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楊戬離開地藏宮,發現秦廣王仍站在第十八層地獄的入口向這邊的方向翹首觀望,顯然異常焦急。見楊戬走來,急忙迎了上去。

“真君,您可算回來了,讓小王好等啊……”

楊戬沒有理他,徑直向前走去,因為他此刻的心緒很亂,因為一個人已經完全占據了他的思緒。

“真君,您可還去看那個劉彥昌?”

“不必了!”楊戬此刻哪裏還有心思在乎那個窮書生。

回到閻羅殿,哮天犬十分殷勤的迎上前來。“主人……”可是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氣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什麽味啊……”他沿着血腥的氣味一直嗅下去,竟然發現自己主人的一雙手手指與掌心的皮膚已經潰爛,滲出的血跡也已幹涸凝固。

哮天犬頓時驚恐慌亂,指了指楊戬的手。“主,主人,您的手怎麽啦?”經過哮天犬的提醒,在場的所有人盡皆将目光投向楊戬的雙手。連秦廣王自己一路上竟也不曾發覺。

可是瞬間,哮天犬突然向秦廣王發難,露出鋒利的牙齒,發出低狂的吠叫“汪汪……臭閻王,是不是你害我主人受傷的,快說,不然我咬死你!”

秦廣王一臉無辜的連連後退。“不不不,上仙,小王冤枉啊,我怎麽可能有這個膽子,再說我也沒這個本事啊,真君,您說句話,這事确實真的跟小王無關啊。”

一旁的判官,牛頭馬面也以前上前來說情。

楊戬揮揮手,斥退了哮天犬。他不想在無謂的事情地府裏多做糾纏。“哮天犬,咱們走!”說完,邁大步朝外走去,哮天犬不甘心的朝身後示威,随後亦步亦趨的跟上了。

送走了兩位瘟神,秦廣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也是疑窦叢生。他楊戬可不是一般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受傷,而且是在地藏宮出來之後才出現的傷,難道是在地藏宮中受的傷?誰能是他的對手?難道是地藏菩薩?看來此事頗為蹊跷,本王必須一探究竟,司法天神在自己的地盤上受了傷,上封若追究起來,自己脫不了幹系啊!想到這裏,秦廣王當即決定,趁菩薩不在之際,去地藏宮探個明白。

因為有主人的相助,哮天犬死而複生,哮天犬自告奮勇,親自去丁香的家中取回了寶蓮燈。對着這只跟了自己三千年的狗,楊戬甚覺虧欠,他這般死心塌地的跟随,怎能不讓人動容。他始終都只是一只不動人事的狗,不該承受與自己一般的沉重。

“哮天犬,你該不回來的……”

“哮天犬不能沒有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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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從一開始,你的主人就是錯的呢?”

“在哮天犬眼裏,主人永遠是對的。”

“包括把你貶下凡間?”

“呃……嗚……”

“哮天犬,或許我今天所說的一切你無法理解,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要造就一個新的秩序,為了能夠挽救所有人……這一路行來,能有你陪伴左右,我已知足!”

“主人……”哮天犬早已熱淚盈眶。

“放心吧,我不會再趕你走了,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虧待你……”

哮天犬爬在楊戬的腿邊,感動的使勁的點着頭。主人從來沒有給過自己這樣的承諾。

楊戬溫柔的笑了,他寵溺的揉了揉哮天犬淩亂的頭發。“這段時間我會離開一陣,你去峨眉山給梅山兄弟傳令,分出一部分人去翠屏山,盯着牛魔王,能抓住最好,抓不住也沒關系。然後你去幫我尋找那個叫小玉的姑娘的下落吧,有她的消息,随時來報我。”

哮天犬一臉茫然的點點頭。“主,主人,您這是要去哪啊?”

楊戬看了哮天犬一眼,哮天犬吓得一縮脖。“不,不是,屬下,只是好奇。”

“好啦,忙你的去吧,以後你會知道的!”

