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并非巧合
張芳豔對塗靜轉述了一下打聽到的情況:“這家小公司從老板到員工全是沾親帶故的外地人, 也不知聽誰說的,現在選了單間隔離安置的,将來還要補交住宿費, 就堅持沒去住酒店的空房, 而是選了在條件相對好一點的隔壁會議室那裏集體休息。
那個會議室有厚重的木門, 還有厚厚的地毯, 席地躺睡都沒問題。新聞發布的時候剛準備好了茶歇,吃的喝的都有, 還有單獨的衛生間和化妝間。酒店那邊也想着省成本,少開幾間房,這幫人又是主動願意的, 就默許了。”
塗靜不放心道:“那他們之中若有人感染發病, 豈不是牽連一團人?”
“他們自己有防護用品,也說有繩子,若哪個人真有身體不舒服就捆了, 再及時通知酒店。反正就是不肯分開。”張芳豔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看見他們那夥人裏有個人被捆在了椅子上。看面貌是個中年男子, 很壯實有點謝頂,不是焦玲玲。”
塗靜對被捆的人還是有疑慮, 建議道:“我們不妨假裝成社區醫護人員,上六層看看。六層沒有,也能上下再多看幾層。”
“好的。”
兩人本來就穿着全套防護服,蒙頭蓋臉根本不用再僞裝,下了車, 徒步走去酒店門口。
張芳豔打了電話聯系酒店保安部, 說六層有人發病, 她們過來确認病情,如果真是感染了喪屍病毒的,需要将密接者都拉走隔離。
酒店趕緊安排工作人員接待她們,帶路去了六層。
他們是爬樓梯上去的。
塗靜還多問了一句:“怎麽走樓梯,電梯沒開麽?”
酒店保安部經理趕緊上前一步,解釋道:“我們沒有開電梯控制系統。那個開啓雖然能讓大家只出入自己所在的樓層,但是從高樓層往下,到八層以下這些公共區域就都是可以随便下來的。為了方便管理,我們停了大樓所有電梯,臨時封閉了疏散樓梯間,只能從樓梯間出來再想進去就難了。
目前只有我們工作人員在發飯的時候才會開電梯,用員工門禁卡上下各層,一次多幾個人,要有人守在電梯門這裏,免得有閑雜人串層。我們這可是嚴格執行封控管理的。”
“那六層滞留在會議室的人沒有向你們報告他們有人發病麽?”
“發晚飯的時候我們巡檢過,他們說那人是羊癫瘋發作,老毛病不發燒。他們自己還和那人呆在一起,我們就信了。”
塗靜語重心長道:“羊癫瘋也需要及時就醫,你們應該向社區彙報一下才對。還好有其他人彙報了情況,我們去看看确認一下。萬一有問題,影響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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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保安部經理忙不疊點頭稱是,又看了看左右手下,疑惑到底是誰捅了消息出去。這種非常時刻,不知道為國家節約一些醫護資源麽?大半夜的,還驚動別人上酒店來查看情況。
打開了六層會議室大門,裏面的十幾人本來都席地躺着睡覺,聽到響動看見外邊亮光,紛紛爬起來,緊張地望向穿着防護服的外來者。
幸而酒店裏這幾個工作人員只是戴了口罩,保安部的制服會議室裏這幾個人都很眼熟,情緒到沒有慌亂。
保安部經理大聲說:“讓她們看一下你們綁在椅子上的人,到底什麽病情。這都好幾個小時了吧,怎麽人還綁着?”
其實不用多說,塗靜兩人已經确認這一屋子人裏沒有焦玲玲,也從這樣遲鈍的反應能看出,他們不像是雇傭兵。
塗靜主動上前一步,走近綁人的椅子假裝檢查那人情況。只見這人面部整潔,整個人昏睡着,體溫倒是正常,至少表面上看着并不像要變成喪屍的模樣。
她張開了感應,沒有發現這些人裏有什麽異常情緒,就溫和問道:“為什麽還綁着他?”
