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芭蕉蒲葵黃泉歸

☆、芭蕉蒲葵黃泉歸

慕秋傑曾在翡翠院裏茍活這麽久,聽力自然絕佳,當然聽到了顧半卿在身邊喃喃的這句話。卻也沒想這麽多,畢竟人家喜歡狼是他的喜好,與自己仿佛沒有多大的關系。

嬰兒靠着慕秋傑的臂彎安靜地睡着,兩只嬌嫩的小手在空氣中劃動着,像是想要擁抱什麽東西。但孩子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只能把嬰兒交給同村的胡左樾。

而胡左樾時不時便回村子來看望,自然是熟悉每家每戶哄孩子用的童謠,不過一會兒,嬰兒終于安分了,胡左樾便把嬰兒交給了慕秋傑。讓他幫他們村的人帶嬰兒,畢竟現在的他都已經自身難保了,更何況還要再養一個嬰兒呢?

慕秋傑接過嬰兒,嬰兒大抵是睡熟了,這樣都沒醒來,顧半卿則是微笑着看着兩人,可下一刻似是感應到了什麽,面色嚴肅地朝森林深處走去。慕秋傑見顧半卿突然發生這樣的異狀,趕忙一路小跑跟了上去,胡左樾則蹲在原地東張西望,就像是在等待着什麽人一樣。

在顧半卿和慕秋傑走入森林之後,天香的弟子可終于趕來,身後的馬車上裝載着滿滿的糧食,夠村子支撐一年了。而胡左樾在離開移花島之前便問過秦拾染接下來的行程,秦拾染也答應他後面他會去天香修學,順帶來東湖村看看他。

昏暗的天空中雨滴正在落下,在一片水霧之中,模模糊糊地只看見馬車的一側走着一個高挑的人影,和胡左樾腦海中所熟悉的人如出一轍,對方也似是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胡左樾,跟領頭人說了一句話便朝他走來,未等胡左樾答應,就将他背在自己的背上,讓他能夠好好地休息一番。

可胡左樾卻不答應了,畢竟別人給自家村子送糧食還要背着自己走,他們能夠來他都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趕忙輕拍秦拾染的肩讓他把自己放下來,說自己能走。秦拾染自然是知道他這個犟脾氣,調皮地颠了颠他又繼續往前走着,像以前帶着他游泳一樣将他背回了他的村落。

看到眼前的一切,不僅天香其他弟子,就連一向冷靜的秦拾染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面前所發生的一切。

村子的後頭全是村民的屍體,每一具屍體都備開膛破腹,有幾位尚且存活的村民正貪婪地啃食着屍體,就像幾匹餓瘋了的骁狼一樣。

“抱歉,是我們來晚了......”為首的天香弟子微微低頭以表對村民的愧疚,但村民只忙于啃食那些發臭的肉,根本就沒有看前來的人一眼。

幹糧已經滿足不了他們了,他們現在需要肉,更多的肉。

可這一切還是不足以填飽他們那如無底洞一般的胃口,天香弟子只好将糧食留在他們面前,駕着車揚長而去。

一路上,秦拾染一直摟着胡左樾,時不時輕輕搓一下他的肩膀,希望他的身子能夠溫暖起來,而胡左樾也接受了他的好意,就任由他這麽摟着自己去到了天香門派的駐紮地。

另一邊,慕秋傑感到有淅瀝的雨滴落在自己的臉上,便用手輕輕擋在嬰兒的臉上,自己則淋着雨,沒一會兒衣服便濕透了。顧半卿回頭想看看他們是否跟在自己的身後,便看到宛若落湯雞一般的慕秋傑,便将自己尚且還算幹燥的外袍脫下,蓋在他的頭上。畢竟慕秋傑的外袍已經送給胡左樾了,那人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中衣,很容易受涼。

顧半卿回頭拉上慕秋傑的手繼續往前走着,像是在追尋着什麽。幽暗的森林裏仔細聽仿佛有暗鴉的哀啼,似是在抱怨,在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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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兩人走到了森林深處,這裏正站着兩個高挑且清瘦的身影,時不時僵硬地動幾下,就像兩具提線木偶。

慕秋傑并不感到害怕,反倒默默地看了眼懷中的嬰兒,似是害怕這個嬰兒看到這兩個人影之後被吓得啼哭,不過幸好,嬰兒正安靜地熟睡着。

慢慢走近這兩個人影,看他們的服飾,應該是苗族的少年,卻被做成了傀儡,雖然他們的身上有一股莫名的燒焦的味道,但他們的身上卻沒有一絲一毫被燒傷的痕跡。不禁讓慕秋傑懷疑這股莫名的味道是自己的錯覺。

顧半卿卻格外從容,一直牽着他的手從未放開,接着便轉到這兩個傀儡的面前,讓慕秋傑更能夠看清楚這兩個傀儡的真面目。

一個劍眉星目,一個斯斯文文,但都是難得的俊俏模樣,一人身披紅色披風,另一人則披着藍色的鬥篷,再看這身型,卻是在東湖村護住他們的兩人。

顧半卿走上前,在他們胸口的位置用自己的鮮血描摹出古怪的圖紋,只見兩人的眼睛輕輕眨了眨,接着便像個正常人一樣看着他們,可還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時,嬰兒醒了,見自己的面前又多出了兩個大哥哥,就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似是想要碰碰兩位哥哥。而藍袍也不拘謹,走上前去輕輕撫摸這嬰兒,嬰兒也像是抓住玩具一樣抓着他的手指,開心地笑了笑,很是可愛。紅袍靜靜地看着藍袍,視線從未移開,那目光就像是小孩子看到了自己心愛的玩具一樣。

