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找爹 她得給孩子找個爹
采青見她神色異樣,隐約也覺出不對來,“姑娘的意思是……”
她倒是想不到懷孕這上頭,到底姑娘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可生了病卻不是好玩的,這月事推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萬一落下什麽隐疾,傳出惡名,往後怕是難嫁。
采青急忙道:“讓夫人給您請個太醫來罷。”
憑郭太後這點交情,太醫院還是支使得動的,到底那裏群英荟萃,醫術也更可靠些。
郭暖卻恹恹道:“罷了,明兒我自己去找郎中,不許告訴母親,省得她老人家擔心。”
她又哪裏敢請太醫?若真驗出喜脈,這孩子是在宮裏懷上的,卻非龍種,她名義上雖還不是皇帝的女人,可家家戶戶幾乎都這麽想——郭家女是要進宮的,哪有沒開花就先結果的道理?
郭暖按着胸口,覺得那處悶悶的,微微有些惡心,應該不是害喜,沒這麽快。
虧得這個驚天噩耗,她連點心都吃不下了。
郭放進來時,便看到主仆倆在那相顧出神,不免笑道:“又怎麽了?就算忙着嫁人,也不至于立刻就害起相思病來。”
郭暖面露愠色,“哥哥總是胡說八道,我再不理你了!”
采青亦道:“口舌易生是非,雖是自家姊妹,二少爺好歹也須留意些,總這樣言語輕薄,讓人笑話郭家沒有禮數。”
這丫頭素來沉穩,郭放倒是不敢同她調笑,規規矩矩向郭暖作了個揖,“好妹妹,是我錯了,你且饒過我這回罷。”
郭暖啧啧稱奇,“往常我說你百句,你總當成耳旁風,怎的采青一訓你便老實起來?”
本來是句玩笑話,采青臉上卻緋紅起來,“我幫着您解圍,您反而拿我開涮,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
郭放亦有些讪讪,“沒有的事……妹妹身邊的人,我向來都尊崇有加的。”
有古怪。郭暖挑了挑眉,姑且按兵不動,只看着他道:“哥哥又來尋我,是有何新消息麽?”
看他神采飛揚,應該是件喜事。
“還是妹妹機敏。”郭放雀躍道,“正要告訴你,先前你托付我的差事,如今已辦成了,不過,并非我自己動的手。”
卻原來鄭斌最近春風得意,難免有些手頭發癢,原本鄭侯爺才賞了批銀子讓他去置聘禮,鄭斌幹脆挪出幾百兩去賭坊碰碰彩頭,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居然小小地贏了一把,他這回倒是學乖了,見好就收,銀子揣在兜裏才最實在,哪曉得樂極生悲,回來路上撞着一夥劫匪,非但将身家盡皆擄去,人也給摔進了河道溝渠裏,聽說兩條腿近乎報廢,請了有名的接骨郎中看診,還不曉得能不能好。
郭暖咦道:“真不是你下的手?”
郭放賭神發誓,他雖然看鄭斌不太慣,倒還不至于真去尋釁滋事。
他反而懷疑是妹妹所為呢。
郭暖白他一眼,“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她連門都懶得出,又怎麽會去找鄭斌麻煩,再說,她也尋不來那些個幫手。
看來鄭斌這回只能自認倒黴,真可謂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建章宮中,福泉看着皇帝新寫下的幾個大字,趕緊麻利地挂到壁上去。天子墨寶向來僅供瞻仰,尋常人是分毫沾染不得的。
陸鳴镝在銅盆裏洗去手上沾染的墨跡,一面淡漠道:“都料理幹淨了?可有留下蛛絲馬跡?”
福泉磕頭如搗蒜,“都好了,并不敢讓壽康宮知曉。”
那位鄭公子雖說只是個侍衛,可畢竟是太後娘娘的親眷,無論如何陛下都不能擔這幹系,推給劫匪當是最合适的。至于從他身上搜刮的那些銀子,福泉也謹遵上意,悉數施舍給了城隍廟的乞丐。
陸鳴镝淡然颔首,“你做得很好。”
皇帝輕易不誇人,以致于福泉都有些飄飄然起來,鬥膽問道:“恕奴才多嘴,陛下何故與鄭侍衛過不去?”