哮天犬一臉失落的下去傳令了。

楊戬來到密室,看了看聚魂鼎中的四公主,見她安然無恙,也就完全放下心來。如果鼎中的人是他,那個多好?想到這裏,連楊戬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自己即将面臨的将是怎樣一個征程,恐怕誰也無法預料吧。楊戬褪下铠甲,換上了那一襲蟠龍的黑色玄衣,直奔昆侖山而去。

凡間的上京看上去依然是那樣的祥和平靜,誰也不會想到這寧靜的背後竟然蘊藏着一個驚天的陰謀,當金主完顏亶還在坐等派出去的傳旨官回來交旨時,海陵王完顏亮已經悄悄的回到了上京。那座看似郭若金湯的皇宮,在完顏亮的眼中早已形同虛設。

太一萬壽宮內,蕭懷屏退所有人,只将焚心一人留下。他自懷中掏出一枚金鈴,輕輕的搖了搖,發出了清脆悅耳的響聲,然而就是這美妙的鈴音,卻是奪魂的利器。“焚心啊,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這枚金鈴是你當年送給景欽的,可惜他不幸夭折了。盡管對于以前發生的一切,本座全然不記得,但是我完全可以感受得到你的悲傷。其實我本不希望太一教牽涉進任何權利紛争的漩渦,但我也知道,裴滿皇後的死讓你很傷心,既然你決心已下,本座也就不再幹涉,只是我無法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弟子深陷險境,這枚金鈴你且拿回去吧,就算物歸原主,不過我已經将他重新鍛造錘煉,如今已成為了一件不凡的法器,必要之時可以防身,同時我也不希望看到太一弟子有太多的傷亡……”

焚心雙膝跪倒,接鈴在手,心中無限感激。“多謝師傅,弟子決不辱使命!”

蕭懷滿意的點點頭,突然,蕭懷覺得臉頰處一涼,竟是有什麽東西自眼角滑落。他擡起手指,抹去了臉頰的那滴東西,有些疑惑的盯了半天。眼淚?自己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流眼淚。

“師傅,您,您,您怎麽哭啦?”焚心無比詫異。

蕭懷滿心疑惑的搖着頭。“不知道,只是突然覺得心裏很難受。”

“師傅不必擔心,弟子們不會有事的,量那幾個凡人,還不能将我們怎麽樣。”

蕭懷搖了搖頭,他很清楚,自己心裏難受不是因為擔心這個,但究竟為什麽難受卻又說不上來。“好啦你下去吧,記住,萬事多加小心。”

“是,弟子謹記!”焚心起身退出。

蕭懷将自己關進了密室,專心閉關修理啊,即便整個上京來一場腥風血雨,也與他無關。自從再次醒來,他總是會無緣無故的頭疼,心痛,昏厥。甚至是毫無征兆的大病一場,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歸咎于自己傷勢未愈。多年調理,也未見好轉。

當夜,完顏亮與京中各路心腹彙合,利用手中兵符,聲稱陛下密傳聖旨與他,皇宮之內有人要叛亂,責他立即進宮勤王!凡有抗令者,一律格殺!

完顏亮率領數千人,包圍了皇宮,他的軍隊好似神兵天降,讓守城的軍官士兵措手不及,剛要反抗,數千将士一擁而上,沖破宮門。就在這時,鈴音響起,它似乎有着蠱惑人心的作用,所有想要反抗的守将瞬間失去了鬥志,一個個頭痛欲裂,抱頭鼠竄。‘勤王’之兵攻入皇宮,見人便殺,遇人就砍,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整座皇宮像被血洗了一般。包括完顏亮也已殺紅了眼,他手提鋼刀,率領親兵衛隊殺入金主完顏亶的寝宮。

春曉暖帳之下彌漫着濃重的酒氣!當大軍将寝宮包圍,明黃色的幔帳早已染成的血紅,一個衣不蔽體的妃嫔驚恐的躲在床腳,全身顫抖,花容失色,已經害怕的完全說不話來。完顏亶橫躺在龍床之上,鼾聲如雷,酒氣熏天,沉睡不醒。

完顏亮滿身是血,手握鋼刀,嘴角緩緩彎起,随後便是一陣肆意的狂笑,連面容也變得有些不真實的猙獰。“哈哈哈……完顏亶,我等今天已經等了十三年,今天,你就給我去死吧!”說着,完顏亮舉起鋼刀就要劈下!刀面反射出的寒光映出了完顏亶的一張臉。

床腳的妃嫔一聲驚叫。“不要殺我!”

