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方凝如很不一樣了。
蜜合色金絲軟煙雲錦合歡上衣,水霧散花滾雪曳地望仙裙,白色大氅完整的在馬背上披散開,一整只天鵝栩栩如生,織繡精妙。
整齊的仙雲鬓上,九尾點翠鳥羽步搖,大小一致的頂級南珠隐在發間,瑩瑩面龐,皎潔似沒有一絲雜志的頂級暖玉。
她舉手投足流露出來的氣質,似天生便是這人間最富貴的花兒。
曾經那個六品小官庶女的膽怯卑微,沒有一點蹤跡。
和她一對比,闵柔公主消瘦陰郁,整個人都沒了朝氣,繁複華麗的正紅嫁衣穿在身上空空蕩蕩,不見喜氣,倒更像是一種對她的嘲諷。
兩人的尊卑狀态完全掉了個個。
闵柔公主灰敗清瘦死寂的眼睛,死死瞪着防凝如。
粉甲嵌進肉裏也舒緩不了心中的憤恨。
這個賤人怎麽配!
自古公主和親這種事,只有在不受寵的,外家實力薄弱的公主身上才有。
她從未想過,這種事情能落到她的身上。
方凝如不過就是個六品官的庶女,低賤的連給她提鞋都不配,怎麽可以比她更高貴有氣質?!
方凝如打了馬,走到闵柔公主車相璧,緩緩府下臉,勾唇一笑,“闵柔公主,你知道是誰親手策劃了你去和親嗎?”
闵柔公主瞳孔一縮,恍然大悟,“是你,是你和鐘語芙對不對?”
“不,”方凝如輕蔑一笑,“是亦晗啊,你以為庫迪為何能見到你,不正是你們泛舟湖上那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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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闵柔公主激烈的搖頭否認。
“被心頭最愛的人謀算,落得個嫁給一個堪比自己爺爺的丈夫,這滋味如何?”
方凝如勾起發絲到耳後,這個簡單的動作她做的風情萬種,帶着嘲意的看向方凝如。
闵柔公主的心髒在滴血,她不想輸給方凝如,極力壓制面上的表情,可是顫動的嘴唇,憤恨到充血的眼睛出來了她。
她的仇恨是方凝如的笑話。
方凝如笑的愈發燦爛,“如今你去伺候老頭子了,我在這大楚有身份有地位,對了,蕭亦晗還對我癡心不改。”
“闵柔公主,這可真是你的報應啊。”
“只是可惜了,你看不到我在這上京的大好生活了。”
闵柔公主死死扒着車相壁,恨不得将方凝如生吞活剝了。
她氣氛的手指哆嗦,指揮親衛們,“你們給我殺了這個方凝如,誰殺了她,我賞他黃金萬兩。”
親衛垂着眼皮一動不動,像個雕塑。
闵柔公主像個潑婦一樣,怨毒的瞪向她的親衛,“你們是聾了嗎?沒聽見我的吩咐嗎?”
“送親的尉官,尉官呢?”
沒有人回應她,俱都是垂着頭,當做沒聽見。
鐘語芙譏笑,“尊敬高貴的闵柔公主,你以為你還是過去那個闵柔呢?”
她笑她的無知,“和親這種事,和你大抵是老死不再相來往,你一個有去無回的傀儡公主,我是未來的長寧侯夫人,凝如是正二品縣主,他們還有家人在上京,你覺得他們會聽誰的?”
方凝如扔了一個香囊給闵柔公主,“這是亦晗叫我還給你的,他說,肮髒之人繡的東西他不想帶,叫你送給你高貴的可汗丈夫。”
“闵柔公主,你的這輩子已經到頭了,而我的大好人生從這裏才開始,再會了。”
倆人打了馬去,恣意歡快的像一對振翅翺翔的鳥。
闵柔公主盯着二人的背影,哇的嘔出一口鮮血。
她心裏是滔天的恨意,這一刻,心裏想的是,她這爛泥一樣的人生,皆是拜這兩個人所賜,她要活着回來,将這個兩個人千刀萬剮!
她要親自到蕭亦晗面前問一問,真的沒有對她有過一絲真心嗎?
那日泛舟湖上,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樣柔情,給她作畫,說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不會的,一定是方凝如騙她的!
