生生的降下幾成。

裴承安面色嚴肅,負手而立,目光緊盯着床上身形消瘦,面色蒼白的裴乾。

他的目光太過熱烈,以至于老太醫戰戰兢兢的陪在旁邊腿彎都忍不住開始打顫。

這位太子殿下可別是要在這承元宮中掐死齊王殿下吧……

他顫巍巍的抹了把汗,心裏開始打鼓今日為何要來此問診,若是撞見太子殺人,他這一把老骨頭可是要折在這兒了。

裴承安兀自看了半晌才道:“全力救治,不準藏拙。若是有需要的藥材盡管用,不夠了命人來本宮這兒拿,務必要将齊王醫治好。”

老太醫一愣,這……

“聽明白了嗎?”裴承安的聲音自有一股震懾人心的威儀,令人不由折服。

“明……明……明白了,明白了。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不遺餘力治好齊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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