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蛇禍 這位金枝玉葉竟給吓尿了
郭暖起來的時候發現不見那張鬼面具,心裏便知道自己的詭計被人看穿了。
而她身邊正抱着的熱源——陸鳴镝亵衣穿得整齊,然而那薄薄絲綢底下的肌肉卻散發出渾渾熱力,用時髦點的說法,該稱作男性荷爾蒙。
郭暖揉了揉眼睛,“您幾時回來的?”
陸鳴镝冷着臉,“自然在你睡着的時候。”
郭暖有點小懊喪,怎麽偏偏就錯過了呢?大概孕期太容易犯困。
看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陸鳴镝忍不住揪了揪她的鼻子,“你是不是還想着吓朕?”
他倒不是氣她惡作劇,而是想着有孕還這樣頑皮,萬一別人也有樣學樣,弄出事故可怎麽辦——她自己的膽子可不見得有多大。
若真為報複,方才他就該戴上那副面具,來個以牙還牙。
郭暖只能老老實實認錯,“對不起。”
抱着一絲希望道:“您能還給我麽?”
“沒收了。”陸鳴镝鐵面無私地道,“以後禁止你翻朕的私藏。”
暗自慶幸那副人皮紙沒被識破。
郭暖撇撇嘴,小氣鬼,她還惦記着那兩個狐貍頭呢,一個白如雪,一個紅似火,端的是好看極了。
陸鳴镝從她眼神裏讀出了渴盼,斟酌片刻後道:“朕讓福泉整理了拿來送你,只不過,以後可不許再這樣胡鬧,私底下玩玩倒無妨。”
郭暖立刻歡呼雀躍,飛快地在他頰邊香了口,甜嘴蜜舌地道:“我就知道表哥待我最好了。”
其實皇帝算不上她正經表哥,不過郭暖覺得這樣喚着親切,在她心裏愛情的最高形式亦即是親情。
不過她是不是真心說這句話,就有待考證了。
陸鳴镝神色複雜地瞟了眼,對這個稱呼倒是不怎麽排斥,只靜靜說道:“朕看你最近愈發富态了。”
郭暖立刻委屈巴巴,“您是嫌我胖麽?”
心裏着實捏了把汗,她已經很努力胖得均勻了,可怎麽也到不了癡肥的程度,那肚子仍有些明顯,不像是這個月份應該有的。
陸鳴镝倒沒多說什麽,只道:“皇嗣雖然要緊,也別一味地進補,到時候孩子長得過大,生産時反而麻煩。”
似是想起他自己的母親。
郭暖不意皇帝竟有這樣先進的觀念,一時間大為佩服,彼時宮裏宮外俱有種偏見,皆以為孩子越肥頭大腦越好,殊不知這樣對産婦是多大的負擔。
郭暖還算運氣好的,攤上一個賢明的婆婆,樂意她強健身心,換做愚昧無知的,保準得将她拘在屋裏,一步也不肯出去走動。
餘下的日子,郭暖過得十分清閑,她雖然握着鳳印,可宮務是不須她操心的,在她進宮之前,因兩位太後相繼抱病,六宮瑣事交由靜太妃為首一幹人執掌,如今郭太後康複,權柄自然回到她老人家手中,只是念在靜太妃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還是允她協同料理。
郭暖自然求之不得,她懷着身孕,正好有借口偷懶,橫豎郭太後是她親姑姑,怎麽也短不了她那份。
靜太妃起初倒想狐假虎威,試一試這位新後的深淺,郭暖三言兩語就将其賓服住了。她就一句話,樂意幹就幹,不樂意幹就滾,反正先帝爺後宮充裕,留下那些太妃太嫔多着呢,多的是人想出頭——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即便一點小小的權力,也總比處處看人眼色被人拿捏的強。
不得不說,郭暖天生精通權衡之道,對于宮內這些人她只抱定一條宗旨,聽話的就提拔,不聽話的打壓,利益當前,誰都知道該怎麽選。
才過去半月,滿宮仆婢見了皇後俱是服服帖帖的,連壽康宮也不例外。
鄭太後這回倒真病了,是累病的,她以為找人尋隙滋事,能扼制郭家人的勢頭,哪知新後一招連消帶打,輕易便讓她們倒戈,鄭太後着實有些心力交瘁了。
彭城公主也生氣,但是她抓得準主要矛盾,郭暖如今能作威作福,全仗着那個假肚子,等自己公然撕毀她的遮羞布,倒要看看她還如何風光得起來。
轉眼到了重陽之期,宮裏雖不能登山,可皇帝卻也好好地命人将假山裝點起來,又請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安人進宮陪同赴宴,好添添壽氣。
這些個老夫人自然也存了旁的心思,想着能否将自家如花似玉的孫女帶上——皇後孕中不能侍寝,皇帝怎麽得留幾個伺候的人吧?