從這日開始,闵柔公主一改之前的消極,認真用飯睡覺,她決定把自己之前的容色養回來,她自信,自己一定可以将庫迪哄的團團轉,來年還帶她回上京。
只是抱着這樣的信念,發嫁路上的幾個月路程,還真的給她養回了一些容色。
她忍着庫迪身上惡心的腥臊味,對他笑臉相迎,極盡讨好,而庫迪起初對他的确也很疼愛。
只是這種疼愛卻并未持續多久。
新鮮勁一過就沒下文了。
地位尊崇的男人身邊,從來就不缺乏讨好者,誰又是傻子?
比她放的下身段的,廚藝絕佳的,才藝絕佳的,會哄人的,清純的,妩媚的,比比皆是。
闵柔公主借酒消愁,某日清晨醒來,卻被人撞破是在庫迪兒子的床上,百口莫辯,庫迪為了洩憤,褫奪她的王妃之尊,下令扁為随軍女女奴,慰勞将士。
當即便被士兵拖出去了王賬,手足皆被綁住,捆在最下層的氈房,軍中的士兵可随時出入。
一天下來,闵柔公主生不如死,身下全是血,紅腫不堪。
翌日,她身邊的侍女踩着清晨的光輝走了進來,在她身邊半蹲下,輕笑,“公主,滋味如何?”
闵柔公主見她笑的邪魅,帶着恨意的樣子,恍然大悟,“是你給我下藥的,是不是?”
“不是我,”侍女道:“我只是得了蕭大人的命令,真正置你于這部田地的是蕭大人,他說你害了她的妻子受辱,他要你百倍,千倍,萬倍的償還。”
“你忘了嗎,以前的福春,不過是打壞了你的簪子,你就命宮人将她販賣到煙花之地,那年她不過十三歲,還有思绮,寶娟,如今你自己被人騎,這滋味如何?”
闵柔公主面上都是恨意,“你們不過是一群低賤的奴才,我想怎麽罰你是我的自由。”
侍女輕笑,“對,你是高貴的公主,我要回上京了,你自己留在這慢慢享受吧。”
闵柔公主瘋狂的笑起來,笑着笑着,眼裏流出的竟是血淚。
“蕭亦晗,我詛咒你!”
鴻元十二年,寶珠公主楚闵柔撞牆而死,年終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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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年春天,這将近一年的時間裏,女子雀市,女子學院俨然已經成為新的風向标,一些後宅規矩悄無聲息的改變。
街上随處可見打馬行走在街上的妙齡女郎,尤以女子雀市上為多。
和旁的街道不同,這裏全是女侍者,穿着統一的服飾,服務周到,物美價廉,經營的東西又全乎,小吃地道,花樣子多,女兒家的各種奇巧玩意別致,還有一些專供女兒家消遣的地方。
不止是中下層貧民,連有錢的官家小姐也都酷愛這裏,在某個鋪席點上一杯飲子小吃,和手帕交在這邊說些個體己話,或是看看歌舞表演,一晃便可以打發一整個下午。
受上京女子雀市的影響,許多周邊縣市的商人也是蠢蠢欲動,紛紛效仿,而官員們也樂意見到這樣的成效,一時間,各地紛紛進入女子雀市的建設中。
韓以骁便是在這樣的氛圍中回到上京。
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一進了長寧侯府,蘇婉便哭紅了眼,腫的跟核桃是的。
韓以骁見她這副模樣,還以為是受了誰的欺負,心疼不已,一問之下才知,原來是因為沒有上成女子學院。
不甚在意的笑她,“不就是一間女子學院,上不上有什麽打緊。”
蘇婉一肚子關女女子學院的好看不知道該怎麽和韓以骁解釋,如今上京的閨秀都以能上女子學院為榮,各大世家如今挑選冢婦首選就是女子學院,那些人家中的門檻都已經快被踏平了,那裏的女子能和相公吟詩作畫,又能管的了家中中饋生計,将來更能親自教的了孩子成才。
況山長鐘語芙以後是韓以骁的嫡母,和她提前打好關系只有好吃絕對沒有壞處。
自己去年的時候怎麽就沒有去呢!
