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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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懷與光遠回到凡間之後,當即聽到了一個更加令他們震驚的消息。裴滿皇後因近侍遷徙屯田一事向金主完顏亶進言,因言語失和,激怒了醉酒的完顏亶,完顏亶竟然在一怒之下賜死了裴滿皇後。酒醒之後,完顏亶下诏聲稱裴滿皇後身在後宮卻強行幹預朝政,另有不臣之心。并冊封納胙王常勝的王妃撒卯為皇後。
此诏一出,滿朝皆驚,裴滿皇後多有才幹,此次無罪被殺,着實惋惜。但文武百官盡皆莫敢言語。皇家權利的紛争自古以來就是你死我活,蕭懷除了略感吃驚與可惜之外,并未覺得有什麽不妥,但他最擔心的卻是與皇後娘娘走得最近的焚心。唯恐完顏亶喪志理智後對自己的門人下手。
蕭懷叫來了巽風,詢問了近些時日教中的一些情況,并問道了焚心的下落,巽風據實以答。“師傅,焚心去皇陵了。”
蕭懷點了點頭,想來此刻焚心必然傷感。“巽風,你平日裏雖然不溫不火,卻是個極其心細善解人意之人,你現在去皇陵一趟,替為師好好勸勸她,太一教不想卷入任何是非争端。”
巽風拱手稱是,躬身退下。他一直把焚心當妹妹一般看待,從曾經的機靈可愛到現在的冷漠絕決,他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果真是世事無常,太一教雖然依然矗立,可惜早已是物是人非,想來豈不蒼涼。
眨眼之間,巽風已到皇陵。因為裴滿皇後是被賜死,所以并無谥號,甚至連一塊像樣的墓碑都沒有,能埋進這裏已經是皇家莫大的恩賜。皇陵裏除了幾個看陵的老奴,便只剩下了離離蔓草。焚心一身青衣,凄涼的站在一座墳丘之前,沒有言語,亦沒有淚水。似乎真的如她所說,心已焚盡,淚已幹涸。
巽風取下身上的披風披在了焚心的身上,一個人在這荒郊野外站了許久,怎麽會不冷。“我知道你已經在這裏呆了很久了,而且心裏很難受,想哭你就哭出來吧。”
焚心沒有看他,也沒有落淚。“如果眼淚有用的話,我為什麽要哭。”冰冷的聲音聽不出一絲起伏的情緒。
“事已至此,誰也無力扭轉,或許她命該如此吧,但願來世她可以更快活一些。”巽風幽幽的說着,對于焚心的執拗,他不知該如何勸解。
焚心扭回頭去看着他,眼底是徹骨的寒冷。“如果你也信天命的話,那你我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那你想怎樣?”巽風微微蹙眉。
“報仇!”斬釘截鐵的兩個字,沒有任何猶豫。“曾經,面對方教主的死我無能為力,但是現在,我必須替皇後娘娘的死讨回一個公道。”
巽風深深的吸一口氣。“焚心,我知道你與方教主情同姐妹,今世又将這份感情寄托在了皇後娘娘的身上,但她不是方教主。而且師傅也不希望我們卷入任何利益的紛争。”
“不是‘我們’,只是‘我’。這與師傅以及太一教無關。”而且,在我心目中,我不只是把她當做我姐妹,還是我心中的那個她。
“焚心,你太天真了,神教怎麽會放任一個人身處險境而坐視不理。”巽風有些焦急,他有種預感,自己勸不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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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教同樣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親人死去而無動于衷!”焚心針鋒相對。
“可是……”
“師兄!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你不必說了,我意已決,他日,焚心若果真身遭不測,必不連累神教!”說完,焚心毅然轉身離去,連披在身上的外衣也掉在了地上!
