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香茶對夢中這個朋友是無話不談的, 尤其當事兒關乎她家。

“筆友哥哥,你知道嗎?我家住進了一個人。”

許久年嗯了聲,尾音上揚。

“誰?”

香茶:“小宋官。”

頓了下, 香茶組織語言, 将宋秦的個人信息說了出來。

“…他就是你堂姐的筆友?”

許久年眯起眼,懶洋洋地說:“你是因為他才喊我筆友哥哥的吧?”

香茶沒吃過醋,不然定能聞到空氣中的酸味。

在許久年自認為漫不經心的注視下,小屁孩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是呀。”

綿細甜純的小嗓音裏摻雜着絲絲誠實的氣息。

許久年黑臉,深吸一口氣, 他問:“你不喜歡那人?”

回想起宋秦在趙家刻意堵她的畫面,香茶用力搖頭, 堅定道:“不喜歡。”

似乎是真的被宋秦的猥瑣盯梢吓到了,她又補了句:“他好可怕,總是對我笑,可我又不是香饽饽…”

瞅着小屁孩怕怕的眼神,許久年禁不住打趣:“他是怎麽笑的?你笑個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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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茶還真的開始嘗試了,白嫩的手扒拉着臉皮,龇着小嘴僵硬的露出八顆米牙, 含糊不清地說:“這樣笑。”

許久年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香茶以為許久年看不清楚,就把臉盡量往前湊, 拉扯臉頰的力度加大。

“能看清嗎?”她問。

“能, 能看清一點。”

許久年盡力憋着笑, 說:“猙獰的像個小鬼頭。”

香茶以為許久年說的是宋秦,立馬贊同道:“是吧?我也這麽覺得。我不喜歡他住我家,可他是小宋官哎, 別人都巴不得他住,爹說他值錢, 奮鬥叔為了他經常往我家裏拎黑豬肉。”

許久年好奇:“為什麽叫他小宋官?”

香茶:“他姓宋,又是個小官,所以是小宋官。”

“那我呢?”

小屁孩可喜歡給人取外號了,但這孩子人小鬼大,有些外號只在腦子裏打轉,絕不會當着本人的面喊。

香茶想都沒想:“就筆友哥哥啊。”

許久年哼了下,不是多親近的稱呼。

估摸着要到小屁孩起夜的時間了,許久年不再糾結這個,而是道:“你不喜歡那個小宋官,你別搭理他就行了,目前看來,他應該不會傷害你。”

“不過…”

香茶:“不過啥?”

許久年:“他原先是你堂姐的筆友,鐵絲引雷的事八成是他撺掇你堂姐幹得。”

香茶握緊拳頭,悶聲道:“那我得提醒我爹提防着小宋官。”

說幹就幹,第二天趁宋秦不在家,香茶立馬和趙老三說了。

趙老三:“鐵絲的事…美玉堅持說不是小宋同志撺掇的,現在的小宋同志是咱大隊的指望,我去跟大隊長告狀,大隊長恐怕不信。”

趙葉茂看不慣宋秦在他哥面前好為人師的模樣,眼珠子轉了下,賤兮兮地笑:“爹,我有法子趕他走。”

香茶其實也有,于是說:“咱可以讓美玉姐…”

趙葉茂瞪大眼:“嘿,你咋知道我的想法。”

揪着香茶軟滑的臉蛋,趙葉茂笑着來了句:“跟我肚子裏蛔蟲一樣。”

香茶打掉二哥毛躁的手,看着她爹:“爹,你不是說美玉姐在家抹眼淚嗎?咱把小宋官送給美玉姐吧,美玉姐肯定就不哭了。”

趙老三笑,暗道女兒年紀還是太小不懂事,美玉是大姑娘,和原先當過知青小宋同志其實不能走得過于近。

即便沒有出現鋼筆事件,大隊長也不會讓小宋同志住進美玉家,指不定又鬧出隔壁大隊那種女孩自殺的慘事。

香茶不明白這裏頭的彎彎繞繞,她只想早點‘趕’走小宋官。

“姐夫——”大老遠就聽到錢火狗的吶喊聲。

趙老三在做兔籠,香茶和趙葉茂用心喂,兔子長得飛快,得趕緊分籠養。

“咋這麽高興?”趙老三擡頭問進來的青年。

錢火狗是一路從火車站跑過來的,眼下快到夏天,天氣越來越熱,錢火狗真是應了他的名字,渾身都是火氣,跑來時汗珠淌進了麥色脖頸,裸露在外的贲張肌肉一股一股地跳躍。

“好事!”

