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

太一萬壽觀之外,一個跳脫靈動的身影火急火燎的沖了過來,雖然身形不大,可一路之上卻是撞翻了太一教的好幾個門徒。之後直接撞進了剛要出門的巽風的懷裏。

巽風将來人拉離自己眼前,不由得微微蹙眉。“光遠?一猜就是你,跑得跟火燒屁股一樣,這是又再哪裏闖禍了!”

蕭光遠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很是鄭重的揚了揚臉。“巽風師兄,不是啦,你把我光遠看成什麽人了,是真的出大事了……”

“等等!”巽風嘴角一勾,笑的頗有些狡猾。“你先別說,讓我來猜一猜。噢……莫不是你焚心師姐要打你,卻被你溜掉了,跑來找薛師叔求情避難來了?”

蕭光遠一跺腳,竟然委屈的撅起了嘴。“師兄!你怎麽就不相信人家呢?”

巽風無所謂的将雙手一攤。“不是不相信,是前科太多。”

“你……哼!”光遠氣惱的咬了咬下唇。“算啦,不跟你說了,我去找薛師叔。”說着,就要往裏沖。

“哎!等等等等。”巽風一把就把蕭光遠給拉了回來。“我先提醒你,薛師叔正跟師傅在裏面說話呢,要不要進去,你最好先考慮清楚。”

蕭光遠一吐舌頭,無奈的聳聳肩。“那還是算了吧,我不去自讨沒趣了。”

巽風笑着搖了搖頭,眼前這個愣小子既可愛又可氣,真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唉!也就師傅能鎮得住你,說吧,這麽急着跑回來,出什麽事了?”

蕭光遠很是神秘的把巽風拉到一邊,其他的門人弟子也跟過來湊趣,巽風身為掌門弟子之一,自有威嚴,立時正色,瞪了他們一眼。“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衆門人沒有辦法,只得各自灰溜溜的散去了。

“師兄啊,我剛才在來的小鎮上,看到了好幾隊官兵,可是他們手裏拿的不是兵器,而是些斧頭,鑿子,大錘之類的東西,一個個兇神惡煞,好像要吃人一樣。我經過細細打聽才知道,原來他們是要拆廟!”

“拆廟?”巽風不禁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道“師傅可是當朝國師,什麽人如此大膽,敢來拆廟……”

蕭光遠連連搖頭。“不是啊,不是來拆我們的廟,是拆天上的一個神仙的廟,聽說這個神仙作惡多端,滅絕人性,殘害手足,觸犯衆怒,所以皇帝才下的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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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風越聽越胡塗,自己怎麽不曾聽說有過這樣一個神仙,他又是如何得罪當朝陛下的?想來也是為微不足道的地仙,若是上仙,供奉尚且不及,普通的凡人哪裏還敢得罪。“你說了半天,究竟是哪個神仙啊?”

“呃……讓我想想。”光遠開始低頭冥思苦想。“好像叫什麽,二郎神,楊……”

“楊戬?”巽風厲聲問出。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名字。楊戬!”光遠連連拍手,最後的兩個字咬得極重。

巽風暗驚,低頭沉思,簡直有些不可思議,看來此事非同小可,絕不只是拆廟這麽簡單,這究竟是誰在幕後策劃,想來與我太一教脫不了幹系——“光遠,這件事暫時不要告訴師傅。”

“為什麽呀?”光遠眨着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歪着腦袋,不解的問着。

還未及巽風回答,身後的一個聲音險些将兩人吓得魂飛魄散。

“什麽事不能告訴我呀?”

光遠連忙回身,眼前站着的真是自己的父親,太一教的教主蕭懷。吓得他趕忙低頭施禮。“父親,孩兒給父親請安。”可憐的光遠驚魂未定,連聲音都有些發顫。心虛的偷偷用眼去瞄身旁的師兄。可憐的光遠在外人面前是個小魔王,在教主面前就變成了小綿羊。

一旁的巽風倒是鎮定的多,也連忙施禮。“師傅,師傅何時到的?弟子竟全然不曾察覺。”

蕭懷一步一步走下臺階,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兩人。“你們二人在這殿外咋呼了半天,百裏之外的人都要聽到了。”

巽風有些慚愧的讪讪一笑“師傅說的是。”

蕭懷負手而立“我方才問你的話,你還不曾回答呢。”

“哦,是這樣的,其實也沒什麽大事,是陛下下旨,要拆幾座廟宇,光遠年紀輕,分不清輕重緩急,我怕他拿這等小事打擾了師傅的清修。”

“拆廟?”蕭懷喃喃自語。“這又是那個大臣在完顏亶的面前進了讒言,拆的是那位神仙的廟宇?”