巽風看着師妹遠去的背影,無奈的撿起地上的外衣,嘆息着搖了搖頭。
完顏亮離開上京尚不足半年,京中就發生了如此大的事件,他豈能不膽顫心驚,現在被殺的是裴滿皇後,那麽下一個将會是誰已經可想而知了。滿朝文武盡知我完顏亮與皇嫂素來親近,皇嫂有不臣之心不就是在映射自己,只是他還沒有找到确實的證據罷了,一旦找到,我完顏亮必定會成為刀下之鬼。即便是躲在汴梁城也終非長久之計。
完顏亮終日心緒惶惶,寝食不安。一直被完顏亮豢養,整日逍遙快活的袁繼業終于回到了王府,許是輸光了賭資亦或是用光了花酒錢。每次見到他,王府上下沒有不皺眉的,一個如此邋遢,放縱,不修邊幅之人,海陵王爺為何會待之如上賓。
王爺今日似乎完全沒有心情,只緊鎖着雙眉對着袁繼業說道。“先生若是缺錢了,直接到賬房去取吧,不必通知本王了。”
誰知袁繼業竟然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非也……王爺厚賜,袁某人無以為報,今日特來向王爺道喜!”
“道喜?本王命在旦夕,喜從何來?”完顏亮不屑的冷哼一聲。這個袁繼業說話做事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袁繼業神秘的一笑。“如今天将降大任于王爺,王爺豈有意乎?”
完顏亮知他話中有話,揮揮手,屏退左右。“先生的意思是讓我……”伸出手指向上指了指。
袁繼業也不答話,順手自懷中掏出了一頂白色的帽子,戴在了完顏亮的頭上。“王爺意下如何?”
完顏亮不自覺的倒吸了一口冷氣。自己現在是個王,王的頭上再加一個白字,豈不就是‘皇’。他是要勸自己奪取皇位,這個癡颠之人竟也有如此的野心和抱負。“先生深知孤王心意,但是現在……”
袁繼業收起了平時了嬉皮之态,正色道“就在此時,如今主上暴虐昏聩,醉酒淫亂,無罪而殺,無過而罰,百官人人自危,個個膽寒,敢怒而不敢言。娘娘雖不幸而薨,然其執政多年,手下多有親信黨羽,義憤難平,只苦于群龍無首,王爺乃太祖之嫡孫,名正言順。主上對王爺猜忌已久,早有殺心。不争,必死,若争,尚有一線生機,便能身登九五。願王爺早做決斷,不可錯失良機。”
“這……”這一步一旦邁出去,便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啊。“袁先生所言極是,只是一旦起兵,又能有幾分勝算。讓本王再好好想想。”
“王爺可聽過一句話,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于人!一旦別人先動手,那你我就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王爺素來乾綱獨斷,勇武果敢,決不能在大事上優柔寡斷。”
“孤王……”
“報!”殿外突然一門衛來報。
“講。”
“太一教女真人焚心以及少教主蕭光遠求見。”
完顏亮一愣,他們怎麽來了。
袁繼業朗聲而笑“哈哈哈……王爺,助力來了,有太一教相助,大事必成!”
海陵王爺恍然,道了一聲有請!
焚心與光遠一起走進正廳。原來焚心獨自回轉神教,蕭懷與光遠便知巽風的勸說失敗了,既然焚心決心已下,蕭懷也不想多說些什麽,大金國誰當皇帝,又有什麽分別。他命光遠多注意一下焚心的動向,既然無法改變,索性順勢而行,或許在這場驚變中,光遠以及太一教可以得到更多的歷練,在風浪的漩渦中越發穩健前行。
光遠纏着這位師姐問東問西,焚心顯得很不耐煩,只說自己要去汴梁城,去見海陵王。光遠一聽,越發的歡欣鼓舞,自己好久不曾見到阿亮哥,真的很是想念。便軟磨硬泡的讓焚心答應了他的請求,兩個人這才一起前來。
剛剛進的廳堂,見正廳之內并無外人,焚心也不再拐外抹角,便開門見山的直入主題。“王爺即将大禍臨頭,難道還要坐以待斃嗎?”
完顏亮與袁繼業對視一眼,袁繼業富有深意的一笑,并未開口。完顏亮卻裝起了糊塗。“我當時誰,原來是太一教的女真人,國師近來可好?想必是國師最近又替小王占蔔了一卦,看來卦象不祥,還勞煩了女真人親自前來小王排憂解難。小王感激不盡啊!”
“王爺,明人面前何須再裝糊塗,既然王爺一心求死,焚心也不再多言,告辭!”
