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臣之心

安吉拉從昏迷中醒來之後, 感覺不到自己左腿的存在了。

她嘗試着用雙臂支撐起身體,赫然發現自己的左腿從膝蓋開始往下的部分全變成了金屬的。那并不是常見的假肢造型,而是像機器人的腿部, 肉眼能看見多種武器組合在了一起。

紮爾西亞發現安吉拉已經醒來, 揮手讓治愈力者退下, 自己獨自留在了安吉拉的病床前, 和藹問道:“安吉拉,你感覺好一些了麽?”

安吉拉有點惶恐道:“我感覺不到左腿了。”

“不用擔憂, 那只是為你安裝假肢的手術使用了麻醉藥劑。治愈力者已經為你快速治療了全身的外傷,麻醉藥的效果卻不是那麽快就能代謝完的。此後你也需要康複訓練,适應假肢。”

安吉拉想起了昏迷前的事, 對那些圍剿她害她殘疾的華國異能者恨之入骨, 也沒有忘記自己瀕死的恐懼與已經認主的實事。她對着紮爾西亞,面露感激之色,又像小女孩那樣天真地望着他, 疑惑道:“你就是白頭鷹的首領?你不是在黴國本土麽?”

“是的, 是我将你瞬間轉移到黴國,我們白頭鷹的基地之內。”紮爾西亞暗中贊了一句安吉拉的演技, 這表情管理與史密森如出一轍,看來是接受了全面的貴族式教育。史密森可真夠下本錢的。

“你的異能這麽神奇麽?”安吉拉的內心自然是崇拜強者的, 以前她認為自己是天命之女,異能是末世裏最強的,可經歷了一遭瀕死的恐慌,現在她已經認識到了天外有天。

但是這并不能動搖她的理想,她想要在末世裏成就大事業, 不能孤身一個。哪怕現在看起來她需要憐憫和施舍, 她早晚也會尋到機會, 作為人上人站在別人無法企及的高度。

被紮爾西亞救了一命,簽訂了某種契約,她并不怕。這說明現階段她肯定是有利用價值的,她的控屍者異能是無可取代的。接下來只要她維護好與紮爾西亞的關系,說不定能獲得更多資源與好處。

不過養父史密森對紮爾西亞的态度并不明朗,似乎有不臣之心。該如何處理這兩個男人之間的關系,自己才能從中謀求更大的利益呢?

華國有句古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如果沒有天命加持,怎能有如今的際遇?

紮爾西亞并不需要借助法器或異能,就能從安吉拉的表情中看出她心中打的小算盤。活了将近五百年,他什麽人沒見過?

像安吉拉這樣有野心又聰明的姑娘該如何利用,他有的是經驗。

何況還有黃金契約書的約束在,安吉拉跑不出他的手掌心。充分利用好安吉拉的異能,哄着她調動她的積極性,為他賣命效力,史密森那只老狐貍就別想脫離白頭鷹的掌控,在遠東地區獨大。

以史密森低微的異能,失去了安吉拉這樣得力的助手,光靠利益關系收買打手,怎麽可能長久呢?華國的順民,很難真的屈服外族的統治,除非是極其強大的無可撼動的力量,徹底讓他們無從反抗,才會被迫變成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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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森還是活的短,對華國人的性情和歷史了解的不夠透徹。

從安吉拉的病房出來,紮爾西亞心情愉悅地進入了秘密會議室。

這間會議室內布置了各種高科技的設備,依賴黴國以前搞的“聯星”衛星網絡計劃,能與全球任意地點手持配套衛星電話的人進行通話。信號穩定的地方還能夠進行視頻通話。而前幾天,單向傳遞消息都有點困難了。

華國那邊想必也是如此,正在經歷衛星被幹擾的情況。

這并不是紮爾西亞指使異能者做的,而是上個世紀黴國搞的太空針留下的禍患。

與華國的獨立衛星技術相比,“聯星”的衛星有許多組件需要別國提供,組裝後比想象中脆弱。其實黴國已經失去了太空霸權,如今只有華國的空間站在天上,讓黴國極其忌憚。在末世前想要發射新的衛星替換“星之鏈”的損壞衛星,就受到多方制肘。技術上的問題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那些官僚和黨争。