完顏亶豁然驚醒,一個翻身險險躲開了要害,可是肩膀處已經被看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這時,完顏亶的酒也已經完全醒了,一身的冷汗沁透了龍袍,肩頭出鑽心的劇痛讓他站立不穩。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完顏亮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自己的寝宮。明知道他托病有詐,但是沒有想到他的行動居然這麽快!“完顏亮,你想造反不成!”

“哈哈……這個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我的,看看你現在簡直就像一灘爛泥,還有什麽資格做這個皇帝。”完顏亮面目猙獰,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完顏亶一點一點的向後退着,圓睜的雙目裏寫滿了恐懼。“阿亮,你是我兄弟,但是你如果今天殺了我,那你就是以下犯上,就是弑君,是會得到留下千古罵名的,你的江山也不會長久!只要你現在領兵離開,我可以既往不咎,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離開?哼!哈哈哈……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嗎?你以為你今天還有活命的可能嗎!嗯!”說着,完顏亮上前一步,舉刀就劈!

完顏亶抄起身邊的一把椅子便丢了過去,只聽的咔嚓一聲,椅子被劈為兩半!完顏亶也順勢倒在了床上,傷口處流出的鮮血也染紅的龍袍!

這時,焚心從外面走了進來,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完顏亶一看見焚心,仿佛看到了救星,畢竟自己曾經待她不薄,更對太一教不薄。“焚心,焚心真人,快救救寡人,這個亂臣賊子要犯上作亂!只要你能除去這個逆賊,我封你為國師!”

焚心面無表情的走上前,完顏亶怎麽也不會想到焚心竟然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羅剎。“陛下隆恩,焚心受之有愧,陛下貴為一國之君,想要殺誰都與我無關,只是陛下做錯了一件事,一件不可饒恕的事!”

“什麽?”完顏亶驚恐的望着焚心,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您不該刺死皇後娘娘!”說着,焚心突然出手,直取完顏亶,完顏亶驚呼一聲,順手拉過床腳處嫔妃推了出去。焚心的手死死的扣住了嫔妃的脖子,完顏亶的這個動作,徹底了激怒了焚心,手上用力,那個脆弱的女子上不曾明白是怎麽回事,便已然被扭斷了脖子!

完顏亮怒吼一聲,朝完顏亮砍去,其他親兵也一起一擁而上,完顏亶再也無力閃躲,瞬間便被亂刃砍死!

完顏亮踢了踢地上的屍體,用自己的袍袖擦幹了刀頭上的血跡。敬你,你就是一國之君,不敬你,你就是刀下之鬼!沒想到此次的奪宮之戰竟然如此順利!

完顏亮占領了皇宮,對外宣稱,金主完顏亶嗜酒成性,突然身染惡疾,太醫院未能治愈,陛下不幸而崩!等群臣得到消息,一切早已成為定局!因熙宗并無子嗣,遂擁戴太祖嫡孫海陵王完顏亮為君,三日後登基!因熙宗在位期間,昏聩暴虐,遂降至東昏王,追谥裴滿皇後為悼皇後!

公元1149年,海陵王完顏亮繼位,改年號為天德!