難道是為破壞鄭家與趙家的結盟,生怕鄭家勢力太大?若真如此,那陛下同鄭太後的嫌隙可不小呢。
福泉驀覺頭上冷汗津津,仿佛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正要伏地請罪,卻見皇帝握着朱筆,聲音沉沉地道:“無關其他,朕只是看不慣此人。”
看不慣他跟個綠頭蒼蠅似地圍着她亂轉,看不慣他那日私自溜入博望侯府中,意圖抱得美人歸——觊觎旁人的東西,僅這一條便足夠致他于死命。
當然,好死不如賴活着,皇帝也不想枉造殺孽,損了他跟她的陰骘,因此,只廢了那人一雙腿。
他覺得自己很寬容了。
郭暖和采青坐着馬車,來到一間遠離鬧市的藥鋪前。
她是借口買東西偷溜出來的,為怕碰見熟人,甚至不敢用自家的座駕,生怕被人認出國公府的徽記。
采青甚覺意外,姑娘可從來不是低調的性子,穿衣要穿天水碧,喝茶得喝武夷岩,怎麽看個病卻這樣靜悄悄的?
郭暖對此的解釋是不想家裏人擔心,等确實有了結果,才好宣之于口。
采青見她眉心蹙成花尖,下颌也消瘦不少,不知怎麽的也跟着多愁善感起來,抹淚道:“姑娘你可千萬不能灰心,咱家這等財力,什麽疑難雜症都不必怕,哪怕舍出萬貫家財,老爺和夫人也是甘願的。”
這丫頭顯然誤會她得了絕症。
郭暖也沒法解釋,幫她擦了擦臉,含笑道:“我進去了,你在外頭等着吧。”
連采青她都不能放心——如若猜測屬實,這将是個天大的秘密,除了自己,她誰也信不過。
采青還沉浸在“天妒紅顏”的感傷裏,想想自己也不敢面對那種景象,只得答應守在外頭,默默地為姑娘祝禱。
郭暖深吸一口氣,比起這個,她倒寧願自己得肺痨呢,然而事實擺在眼前,她勢必不能再拖下去了。
坐堂的是個年已花甲的老郎中,須眉都白了,乍一看倒是慈眉善目。
郭暖鼓足勇氣,上前道:“大夫,煩請您為我把一把脈。”
她帶着幂籬,眉眼口唇都被遮擋在厚厚的白紗後,否則旁人就算不知她身份,從發髻也能判斷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那畢竟是難堪的。
從藥鋪出來,郭暖腳步虛浮,整個人都不能自控似的,差點栽下臺階去。
采青忙攙着她,“姑娘,究竟如何了?”
“無礙。”郭暖勉強站定了道,慶幸隔着幂籬看不出臉上的蒼白。
那老郎中意思其實算委婉了,只說有七八分可能,令她寬心便是——到底月份淺了些,脈象還看不太真切。
他也見過不少求子的婦人,經驗畢竟是有的,照他看來是差不多了,為防萬一,還是給她開了點保胎的藥。
郭暖握着那張藥方,在掌心慢慢揉碎,這對她根本不算喜訊,她又有何顏面去抓藥?說是噩耗還差不多。
細密的紙屑從她掌心剝落,紛紛揚揚像下了場雪。
采青怪道:“姑娘怎這樣不小心?我讓他重寫一張去。”
“不必了,”郭暖按着她胳臂,“大夫說了,只是略着些風寒,不吃藥也能自愈,是藥三分毒,沒的把身子給治壞了。”
說罷,便匆匆坐上馬車離去。
采青也不好多問,既然證實無恙,姑娘臉上怎看不出高興來?
半路上,郭暖想起不能空手而歸,遂打算到胭脂鋪裏買些脂粉應付差事,可巧卻遇見趙蘭茵。
未婚夫遇了難,她卻容光照人,還有心情挑選妝奁。
郭暖上前跟她招呼,“恭喜妹妹了,終于躲過一劫。”
趙蘭茵見到她卻有些不自在,這個郭暖簡直陰魂不散,跟她有仇麽?
可看着郭暖那副笑盈盈的面龐,趙蘭茵卻無端膽寒起來,撇開一齊來的家中姊妹,拉着她到角落裏,“我問你,鄭斌的腿是否你叫人打斷?”
郭暖詫道:“我還以為是你動的手。”
難道不是趙家所為?
趙蘭茵翻了個白眼,她倒是想!無奈她爹迂腐得很,生怕坑害救命恩人會損了德行,更不敢得罪太後,怕影響一家子仕途。不管她怎麽解釋那日落水是鄭家兄妹串通設局,她那個爹總是不聽。
趙蘭茵本來急得都想逃婚了,哪知憑空冒出這件事來,解了她的困局。如今京中風聞鄭斌成了瘸子,趙老爺說什麽不能把女兒嫁給個廢人,正商量着如何退定呢。
今日遇見郭暖才湊巧想起,那回在宮中便是她給自己出的主意,難不成對方竟自作主張給辦了?
論理趙蘭茵該謝謝她,但是趙蘭茵對她可不能放心,誰知道郭暖此舉意欲何為?她做事向來沒章法,指不定還有後手呢。
“聽聞鄭斌在宮中對你亦有些不規矩,保不齊是你想自己報仇。”趙蘭茵斜睨着她。
郭暖笑道:“那你可誤會我了,我縱使要害人,也還不至于将他洗劫一空,你以為我看得上那點銀子?”
