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害人與被害
丞相府
蘇琴撅起嘴，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在胸前：“劉瑞安真的太過分了！要不是他想吃玉姐姐的豆腐，我才不想去撞他呢。”
楚旻寵溺地搖搖頭，将手邊的點心推到蘇琴面前，笑道：“你什麽時候能收斂下英雄救美的習慣？”
蘇琴塞了一口點心，嘟囔道：“……我就是抱不平。”
“這次是因為你們兩人外表差異才能這般混過去，下次可不會這麽幸運了。”楚旻伸出手指點了點蘇琴的額頭，無奈道。
蘇琴一聽，兩眼一亮：“所以我說僞裝成瘸子這個主意不錯吧！誰也不會想到唯唯諾諾的楚琹就是輕功天下第一的蘇琴！”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小心以後陰溝裏翻船啊。”
“才不會呢！”蘇琴勾起嘴角，自信地說，“再說，我還有爹爹幫我呢。”
楚旻端起茶杯，手臂微微一頓，最終還是沒有喝下這口茶。
“也不知道我這個爹爹能護你多久。”楚旻自嘲得說道。
蘇琴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麽。
她是纖花舟舟主的女兒，但不是楚旻的女兒。她身負數百位長輩的血仇之狠，但這些和楚旻卻沒有根本的關系。
楚旻只是錯誤的愛上了蘇琴的娘罷了。
“現在一人之下的那位可是鋒芒畢露，你可別在這個時候傻乎乎地撞上去。”楚旻提醒道。
蘇琴想起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點點頭：“嗯。我不會魯莽行事的。”
楚旻喝完早茶就離開了，雖然沒有入朝廷，但他在外還有不少店鋪需要管理，每天也是忙得見不到人。
蘇琴套上男裝後，就打算去太學府。
太學府是皇城世家子弟上學的地方，楚邱宇曾經也在裏面讀過三年書。
雖說剛被劉瑞安威脅過，但她本人是不害怕的。
因為她一般被欺負了，會在暗中報複回來，讓欺負她的人根本沒有時間搭理她。
剛進太學府，看到蘇琴的人都避她遠遠的。
蘇琴早就習慣了。
她自從十歲開始假裝瘸子之後，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大多是鄙夷。
只不過大部分都不敢表現出來，畢竟蘇琴背後站着一個丞相府。
可劉瑞安不怕，他父親正是禮部尚書，背後也有一連串的官府關系。
“你居然還敢來太學府？”
剛坐下，劉瑞安就走了過來。他頭上纏着紗布，有點可憐，但氣勢洶洶的樣子，誰說不是一個霸王。
蘇琴低下頭，雙手捏緊，弱弱地說：“我……我不敢逃課。”
“嗤。”劉瑞安不以為然，“楚家有你這麽一個後代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蘇琴假裝害怕，往牆邊縮了縮。
劉瑞安坐到蘇琴面前，敲了敲桌子：“好了，我們現在算算之前的賬。我想了一下，也不為難你，你給我一千兩白銀此事就結束了，如何？”
蘇琴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裝的。
這個人是不是想錢想瘋了？！一千兩白銀？怎麽不去搶？
“我……我沒那麽多錢。”
“想想也知道。”劉瑞安一副盡在我掌握的表情，“我也不用你一次性付清，簽個欠條，慢慢還。”
