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挂柳梢人藏棺

☆、月挂柳梢人藏棺

好不容易觸碰到了久違的軀殼,自然是抱了許久才放手的。而顧半卿則一直微微笑着,似是很高興身後的那人終于看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亦很高興自己終于能夠以他能夠接受的形式待在他身邊了。

慕秋傑将手松開,大抵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那麽些許的不妥。輕咳幾聲向後挪去,背對着顧半卿又不說話了。

“你能講出我幾個......秘密嗎?”慕秋傑小心翼翼地發話。他将鬥笠摘下放在一邊,将頭發撩起以免發絲擋住視野。

只是,左眼是再也看不見了,只剩下朦胧又虛無的霧霭盤旋在其中。

聽顧半卿輕笑一聲,道:“你的鎖骨和腰側都有一個海棠的紋身。”

一聽到海棠二字,慕秋傑一下子如受驚的貓一樣炸了起來。這一點可是自己最恥辱的一個秘密,竟被顧半卿知道了。臉紅得像是要滴血,恨不得找個地縫趕緊鑽進去,但被顧半卿看着,又無處可鑽。

見對方羞成這樣,顧半卿緩緩起身,踱步到他的身後,伸手捏住慕秋傑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的雙眸,卻不成想卻被對方的眸子迷了眼。

慕秋傑的眼睛很是好看,雖說不是中原人那般如黑寶石一般的顏色。但他的眼睛卻要比他們好看得多。澄澈如隕星湖的湖水,星辰大海仿佛随着水流飄入其中,湛藍得讓人心醉。

白發黑衣的男人俯身湊近慕秋傑的臉頰,細細打量着他的雙眸,癡兒一般開口:“有人說過,你的眼睛很漂亮嗎?”

“啊?”被顧半卿突如其來的一問沖昏了頭腦,竟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迷惑地應答,愣愣地注視着對方。

被慕秋傑這難得傻愣愣的樣子可愛到了,顧半卿也只笑了笑便松開了手,領着他走出門去。

外頭的雨還在下着,打濕了他們的頭發,臉頰和軀殼。行人路過看到濕漉漉的二人,好心将傘借給他們,問二位打算去哪兒,自己帶他們一程。

見世上還有好心人的存在,顧半卿欣慰地笑笑,道自己去客棧便跟着那人去了。

杜玄巍悄悄地跟在二人身後,似是想偷窺慕秋傑的行蹤,但在他的身後,卻還多出了兩個人的存在。一個身形修長,大抵是一個男人,而另一個雖說身形如少年一般,但手裏拖着的卻是戰斧,殺氣泛濫,仿佛下一刻便會将眼前之人劈成兩半。

那二人的周身缭繞着漆黑如夜的煙霧,兩人漸漸走近,面孔都是如出一轍的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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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殺氣騰騰的表情出現在男人的臉上并不稀奇,但這一神色出現在那少年的臉上,不禁讓人打了個寒顫。

“客棧還要再往那街道裏頭右拐,剩下的路就,就恕不奉陪了,我,我先回去了。”大抵是感受到身後逼人的殺氣與寒氣,就連那路人都感到心驚膽戰,趕忙找個借口一溜煙跑走了,就連傘也忘了拿。

既然行人都感受到了,那顧慕二人就更不用說了。畢竟是習武之人,神經如一根弦緊緊地繃着,随時都會飛出肅殺的琴音。

“動手。”只聽身後人冷聲,襲來的卻是一柄千斤重的戰斧,慕秋傑一個前滾翻便躲了過去。若不是反應夠快,恐怕早早給劈成了兩半。

而顧半卿仍舊面帶笑意地“飄”到一邊看着,但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眸中并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卻帶着獵手一般的危機。

