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六章

劉家村自從有了劉彥昌父子，這個村莊似乎就變得不那麽太平，剛剛被村民掩埋不久的劉彥昌，他的墓居然被盜了，而且連屍首都不見了。這讓整個劉家村都陷入了一種恐慌之中。同時更加奇怪的是，東海四公主的屍首也不見了，各種猜測充斥着人們的議論，久而久之也就随之淡漠了。

玉鼎真人手搖破扇，一臉哀怨的沖進了真君神殿。正自埋頭批閱公文的楊戬不解的擡起頭，揮揮手，遣退了殿內的侍從。“師傅今日怎麽會用空來我這裏？”

“我說徒弟啊，我知道你公務繁忙，這麽久不去看為師也就算了，怎麽去之後連聲招呼都不打，直接丢下兩具屍體就跑了！若非師傅膽量大，險些被吓掉了魂……”一面說着，一面拍着自己的胸脯，以安心神。

楊戬歉疚一笑。“讓師傅受驚了。”

玉鼎真人滿不在乎的一搖手中的破扇。“哎呀，不說這個了，我問你啊，死的那兩個，男的就是劉彥昌吧？可是，那東海四公主又是怎麽回事啊？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師傅！”楊戬繞過桌案，扶玉鼎坐下。“這件事，徒兒以後會告訴您的，您總該相信自己的徒弟吧……”

玉鼎真人頓時洩氣，蔫頭耷腦，他對自己這個徒弟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哎呀，算啦，要從你嘴裏聽到真相，我倒不如直接去問那兩個死人。”

楊戬哭笑不得，抱拳一揖。“多謝師傅。”

玉鼎真人向四處張望，心中疑窦叢生。“哮天犬呢？從進門到現在我怎麽沒看見他。雖然這個笨狗有些讨厭，不過好久沒見，還真有點想他叻，嘿嘿……”說着說着，就要幾欲起身親自去找。

楊戬微微變色，他心中另有隐情卻又不便講明。“師傅，您不必找了，他……”

“哦，你肯定是有任務交給那個笨狗去辦了，以後有什麽事少交給他，那只傻狗就會誤事，不過這樣也好，好久沒嘗到天宮的美食了，這次來總算不會有人再跟我搶燒雞了，嘿嘿……”說完，竟然發出幾聲得意的奸笑。“最好等我吃完了他再來……”

楊戬不希望讓師傅失望，可是有些事已經是事實，就必須面對。“師傅，哮天犬他不會回來了。”

“吧嗒！”破扇子失控的掉在了地上。“你，你說什麽？”玉鼎真人覺得自己方才一定是聽錯了。

“徒兒已經把他貶到凡間去了。”楊戬的聲音很低，有幾分壓抑，更多的卻是無奈。

“為什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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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弄丢了寶蓮燈……”

“你別給我扯這些沒用的，這個說辭你哄得了別人，卻哄不過我，你們兩個之間的情義難道我會不知道？”玉鼎真人顯然真的已經動怒，他并不是生氣楊戬貶走了哮天犬，而是生氣自己的徒弟為什麽對自己處處隐瞞，他到底想幹什麽！

楊戬微阖雙目，緩緩的攥緊了拳頭，借以平複雜亂的心緒。“師傅，改天條一事，徒兒沒有萬全的把握，一旦失敗，徒兒不想連累他……”

聽楊戬這麽一說，玉鼎真人頓時也沒有了心情，這才是他的真話呀。“徒兒啊，為師知道您的難處，實在不行，就放棄吧……”

“不！”楊戬豁然睜開雙眼，堅毅中透着犀利。“事已至此，徒兒早已沒有了退路，無論如何，我都要走下去。”

玉鼎真人無奈的搖搖頭。“你呀……對啦，你那個外甥現在怎麽樣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沉香了，你可一定要争氣啊，否則所有人都得搭進去。