說着，招來自己的小弟，把早就寫好的欠條拍到了蘇琴的面前。
欠你個大頭！
蘇琴想一拳錘上去，讓這個纨绔嘗嘗什麽叫做破顏拳。
這欠條肯定是不能簽的，簽了會更麻煩。一旦有了第一次，劉瑞安肯定還會用此計謀再讓她簽第二次。
無底洞，自然不能讓他得逞。
蘇琴擠出幾滴淚花，說：“我和爹爹去商量一下……”
“不準商量！不然這事沒完！”
“可是……玉姐姐就站在你的身後。”
劉瑞安的身子一頓，猛地轉過頭。
只見一個身着藍色水流裙的女子憤恨地瞪着劉瑞安。
劉瑞安尴尬地笑了笑：“玉兒……”
“無恥之徒！”錢玉兒推開劉瑞安，把拎着的小盒子放在蘇琴的面前，“阿琹，今天你受到驚吓了吧，這些都是給你做的。”
打開盒子，裏面擺放着幾個精致的小點心。
蘇琴甜甜一笑：“謝謝玉姐姐。”
劉瑞安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你給這個廢物做點心？”
錢玉兒理都沒理他，對蘇琴繼續說道：“我不能在太學府呆太久，馬上就走了。以後有誰欺負你，你就告訴我。”
蘇琴咬着點心開心地點頭：果然姐姐很溫柔啊。
錢玉兒笑了笑，臉頰上露出小酒窩，随後便和侍女離開了太學府。
“你……”劉瑞安顫抖着手指着蘇琴。
憑什麽？我追了那麽久的人為什麽喜歡這個瘸子？！
蘇琴見劉瑞安的眼睛都瞪紅了，恨不得吃了她的樣子，怪可怕的。連忙裝出害怕的樣子：“劉兄，對不起……玉姐姐她只是……”
“閉嘴！！！你憑什麽得到玉兒的青睐！！！”
“劉瑞安！”書堂外傳來一道呵斥聲，一個穿着紅玉白荷花襦裙的女子走了進來，“你在做什麽？欺負弱小？！”
劉瑞安：“北虞郡主？你怎麽在這……”
北虞郡主皺着眉，憤怒道：“我都看到了，很好，你們太學府的人都是這樣的嗎？看來我要去問問太子哥哥是怎麽回事了。”
劉瑞安還想說些什麽，只見他的兄弟們沖了上來捂住了他的嘴，一個個忙彎腰道歉。
“對不起，郡主！”
“我們只是和楚琹開個玩笑而已。”
“對對對！我們也沒有打他！”
這人一說完就收到小夥伴們的怒瞪。
北虞郡主挑眉：“哦？打人才算是欺負？”
“不是不是……”
劉瑞安已經蒙了，他兄弟小聲地對他說：“劉兄，你是不是忘記了，楚琹雖然很弱雞，但上有郡主下有各家小姐都很寵愛他啊！”
蘇琴受女人的寵愛，不是平白得來的。
十歲救下北虞郡主，十二歲廚藝得皇後賞識，十三歲解救曹家小姐，十四歲便獲得了全皇城女性的疼愛。
雖然瘸了腿，但是楚家小少爺是真的很善良啊。
也許少爺圈裏看不起楚琹，但是小姐圈裏都把楚琹當小弟弟寵愛。
站在書堂外的傅彥饒有興趣地聽着裏面的對話，早上才見到膽小如鼠的楚琹，沒想到下午卻看到了這邊有趣的場景。
在少爺圈和小姐圈完全不一樣的形象，讓傅彥有點好奇這個楚琹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了。
此事一出，讓傅彥意識到自己的情報來源太過單一，說不定在小姐圈子裏還會有不同的收獲。
“傅大人……我們是不是要……”身後的下屬提了一聲醒。
傅彥點點頭，輕聲命令：“抓人吧。”
書堂本來還鬧騰騰的，一群穿着乾安司制服的侍衛沖了進來，他們将整個書堂都包圍了起來。
蘇琴微微一愣，随即看到傅彥垂着眼簾走了進來。
灰蒙蒙的眼睛毫無焦距，平白增添了一絲詭異感。
北虞郡主平靜地看着這一切，她今天就是和傅彥一起來的。
北虞郡主：“傅大人，有勞了。”
傅彥輕笑：“郡主言重了。”随即側頭又說，“把莊飛雲抓起來。”
衆人一愣，猛地回頭看向角落。