“且慢!”袁繼業上前一步攔住了焚心。“呵呵,女真人何須動怒,此間事大,王爺也是不得不謹慎啊。”
焚心冷笑一聲“王爺身為皇親貴胄,太祖嫡孫,對着皇位早已是觊觎已久,如今,完顏亶倒行逆施,逼人至此,王爺的心恐怕也早已蠢蠢欲動了吧。今日,我焚心就把話講明,我願助你奪取皇位,殺掉完顏亶,以正朝綱。”
完顏亮故作驚呼。“女真人慎言,你這是要犯上作亂,大逆不道啊,若被人聽了去可是要誅滅九族的。”
“九族?哼……就憑一個凡間的皇帝,我還未将他放在心上。”
誰料此時,光遠竟然開口了,他沒有想到師姐會如此的偏激,張口便是要殺人奪位。“師姐,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種,為什麽一定要打打殺殺的呢?”
“因為他完顏亶該死!”焚心這一句話便将光遠給噎了回去,只是此刻光遠的心沉沉的,悶悶的,說不出的難受。
完顏亮沉吟半晌,終于開口道“女真人,光遠兄弟,此間天色已晚,不如你們先行在王府住下,關于你們說的那件事,本王還需思量一二。”
焚心并未再咄咄逼人,只輕輕的點點頭。“好,焚心也并非無禮之人,那就再給王爺三天時間,三天之後請王爺務必給出一個答複。”
完顏亮點頭應承。“來人啊,安排下廂房,請兩位貴客下去休息。”
“不必了!”焚心擡手攔住了完顏亮。這些王公貴族,最擅長的就是兩面三刀,陰險狠毒,萬一他在背後裏玩陰的。自己少不了又是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我跟光遠到城外去住。”
“這……”
“王爺,既然女真人早有安排,不如就尊重他們的選擇。”
“如此……那就委屈二位了。”
焚心也不再多話,徑直帶着光遠離開。兩人在城郊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入夜,月色朦胧,寒風習習,光遠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他并不希望阿亮哥做皇帝,因為這樣又會掀起一場不必要的腥風血雨,而且,兩個人勢必會越走越遠。
他穿好衣服,潛到師姐的房門外,聽了聽裏面的動靜,便知她已睡着,随即蹑足潛蹤的離開了客棧,駕起祥雲直奔王府而去。大紅的宮燈長夜不息,一對對巡邏的武士在王府內穿梭。光遠隐去了身形,在屋頂瓦楞之間随意穿梭。尋至完顏亮的卧房,光遠來一個倒挂金鈎,向屋內觀瞧。屋裏燈還是亮着的,完顏亮一個人坐在書案之後靜靜的發呆,雙眉緊鎖,似乎在思索着什麽。他早就希望有朝一日能登上那個寶座,但是機會到了眼前,他反而有些膽怯了。
光遠突然起了壞心,手指一動,催動了法力,熄滅了書案上的蠟燭。完顏亮一愣,立時呼喚手下人重新掌燈。侍從将蠟燭點燃後躬身退下,侍從剛剛離開,蠟燭再一次熄滅,完顏亮心中氣悶,再次呼喚侍從,蠟燭重新被點燃。可是等侍從一退下,蠟燭又一次熄滅……如此三番,竟然連完顏亮也失去了耐心,索性不再叫人,只高聲道“光遠兄弟,你這樣戲弄大哥,有意思嗎?”
光遠得意的一笑,翻身進屋,落在了完顏亮的眼前。“有意思啊,唉,你怎麽知道是我啊?”
完顏亮慧心的一笑“因為你跟別人不同……”
光遠對這個回答相當不滿意“有什麽不同啊,還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只眼,兩只耳朵一張嘴!”
完顏亮笑着搖搖頭。“那你覺得皇帝和王爺相同嗎?”
“啊……不同吧,可是哪裏不同,我也說不上來。”
“皇帝可以為所欲為,他能讓天下的百姓水生火熱,也能讓天下的百姓禮樂升平。而王爺永遠都只是皇帝手中的一顆棋子,每日裏膽戰心驚。”
“阿亮哥,你就這麽想做皇帝嗎?”
“不是我想做皇帝,而是我不做皇帝就得死,你希望看我死?”
“不是啊……”光遠将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我怎麽會希望阿亮哥死呢?我是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去。”
“光遠,阿亮哥待你如何?”