楊戬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豬八戒已經帶着他找到了孫悟空，而且孫悟空也把他留在峨眉山。”雖然中間出現了些波折，但那猴子還是那般重情重義的真性情，只是少當年的那份豪氣，或許真如他所說，那份義氣早已磨進了三千經卷之中。而且，如今有那猴子庇護，只要沉香不走出峨眉山，自己就算抓不到沉香，娘娘也無法怪罪了。

“我說徒弟啊，你把沉香交給那猴子，不會是又想把這三界鬧個地覆天翻吧？”

“徒兒看重的不僅是他的那一身本事，更是他身後的那一方勢力！”

“哎！那你可得多加小心了，西方之人不容小觑，小心利用不成，反被人利用。”

“師傅放心，徒兒自當謹慎！”

“哎！”真人只得喟嘆一聲，無奈的着搖頭離開了。

送走了玉鼎真人，楊戬再次陷入了沉思，雖然沉香這邊可以暫時讓自己放松片刻，但是，當初娘娘的旨意是抓住劉沉香和牛魔王，最近這頭老牛過得日子也夠安逸的了，如果自己再不做點什麽，恐怕在娘娘這裏也說不過去了。就在楊戬下令要召集梅山兄弟時，殿外突然有親衛來報。

“啓禀顯聖真君，殿外有十殿閻君中的秦廣王求見。”

秦廣王？他來做什麽，難道是為了劉彥昌的事？“讓他進來！”

親衛領命下去，不多時，一個身穿皂龍袍的猙獰仙官躬身進來。此人正是十殿閻君之首，秦廣王。

地獄，那本是三界最為恐怖血腥罪惡的地方，是會讓這個世界上最英勇的人毛骨悚然。然而，就是這個統治地獄，掌握所有人生死的司命閻君，在邁進真君神殿的那一刻，卻讓然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那種深深的壓迫與威嚴早已勝過了地獄中的恐懼。

“小王見過顯聖真君。”秦廣王一直低垂着頭，楊戬是三界出了名了玉面羅剎，冷酷無情，威嚴峻法，自己稍有不慎，恐怕也将遭致禍患。

“你來這幹什麽？”楊戬的語氣很冷，似乎并不歡迎這位閻君，當然，這個世上沒人會有喜歡見到閻王，包括楊戬。

“嗯……”秦廣王斟酌着用詞，唯恐一言不慎得罪了這個狠角色。“小王是替——哮天犬，來向顯聖真君傳個話。”不過那只狗也确實太氣人，果然是狗仗人勢，已經被貶下了凡間還敢對本王頤指氣使。誰讓他的主人厲害呢，自己從堂堂的一殿閻羅，變成了傳話的小厮！自己得聽一條狗的命令。

“哮天犬？他能讓你傳什麽話？再說哮天犬已經失去了法力，他怎麽可能見得到你。”

“呃……是，哮天犬自殺了，他的魂魄來到了陰間，因為沒有辦法上天，所以讓小王來傳話！”秦廣王畢恭畢敬，額頭已經漸漸冒出了汗珠。

楊戬心咯噔一下，自殺？哮天犬居然自殺了，難道就只是為了要回到我的身邊嗎，我這樣對你，你還回來幹什麽！跟着我，你不會有好結果的。五味陳雜之中，是一種難言的痛楚與感動。“他讓你傳什麽話？”

“他說，他知道寶蓮燈的下落。”

“在哪裏？”你果然還是那只傻狗，你真的以為我所看重的就只是那盞燈嗎。

“他不沒說，他說，只有見了您之後，他才能說。”

楊戬苦笑着搖搖頭。“心眼還不少。”真不知道該說你聰明還是笨。再不把你接回來，你指不定又會做出什麽傻事。“好吧，我會親自把他接回來，正好，我也有事要找劉彥昌。”