莊飛雲吓得臉都白了，他不明所以：“大……大人，我犯了什麽罪？”
傅彥沒有說話，北虞郡主走了出來說：“太子哥哥說了，查到你們家有行刺太子的行跡，懷疑與三皇子反叛軍有關。”
“不不不，這肯定是誤會！我們家怎麽可能和三皇子有關！”
傅彥卻沒有半點遲疑，讓下屬抓住了莊飛雲。
乾安司來的快，走得也快。
本來還在鬧騰地劉瑞安幾人也都安靜了下來。
書室裏傳來幾道議論聲：
“這是……第幾個了？”
“莊家不是近五年才進皇城嗎？”
“只要和太子有點不善的都會當三皇子反叛軍餘黨處理。”
“誰知道是不是外面的餘黨進來了？”
蘇琴把點心也放回了盒子裏，低着頭，眼睛瞪着桌面，憤恨地目光好像透過了木桌，落在緊緊攢住的拳頭上。
又是拿三皇子餘黨的借口殺人……
傅彥敏感的神經好像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只見楚琹低着頭看不清表情。
這是在害怕？
傅彥略有所思地看了看帶刀的下屬們，一個個煞氣鄙人，的确對這些嬌生貴養的公子哥來說有點不适。
“走吧。”不打算久呆，傅彥轉身離開了。
北虞郡主在走之前，湊到蘇琴面前，笑着說道：“阿琹，下次我再來找你玩哦。”
“嗯。”蘇琴心不在焉地應下了。
……
恍恍惚惚上完課，蘇琴回到丞相府。
“小少爺。”門衛的仆人連忙上前扶蘇琴下馬車。
一進門，蘇琴就看到幾個官員從大廳裏走了出來，楚邱宇跟随在邊上，送他們離去。
“大哥，怎麽了？”
人走了之後，蘇琴才上前詢問。
楚邱宇也沒有隐瞞，輕聲道：“莊家出事了，你應該知道吧。”
蘇琴點點頭，說了一下莊飛雲被抓走的事情。
楚邱宇臉色凝重地繼續說道：“太子今天早上沒有上朝，然後下午的時候陛下去過問了，這才知道昨晚有兩個刺客進入了桂寧宮，太子受到了驚吓。”
蘇琴一愣，這才想起來昨晚她和那個黑衣人在宮中的事情。
她問：“可這和莊家有什麽關系？”
“太子的侍女說覺得其中一名刺客和莊家的莊飛雲有幾分相似，一去查就發現了莊飛雲的房間裏藏有夜行服。”
蘇琴眨了眨眼，有點不敢相信昨晚的黑衣人是莊飛雲。
她和莊飛雲也是幾年的同窗了，雖說他有些武功底子，但根本達不到那個黑衣人的程度。
“證據确鑿嗎？”
楚邱宇搖搖頭，說：“夜行服并不能當做絕對性的證據，但是太子說他是就是。所以，也不能排除太子不過是找了個借口端了莊家。”
“莊家近幾年勢力擴張很快，本來就是近幾年來的新貴，發展太快讓太子産生了忌諱。陛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件事就已襲擊皇族之名定下了結果。”
蘇琴不滿地咬了咬牙根：“太子居然這般是非不分。”
楚邱宇按住她的嘴巴，皺起眉頭：“此話不能再說。”
蘇琴低頭應下，但心裏不由得分析着這件事：
如果她昨天不去皇宮，莊家會不會安然無事？
不，就算是沒有她，太子也會找其他借口的。
“北虞郡主的小姑姑，也就是娴妃的妹妹嫁給了莊家的莊子閑。陛下應該會插手，至少不會讓整個莊家都滅門。”楚邱宇揉了揉二弟的腦袋。
蘇琴沒吭聲。
刺殺皇族，就算是陛下插手，這定罪再輕也是掉腦袋。
楚邱宇看出他心情不佳，轉開話題：“不說這些了，劉瑞安沒有再為難你吧。”
蘇琴搖了搖頭，說：“玉姐姐來幫我了，還有北虞郡主……應該沒事。”
楚邱宇放心地點頭，道：“別害怕，劉瑞安再欺負你，我們就告訴爺爺，他就會老實了。”
蘇琴笑了笑，表面上答應了。
楚爺爺當年同意楚旻爹爹收留她，已經幫助她很多了。蘇琴不想因為這點小事去給楚家添麻煩。