“呃……”巽風見實在瞞不過去,只得硬着頭皮回道“是二郎神楊戬。”

蕭懷一愣,最近這個名字在自己的耳邊出現的格外頻繁,以至于已經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腦海,如今怎會又無緣無故要拆他的廟。難道是那次狩獵,楊戬闖入圍場的事被他知道了。那也不至于的要拆廟啊。眉心微鎖,不由得冷笑一聲。“這個完顏亶的膽子還真不小,誰的廟都敢拆。哼!”

巽風也随聲附和的幹笑了兩聲。“或許是陛下仗着有師傅您給他撐腰,所以才有恃無恐。”

蕭懷不以為然“那他這次拆廟的進展如何?”

巽風未曾親見,所以不敢妄自答言,只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光遠。蕭光遠猛然回神。“啊?哦……那個,金兵彪悍,且早已發現布告,歷數了那個二郎神的幾大罪狀,百姓中,漠不關心者居多,或是敢怒不敢言,拍手稱快者為少數,多為溜須拍馬随聲附和之輩,更有極少數極力反對的,卻都被鎮壓了下去。就目前來看,沒有遇到太大阻力。”

蕭懷點點頭,想來情況也應是如此。“你們在此守住神教,本座有事要出去一趟。”話音一落,但見眼前紅光一閃,人已消失不見了。

光遠拍拍胸口,安撫一下受傷的心靈,長出了一口氣。“吓死我了。”

巽風不解的看着光遠“師弟啊,師傅待你不錯啊,怎麽你見了師傅像耗子見了貓似的。”

光遠委屈的撇撇嘴,蹲坐在了臺階上。“我也知道父親對我很好,可是我總覺得他老人家好像沒有感情一樣,總是一副冷漠的樣子,很難讓人親近,根本不像父子,哪怕他生氣,打我一頓,都比現在要好得多。”

巽風沒好氣的戳了戳光遠的腦袋。“哎!你呀……”

蕭懷來到大都皇城,幾經探聽終于得知,金主完顏亶将拆廟的聖旨交給了驸馬唐括辯,驸馬為了迎合上意,不但要拆掉大金國內所有有關二郎真君的廟宇,還以武力威脅宋主,要求宋庭也一并執行,尤其要拆掉楊戬的封地——蜀郡灌江口的二王廟。

蕭懷緊鎖雙眉,不由得從內心深處産生一種厭惡。完顏亶雖然貴為九五之尊,但也不過就是下界的一介凡人,有必要對一個神仙做的如此決絕,到最後,傷的恐怕是國體民心。不如就此去他的封地看看,說不定會有所斬獲,順便也可以了解一下他的生平為人。作為對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幾千裏的路遙,對于蕭懷來說也不過就是一盞茶的功夫。宋庭孱弱,盡人皆知,只是沒想到已經軟弱卑微到如此地步,對于他國的聖旨奉若神谛,而對于真正的神明卻視而不見。其他的地方進展倒與北方不盡相同,只是蜀郡之內波瀾四起。

蕭懷徑直來到的二王廟前,躲在半空之中向下俯瞰。此刻正見一個胡須花白的老人手裏拄着拐杖,許是那個大家族的組長,帶領一群年輕人,攔住了正要上前行兇的官兵。

官兵呼喝怒罵,老人家義正詞嚴。雙方已經亂作一團,不可開交。看架勢,雙反的對峙已經非只一日。而且外圍之中也不乏一群看熱鬧的百姓。而且蕭懷還在那群看熱鬧的人中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完顏亮?他怎麽在這。但見他冷眼旁觀,唇邊始終挂着冷笑,并微微側頭,對着一旁的随從低聲說着什麽。蕭懷雖然聽不到,但看見他的嘴型,也略知一二。“皇兄近些年來是越來越暴虐,越來越糊塗,竟然下了這樣的聖旨,簡直不可理喻。”

就在這時,那位老人家突然高聲呵斥,手中的拐杖指點眼前的官兵,道“住手!我不管你們有什麽樣的理由,我只知道顯聖真君對我們黎家祖上有恩,更對我蜀郡的百姓有恩。若非他當年的治水平寇,又怎麽會有我們蜀郡今日的天府之國,我黎家上下世世代代焚香祭拜,不敢有一日懈怠,今日,你們若敢在此行兇,就從我老人家的屍體上踏過去!”