福泉一概面帶微笑地拒絕了,開玩笑,皇宮又不是窯子,陛下沒發話,他也不能擅自做皮條客的生意,會折福的——他可不想下輩子仍變作太監。
衆人略覺失望,可看福公公那高深莫測的模樣,可知郭家女在皇帝心中分量,她這樣醋妒,不許皇帝充實後廷,皇帝竟也由着她。
這般看來,入宮也未見得是件好事——她們送女兒進宮是享福的,可不是供人磋磨折辱的。
彭城公主本來聯合了幾家重臣,要在今日鼓動選秀之事,然而老安人們此刻卻打起了太極,你說東來我說西,愣是将話題圍得水洩不通。
彭城公主都快氣死了,她想接鄭流雲進宮也遭拒絕,認為皇帝已然成婚便該避嫌,可是這郭暖自己占着茅坑不拉屎,也不能怪別人趁虛而入吧?
看着郭暖跟幾位老人家交談甚歡,彭城公主徐徐走上前去,不着邊際地道:“皇後娘娘的肚子,似乎不像四五個月。”
臨近入冬,衣衫格外寬大些,不過仍能看到腹部明顯的凸起。
衆人先是微怔,可想到這話不會無的放矢,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郭暖則是坦然地微笑着,“太醫說了,本宮腹內乃雙生胎,不勞公主您牽腸挂肚。”
還是前兒請平安脈的時候說的,兩位太醫沒來由皆松了口氣——看來脈象的異常來自于此。
對郭暖而言,也卸下了一塊心頭大石,看來不必遮掩肚子也能瞞天過海了。
彭城公主望着她那張毫不害臊的俊俏臉孔,心想這女子可真敢編,來日準備從民間弄兩個假嬰兒來充數?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當下虛情假意地道:“頂好是對龍鳳胎,宮裏也許久沒見喜訊了。”
郭暖指了指自己,“我不就是個喜訊麽?”
遇見這樣厚顏無恥的人物,饒是彭城公主也只能甘拜下風,她輕輕別過臉去,啜飲了一口杯中美酒——按照計劃,這時候也該發動起來了。
不知是哪一處先響起的驚呼,“蛇!哪來的蛇?”
這假山本就靠近水澤,湖邊雜草茂密,有些隐僻潮濕,但秋冬顯然并非蛇蟲肆虐的時候,何以做此異象?
那當然是有人故意為之。
彭城公主低低垂眸,掩去唇畔一抹不易察覺的暢快,她預先叫人裝了一麻袋蛇在那裏,等宴會最熱鬧的時候再放出來,當然是無毒的,只是想引起騷亂,到時候趁着命婦們六神無主之時,便去解開郭暖的衣裳,好叫她的詭計曝露人前——不知肚裏塞了個枕頭或是別的什麽,想想倒真有點期待。
她也怕出事,還刻意将重陽節要用的茱萸酒換成雄黃酒,如此一來,那些長蟲想必會敬而遠之。
只有皇後孕中無法飲酒,可想而知只會針對她一人。
這計劃理應是天衣無縫的,彭城公主滿飲完一杯,正打算起身,忽然感覺肌膚一陣冰涼,定睛看去時,一條黃黑相間、麻繩般的物事正緊緊纏在她腿肚子裏上。
宴會雖然狀況頻出,郭暖倒還鎮得住場面,“諸位莫慌,且站着別動。”
她附耳向那些內侍說了些什麽,沒一會兒,便有一列大鵝搖頭晃腦地走了過來,領頭的還有兩只晴彩輝煌的孔雀。
彭城公主幾乎暈倒,這是要開動物園麽?還嫌不夠亂的。
但,令衆人大跌眼鏡的是,那些鳥兒非但不懼蛇蟲,反而愉快地覓食起來,指頭粗的長蟲一口便是一個,都不帶塞牙縫的。
沒一會兒,園裏的隐患便被清除得幹幹淨淨。
只剩下彭城公主腿肚上還纏着的。
郭暖面不改色地走過去,略一俯身,便将那條菜花蛇的七寸捉住,任憑它在腕上翻轉。
衆人沒想到皇後竟這般有膽魄,一時間反而目瞪口呆。
郭暖握着蛇頭在她跟前晃了晃,含笑道:“公主,這也是您的傑作麽?”
換別人也想不出這種蠢主意,其實蛇并不怎麽害怕雄黃,何況只是摻在酒裏的一星半點;倒是彭城公主不辭勞苦的将它們從洞裏捉出來,在這冷冽的空氣裏,自然得迫不及待往熱源處鑽。
沒有比人體更溫暖的所在。
彭城公主這回純屬自讨苦吃,她望着眼前赤紅的信子,抖抖索索說不出話來。
郭暖嘆道:“您不承認,我只好将它放生啦!”
手腕抖了抖,從她所處的位置,指不定會正好掉進對面衣領裏。
彭城公主心膽俱寒,再顧不得顏面,顫巍巍道:“是,是我……”
忽然之間,一股腥臊刺鼻的氣味四散而出。
這位金枝玉葉竟給吓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