錢火狗咧開嘴笑,眼角眉梢都染着激動。

“別拿你那臭汗手捏香茶。”

趙老三撇開錢火狗欲伸出去的手,沒好氣地說:“說說吧,啥好事。”

香茶端來一壺晾涼的清茶:“舅舅,喝茶。”

錢火狗痛快喝了:“再給舅舅倒一碗,渴死我了。”

香茶乖巧滿上。

喝了三大碗後,錢火狗一屁股坐到門檻上,含笑的眼灼灼地盯着香茶看。

香茶懵:“狗舅舅看我幹啥?我臉髒了?”

錢火狗:“沒髒,漂亮着呢。”

趙老三翻了個白眼:“趕緊說事。”

錢火狗壓低聲音:“姓宋的不在家吧?”

香茶端了個小凳子坐下,聞言搖頭:“小宋官出去了,一大清早就被奮鬥叔喊走了。”

瞧着奮鬥叔好像還挺着急。

趙老三知道的多,道:“山上的三葉茶株幹死了不少,大隊長急得哭,附近又沒水塘,喊小宋同志過去應該是商量挖渠的事。”

今年雨水不足,導致本該一個多月的摘茶期愣是驟縮到半個月,劉奮鬥急,他們這些社員也急。

完不成指标,被公社批評是一回事,他們的工分也會大打折扣。

靠山吃山,他們大隊主産三葉茶,今年三葉茶産量不如意,他們認了,誰叫老天不關照他們。

但不能曬傷接下來要移栽種植的三葉茶株,這可是子孫後代的福祉啊!

所以劉奮鬥就天天往趙家跑,和宋秦去山上踩點,好計劃出挖渠路徑。

聽說宋秦不在,錢火狗聲音頓時大了點,但也還是憋着氣聲:“姐夫,我接了個活…”

香茶湊近,學錢火狗,神神秘秘地問:“啥活呀?”

錢火狗:“我在火車上看到有人賣你那個紅盒子,我就買了來,一轉手,得,立馬掙了張票子!”

說着拿出兜裏早已焐熱的大團結,得意的炫耀:“看到沒?我不過轉個手,立馬就來了張。”

“哇。”香茶眼中滿是佩服,“狗舅舅好厲害啊,值半只人參雞了哎。”

錢火狗被外甥女誇得胸膛挺直,腦袋神清氣爽:“香茶,舅舅待會帶你去縣裏扯布做身衣裳咋樣?舅舅現在是有錢人。”

香茶想着筆友哥哥要給她拍照,拍照當然要穿花衣服,所以她重重嗯了聲。

“好哇,不過我有錢,爹給我的。”

自從上了學,她爹隔三差五會給點錢給她,讓她交給靜婉老師。

學校的知青老師們閑下來會結伴去縣城買各種東西,她經常看到江绫雅老師拎着豬肉回知青食堂打牙祭。

她很少讓靜婉老師幫她買零嘴,她的錢全存了,數一數得有好幾塊呢。

錢火狗:“你那點錢不夠,買衣還得要布票,我早就想給你買兩件夏衫,所以倒賣的時候,我特意向那人要了幾張布票。”

趙老三:“狗子,你且悠着點吧,你姐要是沒死,就你今天幹得事如果被她知道了,哼,你兩條腿怕是要被打腫。”

錢火狗倒賣華容道,其實就是在投機倒把,一旦被大隊的周老頭抓住,不蹲號子也要剝層皮下來。

錢杏花只有錢火狗這個一個弟弟,但凡看到,錢杏花都會揪着弟弟狠狠一頓打。

可錢火狗的名頭早就被繼母傳壞了,現在的錢火狗在外人眼裏,是個實打實的二流子。

用錢火狗的話來說:“我都爛成這樣了,我要是還不幹點壞事,豈不是對不起外頭人罵我的那些話?”

所以這些年錢火狗背地裏還在黑市倒騰,但受着趙老三的囑咐,錢火狗不敢太張揚,就偶爾弄點小錢花花,三毛五毛的…

錢火狗嘿嘿笑:“姐夫,你不說我姐就不會知道。”

頓了下,錢火狗又道:“姐夫,你怕是還不知道吧?我盯上那玩意賣是有原因滴!”