楊戬來到昆侖山,那個自己曾經躲過三年的山洞,也是師傅玉鼎真人的閉關之地。他一手附在腰間,若有所思的緩步走入山洞,竟有一種物是人非的錯覺。當年,也是在這裏,自己是那麽的青澀,莽撞,争強好勝,可是如今,自己早已變得世故,謹慎,如履薄冰。

楊戬走進洞中,發現玉鼎真人正坐在床榻之上閉目養神,似乎并沒有發現徒弟的到來。楊戬輕輕一笑,輕聲喚了聲師傅。

誰料玉鼎真人好似睡着一般,沒有任何反應。楊戬微微怔愣,上前一步,略略提高了嗓音。“師傅。”

可是玉鼎真人仍然沒有要理會的意思。

楊戬略顯愕然,難道師傅在生自己的氣?試探似的再喚一聲,玉鼎真人還是沒有理會楊戬,似乎打定主意,就是不開口。

楊戬無聲的輕嘆,他擡手撩起身前的衣襟,竟然緩緩的跪了下去,一聲不發的靜靜的等在那裏。玉鼎真人的眼角微微抽動,突然的安靜反倒讓他有些不太适應。終于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睜開了一只眼,但是當他看到眼前的場景,極力把持住的長者風範瞬間不見了蹤影,像洩了氣的皮球,翻着白眼瞪向楊戬。“貧道本來早已下定決心,打死也不再過問你的事情,可是你你你……哎!算我倒黴。你趕緊起來吧!”

“師傅可是在生徒兒的氣?”楊戬慢慢的站起來,很平靜的問着。

玉鼎真人沒好氣的別過頭去,賭氣般的回絕。“沒有!”

“那您這是……”

“呵呵……”真人皮笑肉不笑。“我是高興啊,我高興自己收了這麽一個法力高強,卻自己作死的徒弟!”

“師傅!”

“我該叫你師傅!”真人喟嘆一聲,不住的搖頭。“徒弟啊,師傅自從那日從天庭回來,這心裏面就堵得發慌,一路上,天上的神仙對你罵聲不絕,地下的凡人拆了你的廟堂,手下的兄弟跟你貌合神離,自己的親人對你恨之入骨……每聽到一句他們的謾罵之詞,為師的心裏就像針紮一樣的難受,哎!”

“師傅,徒兒決心已下,縱然九天十地盡皆厭棄,亦無退縮!”有一種信念叫至死不悔,有一種堅毅叫勇往直前。

真人無奈的點點頭,不再做無謂的勸說。“好吧,那你這次來到為師到底所謂何事啊?”

“師傅,四公主與那劉彥昌的屍身保存的可還好?”

“這個你盡管放心,他們的屍身在昆侖山的雪窟之中,完好無損,莫說普通的飛禽走獸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會凍死他。普通人那就更不必說了。”

楊戬滿意的點點頭。

“徒兒,你來找為師,絕對不會只是為了那兩具屍身吧。”

“師父明鑒,師傅博學廣識,可知道如何讓情魄回歸本身?”

“哦……”玉鼎真人一臉好奇的望着楊戬,只聽他繼續說下去。

楊戬将地府總所發生的事情簡單的講述一遍,只希望能從師傅這裏聽到一個最好的結果。

玉鼎真人撚着幾根山羊須,若有所思的想着什麽。“原來是這樣……此事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只要本身與情魄都完全同意接受回歸,并保證情魄在回歸的過程中在外力的作用下而不會受損,一切自會水到渠成,只是,你真的已經下定決心讓他回歸了嗎?你不擔心一旦蕭懷變成了曾經的殷昶,重拾執念……到了那時,莫說改天條,恐怕連時局都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了啦……”

楊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師傅所言極是,徒兒也甚是擔心,只是無論如何我都必須将殷昶的情魄帶出地府,他的命脈掌握在佛門手中,徒兒不管做什麽事情都将處處掣肘,到時他們若以性命相挾,徒兒就萬死難贖了。”

玉鼎真人難得嚴肅的點點頭。“你說的也并非沒有道理,先将他救出,至于以後何時回歸,由他自己決定。至于怎麽救……先向我那師伯,你的師伯祖借一粒定魂丹,再找到寶蓮燈,用定魂丹保其情魄不散,然後進入燈中,以神燈之法力将其護持,必将萬無一失。”

楊戬眼前一亮,可是瞬間又黯淡了下去。“可是,寶蓮燈已經失去了燈芯。”

“這……這可難辦了……”真人也立時為難起來。

“師傅,倘若是有人吞了寶蓮燈的燈芯,他的血能不能作為燈油,将神燈從新點燃?”