秦廣王頓時懸了起來，看來自己沒有輕視那只狗是對的，沒想到楊戬如此看重哮天犬，竟然要親自卻接他，看來自己這一路上要小心伺候了。

兩人一起騰雲駕霧離開天宮。

“劉彥昌在你那裏，可曾怠慢了用刑！”

秦廣王把頭垂得更低，額頭的汗珠已經順着額角流下。“不曾，不曾……”

“那他可曾說過求饒的話！”

“呃，這個……也沒有……”

“哼！看來，這所謂的十八層地獄，也是徒有虛名啊。”

秦廣王被逼的啞口無言，只得選擇沉默。

兩人來到地獄，那陰森的鬼氣彌漫充斥着正個地府，幽藍的火光飄忽不定，讓人心驚膽寒，凄厲刺耳的尖叫呼喊讓人毛骨悚然，刀山火海，惡靈糾纏，面目猙獰的小鬼在驚悚的哭聲與笑聲中來回穿梭……然而楊戬對這一切似乎都視而不見。

來到森羅殿，楊戬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哮天犬仰躺在寶座之上，翹着兩條腿在桌案上，身邊很多小鬼端茶倒水的伺候這，谄媚恭維着。看來他這日子過得不錯啊。見到楊戬來臨，哮天犬立即跑下寶座，撲倒在楊戬身前，抱着楊戬的兩條腿聲淚俱下。

“主人，嗚嗚……哮天犬再也不要離開主人了，您怎麽打我都行，怎麽罰我都行，就是不要趕我離開……主人……”

楊戬揉了揉哮天犬淩亂的頭發，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就在哮天犬離開的這段時間裏，自己真的很不習慣。

楊戬的聲音難得的柔和了許多“別哭了，起來吧，我不會在趕你走了……”

“真的！”哮天犬立時破涕為笑。使勁的往楊戬的身上蹭去。很是享受的樣子。

楊戬嫌惡的展開墨扇，擋住了哮天犬，冷冷的白了他一眼。“你有多久沒洗澡了？”

哮天犬蔫了下來，像犯了天大的錯誤，蹲在地上不再言語。

“哮天犬，你呆在這裏，秦廣王，你帶本君去十八層地獄！”

“是”秦廣王唯唯諾諾，頭前帶路。他知道，楊戬是要去見劉彥昌。

一路之上，多少鬼厲哭號，地獄，以他的極致恐怖，震懾着凡間普通的生靈。“真君，到了，這裏就是第十八層地獄，劉彥昌就在裏面。”

楊戬剛要擡步邁入，忽覺心弦一顫，似乎有什麽情感在呼喊着自己冰冷的心。這裏是地獄，不可能有人會牽動自己的心緒，可是為什麽自己會突然覺得難過。

見楊戬愣愣的出神，秦廣王不禁好奇，難道他怕了不成。“真君，真君……”

楊戬猛然回神。“啊，你留在這裏，我去去就來。”說完，楊戬憑借着直覺，徑直朝一個越發幽深的方向走去。

“真君，真君，那裏不能随便去，那是地藏王菩薩的地方，真君……”

楊戬恍若未聞，漸漸的消失在了那片幽暗的深邃之中！

幽深的盡頭便是地藏宮，還未走進其中，便已聞到了淡淡的焚香之氣，裏面靜靜的，聽不到任何聲音，但卻仿佛有一屢無形的絲線牽引着楊戬越走越深。

地藏宮裏空無一人，安靜的讓人難過，害怕。地藏王菩薩的道場本來就在九華山，沒有出現在地府也并不會讓人感覺到奇怪。楊戬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每走一步，心就會緊一分，似乎有什麽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是自己想要見到的，卻又不想見到的。就在佛龛之側，楊戬輕輕的撩開了擋住了視線的擋子，那是一個不大的蓮花臺，上面是一個透明的結界。而結界當中卻坐着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縷殘魄。