末世之後,紮爾西亞權衡再三并沒有推進太空計劃的重啓,而是選擇先将地面上的統治鞏固住。

失去了遠在外太空的那些高科技的支持,普通民衆消息閉塞,正是他一展宏圖的大好時機。那些被他派出去的人,都是風筝,有一根線握在他的手裏,哪怕現在有什麽野心暫時不聽話,将來等那些人為他經營出了一方資源,他再去摘桃子并不難。

此時的紮爾西亞還不知道艾米麗已經死了,史密森掐斷了遠東地區的信息渠道,許多事安吉拉也不知道,自然無法告訴紮爾西亞。

今天,衛星的狀态終于穩定了,紮爾西亞想與史密森直接溝通,給史密森一點告誡。

視訊暫時還無法實現,只能先用語音,紮爾西亞說道:“史密森,艾米麗已經帶着戰利品在路上了吧?”

史密森不動聲色回答道:“是的,艾米麗沒有用我的私人飛機,我猜她計劃走H國,再搭乘那裏的飛機或艦船。您也知道,她是本次任務的負責人,無需對我彙報她的動向。她出發前和我通過消息,只讓我看顧一下其他還沒撤走的人。”

“那麽你的養女安吉拉有控屍的異能,你為什麽要隐瞞我呢?”紮爾西亞直入主題。

史密森驚異萬分。紮爾西亞怎麽知道的?他自認為很了解紮爾西亞那套故弄玄虛的把戲,卻沒想到他真的能突破科技的桎梏,跨越那麽遠的距離洞悉他藏着的秘密?

這世上的精神系異能者也做不到那麽遠距離操縱什麽,天上的太空針也幫了忙,讓衛星通訊很不穩定。除非是安吉拉自己對外吐露什麽,否則紮爾西亞完全沒有消息來源。

難道華國的那位高層已經抛開他,與紮爾西亞直接接觸了麽?不可能!那人完全沒有渠道,也沒膽子去接觸那麽強大的異能者。

是安吉拉背叛了他?與紮爾西亞暗中聯絡了?

為了避免讓安吉拉接觸其他白頭鷹的人,史密森可是花了大力氣,在艾米麗想逃走前就早早把安吉拉支開了。

紮爾西亞輕笑道:“想不明白麽?其實這事很簡單,你的寶貝養女安吉拉周,目前就在我身邊養傷。她能活下來,來到我身邊,也幸虧了那枚契約戒指,沒想到你那麽看重她,竟然連我賜給你的救命法寶都給了她。”

“那枚契約戒指,真有那麽神奇?”史密森難以置信。他當初就是信不過紮爾西亞,才将他給的那枚古董戒指編了個來路,轉贈給了安吉拉作為成人禮。

“随身攜帶那枚契約戒指的人,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可以聯系到擁有黃金契約書的人,只要全心全意侍奉我為主,自然能得到救贖,瞬間傳送到我身邊。這個法寶比你所知更古老,也更神奇,這是已經消失的文明留下的瑰寶。”

紮爾西亞一字一句道,“在你還是懵懂孩童的時候,我就将你帶在身邊,你如今的見識和信念,也是我親手塑造的。你會沉迷收集古老文明的文物,會相信那些超凡遺物都是如今未解的高科技制品,連□□這種興趣愛好你也随了我。哪一種與衆不同的遠見卓識不是我潛移默化灌輸給你的呢?”

史密森的額頭冒出了冷汗,嘴角緊緊抿起來。

“你除了異能不夠優秀,這是天生的缺陷無法彌補之外,比起組織中其他的人而言,最像我的性情,你很聰明,有格局有眼光,有能力有手段,還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可這些都是我賜予你的。我能造就你,也能輕松毀掉你。華國人若知道你是白頭鷹的人,會輕易放過你麽?”

紮爾西亞話鋒一轉,“如果你對我能更忠誠一些,我完全可以不遺餘力鞏固你的權勢,讓你成為組織中自我之下的第二人,或者說我的繼承人。可惜,你還是太心急了一些。但我有耐心也有寬容心,可以給你機會,讓你能反思一下并及時糾正錯誤。”

紮爾西亞說的越是和顏悅色,史密森聽着越是膽戰心驚。

他全身都被冷汗濕透了,趕緊表态道:“首領,我怎麽可能對您有不臣之心?我的異能最為低微,仍可以在組織中有較高的地位,這都是您賜給我的。我沒有不知足,而是一直按照您的指引,開拓遠東的資源。我将妻兒留在您的身邊,孤身一個在華國龍潭虎穴之中,如履薄冰過協助艾米麗完成了任務,難道這還不能夠證明我的忠心麽?”