玉鼎真人一臉為難的搖着頭。“不好說,不過,可以一試,但是你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不可輕易涉險啊。”

“師傅放心,徒兒自當謹慎。”

楊戬辭別了師傅,并沒有回真君神殿,也沒有去地府,而是直接去了太一萬壽山,而且是進的後山。他只是想避開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一襲玄衣從天而降,好似閑庭信步一般漫步在郁郁蔥蔥的後山,如入無人之境。只将守山的弟子驚得目瞪口呆,那份優雅從容,必是天上神仙降世啊。有人攔住了楊戬的去路,不住的上下打量,心中啧啧稱奇。“敢問這位仙人,如何稱呼,為何不走前門,偏要入這後山。”

楊戬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然的一笑。“煩勞你去通禀你家教主,就說有一位姓楊的故人來訪,我就在前方的那個平臺等他。”說着,楊戬擡手指了指前方崖壁上一座突兀的天臺。

楊戬自稱故人,小弟子自然不敢怠慢。“仙人少待,弟子去去就來。”

楊戬笑着點點頭,看着那名小弟子輕快的跑開了。

萬壽宮內的書房內,蕭懷正神色悠閑的在桌案旁練字,巽風在旁伺候。蕭懷發現,有一個字他寫的特別熟練流暢,而且潇灑自然,那就是總是無法釋懷的‘昶’字。蕭懷篤信,必是自己曾經寫的太多,以至于形成了習慣,看來自己與這個‘昶’字頗有淵源啊。

這時小弟子敲門而入。“教主……”

蕭懷擡手攔住了他。“不必說了,我已知曉,你下去吧。”蕭懷知道楊戬與神教有些無法磨滅的積怨,巽風在旁,最好不要節外生枝。不過,楊戬居然能夠主動來找自己,着實意外。自己也确實有些事情需要向他說清。

蕭懷吩咐巽風将自己的書房收拾幹淨,起身離開了。

來到後山絕壁上的天臺,果然看見一襲黑衣背對着他,長身而立。蕭懷的心裏有一絲說不清的悸動。他舉步上前立在楊戬身後,突然出聲贊道“長身立絕壁,孤影翺雲天……”

楊戬回身,淡然的一笑。再次見到蕭懷,心情與以往已是全然的不同,沒有了委屈,更多的卻是希望。

“沒想到蕭教主還是這麽喜歡附庸風雅。”

“我也沒想到楊真君會突然到訪。”

“我沒有看出蕭教主有任何的驚訝之色啊?”

“因為,驚喜多過驚訝……”

楊戬笑了,笑的連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看來楊戬并非不速之客。”

蕭懷勾了勾嘴角,調笑道“至少不會像蕭某在真君神殿一般對待。”

楊戬的嘴角微微抽動,這人還真是記仇啊。事情過了這麽久,他居然又提起。“呃……那天……”

“那天是蕭某失禮了,不該出手傷人,還請楊兄勿怪。”蕭懷突然出言截住了楊戬的話頭。

楊戬一愣,一側的臉頰微微發熱,那一記耳光之下,現在想起仍有些火辣辣的疼,心裏有些不舒服。不自主的偏了偏了頭,躲開了對方的誠摯的目光。“這……不能怪蕭教主,是楊戬失态在先,着實慚愧……”

“楊兄果然寬宏大量,這麽多天以來,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向楊兄解釋,現在話已說開。心裏也就痛快多了……”

“我們不說這些了好嗎?”舊事重提多少讓楊戬有些不自在,可以理解并不代表可以完全不介意。

“當然,無論楊兄說什麽,在下都洗耳恭聽。”因為每次楊戬都能出乎他的意料,如果自己想當然的認為,只怕又要惹惱這個心細如發,極其敏感之人。

楊戬突然變得有些猶豫,在腦海之中極力的搜索着詞彙,試探的慢慢說着。“蕭教主,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過去的真相嗎……如果,有人告訴你,他可以幫你恢複記憶,你會怎麽想?”