趙老三嗤笑:“你倒是說說。”

錢火狗撸起袖子給香茶編小辮,外甥女的頭發比村裏小孩的頭發都要軟,又黑又密,到了夏天不紮起來會很熱。

取出兜裏買的紅頭繩,錢火狗熟稔的給香茶紮了兩個小麻花辮。

邊對趙老三說:“這事還得謝謝香茶。”

香茶摸摸小辮子上的頭繩,紅豔豔的頭繩末端懸挂着一枚銀色鈴铛,随着她腦袋的晃動發出叮叮當的清脆響聲。

趙老三踹了小舅子一腳:“麻溜的交代,賣什麽關子!”

錢火狗疼得嘶口氣,說:“香茶把她那紅盒子往學校一帶,一堆小娃娃們回家吵着要,可咱們縣沒得賣,我就想着去黑市碰碰運氣,倒騰些零用錢花花,姐夫,你猜這麽着?”

又是猜!

趙老三火氣上頭,擡起腳。

“別別別。”錢火狗抓着香茶的肩膀往後縮。

香茶怕癢,當下咯咯笑個不停。

錢火狗松開香茶,繼續說:“那些娃娃的家長暗中找上了福子,福子就問我,我就留心着火車上的人,嘿,還真叫我碰上了,三十塊兩個半舊的,我賣二十一個,賺十塊錢!”

香茶眼裏閃着光:“狗舅舅真厲害。”

錢火狗笑着摸摸外甥女的頭,和趙老三打商量:“姐夫,我想接着幹,我問了火車上那人,他說他是在a 省買的,我想着我跑一趟帶點回來,賺了錢也好娶婆娘,你說呢?”

“a省?”香茶唔了聲。

趙老三瞪了眼錢火狗,問香茶:“a省咋了?”

香茶捂着嘴小聲道:“筆友哥哥送給我的紅盒子就是在那買的,他說那邊有做紅盒子的工廠…”

錢火狗拍起大腿:“有廠好啊,我買得多更便宜!”

趙老三想一棍子敲醒小舅子,罵道:“你咋買?沒工業券你連個盒子蓋都買不到,還買多點,你不怕售貨員報公安抓你啊?”

錢火狗:“我一天買一個,我把福子,順子他們都帶上,反正他們在家閑着也是閑着,他們跟我一起買,多買幾天,換着人去買肯定不會被發現。”

趙老三睨了眼跟前這個熱情高漲的小夥子,涼涼道:“來回火車票,吃喝住行,敢情你小子是想帶着福子順子他們飛過去?不吃也不喝,還不睡,買了東西再飛回來是吧?”

一聽這話,錢火狗嘴角的笑容放大,就差給趙老三跪下了。

“姐夫,我的好姐夫,我這不是來找你來了嘛,你可是我唯一的姐夫,你得幫幫我。”

數着大拇指和食指交錯在一塊搓了搓。

趙老三黑臉:“滾,犯法的事你竟然還敢拉着我,我要是進去了,枝繁葉茂,還有香茶誰養活?你們一個個光着腳不怕掉水裏,我後邊一堆孩子呢!”

錢火狗站起身,肅着面孔:“姐夫!親哥!我喊你一聲哥好不好?我發誓,哪天沒走運被周老頭抓住了,我就是命根子斷了都不會提哥半個字!”

趙老三:“油嘴滑舌你倒是算一個,就你這樣的,哪個姑娘肯做你婆娘,你也不小了,該——”

“姐夫……”

錢火狗趕忙打斷趙老三的絮絮叨叨:“我一個混小子沒錢誰肯嫁給我?我得掙了錢才能想女人啊,姐夫,我親哥,你就借點給我行不,我再混蛋也不會出賣你…”

趙老三當然清楚這點,他這麽說其實是想打消小舅子的念頭。

走那條路掙錢是快,但危險。

可……

小舅子的名聲不好,要是再沒錢,些許真要打一輩子的光棍。

杏花要是知道他弟成不了家,在地下大概會過得不安生吧。

院子裏靜了又靜,錢火狗雙手握着香茶的小辮子,眼睛卻一瞬不瞬得盯着他姐夫,就怕他姐夫嘴裏蹦出‘不借’二字。

香茶腦子滋溜轉,也在看她爹。

趙老三沒說不借,而是道:“狗子,憑着當年你在錢家護着你姐的情分,我把你當我親弟弟看,我給你指條掙錢的好路子,咱大茶山往裏走——”

“別別別。”

錢火狗捂住耳朵:“山裏的好東西是你和香茶發現的,我不湊那熱鬧,你就說借不借吧。”

趙老三嘆氣:“要多少?”