那人靜靜閉着眼睛，仿佛已經睡着了，一身火紅外袍格外顯眼，慘白如紙的臉色看不到一絲血色，整個身體都是那樣虛無缥缈的透明，仿佛只要一身清風吹過，那屢殘魄就會随風消散。

楊戬輕輕的擡起手，想要去觸碰，可是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向後倒退了半步，澄澈的星眸中含着幾許晶瑩，想哭，無淚，想笑，無聲，張張嘴，卻只能看到微微顫抖的雙唇。他的手，一寸一寸的向前伸近，就在指尖要觸及到那層透明的結界時，一簇耀眼的白光自處點爆出，瞬間的劇痛沿着手臂的經絡傳到心口，楊戬倒退數步，勉強站穩，整條手臂痛到麻木，仿佛被鋸掉了一般，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而整只手卻在止不住的顫抖，心口處更是鑽心的痛楚，直逼的他汗如漿出，不禁打了個冷顫，同時，也讓他完全清醒過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只已經完全沒有知覺的手，緩緩的攥成了拳頭。當他再次擡起頭看向結界中的人時，卻發現那人已經醒了，而且正以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種難以置信，愛恨糾結，飽含感情卻又極度失望的眼神，讓楊戬全身一顫。他覺得好冷，好累，好難過。他覺得這個人像極了另一個人——蕭懷，可是他知道，那不是蕭懷，因為蕭懷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永遠都是空洞的。

楊戬仿佛身不由己，被人支配了一般，愣愣的向前靠近，他的眼神始終不曾離開那層結界中的紅影。他張了張嘴，聲音低啞而顫抖。“你——是誰？”

結界中的人輕輕閉眼，苦笑着別過頭去。再度睜開時，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這樣殘酷的現實。“顯聖真君果然貴人多忘事啊，是啊，我一個早就死了兩百多年的人，又怎麽配讓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記得。”

楊戬想要放聲大笑，可是眼淚卻止不住的流了出來，是他，真的是他，自己等了二百年終于等到了，可是造化弄人，為什麽偏偏是這樣一番情景。“殷昶……真的是你。”

“不是我，又能是誰，我只是沒想到，即便是死了，也無法得到安寧，你居然會找到了這裏，如果一定要讓我魂飛魄散你才能安心的話，那你就動手吧……”說着，那屢虛無缥缈的殘破竟然閉上了雙眼，準備閉目待死。

“不是這樣的！”楊戬嘶聲吼出，幾欲發瘋，他雙手死死的扣住結界，完全不在乎那耀眼的白光之下雙手油煎火燒一般的劇痛。

發覺眼前的異樣，殷昶豁然睜開了雙眼，他焦急的想要去阻止楊戬，卻發現自己竟然虛弱的什麽也做不了。“你瘋啦！快松開，這樣你的手會廢掉的！”他急速的喘息着，這樣的吼聲已經幾乎耗盡了他的所有力氣，讓他虛脫無力！

“對！我是瘋了，早在你死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瘋了！這條命我都已經不在乎了，一雙手又算得了什麽！”指尖與掌心處的皮膚已經爛掉，鮮血流出，滲進了透明的結界。

殷昶伸出雙手，隔着結界，想要與楊戬的手貼在一起，哪怕只是感受到彼此的溫度也就已經滿足了。“戬……你什麽那麽傻，當初我是自願的，與你無關，不要這樣好嗎？”

楊戬始終低垂着頭，他不知道還能再說些什麽，他好像沖破這層結界，讓兩個人擁在一起，當初是我的錯，可是為什麽命運偏偏要去懲罰他。

殷昶輕輕的笑了，這一刻他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因為楊戬從來沒有對自己如此直白過。“戬，我現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心中可曾有我？”

楊戬擡起頭，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殷昶，異常的堅定。“有，一直都有，從未改變！可是，如果一切從新來過，我，還是會那樣做！”