這個倒是,趙蘭茵想起郭暖素日穿金戴銀的模樣,既羨且妒,懷疑倒是輕了不少。
郭暖又引導她拓寬思路,“或者與你我兩家并無關聯,而是鄭家賊喊捉賊?”
“不至于吧?”趙蘭茵有些猶豫,鄭斌總歸是太後之侄,盡管親緣遠了些,到底同個姓氏呢。
“這有什麽不能的,鄭斌也不過是個二流子,你又看不上這樁親事,既如此,何不來個一箭雙雕?犧牲一個不相幹的親戚,換來兩家太平,還叫人覺得鄭家可憐——瞧,聽聞你爹不但打算返還聘禮,連嫁妝都原樣送過去,可見這樁生意是絕對不吃虧的。”
郭暖毫無顧忌地往鄭家頭上扣屎盆子,誰叫這家人虛僞慣了,由不得人不多想。再說,她提出的假設也不無道理。
趙蘭茵果然被說服了,本來她覺得花錢買太平還算過得去,可既然是鄭家自導自演的把戲,憑什麽趙家還得送禮?
她的嫁妝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趙蘭茵柳眉倒豎,登時就決定去把這筆錢要回來。
采青看得咋舌,“小姐可真厲害,三言兩語就讓這兩家結仇了。”
郭暖淡淡一笑,“也得她肯聽進去。”
可知趙蘭茵心底積攢了多久的不忿與怨氣,說不定早就想找茬,郭暖的提醒,只是給了她一個突破口罷了。
“其實婢子倒覺着,姑娘進了宮也不會太吃虧的。”采青字斟句酌道,從前她也跟長輩們想的一樣,以為小姐稚氣未脫,只知玩樂卻無心肝,未必适應得了宮廷生活,可這段時日看下來,小姐外表樂天安命,心竅可也多着呢,至少旁人在她身上讨不着便宜,鄭姑娘和趙姑娘不就是例子麽?
既如此,便試試也無妨。
郭暖短促地一笑,“誰知道呢?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
她這會子卻是茫然得很,還沒成親便珠胎暗結,懷的還是那人的骨血,前路杳杳,她該何去何從?
沒人能給她個主意。
這晚郭暖抱着枕頭來到母親萬氏房裏,“娘,我想跟您睡。”
郭放正在向母親支取這個月的零用,聞言笑道:“妹妹都多大了,還跟娘撒嬌啊?”
郭暖坦然腆着臉,“是又如何,總比你動不動伸手要錢的好。”
郭放急得漲紅了臉,“宣紙剛用完了,打算再買些文房四寶的……”
話一出口便發現郭暖的臉色十分精彩,郭放這才記起,自己才向她把賭坊贏來的私房錢交了底,遂拼命向她使眼色,暗示不可穿幫。
郭暖打算吓一吓他,故意拖長尾音,“娘,哥哥他……”
郭放急成熱鍋上的螞蟻,差點上前堵她的嘴。
好在郭暖話鋒一轉,“哥哥他也太浪費了,那字紙簍裏我也看過,明明背面還能用呢,這便丢棄。”
萬氏笑道:“咱家裏倒也不必這樣儉省,那宣紙背面是不好吸墨的,你哥哥練的是行書,又非隸書,由他去罷。”
郭放這才松口氣,狠狠瞪郭暖一眼,抱着零花錢匆匆出去。
郭暖則促狹地扮了個鬼臉。
萬氏望着這對兒女,滿目都是歡悅之色,兩個孩子雖然頑皮了些,但無疑都是好孩子。
郭暖将買來的胭脂送給她,“您用着試試,不及宮裏的質感澄淨,但更顯氣色,得閑時補個妝也好。”
萬氏卻機敏地發現她眼中一抹憂悒,“怎麽忽然想要挨娘一起睡?”
難不成在宮裏受了委屈?想到這個,萬氏臉色凝重起來。
郭暖卻已然跟個小刺猬似地鑽到她懷裏,“沒什麽便不能來找娘麽?從前爹爹在的時候,您還時不時将他趕出去呢。”
想起那時候的她真是沒眼色,因為初來乍到,心性極其戒備,唯一能給她安全感的便只有萬氏的懷抱,要萬氏拍打哄着才能睡着——爹爹難得回來探親一趟,與夫人親近的時間卻少之又少,怪不得後來她再沒多個弟弟或妹妹。
如今郭暖當然已不再那樣任性了,她輕聲問道:“娘,您怎麽不去北邊陪爹爹呀?”