“安吉拉這事,你怎麽解釋呢?發現了異能者,還是這麽強的控屍者,你居然沒有對我吐露半點消息。這讓我不得不懷疑,遠東那邊的消息,也被你瞞下了不少。”紮爾西亞這句話倒不是憑空指責,他也的确有此懷疑。

艾米麗失聯了兩天,逃亡中這種現象也很常見,可若是她已經死了呢?史密森害怕任務失敗的追責,故意知情不報,讓安吉拉離開帝都忙別的事,不協助艾米麗的任務,以上種種都不是不可能的。

紮爾西亞心想,他應該改變策略了,換一個更聽話的代言人。比起狡猾的史密森,安吉拉這種簡單的心智更好控制,而且安吉拉有華國人的面孔,更适合在遠東地區樹立威信,當一個合格的傀儡。

史密森依然試圖解釋:“安吉拉太年輕,又是華國族裔,剛覺醒異能不久,想法特別多。我本來想磨練她一段時間,讓她認清現實知道敬畏組織的力量之後,再舉薦她加入戰隊。可是她,執行任務過程中總是受挫,這一次瀕死,幸虧您施救。既然她已經去到您身邊,是她的幸運,請您看在我的面子上,教導她一二。”

“哼。”紮爾西亞用鼻音哼了一下,對史密森的表态不置可否,在結束通話前,他忽然提了一句,“霓虹國新加入戰隊的藤原薰是很強大的金屬控制系,已經上了那邊的一艘黴軍航母。不過我沒讓他回黴國,而是派了新任務讓他練練手。如果艾米麗或者藤原薰聯系你提出了什麽需求,你實在無法滿足的,記得一定要告知我。千萬不要再自作主張弄巧成拙。”

史密森挂斷了通訊,身上的冷汗還沒幹,心态卻漸漸穩定下來。

艾米麗是不會有什麽需求了。那個歐陽雲卷也一起陪葬,讓紮爾西亞的希望落空,這事對史密森而言是個好消息。

安吉拉被弄去了首領身邊,雖然出乎意料,不過史密森對那個養女的性情最熟悉了。

紮爾西亞那種人精肯定能一眼看穿安吉拉的那些小心思,只會把安吉拉往好用的工具或傀儡代言人的方向培養。即使紮爾西亞從現在就開始計劃用安吉拉取代他坐鎮遠東地區,那也仍需要時間慢慢調、教。由紮爾西亞替他磨掉安吉拉的野心,還省了他的力氣呢。

而紮爾西亞再強大也沒有分、身術,不會舍下已經經營了幾百年的黴國和黴洲大陸。只要紮爾西亞不親自來華國,那他就還有機會發展壯大自己的力量培植更多心腹黨羽,繼續在遠東地區逍遙一段時間。

話說回來,史密森一直沒有想透的一件事是,紮爾西亞為什麽大費周章,非要将歐陽雲卷搞去黴國?

既然有能瞬移某個人的法寶,怎麽不讓歐陽雲卷也瞬移過去?可見那種逆天的法寶也一定有使用上的諸多限制。

那麽這一次歐陽雲卷徹底死了,艾米麗搞砸了,紮爾西亞損失的除了一批精銳親信之外,還有什麽?他實力被削弱了多少?

不過随着喪屍病毒的傳播,自然覺醒的異能者越來越多,白頭鷹戰隊的人還會不斷擴充。就比如剛才紮爾西亞提到的,那個金屬控制系的藤原薰,不能讓他回去黴洲。他要想個法子,将那人收編到自己的麾下。

史密森早就計劃好了撬牆角,白頭鷹在遠東地區招攬的異能者新人,哪一個都別想離開。

……

塗靜坐在新基地的會客廳內,穿着一身得體的便裝,望着窗外升起的太陽,把一會兒要做的事情再次預演了一遍,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今天雖然是她一個人面對謝波,不過此前的鋪墊已經由朱臻他們暗中進行了一輪,以确保謝波能帶着某種設定好的期待,進入這個房間,這樣才更容易接受她的心理暗示。

