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獨松梧桐斷劍鏽
☆、獨松梧桐斷劍鏽
記前朝末年,紛争四起。在無人領導的土地上,所有野心家無不幻想着一統天下,向世間百姓宣告自己的實力,幫派聯立,以借機從中撈好處。
這座小城,也就是現在的檇斉城,曾是這個國家的商貿要道,無數商旅行隊絡繹不絕,人頭接壤的街道上,各式各樣的商品,各式各樣的人,在當時黃沙漫天相較于其他城鎮來說破敗的小城,雖然是要塞,卻無絲毫繁榮過的痕跡,确實,誰又曾知這裏的綠水青山呢?
曾在城邊一小客棧的不遠處有一片竹林,順着地下的通道過去便是幾座高山屹立在面前,枯草叢生,有一大師來此建立門派,不是為什麽統治,只為找一些傳人當自個兒的徒弟就夠了。從未見過老者開口,但老者卻像是有着獨特的人格魅力一般,所有的弟子都對他心服口服,敬意滿滿,除了現在已化為墓碑的“松針”。
他是這門派中最小的一個,也說不準是不是最後一個。他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進來,也不知道老者是如何看上了他,在門派裏老者永遠示意他坐在一棵松樹下,甚至賜予他的化名也叫松針。年僅七歲的他十分不解,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湊夠了錢買了碗豬肉餃子卻被這位老者撞翻,自己明明什麽也沒說,哦不,好像說了句“沒事”,但也只是覺得老者年齡大了,不應怪老者而已,不會有什麽誤會嗎?
他才七歲,年小無力,連柴火都不能被他一劍斬斷,以前在山下幫鄰裏幹幹雜貨也可勉強生活,至少有那麽一小點的存在感。但現在在山上,是那麽不受師兄師姐們的待見,老者從不讓他參加校場的訓練,只有讓他坐在松樹下,僅僅只有坐在松樹下!但他又能做些什麽呢?他無時無刻不感到自己的人生無非三件事,睡覺,吃飯,和坐在這該死的樹下。春天,他坐在樹下似睡非睡,昆蟲輕啼,鳥兒歡鳴,他目睹着螞蟻一只一只走出洞穴,目睹着黃昏又一只一只走回洞穴。夏天,他坐在樹下,感受過樹枝上知了無盡的抱怨,煩人的蚊子在時間的流逝下貪婪地吸取着鮮血。輕輕停在手臂上沒有吸血,感受着他的生命。秋天,樹枝落下,也曾幾次将他砸昏,但他發現自己生不起氣來。周圍的一切早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八年後,戰争果不其然地趕來了,城外是越來越近的軍隊,城內是日益減少的達官貴人,百姓也感到生意的大減,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相似的答案,卻沒有一個人有切實的解決方法,他只知道,那天軍隊撤走了。老者在傍晚帶着門徒出城迎戰,城內人人祝福,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這一小小的門派上。那一晚刀光劍影,殺聲震天,城內無一人安眠,直到淩晨,殺聲消盡,他知道,城內的人一夜未眠,現在城外的師兄師姐與師父們,都已經陷入了安眠。
他們抵退了進攻,卻再也沒有回到山裏,他獨自一人到城外帶回老者血淋淋的屍體。迎來的卻不是奠祭,卻是令他莫名的罵聲,每一個人竟都在痛罵着他和他的師兄們,好像那一夜的戰争從未發生。他慢慢地拖着老者那用殘木片拼湊而成的簡陋的棺材,兩條無力的雙腿邁動着,深深的眼眸中充斥着不解,有着怨恨,有着無奈,有着釋懷。黃沙吹過他的臉頰,吹過他細瘦的手,連一把劍都舉不起的手,刮出絲絲血痕,太陽高照着大地,他吃力地将老者埋在城牆角邊,依着石碑,才剛入而立之年的他陷入了迷茫,他好像有好遠的路要走,很陌生,很遙遠,又好像只用留在原地。他撿起一只破葫蘆,撿起一把斷劍,舒展了下身子骨走回山裏,他沒在乎所行之處,所見之人對他的痛恨,除了咒罵,更有甚者向他扔石子。
他獨自一人在那棵松樹下,一坐就是幾十個春秋過去。樹葉将他覆蓋,冰雪将他掩埋。放在身側的鐵劍早已鏽跡斑斑,松樹早已在冬天枯敗。
果不其然,只剩下這一小小城鎮還未被占領,可能由于小城的落魄早已使人們将它忘卻,沒人知道他是誰了,沒人關注他是誰了!他只不過是一個不吃不喝坐在樹下多年的老頭了。當軍隊出現在百姓的視野中時,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萬分的驚恐,只見一坦蕩蕩的老頭拿一鐵劍,別一葫蘆走出城外,人們從他眼中看到的是豁達的眼神,這眼神,從不可能出現在這樣的老頭眼中,但又好像只出現在這老頭的眼中。他出了城,看見那雜草叢生的墓碑,把葫蘆放在墓前,他喝一口倒一口,依在城牆邊,一手靠着墓碑,自言自語道:“老頭兒,我也到了今天啊,這酒是從你最愛的客棧裏打來的,說實話真不咋地,這麽多年了也難怪。如今我也成老頭了,今天我就下來陪你,哈哈,哈——哈。”
殺過來的士兵怒喊着,只見老者輕手一揮斷開的鏽劍,一道道劍光飛過,死傷無數。士兵一波接着一波,他厲聲喝道:“呔!爾等小賊,豈敢在此放肆!”血流成河的土地上屍橫遍野,他這老頭,早已在敵陣成了魔一樣的強大,以一人之力可敵萬馬千軍,其劍法,桃花影落飛神劍,驚如蒼龍,綿如細泉,剛似豔陽,平如秋葉。觀其身法,柔如柳葉賽天雀,臨于金鳳,高過青雲。其氣勢,一手似可翻天覆地,一腳似可登雲踏月,振泰山揚宏威,擾得天宮翻得地府。賽孫猴,比如來!顫!