不過楚邱宇并不知道她是領養的身份，這麽說也是好心。
夜深後，蘇琴又套上了自己的夜行服，偷偷往乾安司摸過去。
莊飛雲和她的關系雖然一般，但是也出手幫過自己幾次。
太子拿捏莊家雖然和蘇琴本人關系不大，但她和那個黑衣人畢竟是導火線，蘇琴心中多少有幾分愧疚。
蘇琴這次想潛入乾安司內，找到此案的線索，說不定能找到解決之法。
乾安司畢竟是大岳王朝的最高法律部門，裏面藏了太多秘密。
這裏的守衛竟然并不比皇宮差。
雖然守衛似皇宮，但是裏面的布置卻沒有那麽複雜。這裏畢竟是上班的地方，有簡單的地圖很正常。
放案件卷宗的地方叫影卷樓，共有三層樓高。
周邊的守衛也是最複雜和密集的。
但蘇琴對自己的輕功很有自信。
灰雲擋住月光，她腳尖輕點，就上了三樓。推開一扇小窗，身形一縮就鑽了進去。
蘇琴揉了揉撞到的胸，不由感慨還好自己是女孩子，骨架不大，不然能卡在小窗戶上。
房間裏擺放着幾百個書架，甚至有些陳舊的卷宗落滿了灰。
蘇琴看的一陣頭大，但一想到自己花了這麽多功夫進來，不能就這麽走了。
她根據年份開始翻閱新卷宗，一個個無用的卷宗就随意地丢在地上。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蘇琴完全沉浸在找卷宗的過程，沒有注意到一個悄無聲息的身影出現在她身後。
蘇琴起身去夠書架最上面的卷宗之時，另一只修長的手從她頭頂伸了出來，先一步拿到了那份卷宗。
被發現了？！
蘇琴猛地回過神來，轉身就要閃開。
卻見那人速度更快更狠，手掌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一擰，就把蘇琴按在了書架上。
“哐當”一聲，幾本卷宗掉在了地上。
蘇琴剛發出悶哼，冰涼的東西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低頭一看，刀刃散發着寒氣貼在皮膚上，好像輕輕一用力，就可見血。
黑暗中，傅彥垂下眼簾，輕聲在她耳邊問道：“來找什麽？”
“與你無關。”蘇琴沉下聲音。
傅彥挑了挑眉毛，倒是覺得有趣。
他在回屋的時候看到了一個身影向影卷樓摸過來，背影有點像昨晚在皇宮遇到那個女刺客。
可這時這人居然發出男人的聲音。
僞裝？哪個是真的？
“你是昨天那個刺客？”傅彥又問。
蘇琴微微一愣，佯裝聽不懂：“你說什麽？”
傅彥料到此人不會實話實說，輕笑了一聲，說：“告訴我你在找什麽？”
蘇琴不滿地扭了一下手，傻子才會回答他的問題。
可傅彥的手勁不是一般大，蘇琴頓時感覺自己的手腕肯定都紅了。
“不說？很好，那就捉拿你歸案。私自闖入乾安司，你猜是什麽罪行？”
聽他這麽一說，蘇琴慌了神，如果他叫人來她就死定了！
等等，剛才她為什麽問她昨天的刺客？
蘇琴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昨天刺殺太子的人？！”
傅彥輕笑道：“現在不是了，你才是刺殺太子的人。拿你換莊飛雲，挺劃算的，不是嗎？”
“你們沒有證據！”
“怎麽會沒有？”傅彥從口袋裏拿出一個藥粉，撒在蘇琴的衣服上，“西域迷魂粉，大岳可搞不到這個東西。”
粉撒在她身上的時候，蘇琴就聞到一股熏人的花香。
完了！這個是昨晚刺客撒在冬月身上的東西！！！
傅彥勾起嘴角，如同惡鬼低語：“現在，你覺得他們是信你還是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