新基地的地勢很高,往東雖然看不到海,卻能看見高樓林立的魔都城區。

福社山的噴發在早上已經停止了,火山灰随着海洋上的季風飄蕩,尚未移動到華國的頭頂上,因此今天還能看見日出。可是再過幾天就未必了。

接下來,華國一整個夏天都會是陰暗的,少見晴朗的天氣。以往那些高溫炙烤的天氣,在今年都很難再體會到了。

不過由于火山灰阻擋了日光,讓北極變暖的現象得以緩解,意外地讓極地的動物們迎來了一年的好光景,繁衍生息。

所以火山噴發,說不定是地球的自救行為,用這樣激烈的形式去除掉人類帶來的負面作用,減輕負擔。

人類依然自負地以為自己是地球的主宰,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可如今,喪屍與變異生物橫行,人類面臨生存之戰。而所有這些艱難地掙紮,在地球看來也不過是朝生夕死的一群蟲子争食,留下誰或者全死光了,那都是微不足道之事。

謝波走入會客室的時候就看見了那位凝神思索的年輕女子。這人是帝都來的特別要員,據說位高權重很有影響力,是神秘的異能者,為了謝之遙的事情專門約見他。

謝波一走進會議室,不知為何立刻萌生了一種奇特的心态。或許是對方的親和力氣質,也可能是別的什麽先入為主的感覺,總之他有一種預感,今天将是他人生的轉折點,絕對是個好機會,一旦抓住了,他就能夠得到更高處的權勢地位。

“請問,女士怎麽稱呼?”謝波彬彬有禮地問話,并未表露出半分輕視。

塗靜感知到謝波的心态變化,确認對方果然是有野心,不甘心只做一個商人。

于是她以溫和語氣說道:“我姓塗,稱呼我同志就好。我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且涉密,這一次也是迫不得已才與你直接溝通。但我接下來要說的事都是國家機密,你知情後請務必保守這些秘密,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能說。我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對不對?”

“是的,我進入這間會議室前已經簽署了保密協議。”謝波很自信地回答。其實他也從別的渠道了解過異能者的事。

如今喪屍病毒橫行,每個軍區都有特戰隊,特戰隊的骨幹都是異能者。而這些異能者很早就有異能,并不是像民間傳聞那樣因為喪屍病毒而覺醒了異能。

當年有人秘密接觸謝之遙,事後,謝波托了不少關系,才輾轉打聽到,很可能那就是特戰隊的人納新。不過謝之遙顯然拒絕了,或者說是推辭了。

塗靜看似很實在地将情況告知了謝波:“謝之遙和他的生母都是潛在異能者,異能者自古就有,不過大多數一生平順的人很難自然覺醒異能。如今,謝之遙已經被變異生物寄生,襲擊了很多安置點和避難所。不過他保留了一部分人性,我們想從你這裏了解一下,他有什麽弱點,以便完善本次作戰計劃。”

名義上和官方資料中,謝波一直是謝之遙的監護人,他在人前總會顯示出對前妻之子的照顧與維護之意。哪怕實際上兒子很叛逆,對他多有不敬,他也能容忍并試圖改良父子關系。

謝波猜測特戰隊肯定已經從謝之遙那裏了解過兩人之間真正的情況,于是修飾了一下自己的言辭:“謝之遙對我有諸多誤會,他母親那時的确病重,我也為她找過無數名醫,都說治不了。她抑郁狂躁,總懷疑我害她,已經無法撫養孩子,我這才忍痛提出離婚。那時候謝之遙還小,我又忙着生意,他自然更依賴信任他的母親。所以,這些年,他不肯對我說他的心事。如果有弱點,那一定是他的母親。”

塗靜不想聽這些鬼話,接茬說道:“他的母親已經死了。我們幾年前派人接觸過謝之遙,已經和他說明了其母病情沒有誤診,的确是不适合撫養孩子。他那時似乎也想通了,放棄了加入特戰隊,說他志不在此。你知道他想做什麽呢?這可能與他如今徘徊在城市裏的執念有關。”

謝波看了一眼會議室桌子上擺放的能攝錄他們兩人的攝像頭,心中略有忐忑,臉上透出了幾分猶豫之色。這明顯是特戰隊有求于他,他盤算着,是不是該趁機開個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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