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

門口設陷阱是十分有必要的, 家裏男人們昨晚回來的晚,洗漱加上吃飯,弄到快天亮的時候才睡着。

香茶睡得香, 雖然中途被李靜婉打擾了, 但小孩子睡覺快,一沾枕頭就又睡着了。

早上也是香茶醒得最早,看到床上熟睡的女人,香茶先是楞了下,睡懵的腦袋瓜過了一會才想起後半夜的事。

李靜婉來她這睡, 也就是說,她舅舅昨晚回來了?

欣喜下床, 香茶立馬來到二樓。

逢雨季一樓是不住人的,不過倒是有幾間房,現在裏邊堆滿了柴。

男人們都住二樓,趙老三一間屋,小栓子和枝繁葉茂睡一個屋,許久年睡一間屋,宋秦不敢一個人在荒郊野嶺的小樓裏單獨睡一間, 所以趙福子在宋秦屋裏的角落搭了個高架床,陪着宋秦, 錢火狗也是一個人睡一間。

二樓空間大, 吃飯的堂屋設在二樓。

香茶下去的時候, 只看到許久年一個人。

“香茶,你過來下——”許久年泡了壺熱茶在那像個老大爺似的。

香茶屁颠屁颠的過去:“啥事?”

許久年呷了口茶,下巴往樓下擡, 輕笑道:“早起我抓了兩個人,你來認認都是誰。”

香茶換上明黃色的雨衣, 套上膠靴,跟着許久年來到一樓。

人還在陷阱裏,此時又下着雨,兩人在陷阱裏掙紮了一個清早,早已狼狽的不成人樣。

但香茶還是認出了兩人。

她撅着嘴說:“美玉姐,秀娥姐,你倆這是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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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美玉偷偷跑過來她其實能料到,只是這秀娥…

秀娥家現在一團糟呢,秀娥不去公安局守着她娘,大老遠上山來這幹什麽?

陷阱裏的兩人為了爬出來早已費勁了力氣,此刻早沒了來時的嚣張氣焰,都一臉哀愁的向香茶求饒。

“香茶,你快拉我上去行嗎?”美玉道。

秀娥在水中泡得瑟瑟發抖,連話都說不利索,但顫巍巍地伸出了一只泥手,意思是讓香茶也拉她一把。

香茶雙手背在身後,哼道:“拉你們可以,不過你們得先交代為啥出現在這,大半夜的不在家裏待着,跑我家來幹啥?是不是來偷東西?”

兩人哪裏敢承認,齊齊搖頭。

越否認就說明香茶猜到點子上去了。

香茶居高臨下地睨着兩人,穿着膠靴的腳在地上來回點,濺起的泥水滋着兩人睜不開眼。

兩人又氣又羨慕,香茶腳上的膠靴是供銷社買的,值不少錢呢。

在香茶的一番盤問下,兩人終于交代了半夜上門的原因。

兩人并不是約好的,但很巧的是一前一後,差不多只隔了五分鐘的樣子。

美玉的目的很簡單,趙老三送給她家的青瓦房被淹得只剩一個屋頂,她家原本的屋子沒做地基,淹得更厲害。

她爹跑大伯家去躲着避難,她娘哭着要帶她去外婆家,她不肯,然後就跑到山上來了。

美玉想着香茶連小栓子一個外族人都收留,那她這個親堂姐豈不是也可以住進來?

可惜美玉的算盤打歪了,正好錢火狗醒了,香茶直接喊她舅舅把美玉送下了山。

她家不是收容所,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住進來。

至于秀娥,香茶更是沒好臉色。

秀娥來趙家幹啥?

她是來求趙老三救她娘的!

本來趙大虎那邊有把握,可誰知趙大虎拿着錢找人的時候被公安抓了,還涉嫌敲詐罪,反正趙大虎是不能指望了。

現在能救她娘出來的恐怕只有趙老三。

她做得夢果然是對的,趙老三是有大本事的人,瞧瞧,山下那麽多戶人家就只有趙老三未蔔先知将家搬到了這裏。

之前她一直不理解趙老三放着好好的青瓦房不住,非要來山林裏住,現在想想,跟着趙老三做事反正錯不了。

如果她娘當初改嫁給了趙老三該多好?

秀娥貪婪地看着眼前的三層小樓,她娘如果嫁進來了,這麽好的家就是她的…

香茶惡心地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壓根不用她來喊人,趙老三便将人丢到了山腳。

正好遇見了李公安,李公安找秀娥問話,便将發了瘋地喊趙老三為爹的秀娥帶走了。

回到山上,趙老三發現香茶和許久年竟然爬山去了火車站。

給錢火狗還有兩個兒子比了個眼神,幾人瞬間懂了,換上蓑衣跟着上山。

樓裏一時間就只剩宋秦和李靜婉。

李靜婉要去知青點看看,等李靜婉一走,家裏就只剩宋秦一人。

按說宋秦以前是這個家最忙的,要指揮整個大隊的挖排水溝嘛,但現在雨勢過大,排水溝根本不管用,李奮鬥現在一心指望着從公社借來的那兩輛抽水機,試圖将洪水抽到山外頭去。

總而言之,宋秦就這麽閑了下來。

在小樓看家的宋秦皺着眉努力的回想着上輩子發生的事。

他對這邊的事都是通過報紙得知的,只知道這邊會發生時疫,關禦竹會帶着軍醫過來支援,剩下的…

等會!