殷昶慧心的點點頭，盡管心中有些苦澀，但是心結已解。“戬，有你這句話，我就心滿意足了，或許曾經有恨，但是現在，沒有了！因為，你沒有騙我，所以，不要再自責了，你沒有錯。”

明明知道什麽都抓不住，可是掌心依然死死的貼在一起，這一刻，勝過千年。“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的這個太一教主又是怎麽回事？”楊戬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殷昶只是淡淡的笑着，笑而不語，似乎這一刻他已經滿足，再不想有過多的雜事來打擾他們。“不要再問這麽多了，我只想就這樣靜靜的一直看着你。”

楊戬突然撤回自己的雙手，倒退幾步站定，閃爍的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好，我不問，可是今天，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會帶你一同離開！”說話間，手腕一翻，銀芒閃過，三尖兩刃槍出現在掌心，許是體會到了主人此刻的心情，竟也發出了陣陣悲鳴。

殷昶靜靜的坐在結界之中，顯得格外平靜與釋然，今天，戬為了能帶自己離開，不惜強行打碎結界，或許，當結界破碎的那一煞那，便是自己永遠消失在三界之時，再多的痛苦，留戀，不舍都将不複存在。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佛門不能再利用自己牽制與他了。戬，你多保重，能夠再見你一眼，我已無憾。

楊戬雙目赤紅，他心中的憤怒已經遠遠超過的疑問，無論是誰将殷昶困在這裏，我楊戬一定會讓他付出代價！三尖槍的兵鋒發出幽藍色的寒芒，森冷的寒氣幾乎透撤骨髓。只見它被緩緩的舉起，在紅影欣慰目光的注視下，在楊戬撕心裂肺的嘶吼中，淩空劈下！

“镗！”兵鋒之下，爆出極致耀眼的白光，巨大的響動幾乎震破了耳膜，楊戬被震得臂膀發麻，蹬蹬蹬倒退數步，才勉強站穩，在那因為極度的光亮而短暫失明之後，楊戬這才看清了眼前的場景。地藏宮中不知何時有多出兩人，一個身披袈裟佛爺，一個長相怪異的妖獸。方才，正是這位佛爺用手中的錫杖擋住了楊戬的三尖槍，只是，他似乎也傷的不輕。

“阿彌陀佛，顯聖真君何時竟也變得如此莽撞？”

“地藏菩薩……”楊戬瞳孔微微驟縮。

“正是貧僧，貧僧本在九華山參禪禮佛，是谛聽告知貧僧，地藏宮或将有一難，還好貧僧趕來及時，不曾釀成禍患，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楊戬冷笑一聲，将三尖槍背于身後，擡手一指殷昶所在的結界。“那菩薩為何将他囚禁于此！”

“真君少安毋躁，待貧僧講明。結界中所困者，并非真正的殷施主，他不過是殷施主的一縷情魄，奈何這屢情魄極度孱弱，才不得不于這結界中恢複，地府之中罡風凜冽，陰氣深重，一旦這屢情魄離開結界，恐怕承受不住這地獄陰風的侵襲，魂飛魄散……到那時，恐怕連蕭施主，也不能幸免。”

楊戬全身巨震，難以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方才就險些親手再次殺死了他，為什麽會這樣。他擡起頭，無措的望向結界中的殷昶，卻發現那人也正在安撫不安的眼神看着自己。“我……你知道的，對不對？為什麽？”

“戬，別這樣，學會放開，或許這樣，你才能過得快活一些，而我，不想成為牽絆你的理由。”殷昶心痛的說着，他現在只是一縷孱弱的情魄，如果可以，他很想飛出去将他的戬緊緊的擁在懷裏，可是現在，他除了這樣說之外，竟是什麽也做不了。

“不！這一次，我絕不放開。”楊戬堅毅的說着，他已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他不想再留下什麽遺憾。