好後悔啊。
今年倒好,上京但凡是有點頭臉的人家,無一不是鉚足了勁,想将女兒送進去。
是以,今年的生源就完全是學院挑學生,還舉辦了勞什子的考試。
更叫她生氣的是,她居然沒考上!
蘇婉靈機一動,又捏着帕子哭的傷心,“骁哥哥你不懂,現在但凡是有點頭底子的人家都将女兒送到女子學院去,若是沒上過學,連宴席上都會被人瞧不起,我不管,你幫我想想辦法……”
韓以骁被吵的腦瓜仁疼,揉了揉額角,“心了,你別哭了,我幫你走一樣,去問問。”
蘇婉立刻止了哭泣,喜笑顏開,“我就知道,骁哥哥對我最好了。”
“鐘大姑娘以後就是骁哥哥的嫡母,都是一家人,她一定會給骁哥哥這個臉面的。”
嫡母兩個字,像兩根軟軟的刺,韓以骁莫名很排斥。
唇瓣珉成一條直線,最終又什麽都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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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花淩摘窗,射進了一束捧紗似的輕盈陽光,細細的塵埃在光束裏自由的浮動。
鐘語芙坐在摘窗邊,修長的手指捏着一封韓景譽的書信耐心翻看。
他在邊關頻頻獲勝,這仗已經進入尾聲,他快回來了。
再回來,也快到他們成親的日子了。
雖然他們相隔的遠,但是他們一只靠着信鴿,隔幾日便有書信交換。
這一年的時間,鐘語芙又抽了條,之前略顯稚嫩的面旁如今已經長開。
少女嫣紅的唇角泛着清新的笑容,細細的涓眉染着迷離的愛意,媚眼如絲。
容顏比窗外的花更吸着人的視線。
韓以骁竟看的怔楞護住。
綠蘿親生喚了鐘語芙,禀報世子來了,鐘語芙那一股子懶洋洋的好心情瞬間就沒了,面色不自控的倏然繃緊,渾身籠罩着一股子清淡的疏離。
韓以骁心裏很不舒服。
她就這麽不想看見他,厭惡他嗎?!
鐘語芙先出聲,“世子所來是為何事,快點說吧。”
韓以骁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沒有溫度,“本世子表妹想來這邊上學,想找鐘大姑娘行個方便。”
鐘語芙淡淡出聲,“世子找錯人了,雖說我是山長,但如今招收女學生自有一套流程,表姑娘若是自己有本事考上,誰也攔不住她進學校。若是參加了擢考卻又沒考上,這我也沒辦法,只能等分院了,分院已經在籌建中,下半年就可以了。”
韓以骁心頭升起一股無名火,“鐘大姑娘一定要這般不講情面嗎?”
又是這種全世界都得聽他的語氣。
鐘語芙心裏也很不舒服。
好在如今她是長輩,他是兒子,一個孝子足以壓倒他。
鐘語芙也不慣着他這個毛病,起身道:“世子愛信不信。”
擡腳繞過他準備去看看學生,跟這種人在一起,只會叫她心情不好。
韓以骁卻是忽的跨了一腳,橫在鐘語芙面前攔住去路,“鐘大姑娘,本世子不記得有哪裏得罪過姑娘。”
“有些事不成體統,本世子也幫你瞞着了,未告知任何人,說起來更是姑娘欠了我。”
“姑娘不打算還嗎?”
鐘語芙消化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沒有将他們之前婚約的事情說出去。
鐘語芙一側涓媚挑起來,愈發冷淡道:“世子多慮了,本姑娘不介意你将之前的事情說出去,所以無所謂欠不欠世子,你若是不高興,說出去便是,說你和我這名義上的母親和你有過一日的婚約,是你的養親親手促成的,再說聖上親自收回了你之前的賜婚聖旨。”
“你請便,門在那。”
“你!”
韓以骁就沒見過這麽刁鑽的女子!
氣的腦瓜仁嗡嗡直跳,牙冠都快咬碎了,冷冷丢下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聖人當真有見地。”
鐘語芙愈發笑的燦爛,用一種氣死人不償命的嚣張道:“不敢擔,乖兒子,婚禮再即,放心,那日你好好給為母奉茶磕頭,我這小女子定然賞你一封厚厚的見面禮。”
倏然,韓以骁面色鐵青,指甲狠狠掐進肉裏,恨不得将這牙酸嘴利的女人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