“阿亮哥對我很好啊,像……親兄弟一般……”最後這一句話,他願意說出口,但也只能苦澀的笑了笑。
“那你願不願意幫我?”完顏亮步步緊逼,他不希望自己的助力中有任何不确定的因素。
“我當然願意幫阿亮哥……因為”我喜歡阿亮哥……“但是,我是不會去殺人的。”光遠扁扁嘴,似乎有些委屈。
“哎……”完顏亮喟嘆一聲“光遠,你還是太善良了,我也不喜歡殺人,但自古權利的争奪從來就是你死我活,我不去殺人,人就會來殺我,阿亮哥也是被逼到這個地步的。被迫殺人,沒有人會怪你,權利的頂峰是累累白骨堆積起來的,當你登了這個頂峰,所有人看到的就只是你的榮耀和光環,那背後的鮮血和犧牲也就不足為道了。”完顏亮似乎突然陷入了一種對于權力和血腥的向往的陶醉中,這個漩渦讓他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可是這……”光遠瞪圓了眼睛,他第一次從完顏亮口中聽到了這樣的論調,那種視生命如草芥的漠視與殘忍讓他有一種難忍的惡心與憎惡,他感覺眼前人更像是一個嗜血的魔鬼。他怎麽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個阿亮哥嗎?
完顏亮伸出一只手,寬厚的手掌只有一道橫向的掌紋,看上去安全溫暖,卻又狠厲。“光遠,或許你還年輕,沒有經歷過太多的事情,但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說的這些話。”
蕭光遠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半步,似乎要躲開對方的手掌,澄澈的雙眸茫然出神,顯然有些魂不守舍。自己心目中的那個阿亮哥從來都是從容,儒雅,鎮定自若,談笑風生,而且充滿了智慧與才幹,而這一刻,他看到了一個政治賭徒的殘忍和無情。“阿亮哥,我真的很想幫你,但是為此要去害別人的性命,我做不到。不管你的理由有多麽的充分,都沒有權利奪取別人的生命。”
“光遠,你為什麽如此的天真,如今的完顏亶,昏聩暴虐,喜怒無常,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一旦我登基做了皇帝,一定會開疆擴土,還天下百姓一個遠超唐漢的太平盛世。在此之前,所有的犧牲都只不過是代價,為了那個所有人都期盼的未來,這個代價是值得的。”完顏亮信誓旦旦,他的胸懷中早已繪制了好了一個美妙的社稷江山。“而且我也可以給你以及你們太一教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夠啦……”光遠痛苦的捂上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再聽了,阿亮哥,我突然覺得很累,我先走了……”說完,蕭光遠逃一般的飛出了窗外,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之中。
完顏亮咬咬牙,他不指望蕭光遠能幫自己,只要他不給自己搗亂就行。
光遠離開王府,并沒有直接駕雲返回客棧,而是一個人走在早已宵禁的街道上,他需要讓這刺骨的寒風讓自己冷靜下來。或許阿亮哥是對的,只是自己無法接受。
突然,他發現遠處的高門樓之下,有一堆火光。這深夜之中,誰會點火。好奇之心驅使着光遠向前靠近。早已破敗不堪的高門樓之下,是一個胡須花白的老者跪在地上在燒一些香蠟紙馬,定是在祭奠死去的亡靈,而這座高門府邸也不過是座陰宅。
光遠就這樣站在一旁看着,任由那火光的影像在眼底中跳躍。高高的門檻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到底在哪裏見過卻早已不記得了。
老者燒完紙錢,香蠟,佝偻的身軀想要站起卻發現是如此的艱難,重心不穩之下,幾欲向前栽倒。幸好光遠手疾眼快,急忙上前扶住了老人。“小心!”
老者看了看光遠,慈祥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謝謝你啦,孩子!”
“老人家,您客氣了。您的家在哪裏?這深夜露寒風重,不如我送您回家。”
老者感激的點點頭。“不遠,前面這條街,拐個彎就到了。”
光遠一面小心翼翼的攙扶着老者,一面搭讪道“老人家,您為何深夜在此燒紙啊?”
