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生産 皇後娘娘的孩子倒像是足月所生的……

茲事體大,到底還是鬧到禦前。

彭城公主另換了一套新衣,洗去滿身晦氣,臉上雖仍有些羞慚,可一改方才膽小貪生的姿态,咬死不認——好歹她是堂堂公主,總歸要臉面的。

她體內流着先帝的血,鄭太後又還健在,誰又能拿她怎麽樣?

但,盡管彭城公主豁得出去,那些個老安人可不是吃素的,紛紛出來指證,她們雖然年邁,耳朵可還不聾,适才在皇後娘娘跟前承認的罪行,她們可都聽在耳裏呢。

誰叫公主這回人心盡失,她要設局,不該将別家牽扯進去,老安人們個個心有七竅,更懷疑公主故意将她們害死,各家的孫女不得不守孝,自然沒法進宮與鄭氏女争寵了。

于是一個個義憤填膺,紛紛上書要求皇帝嚴懲此事。

彭城公主都快冤死了,她哪想得了那麽多,簡直成了十惡不赦。

然而任憑她如何為自己分辯,人證物證俱在,都休想含糊過去。

郭暖更是挺着肚子踴躍地戰鬥在第一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斷不能姑息。”

說完卻又緩了緩,“自然了,法理不外乎人情,公主也是一時糊塗,未必是有意的。”

衆人倒被她弄得雲遮霧罩,這皇後娘娘一會兒唱紅臉一會兒唱白臉,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彭城公主倒是感動得眼淚汪汪的,幾乎要給她磕頭。

郭暖輕笑着躲了開去,“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您也別高興得太早了。”

楚楚可憐地看着座上,“陛下,可一而不可再,臣妾的膽子可是給吓細了。”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陸鳴镝低低一笑,旋即正色,“依皇後的意思,該如何處置?”

郭暖拿衣袖搵了搵淚,肅容道:“妾要鄭氏一族舉家搬離京城,有他們在此,臣妾總擔心龍脈有失。”

她才看不上一個彭城公主,彭城公主之所以能作威作福,也無非鄭氏給她的底氣,可若鄭家沒了呢?

拄着拐杖的鄭太後目眦欲裂,好一個心黑手狠的丫頭,竟想将鄭家逐出朝堂,怪道她會主動幫彭城說話,原來還有這招!

在場的命婦們則面面相觑,不曾想皇後要将鄭氏連根拔起,說起來她們之中也有不少與鄭家關系甚密的,倘鄭家勢敗,她們又将何去何從?

不過這究竟是上頭人的事,她們只需坐山觀虎鬥就好,因此一個個俱緘口不言。

郭暖饒有興致地望着對面,她刻意給鄭太後出了個難題,就是想看看她會保全閨女還是家族,若選前者,鄭家從此将一蹶不起,再無力與郭家相争;若選後者,那她與女兒的緣分也就到頭了。

但不管她怎麽選,母女倆都不可能再和從前一般親密無間,這片刻的遲疑,已足以令彭城公主對母親心寒。

鄭太後按着脅下,那裏又隐隐作痛起來,她這一向本就肝氣不暢,偏偏女兒病中都不叫她安生,惹出這等禍事來。

也怪她不善教養,只知一味溺愛嬌寵,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倒是那個自小嚴厲待之、甚少施舍慈愛的孩子,反而成了如今號令天下的英主。

鄭太後望着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情知此事不能善了,只能勉強撐着龍頭拐杖,“彭城的性子是得磨一磨,陛下秉公執法也是應該。”

到底一念不忍,鄭太後緩緩阖目,“只是她到底乃哀家所生,骨肉之情無法割舍,還望皇帝看在哀家幼時對你多加照拂的面上,且恕了她這回,作為報償,鄭家願捐出一半資財充作軍饷,揚我國威。”

找了這樣宏大的名號,皇帝自然見好就收,“那便傳朕旨意,公主杖責三十,明日就送回封邑去罷。”

郭暖很滿意,她本來也沒受什麽傷,那幾條小蛇吓不倒她,倒是彭城公主自作聰明,如今可真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總歸來說,這回算是郭家獲利,父親鎮守邊關,每每發愁的便是饷銀不豐,有鄭家這一半的家底,看來三五年間都無顧慮了——還是別人的銀子花起來痛快。

彭城公主素來健壯,三十杖還要不了她性命,只是這樣被送回封邑,對她而言卻是莫大的羞辱。可想而知,今後她在夫家也休想擡得起頭,等于成了個廢人。

臨別時,彭城公主憤怒地瞪了郭暖一眼,為什麽壞人往往能逍遙法外?這狐媚子分明犯了欺君之罪,以為靠個假肚子就能迷惑聖心,可是大家都還鞍前馬後地奉承她呢!

人散之後,陸鳴镝來到她跟前,摸了摸她的手腕,輕笑道:“就知道你沒吓着。”

那腕上的脈搏可謂平穩得很。

郭暖吐了吐舌頭,“雕蟲小技。”不就是裝可憐扮柔弱麽,她當然也會。

陸鳴镝不由得想起兩人在上林苑的初遇,那時她曾玩笑着說要吃蛇,遂笑道:“那些長蟲大半都進了孔雀肚子,只剩一條小的,你要不要煮湯喝?”