離這人最近的一個男青年解釋:“我們有藥,晚飯那會兒就給他吃了,吃了人也安靜了,就會犯困。他以前也發作過幾次,吃了藥睡一覺就好。他發病前就說,讓我們綁了他不用放開,這樣大家也能安心睡覺。”
這人沒有撒謊,周遭幾個人的情緒都是贊同,無人驚訝,理所當然那種。塗靜心中稍安。
趁着他們說話的時候,張芳豔的視線穿過樓板,上下搜索目标。地下二層在這個位置的是兩名中年女性,穿着統一的制服,身材略顯臃腫,戴着胸牌是快餐店的雇員,她們的容貌和年齡都與焦玲玲對不上。
這時另一個同事發來消息:四十三層是一個女性,周圍沒有其他人,長期維持一個靠坐在地的姿勢,或許睡覺也可能是昏迷了。那人在密閉空間,無法看清面容。
這棟樓經過改造加固,層層疊疊的樓板和加固鋼板嚴重阻礙了視線,張芳豔仰頭看了很久也看不清上面那人的形貌,不過理論上應該是焦玲玲。她讓那個同事繼續在隔壁樓保持警戒,那位本來就是狙擊手,立刻開始選擇最佳狙擊布控點位。
塗靜說:“這位綁着的暫時沒有感染跡象,就是捆着有點影響血液循環,建議換個姿勢……”
會議室衆人這才徹底放松下來,又有人七嘴八舌問什麽時候能解封離開這裏。他們覺得帝都不安全,想早點回老家了。
張芳豔安撫道:“近期可能會開放離開帝都的通道,不過要确保城區內外的主要道路都是安全才能讓大家撤離。請各位及時收看官方新聞,不要相信非官方的傳言。”
離開會議室之後,酒店保安部經理本來是想将這兩位親自送下樓,張芳豔卻拉過這位經理,近距離用嚴肅語氣說道:“剛才我們又接到舉報,說酒店四十三層有人昏迷滞留。你們這裏的負責人卻說二十一層以上昨天就都疏散下來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樓上肯定沒人,大停電之後我親自帶隊上去查看過。”經理的語氣特別肯定,“我們有全樓監控,停電的時候也有備用的發電機,24小時專人盯監控,如果有人出入疏散通道,那肯定能發現。您不信可以查監控。”
張芳豔和塗靜肯定是沒時間查監控的,再說想改監控并不難,不說那個能将研究所聯絡系統破解的異能者,就是普通的黑客,花點功夫也能混淆酒店的監控系統。
實事就是上面肯定有人。
張芳豔說道:“帶我們上去四十三層看一眼,那人在公寓房間裏,如果是昨天一早就在,然後昏迷了,等你們封控再敲門檢查時估計也聽不見了。你們不可能在公寓室內也有監控吧?”
經理這時也含糊了。如果真是昨天一早有人進了公寓,一直沒出來,沒用水電,他們檢查時就是昏迷的,或者是故意不應門,還真容易有疏漏。畢竟公寓區他們先入為主認為沒有客人,後來那六戶公寓也沒有任何用水用電的跡象,他們就更沒有防備了。可萬一是上午那會兒就變喪屍了,或者被困昏迷之類的,那怎麽辦?這責任誰承擔?
塗靜提醒道:“租客來住你們是有記錄的,那麽如果是保潔或者是客人的朋友短時間造訪呢?你們所有這些都有記錄麽?”
“我們酒店包攬了公寓層的保潔服務,至少我們的人員都不在樓上。短時訪客,若有去樓上的,的确是有這種可能。他們只要有門禁鑰匙就能從地下停車場乘坐電梯,直接上到公寓區,可是地下室和酒店之間昨天中午就封閉了……”經理面露惶恐之色,若人有客人是更早就上去的呢?這的确是疏漏。
“所以這是個盲區。”張芳豔下了定論,“現在帶我們到四十三層,說不定有人需要醫療救護。其實你也不必緊張,總之分區隔離嚴防死守,至少大家都還在樓裏,封控後也沒有機會再上下串樓。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
經理不敢再争辯,額頭汗珠滾落,隔着口罩也能看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這時候一直站在經理身後的一個年輕保安,操着口音說道:“叔,要不我帶他們上去看看吧。電梯控制我會開,您連日操勞,大半夜還要起來,是不是心口又不舒服了?”