老人家一旁的年輕人手中舉着鐵鍬也突然破口大罵!“媽的,你們這群為虎作伥,助纣為虐的混蛋,你們不敬畏神明也就罷了,竟欺負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普通的老百姓,有本事,你們怎麽不去對付金人,奪回那些失去的土地和尊嚴,為我們逝去的同胞手足報仇!什麽狗屁聖旨,什麽狗屁官員!我呸!”

這幾聲怒罵徹底惹惱了官兵,雙方大打出手,打了個不可開交。蕭懷還發現,就在二王廟不遠處的樹叢之中躲着一群扮相十分怪異的人,既不像官兵,更不像當地的百姓。他們摩拳擦掌,怒不可遏,想要沖出樹林,卻又不敢引發沖突。竟然就是楊戬手下的草頭神,只是蕭懷不認得而已。

眼見天色将晚,沖突愈演愈烈,卻始終強攻不下,雙方互有傷亡,誰也沒有讨去便宜。領隊的将官只得下令,暫時收兵扯隊,卻仍是将二王廟圍了個水洩不通。

黎姓的老人也不甘示弱,徑自回轉二王廟,在其中坐鎮,誓要與神廟共存亡,并安排了幾個壯丁在外巡邏,以防官兵前來偷襲。

蕭懷雙臂抱與胸前,嘴角微微勾起,覺得甚是好笑。看來這個楊戬在這一帶的威望不低啊,竟真的有人願意為他舍身相護,只是不知,如果他本人聽到了有人要拆他的廟,又是何等反應。蕭懷無意識的自嘲的苦笑一下,自己原本就是個無欲無求之人,怎麽今日偏起了好奇之心。如今天色已晚,事态還未曾結束,不如就到他這廟中暫且歇息一晚。想到這裏,便隐了身形,投身與二王廟中。

拼殺呼喊一日的村民都已休息,或坐或握,鼾聲四起。殿中的神像彩繪加身,猙獰高大,頗具威懾,只是與真人相去甚遠。細小的蛛網在夜風中搖曳。堪堪支撐的燈火亦顯得有些破碎。夜色加深,就連巡邏的壯丁也承受不住疲憊,抱着各自的鋤頭鐮刀,倚坐在門檻上睡着了。

蕭懷飛身上了橫梁,做夠了教主,偶爾做一回‘梁上君子’也不錯。感受着這裏的主人曾經留下的故事和氣息,竟與心靈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契合。一呼一吸之間,承載着無法背負的深重,竟然也壓抑的自己喘不過氣來。伴着徐徐的夜風,思緒飄遠,今夜注定無眠。

突然,蕭懷聽到殿外有一些輕微的窸窸窣窣的響動,瞬間提高的警惕。身形閃動,轉眼間便來到了廟頂。無數個黑色的身影在四周的密林中悄然移動,點點微弱亮光暴露了他們的行蹤,當他們頓住了身形,一道道點燃的箭矢向着神廟直撲而來,猶如流星滑落,炫目紛呈,然而,這卻是死亡的信號。

蕭懷微微蹙眉,難道他們要趁夜偷襲,放火燒廟?好陰毒的計策,廟中還有幾十個村民呢。想到這裏,蕭懷旋身而起,立于雲頭。腳下是一片箭矢頂入木頭所發出的‘咄咄’聲。木質的神廟,轉眼間便被點燃,而殿內的人竟好似睡死了一般,毫無察覺。蕭懷微眯着雙眼,陰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即将變為一片火海的神廟。

怎麽辦,救還是不救?且不論神廟如何,下面可是幾十條無辜的性命啊!眼見火勢越燒越大,濃煙滾滾,幾乎映紅了半個天空。睡在神廟中的百姓才終于有了反應。可是再想逃出來卻難了,因為此時官兵已經一擁而上,向神廟中扔擲硫磺,和點燃的柴草,唯一的出路已被大火封死。看來官兵們是要趕盡殺絕,将百姓一起燒死在神廟之中。看着無辜的百姓在大火中苦苦的掙紮哀嚎,外面領隊的将官卻是放聲大笑。

“哈哈……你們不是信奉二郎神嗎,他怎麽不來救你們啊?一群無知的蠢貨,還敢罵我,我燒死你們!本官奉旨行事,你們卻抗旨不尊,活該有這樣的下場,等你們下了地獄,想要向閻王告狀,就告你們的顯聖真君,告他怎麽不在這關鍵之時來救你們,哈哈……”