郭暖嫌棄地搖頭,“這種蛇腥臭腥臭的,肉又粗糙,可不好吃。”

要吃也得是人工飼養的,幹淨又衛生。

陸鳴镝:……原來她是真打過主意,不是說着玩呀。

郭暖看他一副神游方外的模樣,不禁疑疑惑惑起來,這對話似曾相識——她在家人面前是從來不說饞蛇肉的,因太過聳人聽聞,不像個大家小姐的做派,只偶然對商陸提過一嘴。

可是皇帝卻半點都不驚訝呢。

郭暖驀然問道:“陛下從前就有在打聽我麽?”

“是,從很早的時候。”

郭暖的心倏然提起,果然呢,莫非在上林苑時自己就被人盯梢,那麽商陸……

随即皇帝卻長長嘆了口氣,拉着她的衣袖道:“夢裏。”

郭暖:……又尬撩了。

到底有些悵然若失,這段有緣無分的牽絆,終究忘懷不了罷。

彭城公主連夜給趕回封邑,鄭家又因為軍饷的事元氣大傷,一時間,京城多了些蕭蕭之意,往日最熱鬧的世家,如今亦變得門可羅雀,諸位士大夫皆謹小慎微,不敢逾矩,唯恐下一刻禍事就會降臨到自家頭上。

對于這些,郭暖自是不在意的,她們郭家習慣了邊關征戰,在京城的派頭反倒不如別家,萬氏又是個安分随時的,不拜高踩低,不阿谀逢迎,天塌下來,她也只是靜靜地過日子罷了。

皇後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來了,都說雙生胎易早産,又是頭胎,打從年後太醫院便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時刻準備上陣。

終于在二月二那天,皇後發動了,陸鳴镝本來還在同諸位大臣商量休沐事宜,聞聽消息後,立馬便趕回了椒房殿。

那女孩子一向活潑愛鬧騰,此刻卻有些萎靡不振的神氣,仿佛渾身的體力都被抽幹了似的,聽穩婆說已經出來一個,剩下的那個還在肚子裏,只是看皇後娘娘的模樣,未必容易生下來。

陸鳴镝雙目赤紅,牢牢握着她汗濕雙手,“朕在這兒,阿暖,你千萬得堅持住。”

郭暖的意識有些模糊,透過那雙淺棕色的眸子,恍惚裏仿佛見到另一張臉,她忽然很想見一見他。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

只能徒勞地望着眼前這副英俊容貌,“陛下,妾對不住你。”

似乎在解釋她無力保住兩個孩子,然而陸鳴镝情知是另一件事——她大約以為大限将至,臨終前得向他忏悔。

但其實她有什麽錯呢?錯的是他。

陸鳴镝終是下定決心,附耳道:“其實他從未離開過,一直守候在你身邊。”

郭暖駭怪地望向他,有一剎那的懵懂,旋即卻仿佛電光閃過。

她倏然睜大眼。

陸鳴镝輕輕點頭,“我是。”

再不會有異議了,果然是她猜測的那樣,但這究竟是怎麽發生的?郭暖腦中像被漿糊塞滿,密密匝匝,一時間倒顧不上死不死的話。

陸鳴镝正是有意刺激她振作,“等你平安生産,朕會原原本本地告訴你。”

郭暖牢牢抓着他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這該死的,瞞得她好苦!不成,她怎麽也得問個究竟,決不能輕易放過。

一股油然生出的信念令她打起精神來,郭暖喝下太醫端來的參湯,身體裏仿佛有了無窮無盡的力量。

她不能倒在這裏,那也太便宜他了。

穩婆們看這位娘娘氣喘籲籲的,兩眼倒是放光,一個個俱為之咋舌——還是陛下有辦法,三言兩語比十全大補丸還管用呢。

把她們的功勞都給搶了。

折騰了快一天功夫,椒房殿總算傳出喜訊。

鄭太後歪在榻上,面無表情聽着外頭動靜,皇後生了一兒一女,往後國公府該更得意了,這郭暖還真是個有本事的,當初以為她弄虛作假,沒想到竟真生下一對龍鳳胎——虧她這幾日叫人嚴加把守宮門,嚴防外人進出,哪成想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呢?

鄭太後唯有苦笑,如今她再無力與那對姑侄抗衡,縱使流雲日後再進宮,又能有多少助益?不過是和她當初一樣,在人眼皮子過活罷了。

那被派去打聽消息的婆子卻遲疑道:“老奴常聽人說,七個月生的孩子往往會格外瘦小些,眼皮也不大能睜得開,可方才瞧着,皇後的孩子似乎并非如此,倒像是足月所生的呢。”

鄭太後握着佛珠的手頓了頓,“你敢肯定?”

婆子讪讪道:“這……也無非老奴拙見罷了,只是太後試想,女子腹中懷着雙胎已屬不易,況兼早産,能全須全尾地生下來已算不錯了,哪能這般活潑健朗?皇後娘娘未免也太天賦異禀了些。”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鄭太後掩去眸中譏诮,沉聲道:“是啊,皇後的福氣可真好,哀家該為她好好賀一賀了。”

誰說朕不是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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