錢火狗比了個數,趙老三起身前去拿了。

拿到錢,錢火狗感激涕零,對着趙老三一個勁地喊好姐夫。

香茶被錢老三舉到頭頂轉了好幾個圈才放下來。

擺了擺暈乎乎的腦袋,香茶問道:“狗舅舅要去賣紅盒子了嗎?”

“對啊。”

錢火狗笑得眉飛色舞:“等舅舅掙了大錢,舅舅給你買更多的衣裳穿,一天一個樣,好不好?”

香茶簡直不敢想這樣的奢侈日子。

趙老三不放心,左說右說。

錢火狗耳朵都聽起繭了,看到趙老三将賣人參雞的錢鎖進櫃子,便道:“姐夫,你這錢不好用吧,得找個說辭拿出去才不顯眼。”

趙老三賣人參雞和人參得了将近八百塊,這筆錢太多了,趙老三平時都不敢用,也就偶爾給家裏加個餐。

這會子錢火狗想倒賣紅盒子借了三百,剩下還剩四百多。

“花錢的事我有數,這個你別擔心,我已經想到法子了。”

趙老三也急着花錢,他想去公社畜牧站買頭豬回來養。

錢火狗:“那就好。”

“走咯。”

錢火狗抱起香茶,笑吟吟道:“咱坐火車進城買衣服去咯!”

香茶學錢火狗,坐在錢火狗的肩膀上扯開嗓子興奮地喊:“買衣服,買新衣服~”

錢火狗飛速往院子外跑,一出門就碰上了剛從山上過來的宋秦。

宋秦繞着大茶山走了好久,腳掌發疼,腳拇指起了好幾個水泡,俊臉上滿是疲倦。

看到要出門的香茶,宋秦楞了下,立馬打消回屋大睡一覺的計劃。

“你們這是要去哪?”

錢火狗聽說了姐夫家住進來一個男人,香茶很不喜歡,他更不喜歡,一看到宋秦,錢火狗就想起宋秦之前在火車上對他露出的那抹鄙夷神情。

但無奈這人是大隊長領進趙家門門的,錢火狗可不想給姐夫惹麻煩。

便淡淡開口:“我們要進城…”

宋秦立馬道:“巧了,我正好也要去城裏,一起去?”

錢火狗想拒絕,可他看到劉奮鬥走了過來,只好點頭。

香茶小小哼了聲,別過臉不去搭理宋秦。

往大茶山火車站去的路上,宋秦可尴尬了。

問啥都沒人理,宋秦一閉嘴,香茶和錢火狗立馬叽叽喳喳的談笑起來。

“狗舅舅…”香茶嘴巴湊近錢火狗的耳邊。

嘀咕了兩句,本來慢搖搖往山上走的錢火狗突然加速,不一會兒就把宋秦落在了後頭。

“錢兄弟,香茶,你們等等我…”

香茶瞥了眼後頭滿頭大汗的宋秦,笑着說:“狗舅舅,再快點!”

錢火狗是在山裏長大的本地人,挑着擔子都要比空手的宋秦走得快,何況現在的宋秦腳上有傷,又在山裏奔波了一上午…

不一會兒兩人就看不到宋秦的身影了。

山上。

周老頭坐在那看着兩人,香茶已經是小學生,她知道逃票是不道德的行為,所以她主動打開背上的小包。

“周爺爺,我要買兩張票。”

周老頭樂了,邊收錢邊剜了眼錢火狗,罵道:“你個狗東西,你好好跟你外甥女學學,人家五歲都知道買票…”

錢火狗奪過周老頭手中的錢塞進香茶的包裏。

周老頭氣得白胡子翹起。

錢火狗立馬從兜裏拿出一張大團結,笑嘻嘻地塞進周老頭的手裏。

“找錢吧。”

邊說邊嚣張地抖起一條腿,粗粝的巴掌斜伸向周老頭,下巴昂着,口氣有多張狂就有多張狂。

周老頭愣住了,錢火狗這樣的混球竟然拿得出大團結!

香茶:“周爺爺,你不舒服嗎?”

周老頭咳了下:“沒…”

被驚到的周老頭手在哆嗦,抓起一把毛票就要給錢火狗。

香茶:“不對不對。”

扒開錢火狗的手,香茶抽出兩張:“周爺爺,您多找了兩塊錢。”

錢火狗拉拉外甥女的小辮子,無奈:“你這孩子…”

香茶才不想貪這兩塊錢,當着周老頭的面重新數了一回。

周老頭啊的回神,如果香茶沒提醒,找錯的兩塊錢是要他自己補上的,他婆娘最近生了場大病,家裏正是用錢的時候,兩塊錢對于以前的他而言算不得大錢,可今日不同往日。

甥舅倆興高采烈地讨論着待會要去哪買衣服,說着說着,香茶一扭頭就看到一群熟悉的人上山來了。

“李老師?”香茶喊人。

宋秦在半道遇上了要去城裏的李靜婉等人,在這幫知青的攙扶下,宋秦才不至于中暑倒下去。

看到香茶,李靜婉呀了聲:“你也要坐火車去城裏嗎?”

