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繃帶之下是悔過

☆、繃帶之下是悔過

白璞玉靜靜地笑着,雖說是笑着,但他也只是嘴角彎着一點弧度罷了。

慕秋傑盤腿坐在他的對面,而顧半卿則慵懶地躺在一根粗壯的樹枝上,半眯着眼睛,似是在小憩。一手持折扇放在腹部,另一只手被他當作枕頭擱在後腦勺下面。竟沒有使樹枝彎折,反而顯得他更有仙人氣質。

“你身後這位,幹過不少大事吧?”白璞玉興致勃勃地問道,像是一位頭號小迷弟一樣。

慕秋傑回頭望了一眼躺在樹枝上的顧半卿,接着又想了一下以前在翡翠院裏看的江湖名俠錄。不假思索地回答:“曾将一位武林高手的‘傀儡十重局’打散,十一歲時便修煉到了‘傀儡七重謎’,被譽為‘扶月君’‘顧半仙’。”

“吼?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白璞玉學着顧半卿的樣躺在樹枝上,輕佻地挑了挑眉。

在慕秋傑剛想反駁的時候,顧半卿卻睜開了眼睛,将折扇疊好插回了腰間,一只手撐着身後的樹枝,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額頭,緩緩地開口:“哪能呢?我不過是個‘扶月君’,比不上你這個前朝的太子殿下。”

一聽到“前朝”和“太子殿下”這兩個詞,白璞玉的臉一下子就黑了,眉頭緊鎖着,仿佛很忌諱他之前的身份。

他還是前朝太子的時候,過的是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沒有吃過絲毫的苦頭,也就是在那一段時光中培養出了他現在千人千面的性格。

後來十二歲的時候離家出走,直接投奔了離他家最近的五毒門派,并且在他的印象中,五毒門派是最有用且最神秘的一派,對于當時仍有着好奇心的孩子,當然很希望能錄入這個宗門。

但他在宗門中并不受待見,每個五毒弟子進宗門的時候身上都會紋着紋身,而宗主給別的弟子紋的紋身都是鳥獸蟲魚什麽的,甚至還有毒蠍。但宗主卻在白璞玉的身上紋了一只漆黑的鳳凰,顯得他在弟子中格外格格不入,不僅沒有顯得他高貴,反而顯得他越發得矯情。

其實,他在門派中比任何弟子都更能夠吃苦,仿佛是鐵了心了想要擺脫之前在皇宮裏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這一點,就連宗主也認可。

只是到了後來,五毒門派被慢慢湮沒,甚至于骁狼苑這種自發建立起的組織都前來圍剿他們,為的就是五毒門派中神秘的心法和才能絕世的弟子。

要說才能絕世,白璞玉自然有一份,只不過宗主是把他當親生兒子養的,自然是不肯讓他受到一點傷害,所以就将他原本只屬于內門弟子的百裏姓氏改成白姓,随後将自己畢生所積攢的靈力全都傳輸給了他,自己則因靈力不支而被骁狼苑二狼王斬首。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白璞玉離開宗門的那兩個月,全都寄居在花樹上方的枝幹,只要他有了睡意,他便會跳上花樹頂端,靠在枝幹上小憩。微阖眼眸,哼着沒人理解的小調,眼睛宛若翡翠雕琢而成,晶瑩剔透,墨藍色的衣擺從樹上垂下,随着風輕輕舞動,似是個逍遙自在的少年郎,也似從前那般。只是,他用三指寬的繃帶将自己那鳳凰紋身緊緊地綁住了,後來更甚于穿上了不帶披風的短打戎裝,既輕便又保守。

本以為後來他還會和之前那樣灑脫,誰知敵國軍隊大肆入侵,将國庫所有財産全都洗劫一空,比風卷殘雲還來得快。作為前朝太子,且整個軍隊和皇宮只剩下一個他能夠打了,以一敵千,怎麽想也不可能獲勝。他便定居在了小樹林裏,是不是還會在花海裏提燈漫步,背影美如畫,宛若神仙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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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秋傑靜靜地聽完了他所講述的故事,點點頭笑道:“果然,不愧是前朝太子,氣度如此不凡。”

“那慕什麽的,你再提到我以前是太子這件事信不信我下次就來找你?”

“我現在就在你面前呢,你敢嗎?”慕秋傑一個翻身倒挂在顧半卿所躺的樹枝上,修長又纖細的雙腿彎曲着,緊緊地勾着粗壯的樹枝。還沒一會兒便覺得頭暈,兩手往前伸去剛想用腰力讓自己重新坐起。但還沒等他坐起來的時候,卻感到有一只手按住他的後腰,将他慢慢地往樹頂托。再擡眸,映入眼簾的便是顧半卿滿面春風又不失溫柔的臉頰,雙眼好似一汪清澈的泉水,跟樹邊的隕星湖有得一拼。他一手握着樹幹,另一只手托着慕秋傑的腰,兩條腿都輕輕地搭在樹冠上。

一見自己被人托着,慕秋傑整個人便放松下來,整個人軟軟地靠顧半卿支撐着坐到樹上。在青樓鬼混這麽多年,他的腰力自然是絕佳的,光是那因重力而彎成漂亮弧度的腰,就讓顧半卿看直了眼。

在慕秋傑穩穩地坐在樹冠上時,顧半卿朝他的臉頰伸出手,輕輕地摩挲了一會而,接着将他的面紗揭了下來,露出他同女子一般宛若天仙的面孔。

兩大美男——慕秋傑和白璞玉這麽一對比,白璞玉的面容明顯多了許多的傲氣,絲毫不失當今天子氣質,奈何他早就是個被世人所遺忘的前朝太子,不會再被人提及這個讓他深感恥辱的身份。