在敵軍撤走後,他看了看鏽劍,對着墓碑說:“老松樹啊,我來陪你了。”說罷,慢慢閉上眼睛,安眠于城牆之外。幾年後,商人經過瑨國的檇斉城時都能看見一棵松樹依着一個墓碑,卻毫無陰森感,只有光芒刺心時的震撼和在一家大客棧前臺有一把鏽劍,無論怎麽打磨也仍舊是鏽着的劍。
洛子胥曾親自走出山林就是為了這把鏽了的斷劍,哪知卻不能将其打磨,無奈只好将其歸還給店家,蹲在前輩的墓前以示抱歉,自己作為劍宗歸隐的後人卻無法将其重新打磨為一把好劍,屬實可惜了。
慕秋傑摸着下巴靜靜地傾聽着,也許這種斷了的鏽劍只有握在其真正主人的手上才能發揮出其真正的實力吧。
顧半卿同慕秋傑坐在一旁,想來蛟龍劍也許也是這樣,但蛟龍劍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誰就不好說了,也許其主人因為紛争而離世,又或許不願其打亂自己的生活便隐居在某地。
他開口詢問蛟龍劍的由來,哪知洛子胥剛剛在喝茶的時候被這一問題驚得嗆了下,那樣子與傳聞中病弱美人的形象越發的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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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那蛟龍劍.......是我鑄造的.......”洛子胥尴尬地撓撓頭,似是不願承認這個事實。
聞言,慕秋傑頓時感到不可思議,讓江湖掀起腥風血雨的蛟龍劍,竟是由這位傳聞中的美人鑄造的。可光是看他那細胳膊細腿,任誰都會以為他連錘子都拎不起來吧。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慕秋傑看向窗外的小院,卻看到被扔在一邊的鐵錘,這才相信了洛子胥的話。
“那請問前輩,這蛟龍劍是由什麽鑄造的呢?”
只見洛子胥伸出三根手指,朗聲道:“普通的生鐵,接着便是婦孺的鮮血和男子的眼淚。”
慕秋傑感到奇怪,轉頭打算詢問顧半卿,但顧半卿卻不作聲,眼神一直在躲着他,避免與他有目光的接觸。洛子胥見狀,自然是認為二人的關系和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樣,只認為顧半卿是做了什麽傷了慕秋傑的事情,也不詢問。
洛子胥回答了他的問題,說:“這三樣東西是這世間最難得到的,婦孺的鮮血還算容易,但在人們的言語中,男子都是被禁止流淚的。”
男子被禁止流淚,因為若是作為男子的你哭泣,便會被人們認為成娘娘腔,讓人感到格外的拘束。就算男子要哭,也只能躲在無人的角落裏低聲落淚,還要警惕自己的四周是否有人在偷看。
顧半卿聞言,微微點頭,似是在思考着蛟龍劍準确的鑄造方法。見顧半卿思考得出神,洛子胥拍拍自己松散的衣服,将手負在身後,才有了前輩的樣子。
“靈力的多少并不在于武器的好壞,你看看,松針用那鏽掉的斷劍還能虎虎生威,你們用這些劍又如何呢?”聽着洛子胥的叨叨,慕秋傑卻想起了兒時慕龍首将自己從廢墟中抱出的記憶。
這一記憶于他而言特別模糊,但自己失去一大段記憶後,這一幕卻變得十分清楚,就像回到了兒時一樣。
“乖,不怕了。”慕輕鴻曾是溫柔地對待他,似是将他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小時候的慕秋傑初生之犢不怕虎,抓着他的衣角就喚着要抱抱,根本就沒有害怕的神色。
顧半卿的兒時卻不那麽好過了,被流浪狗追着咬,被人們追着打的日子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但他卻不選擇報複他們。因為被顧瑤之帶回了影扇後,他就遇到了他最重要的人。
可以将他視為生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