慕秋傑見嬰兒笑了,嘴角也不由得挂起了一絲微笑,顧半卿則走到他的身邊溫柔地撫摸着嬰兒柔軟的肌膚,嬰兒似是被摸癢了,笑得更歡了。

“對了半卿,這兩位就是芭蕉和蒲葵吧。”回想着書上的內容,慕秋傑不禁将這個問題脫口而出,而顧半卿也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在這兩個人成為傀儡之前,他們也是兩個活生生的苗族少年,過得很是快樂,很是歡脫,就像翺翔在空中的雛鷹一樣。

二位雖然不是親兄弟,但他們的命運軌跡卻格外地相似,都是私生子,都被好心人收養着,并且,都沒有屬于他們的名字。就連芭蕉和蒲葵這兩個稱號,也是在他們成為傀儡之後才獲得的。

在這之前,他們互相稱為藍袍和紅袍,這是他們口中喚得最多的稱呼。

“藍袍!這次再跟我上山砍柴啊!”身着紅袍的芭蕉沖着正在小河邊嬉戲的藍袍蒲葵吆喝着。蒲葵隐約間聽到好友的呼喚,趕忙放下正準備用來打水漂的鵝卵石,一下子就沖到山上,那速度宛若在他耳邊呼嘯而過的風。

“紅袍你下次砍柴記得提前說,我還打算抓魚呢。”蒲葵跑到了芭蕉的身邊,用胳膊肘撞了下他的肩膀。

“嘿,我看你不是抓魚,是又要打水漂吧。”芭蕉回擊,用手輕輕掐了下他的腰部,驚得蒲葵差點沒一拳揍到他臉上。

“啧,你又知道了是吧,哼。”蒲葵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兩人互相搭着對方的肩膀走入了森林,一人拖着斧頭,另一人則手持彎刀。看來是一人砍柴一人打獵了。

兩人走得很近,形影不離,可在蒲葵走向遠處獵殺動物時,萬千燃着火焰的箭矢如疾風驟雨般向森林襲來。看這箭的射程,原本是要去襲擊村莊的,卻不知為何射入了森林。木頭極易被火點燃,更何況這如雨下的火箭雨呢?不一會兒,整座森林都被吞噬在一片火海中。芭蕉并沒有急着逃跑,反倒急着去尋找去到遠處的蒲葵,畢竟在他的眼中,沒有什麽能比蒲葵更重要的了。

這時,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地從火海中朝他跑來,時不時跌倒在地,卻又快速地爬起。當那人影走近時才發現,蒲葵的身上已被燒傷了許多,本就破舊的藍袍現在幾乎認不出原來的顏色。芭蕉趕忙朝對方奔去,但蒲葵看到他時卻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入火海。

只聽他喘息着說道:“你......快走,告訴村民.......有人襲擊村子.......別,別碰我!我身上已經有火了!”看到芭蕉還是執拗着朝自己走來,蒲葵又往後退,在他即将跌入火中的一瞬間,芭蕉一個箭步上前将他抱起,背在自己背上,跌跌撞撞地照着原路打算下山去。可在這時,面前的一棵百年老樹突然倒塌,正好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抓緊了!”芭蕉大吼一聲,蒲葵連忙收緊了摟着芭蕉脖子的胳膊,芭蕉如猴子一般爬到粗壯的樹幹上,接着又跳下,兩手趕緊攬住蒲葵的雙腿,飛也似的往前跑去。

煙霧遮蔽了他們的雙眼,看不清路的芭蕉只能憑着記憶試圖帶着蒲葵下山回村子。蒲葵感到芭蕉走路的困難,打算讓他把自己扔下,可蒲葵卻義正言辭地說道:“你是我的朋友,我必須帶你回家!”

兩人跑了許久,蒲葵已經不行了,昏昏沉沉地在芭蕉的背上睡着了,芭蕉急得加快了步伐。但火焰卻像活了一樣圍住他們,根本就沒有出去的路。

“蒲葵......對不起,我不能帶你回家了......”芭蕉流下淚來,在他被灰塵染髒的臉上流下了清澈的痕跡。緊接着,火焰将他們吞噬,一切歸于寂靜。

他們以為自己死了,但在他們再一次睜眼時,卻發現自己并不身處于村子,而是處于陌生人的寝室內,而那陌生人,則伫立在窗戶邊靜靜地凝望着種植在窗外的楓樹落下葉子。

芭蕉試探性地動了動自己的四肢,卻感到現在的自己除了四肢有點僵硬外,其餘都和常人沒什麽兩樣。在他剛想詢問蒲葵在哪個地方時,一轉頭便發現蒲葵正安靜地躺在他的身邊,外貌和他們生前的樣子并無兩樣,就像他們還存活着一樣。

顧半卿感到身後有人醒來,也沒看向他們,只是說:“你剛醒來,四肢僵硬這很正常,畢竟現在你們是我做的傀儡,并不是活人了。”芭蕉并不在意這些,只要蒲葵還在自己身邊便好。

在黃泉路上将他們帶回,也不知他是有何等神力才能做到這種事。但對于顧半卿這種影扇弟子來說,其實還算簡單,只要把指定人的骨灰與對指定人來說最重要的東西融在一起做成心髒的形狀,接着再雕刻出傀儡的樣子,還有一步很是困難,除了顧半卿便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藍袍蒲葵,紅袍芭蕉,以後這就是你們的稱呼了。”顧半卿并沒有轉頭看他們,只是看着窗外慢慢飄下的楓葉,似是在思念着什麽人。

芭蕉在生前算是個歡脫的人兒,可在被制成傀儡之後卻變得沉默寡言,這一不同惹得慕秋傑不由得懷疑起顧半卿在制傀儡時的最後一步到底是什麽,但這可是影扇的最高機密,自己這種凡人又有什麽資格去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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