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審美 在我眼裏,你其實比他們要好看的……

郭暖臨走的時候揣了一大包蝦肉幹,還意味未盡地砸吧着嘴,“可惜無酒供飲,這樣好的下酒菜,白放着也太可惜。”

忽地突發奇想,“你上回存的那種酒還有麽?若富餘,不妨再帶一甕來,我原價……不,出雙倍價錢給你。”

她從未嘗過這等滋味,但自從上次試了一番之後,始終念念不忘,比蜜水甜,比濃茶勁大,喝完之後腦子裏還暈乎乎的,仿佛踩在雲端,漫游仙境。

怪道世上那麽多酒鬼,這東西确有妙處。

陸鳴镝笑道:“你就不怕被太後發現?”

一個沒出閣的女兒家,這樣酗酒縱樂,總歸不是什麽好聽話。

“所以才叫你悄悄兒的嘛。”小姑娘舔了舔嘴唇,美目慧黠而靈動,“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

陸鳴镝自是無可無不可,“什麽時候?”

郭暖想了想,“三日後吧。”

她私自出來的次數也不能太頻繁了,難免怕人起疑,總得裝幾天乖再說。

又忍不住在商陸面前賣弄一二,“你不知道,陛下覺得我可勤勉了。”

其實她也就趁皇帝在建章宮的時候才格外認真,私底下比誰都會偷懶——傻子才肯兢兢業業當宮女呢,皇帝要娶的是媳婦,又不是奴仆。

陸鳴镝淡淡哦了聲,心想他早就看出來,若非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女子早該叫福泉攆出去,虧她還在這沾沾自喜。

郭暖躊躇片刻,到底沒有伸指跟他拉鈎,已經超過點頭之交的界限,再裝天真無知未免做作。

她只鄭重地叮囑道:“三日後一定要來啊。”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邀請,陸鳴镝自然記在心上,他望着對面纖秾合度的身影,心想什麽時候才該挑破?

雖然是她誤會在先,他總不能瞞一輩子,那樣對她也不太公平。

只是,到底沒個合适的契機……

郭暖跟小倉鼠一般有着藏食的習慣,只是郭太後深明其習性,哪裏瞞得過她老人家?不多時便發現她藏在櫃中的口糧。

“這是哪來的?”郭太後指着那包零嘴,若她沒認錯,這是禦湖裏才有的芙蓉蝦,可若無皇帝允準,誰又敢私自打撈?

郭暖雖然心虛,卻還是很講義氣,自不能供出商陸來,讓他獲罪,只嗫喏道:“是我自己釣的,不過福公公也瞧見呢,他倒沒說什麽……”

“那便是看在哀家面子,”郭太後嗔道,“以後可不許這樣胡鬧了,又不缺那一口吃的。”

本想将贓物收繳上來,可看見小姑娘一臉戀戀不舍的情狀,郭太後到底還是心軟,“罷了,且饒你這一回,再讓哀家逮着,定得罰你抄經百遍。”

郭暖咋舌,珍而重之地将蝦幹摟在懷裏,“那我可要省着點吃。”

郭太後簡直啼笑皆非。

轉眼三日過去,郭暖胃裏倒像埋了個鈎子,攪得她百爪撓心。越惦記着那甜酒,越巴不得快些享用,連帶着她在禦前當差都無甚精神,好幾回把朱砂跟墨水混到一塊兒去了。

幸好皇帝不怎麽計較,郭暖唯有山呼萬歲。

福泉冷眼瞧着,只覺得這兩人說不出的古怪,郭姑娘原本一盆火似的上趕着,如今好容易能侍奉禦前,态度反而不怎麽熱切。

至于陛下,盡管面上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好幾回卻去偷瞟郭姑娘,眼中還屢帶笑意,難不成是撞邪了?

估摸着到了晚膳時分,郭暖匆匆向福泉告辭,只說還得服侍郭太後用藥,無暇逗留。

福泉自然允準,一面卻免不了嘀咕,陛下亦說待會子有要緊事辦,令他不必跟着,可是趕巧了。

采青見天邊烏雲密布,隐隐地還有風雷掣動之像,不免有些擔憂,“姑娘,待會子恐怕會下雨,您還是別去了罷。”

郭暖則認真道:“與人有約,豈可失信?這才初夏,下不了多少雨,大不了戴上鬥篷也就是了。”

小姐對那位商公子仿佛格外用心……采青有些郁郁,“可是他不見得會來。”

郭暖笑道:“那是他的事,我只要無愧于心就好。”

回宮換了件保暖些的衣裳,又伺候郭太後喝了碗炖得酽酽的安神湯,待她老人家睡下後,郭暖才輕手輕腳地出來。

廊下一看,果然下起了綿綿細雨,如同一只無形的手在空中穿針引線,将明月星辰都遮蓋了起來。

郭暖笑道:“看來還得提盞燈籠,這下可好,沒人認得出咱們了。”

采青:……怎麽覺着小姐看起來更興奮了呢?