将官的嚣張撩動了蕭懷心頭的怒火,這幫平時不作為,只知欺負普通百姓的官員留他還有何用!想到此處,蕭懷的周身漸漸散發出一層火紅的光芒,恰恰隐藏于沖天的火光之中。他伸出手掌,轉眼間風雲突變,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只将人刮得站立不穩。

二王廟前的岷江之上,雲層之巅,漸漸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之中電閃雷鳴,巨大的風力盤旋而上,将岷江之水向上拔起。猶如蛟龍吸水,形成了一個碩大的向上盤旋而起的水柱,且水柱不斷的移動。

地上的衆人看得目瞪口呆,震驚不已,呆立當場,待到反應過來,一個個吓得鬼哭狼嚎,倉皇逃竄。旋風将江水拔起,移到了二王廟的上空。但見蕭懷将袍袖一展,宛如揮毫潑墨,瓢潑的大雨瞬間淩空而下……

暴雨狂風中,可憐的火苗根本無力支撐,在飄搖之中逐漸熄滅,廟中的百姓也僥幸逃生,大水席卷過境,只将四散逃命的官兵沖的人仰馬翻,一個個順着崎岖的山路滾落,被大水直接沖入岷江之中!可憐的将官只來得及聽清半空中傳來的一句話,便被翻湧的巨浪卷入江底,再也尋不到痕跡。

“鬼神雖無憑,民心誠難欺,多行不義必自斃!”

轉瞬間,暴雨平息,一切都煥然一新重歸寧靜。只是二王廟已然被燒毀。下界的百姓人人以為是真君顯靈,趕走了惡人,且救了他們的性命。一個個倒頭便拜,虔誠頂禮。

蕭懷不以為意,對于百姓的膜拜,他早已司空見慣,嘴角微微勾起,自語道“楊戬啊楊戬,這一次你是否也該謝謝我,畢竟是我保住了他們的性命,且幫你挽回了顏面……”想到此處,蕭懷的心情格外的好,身形一閃,人已消失在了九霄雲外……

自那之後,沒有官員再敢打二王廟的注意,當地百姓集體籌集錢糧,将二王廟翻修一新!

下界鬧得如此轟轟烈烈,早有禦史靈官報與真君神殿。天庭的衆位仙家嘴上雖然不說什麽,但心裏都是幸災樂禍。楊戬作惡多端,早就引起天怒人怨,下界有這樣的反應自然也毫不稀奇。許多的仙官甚至暗中打賭,依照楊戬那睚眦必報的個性,下界肯定又有人要倒黴了。此事在天庭傳的沸沸揚揚,就連玉帝王母都親自下旨壓制,不準楊戬以權謀私,挾嫌報複!在諸多輿論的壓力之下,楊戬承載了太多異樣的目光。

回到真君神殿,梅山兄弟早已怒不可遏,一個個恨不能沖下界去,揪出那個罪魁禍首,好好的教訓一頓。哮天犬龇牙吠叫,只恨不能撕碎了那人,連玉鼎真人都已氣得怒發沖冠了,全身哆嗦着邁着小碎步在大殿內來回直轉。而楊戬卻只是平靜沉默的坐在寶座上,一語不發。

玉鼎真人氣恨難平,終于壓制不住的抱怨道“我說徒弟啊,這事你就這麽打算不管啦?”

楊戬只是輕輕苦笑一下,依然沒有說話。自從自己接任了這個司法天神的職務,就已經承受了太多的罵名,現在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更何況金主完顏亶親自下旨,這背後必然有人挑唆,至于這人是誰,楊戬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縱然不是他,也與他脫不了幹系,更何況他已經忘記了一切。本來就是自己欠他的,他想要如何,就随了他的心願吧,但願這樣可以化解你心中的那份仇恨。可是,讓楊戬想不通的是,那個在灌江口冒充自己,替自己出頭的人又是誰,而且此人法力不低,着實讓人琢磨不透。

楊戬的态度讓梅山兄弟很是失望,一個個唉聲嘆息,沖出門去,不在這裏受這份窩囊氣!

楊戬望着大殿的門口,唇邊浮起了淡淡的釋然的笑意。事到如今,自己還有什麽好失去的。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成功,哪怕拼上這一身孤寡。沉香,看來現在有人意欲幫你,不知你能否抓得住這次良機,不如就讓舅舅在背後再逼你一把。既然已經惡名昭著,索性就随了他們的心願,再做一回真正的惡人又有何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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