“咳咳……因為金人不讓燒啊……”
“為什麽呀?”光遠一臉的好奇。
“你定是外地來的吧,難怪不知道。剛才那座府邸是宋朝定國公府,定國公韓大人一門忠烈,抵禦金賊,最後金賊還是攻破了城池,韓大人誓死衛國,絕不南遷,結果落得個滿門被金賊屠殺的下場,滿門上下沒有一個活口,甚是慘烈。後來有人欲占領定國公府,只是16年來,每到晚上,總會聽到萬馬齊喑,鬼嘶狼嚎,鼓角喊殺之聲,大家都認為是韓大人英魂未散,哪怕只有一縷殘魄也要與金賊奮戰到底。之後,這個定國公府便沒人敢住了,我等大宋遺民,也只能趁着這夜黑風高之時,替韓大人燒些紙錢了。哎,對啦,你這孩子怎麽深夜出現在這大街上……”
“我……我是睡不着,出來散散心。”
“嗨,一個小孩子家,有什麽好看不開的!”
“呵呵,沒有……”
“好啦,我到家了,這次真是麻煩你了,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啊,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光遠笑着點點頭,目送着老人家關門進屋,笑容漸漸消失。
他沒有回轉客棧,而是去了方才的定國公府,盡管府內早已破敗不堪,為何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發強烈,自己不止一次的在夢裏來到過這裏,或許真的有什麽淵源。東方漸漸發白,光遠收斂心神,自己最好在師姐醒來之前回到客棧,否則一旦被她發現,就真的不好解釋了。
一夜的時間過得很快,完顏亮也已下定決心,只是還有些疑慮。第二天一早,他便将袁繼業叫進了自己的書房。這幾日,袁繼業也是出奇的嚴肅凝重,不見了一身的放蕩邋遢,也少有了往日的酒氣熏人。
“袁先生,經過一夜的思索,本王已經下定決心,此時不搏,更待何時。只是……此事事關重大,我們要如何去做才能确保萬無一失。難道就這樣揮師北上?”
袁繼業擡手攔住了完顏亮“萬萬不可,王爺雖然掌管重兵,但比起上京鐵騎仍存在差距,而且我軍若揮軍北上,北為上南為下,實為仰攻,極為不利,而且深入腹地,勞師遠征,更是兵家之大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完顏亮眼前一亮,急忙起身将袁繼業讓到上座。“還請先生細細講明。”
袁繼業神秘的一笑。“幸好袁某人早就料到又會今日,王爺不必擔心,謀家已成竹在胸。王爺即刻上表稱病,由心腹之人送往京師,聯絡朝中各位親信,并順便買通完顏亶身邊近侍,假稱王爺早有宿疾,更因娘娘之死,傷心不已,驚懼交加,惶惶不可終日,終至沉疴伏枕,未能調治,危在旦夕。到時完顏亶勢必派人來一探究竟,我等只需将戲做足,讓所有安插或派遣到汴梁城中的細作信以為真,讓完顏亶放松警惕。”
完顏亮點點頭,卻又有些不放心。“倘若完顏亶借此機會要解除我的兵權呢?”
“王爺盡管放心,此事我已料到。倘若完顏亶真有此意,我們只需遠接高迎,然後封鎖汴梁城,将傳旨官迎進王府,排下大型筵席,歌舞伺候,鼓樂喧天,造出勢去,卻暫不接旨,只将傳旨官困在王府。而王爺就借病體沉重之名離開,以最快的速度連夜趕回上京,利用手中兵符,聯合王爺在朝中的親信,以及太一教徒,圍住皇城,發動一場宮廷政變,到時等外人發覺,想要救援,為時已晚!(此役參考“靖難之役”)”
完顏亮恍然驚覺,連忙站起身,朝着袁繼業躬身一揖。“袁先生果然高見,阿亮佩服……”
袁繼業苦澀的一笑。“王爺過謙了,今日受王爺這一揖,他日王爺登基,不将我袁某人身首異處就好。”
完顏亮嘴角微微抽搐,十分尴尬的一笑,不由得幹咳幾聲。“袁先生真會說笑,怎麽會啊,我完顏亮豈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
袁繼業笑而不語。
之後,完顏亮又與心腹之人将計劃做了詳細而周密的安排,并派人将焚心請來,光遠只推說自己身體不适,離開了汴梁城。雙方達成一致,展開了一場密謀已久的奪宮之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