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動心 這世上終有人将她當珍寶相待,哪……

對方雖只是個小姑娘,福泉也不敢得罪,萬一真叫她當上皇後了呢?恐怕吃不了兜着走。

便只陪笑道:“宮中許多女眷,當時請的畫師不止一位,倉促裏哪裏能尋來?只怕不少都已離開京城了。”

當然要找還是找得到的,只是恐鄭太後臉上無光,福泉才撒了個善意的小謊。

哪知郭暖竟不依不饒,“既如此,就将女眷們悉數召來,看是否真如畫上那般貌若天仙。”

這女子真個斤斤計較,也太認真了,福泉求助般看向皇帝,都是主子們造的孽,憑什麽要他一個奴才在其中受夾板氣?

陸鳴镝也覺得小姑娘過于咄咄逼人,溫聲出來解圍,“她們都有各自的差事,哪有空随你胡鬧?不過一幅畫而已,真真假假由它去吧。”

郭暖撇撇嘴,“淨是些唬人的把戲,依臣女之見,陛下還是不必看了。”

福泉抹了把汗,這姑娘好生大膽,該說她勇于直抒胸臆呢,還是争強好勝?自認豔冠群芳,便連幾幅美人圖都不能忍耐,乖乖,這要是當了皇後,宮裏還能容得下別人麽?

哪知皇帝并不着惱,反而笑着讓福泉将那些卷軸都收進庫房,“你且回禀壽康宮,母後的好意朕心領了,只是朝政忙碌,無暇于此,等哪日有空時再拿出來鑒賞吧。”

陛下竟因郭姑娘一句話就改了主意……福泉更是心驚,倘若說從前只是隐隐約約的猜測,如今可謂定了七八分,陛下對這位郭姑娘确是有意,即便不立她為後,想來一個貴妃位是少不了的。

陸鳴镝仍舊坐回禦案前,閑閑抻了個懶腰,郭暖見狀便機智地道:“陛下可是乏了?臣女替您揉揉肩吧。”

不放過一絲一毫接近的機會。

皇帝似笑非笑,“你倒乖覺,只是這些事無須你親自來做,讓下人們代勞即可。”

郭暖本想說照顧夫君亦是妻子分內之事,但是畢竟太托大了,皇帝沒張口,她到底有些害臊,只讪讪道:“臣女在慈寧宮也常為太後娘娘揉肩捏腿來着……”

言下之意,是做慣了的。

皇帝望向她那雙春蔥般的玉手,指節雖纖細,骨肉卻生得停勻,想來肌膚相觸時亦不會硌得慌,那該是何等軟玉溫香……

他摒開腦中绮念,淡淡說道:“你自诩絕色,似乎不慣與平輩之人相處。”

還是因那些畫,難道皇帝在測試她是否嫉妒?

郭暖斟酌片刻,謹慎道:“臣女因自小嬌慣,确實脾氣上有些苛刻,但論及持家,臣女雖不算個中翹楚,倒也不見得落後與人。”

皇帝閑閑抿了口茶,“如此說來,日後你為主母,想必也能善待妾室?”

果然,關鍵分就在這兒等着呢,郭暖忙道:“自然,妒忌乃七出之條,臣女怎麽會犯?縱然夫君無意,臣女還會多納幾個妾室助他開枝散葉呢,這便是為人妻室的本分。”

反正她嫁的是生活,而非嫁給愛情,只要衣食無憂,地位卓然,那名義上的丈夫愛寵幸誰寵幸誰去,郭暖才懶得理會。

她跟鄭流雲雖處處針對,但也絕非争寵,而是争奪地位。

滿以為這番回答無懈可擊,合乎一個完美皇後的标準,哪知皇帝神色卻冷漠下來,淡淡道:“替朕研墨吧。”

郭暖:……考官的心思真難猜。

這可比當初公務員複試還麻煩多了。

接下來,郭暖成功感受了一番什麽叫廢寝忘食,她以為她是來體驗生活的,哪知皇帝可不講面子情,照樣将她支使得團團轉,擦窗戶、擦地板、整理文書、把博古架的瓷器一件件取下檢視,再分門別類地放回去,如有裂紋,還得登記造冊,再抽空通報內務府。

一整個下午過來,郭暖流的汗都有幾斤,人倒顯得苗條不少。可悲的是肚子空空如也,連晚膳都沒用。

皇帝有個怪脾氣,批完奏章得先去淨房沐浴更衣,之後再傳膳,因此郭暖也只能眼巴巴候着。

忽然覺得是個機會,裸裎相對的時候人一般最誠實,那時候她再伺機挑逗,皇帝會不會抱着她來個鴛鴦戲水呢?

她總不能當一輩子宮女罷。

郭暖計議已定,待要實施,哪知皇帝分外警醒,見她要鬼鬼祟祟跟進來,立刻命福泉攔住,“這裏沒你的事,你先回去吧。”

郭暖:……好嘛,看看又不會少塊肉,小氣鬼。

不知怎的就有點胡思亂想,莫非皇帝無法人道,所以至今才未招人臨幸,那她嫁過去不等于守活寡?

