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孝道 身為女兒肯無微不至地照顧母親,……

陸鳴镝不好造次,用指背略擦了兩下便放下手去,見她眼前紅紅,面容凄楚,不知怎的竟有些不忍,“其實你笑的時候更好看,不必非得勉強自己。”

郭暖還沒從方才的情緒緩過來,明明是他提出的建議,卻反過來怪她,再說,瞧他的表情,明明就很有作用呢。

于是忿忿道:“連你見了都如此,更不用說陛下了,可見還得多練。”

如果皇帝喜歡明媚嬌俏的女子,那她大可以保持本性;然而皇帝明擺着對這款不大來電,那她就得照他的口味去調整,多學着楚楚可憐些。

為了後位,再多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陸鳴镝沉默下來,心情複雜難言。兩人最初的偶遇是場意外,而他後來時常帶着面具來湖邊守株待兔,則有着另一層隐秘的渴盼:或許終究有那麽一個人,不因為相貌、權勢或身份而來接近他,這樣的女子,才是他心之所向。

但事實證明他想得太簡單了。

郭暖這會子已對着湖面,小心翼翼地将淚痕拭去,只是妝容可不能恢複如初了,胭脂水粉糊成一團,像只花臉貓般。

一眼瞥見他在那裏出神,并不因她這副模樣發笑,郭暖自個兒卻忍不住打趣起來,“不是說好的麽?你幫我陪練,等來日我當上皇後了,再助你平步青雲,怎麽,這會子竟想反悔,難不成,你竟對本姑娘有意?”

知道他不敢肖想,郭暖才放心地說這句話——對方很應該清楚,他們之間是絕無可能的。

然而她低估了這人勇氣,那張不帶情緒的臉龐靜靜看着她,“若我是說,姑娘又該如何?”

沒有半點玩笑的意思。

郭暖驟然慌亂,結結巴巴起身,“我……我該走了!”

一腳踢翻身邊烤爐,連上頭正煎着的熏魚都不顧了。

采青迅速為自家小姐罩上披肩,又狠狠瞪了這人兩眼,主仆倆匆匆離去。

陸鳴镝木然看着眼前漸漸熄滅的火堆,良久之後,才從裏頭拎出一條頭尾都燒焦了的魚骨來,還沾了不少的草木灰。

輕輕咬上一口,好鹹,幾乎令他以為在品嘗方才落下的眼淚——可惜她眶中的淚水并非為他而流。

回去的路上,郭暖簡直跟只沒頭蒼蠅似的,若非采青及時将她攙住,好幾回險些撞到樹上。

她覺得自己真是識人不清,他怎麽敢?他怎麽敢!

更令她懊喪的是自己當時的表現,她本應該立刻出言痛斥,罵他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為何第一反應不是反駁、而是逃走呢?

豈不說明她也心虛?

采青見她這副緊張模樣,自個兒也跟着焦頭爛額起來,勉強勸道:“姑娘,無礙的,咱們以後莫見他就是了,只當不認識此人。”

心裏亦有些失悔,怎麽早早沒察覺出端倪來?

采青多少看過幾折《西廂》《牡丹》,很知道男女之情一旦發動,往往便如天雷勾動地火,有時候一個眼神便能成事。

只是這商陸看似老實,背地裏竟這等龌龊,小姐哪是他能高攀得起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兩。

如今正是選皇後的關口,可不能有何失閃,萬一被有心人瞧去可不妙了。采青打定主意,一定要牢牢守衛自家小姐的安全,決不能讓登徒子奸謀得逞。

這一晚郭暖睡得不太安穩,夜裏還發了點微熱,連郭太後都被驚動,起身前來探視。及至聽說只是着了點風寒,方才安心,又怒視着采青諸人,“你們是怎麽照顧的?明知道阿暖身子嬌弱,吹不得風,還引她去外頭閑逛,但凡有個失閃,哀家斷不輕縱!”