戍守邊關的将領也有不少攜家眷的。
她知道萬氏外表柔弱,內心卻是個極為堅韌的女子,絕非害怕邊塞的風沙,更不懼辛苦。其實老太太也有此意,只是都被萬氏給回絕了。
萬氏長嘆,“我若去了,誰來照拂你們兄妹?你這樣年輕,又未定親,你哥哥又是個倒三不着兩的脾氣,若沒我鎮着,不知得生出多少風波來。”
郭暖沉默一剎,“那,娘親思念爹爹麽?”
“自然是有的。”萬氏輕輕拍打着她的脊背,還像小時候那樣,“有時候還會想,你爹爹會否像同去的那些粗漢,另置了一房妻室,又或者生兒育女……”
這倒是挺新奇,郭暖眼中的萬氏是一個最完美的女性,卻不曾想她也有這樣含酸撚醋患得患失的時候。
郭暖不由得坐起身來,“不會真的有吧?”
她爹看着還是挺老實的,不能想象會多出幾個私生子女。
“誰知道呢,我也沒問。”萬氏笑道,“等你到了我這把年歲就該明白,人生在世,許多事睜只眼閉只眼就過去了,只要不生出亂子,大家相安無事也就罷了。”
反正她總是這府裏的大夫人,兒女們也都過得自在太平,萬氏別無所求。
郭暖不得不承認,這一晚她接受得太多,甚至有點消化不過來。她以為爹娘是天底下最恩愛的一對夫妻,但事實好像并非如此,難道世上的男女都只是搭夥過日子麽?
她忍不住問道:“娘親,那麽您喜歡爹爹麽?”
萬氏眼裏閃着柔軟的光輝,“當然。”
可他并非她喜歡的第一個男人。
當萬氏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隔壁住着一對孤兒寡母,老娘紡績,那兒子則是個窮秀才,成天隔着牆根背書——萬家後院的籬笆缺了個口子,裏頭透出光線,他就借着這點隐約的亮光發奮苦讀,連寒冬臘月都不例外。
萬氏後來見他瑟瑟發抖的情狀,實在看不過眼,親自買了盞油燈給他,還送了他幾十斤燈油——其實也就廟裏打醮一次的破費,那秀才卻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向她道謝。
他衣服上滿是補丁,看起來十分寒酸,然而就為了那張俊俏臉孔的片刻羞慚,萬氏卻無端心跳加速。
郭暖聽得入神,“後來呢?”
“後來就搬家了,又遇上你爹,兩邊一拍即合,順理成章地定了親。”萬氏說起來并不見惆悵,少女時代的情思萌動,在她若幹年的記憶裏不過如蜻蜓點水一般,确實有點惋惜,可是也不至于後悔。
加之幾年前又打聽得,那秀才屢試不第,倒是被個綢緞坊的千金給看上了,招贅做了上門女婿,可惜時運不濟,綢緞鋪日見虧空,又打聽得秀才在外養小星包歌伎作樂,那家人一氣之下,幹脆踹了這上門女婿,收拾行李回老家。
郭暖聽得怔住,還以為那人有點志氣,卻原來是個吃軟飯都吃不好的糊塗蟲?
萬氏嘆道:“現在想想,還是你爹好,就算真嫁給那人,也未必有如今從容,什麽喜歡不喜歡的,過日子不就得看合不合适麽?”
時候不早了,萬氏打了個呵欠,将桌上燭臺吹滅,輕輕給女兒掖了掖被角,“睡罷,也別太過憂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管能否進宮,娘總是要為你尋一樁合意又體面的親事的。”
黑暗中,郭暖靜靜地睜着雙目。
她本來想問問萬氏,若自己選了個門第低微的女婿,母親會不會答應?
但是現在,她發現不必問了,萬氏用切身說法給了她解答。就算她因着一時沖動跟商陸成親——前提是他願意娶她,而周圍人也都願意接受,且不論随之而來的種種麻煩——換來的也無非是飛蛾撲火般的結局,他或許是個好人,但注定沒什麽能耐,遑論負擔一大家子。
就算她能帶去一筆豐厚的嫁妝,可她能保證商陸會物盡其用麽?生活的瑣碎,往往會消磨掉最初的激情,縱使他們兩情相悅,可随着開支越來越大,家裏日漸捉襟見肘,他們終究會像這世間所有的尋常夫妻一樣,為雞毛蒜皮而争吵,柴米油鹽醬醋茶樁樁都是越不去的檻。
到最後也只能以慘淡收場。
郭暖依偎在萬氏懷裏,如同一個嬰兒渴望那原始的溫床。她不能拿一生的幸福去賭,何況,她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
在這短短片刻之間,郭暖下定決心,她不能跟商陸在一起。
她得給孩子另外找個爹。
一個合适的、能讓她平平安安度過下半輩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