慕秋傑的面容上還有這細小的傷痕,甚至還滲着殘餘的鮮血,讓他本就美豔的面孔又增添了一股殺氣和神秘,除了顧半卿,誰也不知道他的疤痕到底是怎麽來的。

其實,慕秋傑的胸口處也纏着繃帶,遮蓋着他在青樓時被迫繪上的海棠,雖然更襯得他神秘,卻越發顯得他惹眼,幾乎每個人只要一看他身上的紋身便會知道他到底來自何處,代號是什麽。

兩人都有這樣的難言之隐,慕秋傑對于白璞玉用繃帶把自己的鳳凰紋身遮住也表示格外地理解。

其實在他們小的時候,顧半卿的身上也被慕秋傑弄上了“紋身”,現在也肯定已經被歲月這個橡皮擦擦除掉了。

“半卿別動別動,我給你畫個好玩兒的~”十歲的慕秋傑抓着顧半卿的袖角輕輕搖晃着,那樣子活像個對着大人撒嬌要糖吃的三歲小孩,讓人不忍拒絕。顧半卿也承受不住可愛的他,笑嘻嘻地就答應了下來。

慕秋傑一看顧半卿答應了,便從衣襟裏掏出一個類似畫筆的東西,讓顧半卿在溫暖的屋內脫去上衣,露出了後背。

他的後背并不像同齡人那樣瘦小,正有習武之人該有的風采,有着潇灑之氣,讓慕秋傑不由得伸出手去,撫摸了一下顧半卿那對漂亮的蝴蝶骨,就像半仙本該擁有的翅膀。

接着,他猛地想起了什麽,提起筆在顧半卿的背上細細勾畫起來,筆頭的軟毛蹭得顧半卿癢癢的。

在慕秋傑一番行雲流水般的描繪之後,顧半卿的背上赫然有着月亮的倒影,雖說是用墨水繪上去的,但俨然有着月亮那種聖潔又不可侵犯的氣度,與顧半卿大大相配。

“嘿,果然半卿你最适合月亮啦,就像天上那種命令月亮的神仙一樣。”

“唉,要不你以後成名了就叫扶月君吧,既好聽又詩意,多好呀。”慕秋傑兩手撐着自己的臉頰,笑嘻嘻地看着面前俊俏的少年。

“......好啊,你起的我當然會用。”

“就這麽約定啦~嘻嘻,果然半卿最好啦。”

後來,到了青樓,他的腰間和鎖骨處都被紋上了海棠花的紋樣,到現在也抹除不掉,似是要跟他一輩子了。在別人眼中,紋身并沒有什麽羞恥,但在他的眼中,這就是一個青樓的象征,讓人家都不想靠近他,怕沾染上髒東西一樣。只有自己的親人和朋友願意與他親近,但最為親近的還是顧半卿了。

若是從前沒有違背慕龍首的意願溜出宗門女裝上街玩,自己可能早就和心上人結婚了吧......

至始至終,他還是不知道顧半卿曾經對他的承諾到底孰真孰假,究竟是孩童的戲言還是真摯的約定,他始終不知曉。

也不知曉這十年間顧半卿到底去做了什麽事,更不知道瑤之前輩究竟是為何而死,只能看着他的墓碑沉思。

海棠,愛而不得,沒有悔過的花語,但慕秋傑的心底,卻塞滿了這十年間對他們的抱歉。

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只手輕輕地湊近了他潔白如玉的手,溫和地牽住了他,安撫着他愧疚的情緒。

慕秋傑感到手部的溫暖,漸漸地從沉思的泥沼裏掙脫出來,緊緊地握住了那人的手,擡頭一看,顧半卿正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巴,從他的角度看只能看到顧半卿那張如他性情般風趣輕佻又不失柔和的側臉。

他一下子溺死在這近乎完美的側臉中,直到白璞玉不知有意無意地咳嗽了一聲才清醒過來。

“您們二位要是想秀恩愛可以到樹下,我還在這兒呢。”白璞玉一手托着腮幫子,一手撐着膝蓋說道。

“哪裏是秀恩愛啊,咱倆都是男的好嗎?!”慕秋傑反駁道,拉着顧半卿的手面朝天就跳下了樹。誰知,剛跳下花樹就重心不穩,摔倒在地上,而顧半卿則壓在了他的身上,只剩兩只胳膊肘支撐着,才沒有讓顧半卿整個人壓上去。

花樹随着風微微搖曳着,時不時還像天女一樣灑下來一些花瓣。有些花瓣飄落下來,輕輕地吻着兩人的發絲、皮膚甚至衣服。

“顧......顧半卿,你還要這樣壓多久啊。”慕秋傑雙頰通紅,害羞地側過臉。他朝顧半卿堅實的胸膛伸出手,試圖将他從自己的身上推開。但剛剛那摔落在地已經讓他的雙手脫了力氣,這樣推人家的胸口,倒像是個欲拒還迎的女子。

手型漂亮,線條柔和,指節發白,手指纖長,雖說現在倒是沒有什麽力氣,但看着這樣柔和的線條,也不知他是怎麽在鬥争中爆發出驚人的靈力的。

顧半卿一聽慕秋傑不樂意了,兩手用力一撐讓自己重新站了起來,再對依舊仰躺在草地上的慕秋傑伸出手,慕秋傑也配合地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被顧半卿從草地上拽了起來,一手依舊牽着顧半卿的手,肩膀被顧半卿的手攬着,像是很柔弱的樣子。

白璞玉從樹上跳了下來,剛下來便看到了被顧半卿扶着的慕秋傑,眉頭不由得抽了抽,又立馬跳回花樹頂上,睡覺去了。

“你想去哪兒?”

“玥楓山吧......慕龍首挺想你的......你也該跟我回去看看你的義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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