“那你陪她們上去吧,我的确有點虛。”經理害怕上面真有個喪屍,趕緊将一張門禁卡和梯控鑰匙給了身後這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保安接了東西,暗中噓了一口氣,終于搞到經理不離身的門禁卡和梯控鑰匙了。他心懷鬼胎,一臉嚴肅地頭前帶路,引着張芳豔和塗靜走去了大堂的電梯。用經理的門禁卡打開一個隐蔽的櫃門,再用梯控鑰匙開了電梯鎖,然後動作熟練地調整好梯控。
電梯樓層指示燈亮了起來。
年輕保安一本正經地說道:“其實剛才我就勸我叔開電梯上樓,他非說爬六樓沒事。而且梯控一開,萬一有人從樓上下來,我們不好管理。各位領導見諒!等一會兒到樓上,你們去看情況,我就留在電梯這裏看着電梯,免得電梯被人叫下去。”
張芳豔和塗靜互相使了個眼色,心中已經達成共識。
塗靜早就發現這年輕保安情緒不對勁。
張芳豔則隔着這人的保安制服能看見他肩頭有國際傭兵骷髅軍團的紋身标記。骷髅軍團的傭兵身價不菲,怎麽可能屈就在一家酒店當保安呢?雖然這人身上除了電棍之外沒有其他利器,但是傭兵徒手傷人的本事肯定不少。
張芳豔拉着塗靜先一步進入電梯,站在這人身後。
等電梯門關好之後,張芳豔飛快出手,用随身的小型電.擊器将這人直接電暈了。
塗靜見張芳豔出手,也沒有猶豫,跳起來把電梯監控攝像頭扭到別處。她沒敢對這個保安出手,怕直接掰斷這人骨頭,再将人疼醒過來。
張芳豔目光如炬,将這人全身掃描一遍,翻出來一個微型聯絡器,以及另外兩個門禁卡。其中一張卡上寫着保安部通用,另一張則是白卡沒有任何标記。
電梯到達四十三層,打開電梯門之後,張芳豔将腳下俘虜卡在門這裏,防止電梯被別的樓層叫走,然後她隔着牆仔細看向目标所在的方向。
塗靜也靜氣凝神嘗試感應公寓戶內那人的情緒。那人可能昏迷了,塗靜一開始什麽也感受不到,只能對着那個方向散發出一個意念:醒醒,我們來救你了。
那人的意識逐漸被喚醒,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真的有人與她隔空說話,但她有一個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來救她的人。她太虛弱說不出話,只能在腦海中轉悠着那個念頭。
塗靜仔細分辨對方的思緒,就像是隔了重重紗帳,只能感覺到一些片段詞彙,她對張芳豔說:“她可能已經醒了,很擔憂一件事,我只能接收到幾個關鍵詞,喪屍、進化實驗、數據,別的‘聽’不出來了。”
張芳豔将從這個傭兵身上搜出來的幾張門禁卡在公寓大門那裏依次掃了一遍,沒有一個能打開公寓大門的。
塗靜看了看大門的構造,從背包裏拿出了鏈子斧,對着門軸砍了幾下,那大門就從門框上脫開了,她其實挺克制的,只是從門軸這裏掰開一道供人進出的縫隙,要想直接将大門都拆掉也不難。
還在翻找小工具嘗試撬鎖的張芳豔默默将工具收回了腰包,說道:“你盯着這個俘虜,我進去救人,我看過裏面沒別人也沒有爆.炸物,唯一疑惑的是那人和焦玲玲的照片不太像。”
“你小心。”塗靜輕聲叮囑。
張芳豔則說:“這位假裝保安的是骷髅軍團的傭兵,他若不老實你随便處置,只要活着就行。”
手腳全骨折的人其實死不了,塗靜打量着腳邊這個昏迷的男人,她能感覺到他還在昏迷,如果是裝睡,情緒不同。所以她有點猶豫,要不要現在就将這人處理成不能動的狀态,也能省點心。
片刻之後,張芳豔扶着焦玲玲走出那道門縫的時候,就聽見了慘叫聲。
這聲音分散了焦玲玲的注意力,讓她沒看出來這門是從門軸這裏豁開的。
發出慘叫的當然是那個本來該昏迷的骷髅軍團傭兵。他此時正悔不當初,早知道會被折斷四肢,打死他也不會那麽快醒來的。
現在好了,雙臂雙腿都是不自然地扭曲着,剛慘叫了一聲嘴裏又被塞了一團衣服,翻着白眼想暈又暈不過去,別提多難受了。這就是華國的特戰隊員麽,看着身材一點不魁梧,怎麽出手力量那麽大?
太可怕了,早知道這兩個女人這麽恐怖,他才不自作聰明帶她們上樓呢。
“剛才他醒了還裝暈,我怕他耍花招,就直接弄到他不能自理了。”塗靜解釋了一句,看着張芳豔邊上的人,不免疑惑道,“她是焦玲玲?與證件照和生活照都不太一樣呢。”
其實一開始張芳豔也不太肯定。
來參加新聞發布會的記者焦玲玲不該是穿一身職業裝打扮的時尚一些麽?職業裝是穿了,可為何是一套保潔阿姨的服裝?頭發也是束成馬尾後又在腦後盤起來,與保潔大媽的氣質更接近了,她沒有化妝一臉素顏,這打扮與記者的身份實在差距過大。
“隐蔽标識驗證通過,是焦玲玲沒錯。”張芳豔肯定地答道,“容貌有一定差異,大概是因為她沒化妝?”