席季路和江绫雅齊齊看過來。

據他們所知,瑤山生産隊的村民都恨不得一個子掰成兩個花。

自打知道他們這些知青隔三差五要去城裏買東西,他們突然就成了村民的代購,東家請他們買幾袋鹽,西邊求他們扯幾尺布…

知青下鄉要和貧下中農打好關系,唯有關系在,他們上工的時候才會得到村民的關照。

所以就連江绫雅都樂意進城的時候捎帶着幫村民買日常用品。

買了這麽多次,李靜婉發現唯獨趙老三家從不央求他們這些知青幫忙。

久而久之,李靜婉猜測趙老三些許捉襟見肘。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沒婆娘,分了家,還要供三個讀書娃,不容易啊…

所以當看到香茶出現在火車站時,李靜婉表現的十分驚訝。

坐火車不便宜,村民幾乎都不坐,也就他們這些手頭有點錢的知青們舍得坐。

香茶笑着點頭:“李老師,我舅舅要帶我去城裏買夏衫。”

李靜婉看向牽着香茶的青年,笑着打招呼:“香茶舅舅好。”

李靜婉很喜歡聰明的香茶,連帶着對香茶的親人都有一層濾鏡。

錢火狗渾身一震,麥色臉頰唰得一下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紅雲。

這姑娘真好看…聲音甜甜的,笑起來眼中亮閃閃的…

香茶揪了下狗舅舅的掌心肉:“狗舅舅,這是靜婉老師。”

錢火狗忙點頭哈腰:“老師好~”

李靜婉撲哧一笑,也不知是笑錢火狗的名字,還是笑錢火狗像個憨娃一樣喊她老師。

錢火狗感覺他此刻人飄在空中飛呀飛,快活極了,耳邊的笑聲和香茶頭上的銀鈴铛一樣,叮叮當,叮叮當,好聽的不得了。

“你有錢買火車票嗎?”突然一道鄙夷的女聲砸過來。

錢火狗腦海中的旖旎瞬間消散,定眼一看,說話的是站在李老師身邊的一個女知青。

江绫雅這句話問得是香茶,不等香茶說話就厲聲指責起香茶。

“香茶同學,老師有沒有教過你,沒錢不可恥,可恥的是你不誠實,你沒錢就別坐火車,怎麽可以逃票?你真的太不像話了!”

江绫雅本來就對香茶有偏見,這會子看到頭發亂糟糟不修邊幅的錢火狗,江绫雅更是篤定這兩人沒買票。

一番話說得又重又急,幾個知青都看了過來。

錢火狗是個喜歡用拳頭解決問題的男人,可一看譏笑他們的是個女知青,當即萎了。

錢火狗的偃旗息鼓給了江绫雅自信,只聽她陰陽怪氣地沖香茶笑。

“有什麽樣的大人就有什麽樣的小孩,讀書好有什麽用,就憑你今天逃票的行為你就不配讀書,你這是在侵占集體的錢,你逃一票,他逃一票,那大家都別出錢了,都學你這種無恥的作為…”

錢火狗是逃慣了票,被一個當老師的知青一時訓得心虛低頭,鼓着腮幫子不知道咋回嘴好。

主要是江绫雅是知識青年,嘴巴子又厲害,錢火狗壓根插不進嘴。

李靜婉嘆了口氣,主動提出幫錢火狗買票。

江绫雅不依不饒:“不行,他們這樣的敗類寄生蟲沒資格坐火車!”

這話激怒了錢火狗,管她是女人還是知青,他必須和這種人好好掰扯。

他是敗類沒錯,他外甥女不是。

江绫雅昂着頭顱,不屑一顧:“怎麽?我罵錯了?沒錢買票就別坐火車,又想貪便宜又——”

“我有票。”

香茶廢了好大的勁才将剛才不小心系了死結的書包打開,氣呼呼地叫嚷:“我們有票!你別瞎冤枉我舅舅!”

握緊拳頭的錢火狗一下卸了手中的力,憨憨地撓起頭。

對哦,他有票…

他咋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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