“阿彌陀佛，殷教主與楊真君感情真摯，貧僧亦有所感，然此等不倫之戀有違天道，必将害人害己，禍患無窮，還請兩位施主懸崖勒馬，莫要鑄成大錯。”

“天道？哼……”楊戬苦澀着冷笑。“曾經，我楊戬為了所謂的天道，為了三界的衆生，只負了他一人，如今，我楊戬縱然負盡天下人，也不會再負他哪怕，他永遠不會再原諒我。”

殷昶自結界中已然激動的說不出話，他只能強迫着自己努力站起來，他的戬竟然可以為他說出這番話，縱然自己現在死了，也了無遺憾了，自己曾經所做的一切，值了。

“楊真君一意孤行，可曾想過日後的結果……”

“楊戬作惡多端，早已天怒人怨，日後，縱然是萬劫不複，灰飛煙滅，亦無怨言！”

“戬，不會的，你不會有事的！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都要保重自己，否則，我永遠不會安心！”

楊戬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有些事真不是自己能說的算的。

“癡兒，世間最難之事，便是勘不破，放不下……”

“楊戬會有什麽樣的結果，早已看淡，我現在只想知道，菩薩為何将他的情魄困在地府！”

谛聽乖順的趴伏在地藏菩薩的腳邊，發出低低的嗚咽和顫栗，許是他感知到了楊戬此刻的憤怒，由衷的生出一種恐懼。

菩薩安撫的拍了拍靈獸的頭。“其實，貧僧與殷施主倒是頗有些佛緣，九仙山與九華山相去不遠，貧僧與殷教主多有往來，也曾數次出言想勸，免動幹戈，可惜事與願違，貧僧在凡間亦被稱之為幽冥教主，幽冥地宮共屬于殷教主與貧僧。只因後來天庭一戰，殷教主為情所困，不惜舍棄自己，以成全愛人，幾欲魂飛魄散，且情魄受損最為嚴重。貧僧念在昔日情分并與觀音大士商議，佛祖認同。遂收了他的一縷情魄，指望能度化與他，消弭他身上的那股怨念和戾氣，并贖去他身上的罪孽，以期時機成熟，重生轉世之後，莫要再執着，能皈依佛門，實乃他此生之大造化，更是三界衆生之造化！”

好一個如意算盤啊！收了殷昶就等于收了整個太一教，收了太一教，這三界豈不成了你佛門的三界。楊戬無助的看向結界。“你要加入佛門？”

殷昶苦笑着搖頭，這兩百多年來，自己就這樣困在這個結界裏，過着暗無天日的日子。沒有生的權利，沒有死的能力，再堅強的意志恐怕也早已被這空冷寂寞的漫長與陰冷消磨殆盡了。有多少次，他竟然想到了孫悟空，原來有些事，真的身不由己。“除了魂飛魄散，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楊戬的心像被狠狠的抓了一把，這一次，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不會再放手。“有！”

“楊真君，切莫一意孤行，殷施主此刻的情魄并不曾完全恢複，強行回歸，只會害了殷施主，而且結界乃地根靈氣所養，無法移動，情魄也根本沒有辦法離開結界，更無法離開地府。就算殷教主複生，楊真君難道就不怕他再一次禍亂三界！”

楊戬回過頭來，目光變得陰冷狠厲。“如果歷史重演，我就算再一次親手殺了他，也不會讓你們毀了他！”

結界中的殷昶欣慰的笑了，這才是他的戬，不變的執着，不變的狠厲，不變的決絕！

“阿彌陀佛……”

楊戬戀戀不舍的回到結界前，四目相對，再也沒有隔閡，我将你的心意看穿，你将我心扉占滿，等到雙手再次相牽，永遠不分散。“這一次，請你相信我，我一定會找到辦法的。”

殷昶輕輕的點點頭，沒有一絲懷疑。

楊戬緩緩退步。“等我回來……”

“我等你……”我會永遠的等你。

楊戬輕輕的閉上眼，毅然轉身。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