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狹路 原本精巧細致的緞子鞋面上,赫然……

郭暖見他一臉沉默,自個兒也覺着有些強人所難,她好歹算跟天家沾親帶故,卻連皇帝的喜好都摸不清楚,一個放牛娃能知道什麽?

郭暖懊喪道:“罷了,就不該來問你。”

她娴熟地從兜裏摸出一把牛肉幹來,嚼吧嚼吧兩下,又分了幾根給他——這是她私底琢磨着煙熏出來的,雖然費牙,倒頗具風味,當零食很不錯。

陸鳴镝默然接過,當局者迷,明明讨好皇帝的辦法就在那兒擺着,這姑娘卻偏偏不開竅似的,他又不能真個承認身份,說出來的話難叫人信服,也是可嘆。

閑來無事,索性也學她的模樣,嚼肉幹消遣。不得不說,火候把握得不錯,雖然柴了點,刀工和調味都恰到好處。

若佐以烈酒便更好了。

郭暖忽然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恍惚他以為真容被人識穿,強自鎮定道:“何事?”

好在那面具嚴絲合縫,除非用手觸摸,理應是看不出破綻的。

郭暖未能在對方臉上發現任何羞澀或驚豔的跡象,不免有些沮喪,“你覺得我像個女人嗎?”

陸鳴镝:……難不成還能像男人?

不過他又哪裏知曉郭暖的心事,今天靜太妃來攪局,盡管嘴上官司贏了,可郭暖卻悲哀地發現,靜太妃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一舉一動都頗具韻味,肢體動作柔媚到極致,她要是皇帝,想必也會喜歡這樣的——難怪靜太妃剛入宮時,先帝爺一連召幸她七日,沒精盡人亡倒是個奇跡。

相比之下,她倒跟個嫩瓜秧子似的,鄭流雲是太無趣,她則是太有趣,皇帝表面上對她不錯,可大概只将她當成一個淘氣的小妹妹,更別提成親跟圓房了。

照這樣下去,郭暖估摸着自己最多得張好人卡。

陸鳴镝聽她在那兒念經似的絮絮叨叨,只覺得女孩兒心事真是複雜,他都還沒想圓不圓房,這姑娘會否太早熟了點?

不過後位一旦拟定,圓房也是遲早之事,陸鳴镝望着對面兩片嬌豔紅唇,不知怎的倒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前提是能忽略她唇邊沾着的辣子。

郭暖覺得她有必要向靜太妃取取經,不過她厭惡靜太妃為人,找她商量就不必了,反正影視劇裏各類煙視媚行的角色多的是,她看得也不少了。

至于效果如何,尚需對象驗證——正好她對面就坐着個現成的男人。

郭暖試着抛了個媚眼,古代雖沒有假睫毛,但好在她眼睛本就生得夠大,又黑白分明,專注望着人的時候,是很有幾分吸引力的。

但是商陸顯然沒被她吸引,“你眼睛進沙子了?”

郭暖:……

鋼鐵直男,真該捶他兩下。

忿忿不平地坐回去,用力咬着牛肉幹,仿佛那是她仇人的肉。

陸鳴镝恍然,“你想引誘陛下,卻拿我練手?”

郭暖的詭計被人看穿,梗着脖子道:“随便你怎麽想。”

少女秀頸纖長,肌膚白皙柔美,令人想起夜游湖上的天鵝。

陸鳴镝本應感到生氣的,她不但将他當成攀附榮華的登天梯,還背着他私底下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僅這些罪狀,便足夠他将她逐出宮去。

然而,一個念頭卻鬼使神差攫取了他的心神,他驀然開口,“試試也無妨。”

郭暖驚訝地望着他,天底下竟真有傻子,甘心遭人利用?不過,也許他是吃人嘴軟也說不定,畢竟她給他帶了那麽些東西。

郭暖怕他反悔,清了清喉嚨,“先聲明,本姑娘是要做皇後的,你我不過君子之交淡如水。”

陸鳴镝伸出一根尾指,“一言為定。”

郭暖定定地看他片刻,才小心翼翼将小拇指肚放上去,看不出來,他生得這樣清癯,骨節倒是粗長,都快有她兩個巴掌大了。

“那咱們以後還是私下見面,無事不許來慈寧宮找我,我不想生出事端。”郭暖堂堂地作出渣女發言,得虧她見過不少類似的戲碼,依葫蘆畫瓢倒也似模似樣。

陸鳴镝神色平淡,“自然。”

郭暖這時候倒想給他發一張好人卡了,他雖然長得不好看,但心地真是不錯——這種男人在世上也越來越少了。

壽康宮裏,靜太妃正在對鄭太後淌眼抹淚,“……那郭暖果真目中無人,我不過略說了兩句,她就拿刀動杖的,還拿先帝來壓我,太後您聽聽,這像話麽?”

鄭太後聽她倒了半天的苦水,亦覺心煩意亂,她又沒叫這些人幫忙,自個兒跑去當說客,倒把兩宮的關系弄得更僵了。

一旁的彭城公主就沒母親這般好涵養,皺眉道:“郭氏這樣無禮,郭太後難道就只是幹看着?”