說好為後位汲汲營營,可她如今瞧着,姑娘放在陛下身上的心思少得很,一大半都牽挂在上林苑,若單單為嘴饞,宮裏多的是好廚子,可不見姑娘這樣熱絡。

說起來那人相貌并不英俊,談吐也未見得多麽風流,卻偏偏能引得姑娘傾倒于此,真是罕事。

這廂主仆倆偷偷摸摸離了慈寧宮,那邊彭城公主也從壽康宮的角門引着鄭流雲出來。

鄭流雲額上的瘡疤已經褪去,只是仍留下一抹紅痕,像個天生的胎記似的。她自慚形穢,只能盡量用額發遮掩,以免叫人發覺。

彭城公主勸道:“你莫太過憂心,我認得幾個高明的大夫,保準藥到傷除,實在不行,用花钿遮一遮也很美呢。”

鄭流雲苦笑,“為皇後者,怎能日日争奇鬥豔?那是寵妃分內之事。”

真到了典禮那天按品大妝,一珠一飾自有規程,更不可能遮着額頭,顯得畏畏縮縮,只得多擦些粉,看能否掩蓋創口罷了。

彭城公主聞聽此言,更對她萬般同情,對那刁鑽毒辣的趙蘭茵則痛恨到極點,姓郭的女子也讨厭,既然救人,何不救得再徹底些?如今流雲容顏受損,鄭家還得承她的情,想想都可氣。

這也更堅定了她将鄭流雲推上龍榻的決心,“我已命人将建章宮內酒器調包,換成一種陰陽壺,壺分兩頭,其中一半加了催情的秘藥,外表絕看不出來。待會子你随我進去,借口與陛下對弈,伺機将其灌醉,等藥性發作時,我再找借口避出來,留你跟陛下單獨相處,你一定要抓住機會,明白了麽?”

那壺還是她從一個西域商人手裏得的私藏,原只為圖新鮮,不曾想今日能派上用場。

鄭流雲面上有些惶惑,“可是公主,咱們畢竟還沒同太後商議……”

彭城公主嗤道:“母後就是太瞻前顧後了,才會讓人欺負到頭頂上,你看那郭家可有把咱們放在眼裏麽?你若再這樣優柔寡斷,等郭暖當上皇後,你便等着去她手底下讨生活罷。”

想起近來屢屢受挫,鄭流雲眼中也劃過一絲不忿,連唯一的機會都被郭暖搶走了,她若再不奮起,便只能任人宰割。

鄭流雲終是下定決心,穿上侍女服色,乖順地站到彭城公主身邊去。

福泉大老遠瞧見這位稀客,陪笑迎上前道:“外頭風雷滾滾,您怎麽倒來了?”

彭城公主往常對他還是挺客氣的,但今日可不願這個老閹奴在此礙事,“正因風雨交加,才想找皇上對弈一局,怎麽,不行麽?”

“哎喲,您這話可折煞奴才了,只是事有不巧,陛下兩刻鐘前剛離開,要不公主你先回壽康宮,等有了消息,奴才再知會您一聲?”福泉搓着手,面露難色。

彭城公主驚呼出聲,“皇帝不在?去哪兒了?”

她似乎激動得過了分,福泉不由得多看她兩眼,“許是那會子政務沒處理完,不想耽誤吧,您也知道陛下一向最勤勉的。”

彭城公主亦覺得自己太過失态,輕咳了咳,“看來事不湊巧,本宮改日再來,只是這會子還在下雨,能否容本宮進去避一避?”

說罷,也不等福泉回話,徑自推門而入。固然抱憾運氣不好,那壺酒她可得趕緊收起來,否則恐怕會出大事。

然則,出乎她意料的是,眼前居然空空如也,桌上本該放置的那把陰陽壺,不知何時竟不翼而飛了。

福泉笑道:“陛下很感激您的好意,正愁無美酒待客,哪知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此刻只怕已賓主盡歡。”

彭城公主呆若木雞。

郭暖并不知建章宮那場荒唐鬧劇,兀自心心念念着待會的幽期密約。

盡管在采青面前言之鑿鑿,其實她也無甚底氣,到底商陸會不會來?畢竟她曾明确拒絕過他,他若還執意在一棵樹上吊死,那就着實有些犯蠢了。

然而,當看到細雨中那襲靛青色的身影,郭暖由衷感到一股膨脹的喜悅。

她幾乎雀躍着向他奔去,險些在濕滑的石磚上栽一跟頭,虧得他将她拉住。

陸鳴镝用袖子給她擦了擦額上水珠,皺眉道:“明知道刮了風,還不多穿點衣裳?快進來烤烤火。”

“你怎麽跟我娘一樣絮叨?”郭暖咧着嘴,十分享受別人對她的體貼。

不過當她發覺對面臉色微微發青後,郭暖才意識到這個比喻有欠妥當,立刻狗腿地予以補救,“其實也不怎麽像,我娘可比你好看多了。”

陸鳴镝:……

這姑娘總有一千種氣人的法子,偏偏他還不能跟她動怒。

陸鳴镝板着臉,忍住将面具摘開的沖動,“宮裏不乏俊俏挺拔之人,你大可以找他們去。”

這話頗有些酸溜溜的意味,郭暖聽出來了,她認真望向他的瞳孔,忽地說道:“我聽過一句話,叫相由心生,在我眼裏,你其實比他們要好看的。”

尤其像鄭斌那樣徒有皮囊的敗類,在她看來更是一錢不值。

陸鳴镝忽然就熨帖多了。

誰說朕不是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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