“劍來!”見身後人動手,慕秋傑厲聲喝道。話音剛落,一柄金色飛劍如同刺穿黑雲的陽光一般飛入他的手中,振出輕微的龍吟。

就算是雨天,也會有小攤販在街上擺攤,見到這場面,自然是被吓得下巴都回不來了。而顧半卿見慕秋傑以一敵二,想來局面對他不利,猛地一腳踹飛一邊小攤販的地攤,什麽瓜果蔬菜啊如彈丸一般狠狠地砸在杜玄巍和依林的身上,糊他們一臉,模糊了視野。

見顧半卿打架還是如以前那樣不講道理,慕秋傑只好趁那兩人暫時失去戰鬥力時溜到小攤販身邊趕忙道了聲罪過,又如利箭般竄出去,與二人厮打起來。

猛地一劍揮去,依林的肩胛上被劃出了血痕。但此時玉骨扇卻如飛镖一般飛到了慕秋傑的背心上,僅差一寸便會将他劃傷。同時,戰斧離玉骨扇也愈來愈近,似是想連扇帶人通通劈成兩半。

原以為顧半卿他突然叛變,想要放棄自己時,戰斧卻将玉骨扇劈飛。聽到身後清脆又刺耳的聲響,側身一躲,戰斧的刀鋒便落到離他腳尖不遠處。

依林猛然回頭去,想要查看剛剛到底是誰打攪了自己欲圖殺死慕秋傑的計劃。那道白光飛回顧半卿的手中,擡眼卻見白發之下是冷漠的神色,全然沒有在慕秋傑面前時溫柔的感覺。

見是扶月君——“殺”死高澤的人在其中作祟,只得作罷。按照他和顧半卿的關系來看,慕秋傑才是扶月君的軟肋。要想做到所謂的殺人誅心,那麽便要讓顧半卿在慕秋傑面前死去,還不能讓慕秋傑知道死的人是顧半卿。

這倒是挺困難的,作為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洛子胥翹着二郎腿,慵懶地躺在屋頂上看着街上四人的打鬥。那樣子像是将自己置身于事外,不論依林和杜玄巍出了什麽毛病,都與自己無關。

但畢竟是自己的屬下,只見他伸手随意一揮,學着慕秋傑的樣子随意喚劍來。本以為他這樣不會有任何事物來回應他,卻見一道青色的光刺破了遠處的長空,“嗡”的一聲長鳴,便穩穩落在顧半卿剛剛站的地方。

還未等顧半卿伸手将蛟龍劍拔出,洛子胥便如蜻蜓一般停在劍的上頭。那輕飄飄的樣子仿佛他整個人是用紙片制成的,但就算此刻大風刮來,亦不會将他吹跑。

小攤販們的下巴又被吓掉了一個層次。在他們的印象裏,蛟龍劍此等神器只存在于傳說之中,誰都沒見過它真實的面貌。而此時卻光明正大地呈現在他們的面前,可真夠跟親朋好友們去吹一年了。

“我想做什麽,你攔得住我嗎?”洛子胥的聲音很冷,讓人如墜冰窟,仿佛随時都會讓人化成一座世間最真實的冰雕。

“在下樂意奉陪。”顧半卿笑着開口,似是很高興終于遇到一個實力相當的對手,能大展手腳了。

杜玄巍趁慕秋傑震驚蛟龍劍重新現世之時,從袖中掏出藥粉,猛地撒向慕秋傑。不知名的粉末撲入他澄澈的眼眸,視線頓時染上一層血紅,緊接着沉入黑暗之中。

澄澈的眼眸灰暗了,如火一般的刺痛登時覆蓋住他整個眼球,但他卻像是失去了痛覺一般,依舊揮劍反抗。寒氣逼人的劍如蛇一般竄入杜玄巍的腹腔,帶出一串血花,濺了鬥笠人一身。

似是知曉自己的性命終将到頭,要害已被刺穿。他疲憊地笑笑,徑直向後倒去。依林站在一邊,踏出一步想要将他扶住,但他忘了自己只是個少年,力氣不足以将杜玄巍這麽個成年人扶住,反倒被他壓到了身下。

杜玄巍這一遭近乎都在流浪。沒有家,也沒有歸宿,就連之前聲稱愛慕他的将軍也不再出現。他唯一的朋友也只有在翡翠院裏頭結識的慕秋傑,也只敢對他下狠手。

卻沒想到,對方真的忍心殺死自己......