郭暖有氣無力地道:“姑母,您別責怪她們,是我自己不小心。”

郭太後摸了摸她額頭,掌心膩着一層細汗,亦覺可憐得緊,“都怨哀家,不該這樣逼你,好孩子,你且安心養着身子,不必着急,朝裏的事有你爹呢。”

這意思是要聯絡朝臣給皇帝施壓,助她封後。

郭暖本應該激動的,但此時卻提不起勁來,只能勉強道:“謝姑母憐恤。”

拿被子蒙着頭,心情無端怔忪起來,有生以來,這還是頭一個敢直截對她表白的男子,盡管他們的出身天壤之別,他倒是有膽量吐露心聲。

如果他長得再好看些,門第再高華些,她或許會将他納入考慮的範疇。可是一段注定無果的緣分,根本就不必開始。

郭暖決心好好冷一冷他,讓他知道分寸,這日起便認真裝病,反正慈寧宮終日藥氣缭繞,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郭太後早探出侄女已經退燒,卻還是很有誠意地陪她表演,心想阿暖前些日子折騰得過了分,趁機避避鋒芒也好,也省得那位彭城公主前來尋釁滋事。

中間皇帝派福泉來看望過,詢問要不要緊,意思仿佛想見一見她,郭暖也已不能吹風為由推辭了。

郭太後先是納罕,随即恍然,侄女莫非想來個欲擒故縱?

也對,男人可不喜歡太上趕着的女人,先前鄭流雲日日去建章宮背書,可不就把皇帝給煩透了。橫豎皇帝已經知悉阿暖的容貌,這樣若即若離的,才更叫人害相思。

其實郭太後的揣測南轅北轍,郭暖只是不知道該以什麽情緒面對罷了,總擔心這位英明天子會看出自己的異常——到底她不是為他病的。

當然姑母所說未必不是個辦法,男人嘛,總是垂涎得不到的,對到手的就棄若敝履,對這種老人家的經驗之談,郭暖自然虛心接受,也是警告自己不可随便墜入情網。

郭太後又道:“可是你也須掌握分寸,冷落過了頭,男人照樣會膩煩,他是天子,什麽美人見不到,太費功夫的鮮花,往往便令人失去采撷的興趣。”

說的是皇帝,郭暖卻無端想起上林苑中的陸商來,經歷這出,他也會跟她生分吧?不管他抱着何種居心,至少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願意聽她說話的人。

郭暖輕輕垂頭,像對姑母、也像對自己說,“是,我省得。”

又過了三四日,可容不得郭暖再吊胃口了,彭城公主親自去寶華殿将鄭流雲接了回去,并意欲将她送往建章宮當差。

郭暖:……哦豁,這個就叫做近水樓臺先得月。

她怎麽沒想到呢?

立刻吩咐采青為自己更衣,無論如何,她得阻止這計劃。

建章宮外,彭城公主正在耐心同福泉商量,“不過讓你多添個人,這算什麽難事?你怎麽倒支支吾吾的!”

鄭流雲則垂手站在一旁,多日的修身養性,令她氣質愈發沉澱穩重,不像個當宮女的,倒像當嬷嬷的。

福泉在宮中當差見多了潑辣女子,可是如彭城公主這樣強硬的也令他難以招架,說得輕巧,皇帝寝宮添個人有那麽容易麽?更別提這位小爺生性古怪,連貼身宮女都不要侍奉,難不成讓鄭流雲打扮成太監?

只能唯唯諾諾道:“這個,恐怕得先問過內務府,讓他們查查名冊,是否有空缺的名額……”

彭城公主冷笑,“正因你們這些人敷衍塞責,堂堂禦前連個端茶遞水的宮婢都沒有,算什麽體統?雖說你是伺候慣了的,可有些事只有女子才做得,莫非你竟不懂?”

福泉正為難時,忽見郭家主仆冉冉向這邊過來,便如得了救星般,忙喚道:“郭姑娘!”

雖然郭姑娘的脾氣也跋扈張揚,但比起公主殿下還是好多了。

郭暖因剛剛病愈,外邊罩着一件秋香色小襖,愈發顯得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

彭城公主見了她便沒好氣,連招呼都懶得打。

郭暖倒是規規矩矩上前施禮,又轉頭對福泉道:“我也覺得公主所言有理,您大人雖是禦前近侍,但也是諸多內宦的總管,每日裏多少瑣事要您勞心,焉能顧此失彼?倒不如再招個人來為您分擔。”

福泉:……

彭城公主倒很高興,這女子還算識趣,居然肯幫她說話。

正要乘勝追擊,哪知郭暖卻已毛遂自薦,“福公公,您看我怎麽樣?”

休養多日,小臉上精神百倍,看不出半點病容,反而神采奕奕。

彭城公主本想以怕過了病氣為由推辭,看這架勢只怕有備而來,興許連太醫都請好了,唯有皺眉道:“你來伺候皇帝,那慈寧宮的太後娘娘怎麽辦?”

“不是還有公主您麽?”郭暖理直氣壯道,大眼睛裏閃着狡黠的光,“我的姑母亦是公主您的嫡母,身為女兒肯無微不至地照顧母親,這才叫盡孝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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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朕不是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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