當然也無妨,等她當了皇後,大不了從宗族裏頭過繼一個就是了,不必承擔生兒育女的辛苦,倒還省事許多呢。

福泉望着她精彩紛呈的表情,雖不知這女子打的什麽主意,但直覺不是什麽好事——陛下倘若為色所迷,真立了她為後,日後宮裏恐怕熱鬧不斷了。

郭暖掌燈時分才回到慈寧宮,在皇帝那裏沒打着牙祭,所幸郭太後早已命人備了一桌膳食,有魚有肉,有肥雞嫩鴨,都是侄女素日愛吃的。

郭暖累了一天,往常雖不是暴飲暴食的飯量,這會子卻忍不住大快朵頤起來,一面嘀嘀咕咕向姑母抱怨,皇帝為人多麽有眼無珠,明知她美豔如花,卻還将她當粗使宮婢使喚,簡直跟她有仇似的。

郭太後本就憐她辛苦,便道:“還是算了吧,陛下這樣的脾氣,私底下恐怕難以打動,倒不如讓你爹多想想辦法,該怎麽聯絡群臣。”

郭暖卻是不肯善罷甘休,倘若皇帝此舉旨在考驗她心性,那她更不能認輸,務必得做出個樣子來。

雄心勃勃地咽下最後一塊胭脂鵝脯,郭暖拍着胸口道:“您放心吧,我一定能當上皇後的。”

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她就不信攥不住這張長期飯票。

喝了點消食的普洱茶,郭暖拿帕子邊擦嘴邊問:“今日彭城公主待您如何,可有好好服侍?”

郭太後揉了揉她的頭,笑道:“你這個鬼靈精,千方百計把她捉來出氣,哀家能不成全你麽?”

本來郭太後裝病也算裝出心得,彭城公主一來,她立刻作出氣若游絲的模樣,把公主唬得魂飛魄散,生怕在這裏出事,那她脫不了幹系。

忙忙地請太醫來,彭城公主又親自煎藥喂給嫡母服用,郭太後吐了三回——這個倒不是作态,實在是那藥汁太苦,難以下咽。

足足折騰了兩個時辰,郭太後的臉色才逐漸好轉,彭城公主累得腰酸背痛,還報廢了好幾條新裙子,心裏的委屈不用說了。

郭暖聽着甚是快意,就該這樣治治她才好,否則還當慈寧宮沒人了呢。

郭太後嘆道:“只是這麽一來,她更得恨上咱們了。”

“恨就恨呗,本來兩邊也是水火不容,還能親如一家不成?”郭暖滿不在乎。她做人的宗旨便是活在當下,什麽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種話她可不愛聽,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拖到下輩子還等閻王爺清算去?

那也得對方先見閻王,她可是想長命百歲的。

之後數日,郭暖仍舊在建章宮賣力幹活,彭城公主也只能捏着鼻子伺候嫡母,兩邊都覺得對方故意給自己氣受,一時間倒有些微妙的同病相憐。

彭城公主倒還好些,郭太後并非尖酸刻薄的人物,她又是公主之尊,粗重些的活計還輪不到她做。

郭暖可就實實在在淪為女仆了,她就很好奇,建章宮的地板明明光可鑒影,為什麽每天都要擦拭,這種工作真的有意義嗎?

更可氣的還不給一絲單獨相處的機會,仿佛認準了她饞他身子似的——為什麽要防她?她又不是洪水猛獸。

郭暖都快抑郁了。

她再度抱着碰運氣的心理去往上林苑,這回的态度卻改變了。

此番見面,兩人都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商陸還是那副世外高人的神情,聲音卻帶了些幽涼,“我以為你再不會來見我。”

那日的舉動,看來是令他傷透了心。

盡管是他魯莽在先,郭暖卻提不起責備的心緒,只默默坐到他身邊,望着波平如鏡的湖面。

商陸遞過來一個柔軟的東西,低頭看時,卻是青團。

郭暖這才記起寒食節快到了,撕下一小塊放進嘴裏,緩緩咀嚼,豆沙的甜糯與艾草汁的微苦融合在一起,是令人上瘾的奇妙滋味。

她輕笑道:“是我自視太高,以為事事皆能如意,卻不曉得公侯之女多得是,我也不過是她們中的一員而已。”

皇帝心如秤砣,倒是給了她當頭棒喝,一個女人想憑美色去俘獲一個精明的男人,其實沒那麽簡單。

可是除此之外,她又能怎樣呢?

身邊窸窸窣窣,卻是商陸從草叢裏拾起一捧沾着夜露的花,頂端已有些蔫掉,應該是早上采摘的。不知什麽品種,卻很好看,漫天繁星一般細小雪白的花瓣,密密點綴在青中泛紅的枝葉間,這一束倒像是整個花園。

郭暖愕然,“送給我的?”

那人點頭,輕輕露出一個笑。

郭暖這才注意到他的牙齒很幹淨整齊,儀容也特意打理過,為了今日之見,想必連最好的衣裳都尋出來了吧?

這世上終有人将她當珍寶相待,哪怕注定無緣。郭暖低頭嗅着花朵的芬芳,心下悵然若失。

誰說朕不是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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