說完這些,張芳豔呼叫了接應的部隊,讓他們控制大樓出入口,上到四十三層接人。她并不會貿然就帶着焦玲玲往樓下走。無論電梯還是樓梯間都有監控,如果骷髅軍團有人混入了酒店保安部,那說不定酒店中尚有餘黨,通過監控能發現四十三層的問題。
他們繼續留在樓上還能暫時迷惑旁人。那些人就算察覺到可疑,要想到達四十三層總是要坐電梯或者爬樓梯的,她和塗靜守着焦玲玲在電梯廳這裏,盯住電梯和樓梯間就能有所防範。
張芳豔讓塗靜扶着焦玲玲,喂她喝了幾口功能飲料,吃了一根巧克力棒,而後打開了電梯廳的采光窗子,那個角度是可以讓遠程狙擊手直接看清電梯廳內情況的。近處她們自己守着,遠處有狙擊手,此時此地暫且安全。
焦玲玲吃了些東西之後,逐漸清醒,說道:“你是張芳豔對不對?我和媽媽見過你,你是我爸爸的同事。你,你們怎麽找到我的?我手機早就被我丢了。”
張芳豔先是再次劈砍在了那個倒黴的傭兵頸項上,這次用了十成力氣,确保他一個小時內不會再醒來,才繼續說:“因為我們有特殊方法能找到你。你如果有力氣就和我們說說你之前的經歷吧。”
焦玲玲的确需要傾訴,過去的一日夜實在颠覆了她的三觀,緊張而刺激。若是能選,她寧可昨天請假在家休息,也絕對不會來參加這個新聞發布會。
不愧是記者,焦玲玲的講述言簡意赅,條理清晰。等待支援的時候,張芳豔和塗靜終于了解了焦玲玲遭遇了什麽。
塗靜自問,若她遭遇焦玲玲那樣的處境,未必能有她的機智變通。
原來,焦玲玲為了這次的報道很是花了不少心思,一早提前一小時就趕到了酒店,因此沒有遭遇外邊的大規模交通事故。
酒店內六層會場那裏,一開始也沒有屍變的人,只是新聞發布會的主角以及幾位嘉賓都遲遲沒有到場。主辦方不斷聯絡外界,得到的答複不是堵在路上,就是遇到了車輛事故,不是一兩個小時能到場的。
于是各大媒體只能被迫等待,發布會推遲到兩個小時以後。
焦玲玲來的時候自然是盛裝打扮,她平時上班肯定是要畫濃妝,就算生活中也都至少要淡妝才會見人,雙眼皮是貼的,不近視卻戴了美瞳能放大瞳仁的,鼻梁和顴骨也用化妝手法修飾過,使得下颌尖一些鼻梁更挺拔。她的證件照和所有給別人看的照片,全都是帶妝的,總之一切為了美,卸了妝連親媽都不太認識她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愛好和出神入化的化妝術,才讓她躲過了昨天的一劫。
“……有一次下大雨我被淋的脫妝之後,連自家小區都進不去,因為門禁是刷臉的,只好喊媽媽來開門接我。”焦玲玲苦笑,
“于是在察覺有人拿了個設備,在六層電梯那裏偷偷比對人臉,居然是在找我的時候,我就趕緊跑去衛生間卸了妝。昨天我剛到酒店去衛生間補妝的時候,聽見保潔在與別人語音聊天,知道她還負責樓上公寓區的打掃。她為了存一些能賣的垃圾,才在這個衛生間放清潔用品的隔斷內私設了自己的儲物櫃。我就弄開那個門換了一身保潔制服,找了個垃圾袋将我自己的衣服物品扔在了垃圾間。保潔制服兜裏有一張門禁卡,我猜是能上酒店公寓區的。”
“……”張芳豔好奇道,“有人找你,你為什麽會覺得危險呢?萬一是公事呢?”
焦玲玲疑惑地看了看張芳豔:“是你在昨天九點鐘那會兒發了短信,特意通知我有危險的。”
“我,發短信給你?”張芳豔肯定絕對不是自己給焦玲玲發的短信。
那是誰做的?目的只是為了救人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