靜太妃拿手絹擤了擤鼻涕,對女人就不必哭相優美了,恨恨道:“她老人家不但不管,還幫着侄女擠兌妾身,太後娘娘,若真讓此女成為皇後,恐效仿賈南風所為,後宮從此永無寧日。”

她這樣虛張聲勢,無非為證明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以便讓鄭太後好好補償她。

鄭太後焉能不解其意,讓侍女賞了盒珍珠給她,溫聲道:“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歇息吧,哀家自有區處。”

靜太後得了賞賜總算肯收淚,歡歡喜喜地離開,臨別時還擠眉弄眼道:“娘娘不必擔心,郭姑娘如此行事,言官們必不能善罷甘休,縱使陛下力排衆議,這後位也是做不長久的。”

言下之意,就算郭暖當了皇後,早晚也會被廢黜。

這話鄭太後并不愛聽,她辛苦籌謀,可不是讓流雲去當個繼室的,一樣是嫡妻,填房可比不得元配,再說,真要等郭暖當成皇後,郭家人必會力保她坐穩後位,到時候再想拉她下來可不容易。

彭城公主憤憤道:“母後您就是太好性了,陛下正經是在您膝下養大的,憑什麽還得看那邊臉色?立後說大了由禮部操持,往小了說也不過一件家事,母後您自己拿主意便是了。”

她月前才從封邑趕回探親,一來便聽聞立後之争鬧得沸沸揚揚,兩宮太後還相繼稱病,照她看來,便是郭家有意同鄭家過不去——自家出了個皇後還不夠,指望後位世世代代都捏在郭家人手裏呢。

“母後又做什麽非得同他們周旋?聽聞流雲還被您禁足了,難道她也中了郭家算計?”彭城公主同這位表妹一向交好,鄭流雲還曾是她伴讀,瞞着先生代筆了不少功課,兩人好得如親姊妹般。

哪知一回來便聽說鄭流雲在庵堂抄經祈福——母後又非真病,可知是在變相地責罰。

鄭太後淡淡道:“她自己做過些什麽,她心裏有數,此事你也少管,若不想留在京城,便回你的封邑跟驸馬作伴去,哀家這裏無須人伺候。”

彭城公主嬌聲道:“好不容易來一遭,我自然是想幫母後排憂解難的,其實這事照我看也簡單,建章宮反正沒個服侍的人,您不如就将流雲送去,這生米煮成熟飯,還怕陛下不肯給個名分麽?”

她自小鬼主意多,鄭太後也拿她沒奈何,只蹙眉道:“不妥,女兒家的名聲至為寶貴,用這些手段,即便當了皇後,又怎能服衆?”

鄭太後要的絕非眼前之利,而是鄭家日後的生生不息,為此,她寧願多費些耐心,也要将計劃布置得盡善盡美。

彭城公主撇撇嘴,母親真是做小伏低慣了,處處縮手縮腳,萬一讓人捷足先登了該怎麽辦?

郭家那小蹄子,裝得天真爛漫,指不定內藏奸狡,必不肯善罷甘休的。

郭暖也聽說了彭城公主到壽康宮侍疾的消息,論理她該去見個面打聲招呼,不過郭暖聽說過這位公主的脾氣,怕對方伺機發難,她才懶得上門找不快。

再說,彭城公主還沒到慈寧宮來向嫡母請安呢,她自己都不管禮尚往來,郭暖更不必給她面子了。

這天彭城公主到尚衣局去看了幾件顏色衣裳——彭城雖然不錯,唯獨缺幾個好裁縫,那裏的綢緞花樣早就過時了——遠遠地看到一個身穿粉衣的小姑娘牽着只大鵝貼牆根跌跌撞撞地路過,堪稱宮裏的一道別樣風景。

彭城公主美眸微眯,“那位便是郭家小姐?”

侍女們俱雞啄米似地點頭,顯然關于這位郭姑娘有無限的新鮮趣談,幾天幾夜怕都說不完。

“倒真是會作怪。”彭城公主哂道,以為靠遛鵝嘩衆取寵,便能引來皇帝垂青麽?也不怕人笑話。

本不欲理會,然而靜太妃的話歷歷在耳,彭城公主實在忍不住想給這女子一個教訓,讓她懂點人情規矩,盡管母後交代了讓她消停些,但,對付一個小姑娘似乎只是舉手之勞。

郭暖看着那大鵝軋軋叫着,在草叢裏覓食蟲豸,只覺得牽繩的手有些發酸,看來鄭斌不是毫無用處,讓他幫忙幹點體力活還是不錯的。

一雙綴滿珠寶的繡鞋忽然映入眼簾。

郭暖怔怔擡頭,便對上彭城公主似笑非笑的目光。

公主柔聲道:“郭姑娘,見了我為何不行禮?”

真可謂狹路相逢。不過郭暖并非一味逞匹夫之勇,該收斂的時候,她還是很通透的,于是低眉垂目,輕輕施了個屈膝禮,“公主殿下。”

那只大鵝仿佛被珠寶的光彩吸引,歪歪扭扭地上前,頭也跟着一點一點的。

彭城公主甚是滿意,看來這一人一鳥都很識時務,正欲趁熱打鐵,再讓郭暖給她磕幾個響頭時,侍女驚呼道:“公主,您……”

彭城公主循聲望去,便看到原本精巧細致的緞子鞋面上,赫然堆着一大攤鵝糞。

還是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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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朕不是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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