宋秦猛地一下站起來。

他想起來了,這邊爆發時疫可不單單是因為有人餓得受不了去吃漂浮在水面上的動物屍體,最重要的一點是——

好像是某處山體滑坡非常嚴重,一夜之間軋死不少人,屍水流下山,這才滋生了各種病毒…

“是哪塊山體來着?”宋秦急得跑到高地上張望。

最終目光聚焦到修有火車站的那座大茶山。

宋秦正焦急的想着找什麽借口讓劉奮鬥提前預防大茶山地軌出事時,許久年和香茶等人已經趕到了火車站。

與其用迷信的方式告知劉奮鬥地軌這邊要出事,還不如用科學來說話。

“距離火車開過來還有六七個小時,咱們時間充足。”

許久年已經将任務分好了,趁着火車還沒開過來,趙家所有人都下地軌去檢查。

香茶看得非常仔細,歷經一個多小時的盤查後,幾人都在地軌上發現了不對勁。

雨水的沖刷,加上趙大虎這樣不懂技術的地軌工人常年不檢查地軌,以至于這片火車地軌上出現了五處螺絲掉落和松垮的情況。

一顆螺絲釘都能壞事,何況是五顆。

劉奮鬥和守火車站的周老頭看到躺在香茶白嫩手掌心上的螺絲釘,當場臉色驟變。

周老頭年紀大,被吓得險些就這麽歸西了。

如果許久年沒有帶趙家人來地軌這檢查,火車一旦開進來,地軌斷裂是個問題,最不敢想的是火車會翻車。

今天是周末,火車是從山區開向四九城,車上的乘客比平時要多上好幾倍,火車如果在這翻車,後果不敢設想。

劉奮鬥下山找人時雙腿都在抖,壓根就走不動道,還是趙老三站出來道:“大隊長,我去縣裏吧,你告訴我該找誰?”

劉奮鬥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抓住趙老三的手,認真交代:“你去縣裏火車站找黃站長,帶着螺絲釘一起去,讓他趕緊給火車調度中心打電話,即可停止發車!”

趙老三緊緊握着五枚螺絲釘,如風一樣跑下了山。

經過一夜抽水,山下的水已經流了差不多了,不過泥濘地走起來依然十分困難。

趙老三深一腳淺一腳的在上面走着,社員們見趙老三神色慌張的從火車站方向過來,立馬圍了上來。

“趙三哥,你這是咋了,要去哪啊?”

趙老三:“我要去縣裏,我有大事要做,你們別圍着我了,沒事幹的趕緊上山幫大隊長幹活去。”

下邊有副隊長把控局面,一聽山上出了事,副隊長一聲吆喝,大夥拿上農具齊齊往山上奔去。

許久年檢查過了,那幾根被強勁雨水沖出來的螺絲釘有一部分斷在地軌裏,這時候縱是把趙大虎喊來都沒用,何況趙大虎沒本事。

所以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将地軌剩下的螺絲釘全卸了,以免大雨将地軌沖垮砸向山下。

軌道上的螺絲釘可不是那種常見的螺絲釘,而是比人拇指還要粗,一根一根的卸太廢功夫,幾千根呢。

所以許久年提議直接撬地軌,在雨水中浸泡多日的地軌此時松動不少,幾百個社員咬着牙朝着同一個方向用力,終于将一截地軌掀了開來。

社員們在山上吆喝着幹活時,錢餘在山腳和宋秦碰了頭。

錢餘很尴尬。

當初請專家團挖渠的時候,宋秦曾勸過錢餘,錢餘沒聽進去,還譏諷宋秦小年輕不懂就別瞎指揮。

現在錢餘的臉都快被打腫了。

瑤山生産隊的洪水已經疏通,可瞭山呢,那真叫一個水漫金山,不僅成熟的莊稼爛了根,還淹死了人。

錢餘這兩天腦袋瓜嗡嗡的難受,不僅要安撫家裏鬧出人命的社員,還要處理被貪的工程款。

他的‘死對頭’劉奮鬥劉大哥這會子對他真的沒話說,要是沒有劉奮鬥昨晚的幫襯,他現在愁得只想跳河自殺。

兩人在山腳聊了下。

工程款已經知道下落了,竟然埋在大茶山地軌下面,錢餘現在過來就是為了拿這筆錢回去交差。

專家團和拉皮肉生意的趙大虎都已經被公安帶走,至于秀娥娘…

和男人亂搞關系這種流氓罪是毋庸置疑的,但殺前夫這個罪,秀娥娘死活都不承認。

二妮爹想要借此指控獲得減刑,便一口咬定秀娥娘殺了人,但沒證據哇,所以秀娥娘大概關不了幾年就能出來。

錢餘帶着幾個年輕男人和宋秦一道往火車站走,快到的時候突然聽到前頭傳來驚呼聲。

“我的天吶,這是——”有人吓得跌坐在地。

挖出來的竟是人的手骨。

許久年看了眼香茶,見香茶蹲在另一側用小鏟子認真得挖着,便走到屍骨前。

除了手骨以外,還有半邊頭骨,這人死之前應該被火車按着脖子軋過。

錢餘一眼就看到了這個,脫口而出道:“這不會是是周寡婦的男人李牆吧?”

許久年抿了下嘴,說不準還真是。

衆人還沒從殘骨中回過神,許久年就看到對面的香茶突然站了起來。

“筆友哥哥,你快看,我找到寶藏了!”

小姑娘一手舉着鐵鏟,一手高高提着一個黑布袋子,臉上髒兮兮的,笑得非常開心。

許久年大步走過去,香茶将小鐵鏟丢進背簍,抱着尼龍袋往許久年這邊噠噠地跑過來。

許久年:“慢點,別摔着。”

香茶這才放慢腳步,緊了緊懷中的袋子,只這一下用力,袋子砰得一聲脆響,袋口開了。

一摞錢幣從香茶懷中掉了出來,大夥瞠目。

錢餘又驚又喜,抱着一旁看錢幣看到發懵的劉奮鬥原地轉圈。

“劉哥!我咋這麽稀罕你呢!你們大隊的社員簡直就是我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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