也許是他找到了比自己更加珍貴的人吧.......

流浪了這麽多春秋,恣意了這麽久,還不如現在來得自在......

慕秋傑瞎了眼,并不知道自己剛剛刺死的究竟是何人,只知道那人身上充斥着殺氣,其中并沒有摻雜着顧半卿特有的風趣,只有殺氣與死氣。

聽聞扇子展開的聲響,銳利的破風聲刺入耳膜,是顧半卿展扇召動了三個傀儡。一紅一籃的身影分別是芭蕉與蒲葵,而那道慘白如璞玉的便是藏匿于傳聞中的傀儡——望秋。

芭蕉與望秋竄上前去攻擊,而蒲葵卻側身往後一閃,拽着慕秋傑的胳膊便躍上屋頂。依林左手的手指雖然被齊根斬斷,但他的戰鬥力卻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反倒愈戰愈勇,根本不像受了傷的少年的樣子。

望秋的腳腕與脖子上系着淺金色的風鈴,清越的聲響在長街中回蕩。

傀儡的眉眼與慕秋傑的樣貌格外相似,卻沒有他的神采與氣質。總而言之,再怎麽修改,望秋也只是一具毫無生氣的傀儡罷了。

“誰?!”突然被人拽起,慕秋傑不由得繃緊了神經,剛要挺劍刺去,蒲葵就開口讓他辨識身份。雖說他的聲音已經變得格外沙啞,仿若一位年邁的老者,但卻仍帶有之前那種懶散的韻味在,還是很容易辨認出來的。

而芭蕉手持長刀向洛子胥劈去時,卻被蛟龍剜成了碎片,劍風從他的腰間飛出,将整具傀儡貫穿,斷成兩截摔在長街中央。碎片濺出,狠狠地紮在四周的地攤上,把小攤販們吓得一激靈。

望秋似是感到同伴的離去,轉而放棄依林去攻擊洛子胥。而洛子胥對于它卻是格外蔑視,自認為劍風貫穿而去便會将其劈成兩半。卻不料對方卻沖上前來近了他的身,猛然一拳砸來,洛子胥也趕忙橫劍迎擊。玉石與玄鐵猛烈碰撞,擦除火花,“叮——”二者皆無絲毫的損傷。

“死......”望秋聲音低沉,仿佛惡靈再世,無形的壓迫感襲來,小攤販們頓時放棄了看戲,溜到屋子裏去保命去了。

慕秋傑這邊也在蒲葵的協助下險險地躲過了依林的當頭一斧,在黑暗中根本不知該朝哪兒發起攻擊。還未等他再次在空氣中劃出劍風,整個人便被一個熟悉的人圈入懷中,再往後輕輕一躍。整個人被橫抱起,風呼呼地從他耳邊吹過,是顧半卿在抱着他奔跑,也不知跑到哪兒去。

到了一個地方,總算停下。就在慕秋傑剛想從那人的懷中躍下摸索着自己行走時,卻被裝入一個密封的空間中,那人緊緊貼着自己,手臂仍舊環着自己的腰,像怕弄丢了一樣。

從殡儀館外面看來,只是一具普通的棺材,并不知道這裏頭還藏了兩個人。

兩人的氣息在棺材裏交織,安撫着受驚的鬥笠人,慕秋傑抓住了顧半卿身前的衣料,男人的體溫隔着衣物傳到他身上,讓他忍不住向往他的懷抱,往他的身上靠。

兩人離得極近,顧半卿身上的血腥味熏得慕秋傑鼻頭發酸。只聽見顧半卿輕聲說:“別怕,我一直都在,咱不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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