蕭懷雙手背于身後,雙眼一錯不錯的盯着楊戬,然後無所謂的笑了笑。“那自然是要看這人是誰,他說的話有幾分真假,恢複記憶的代價又将是什麽……”

楊戬咬咬牙,也覺得自己突然這麽問确實有些突兀,但是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他不想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之時再留下任何遺憾。“如果,這個人是我呢,你覺得我話有幾分可信?至于這代價,就是希望你放棄曾經的執念,莫要再掀起這塵世間的血雨腥風……”

蕭懷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繞過楊戬,來到天臺的邊緣,雙手扶住漢白玉的圍欄,極目遠眺。山風吹亂了他略帶斑白的發絲,就如他的心境一樣的亂。“楊兄,你這個問題真的很難回答,我真的很想選擇相信你,但是連你自己都承認我們曾經是對手,作為對手,我不能不謹慎,還有,一個早已經忘記一切的人,連執念是什麽都不知道,又該怎麽去放棄呢?”

楊戬略略低頭,若有所思,然後他緩步來到蕭懷身邊,望向天邊飄渺的雲霞,這讓他想起了曾經的望海亭,或許自己真的太着急了。“我也知道現在讓蕭教主做決定有些困難,不過,我可以等,蕭教主充分的考慮之後再回複我。”

蕭懷轉過身來,依靠着欄杆,望着楊戬,眼角眉梢帶着幾許戲谑。“我怎麽聽着楊兄弦外之音竟又幾分要挾的味道,不如這樣吧,楊兄對我知之甚深,不如楊兄将本座的過去盡數講明,等我知道了一切,再決定是否要接下這筆交易就容易的多了。”

楊戬有些為難的偏了偏頭“這……有些事真的……你現在沒有情感和記憶,即便我說了,你也會覺得不可思議,不可理喻,或許還會把我的話當做瘋話……”

“是嗎?”蕭懷好奇的朝着楊戬靠了過去。“或許,未必呢……”看着楊戬略帶窘迫的樣子,不由得又起了逗弄之心。“說來也怪,前日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困在一個漆黑的地牢裏,突然眼前出現兩個人,一個自稱是地藏菩薩,而另一個卻是楊真君,而且楊真君與菩薩都管蕭某叫殷昶。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那個楊真君居然信誓旦旦的對菩薩說‘如今,我楊戬縱然負盡天下人,也不會再負他……’楊兄,你說這個夢,這句話,我又該信幾分呢?嗯……”

楊戬的臉頰瞬間紅了通透,變得手足無措起來,目光極力的閃躲着不知如何是好。“這……”該死,他是怎麽知道的,難道他的本身與情魄還存在着某種聯系?如果他真的是殷昶,知道也就知道了,可是他……這心裏面好生別扭。“那個……蕭教主,那不過是一場夢,何必介懷……”楊戬說的很沒有底氣。

“真的?”蕭懷越靠越近,似乎極力的想求證着什麽。“那也就是說,那句話不可信喽?”

“我……”楊戬倚靠在白玉欄杆上,雙手緊緊的攥成了拳頭,上半身極力向後仰着,躲開那人窒息的壓迫。這要讓自己如何回答。

“楊兄如此支支吾吾,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這……”

“楊兄真的說過那些話?”

楊戬極力從喘息着,腦中一片混亂。

“那個博得真君如此厚愛的殷昶又是誰?”

“我……”楊戬第一次被人逼得啞口無言,他伸出雙手推開身上那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有些狼狽的逃到一邊,極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瞬間正色道“蕭教主如果真的想知道,還是多考慮考慮本君的那個建議吧。”只是臉頰上的潮紅上不曾退去。

蕭懷突然朗聲大笑,他覺得眼前的楊戬甚是有趣,比之在天庭上那冷冰冰的樣子不知要好上多少。“怎麽?生氣啦?”

楊戬冷冷的瞪他一眼,轉過身去。“沒有!”

“呵呵……口是心非!”

楊戬心中不服,恨恨的丢過去一記眼刀,卻毫無威懾之力。“楊某縱然口是心非,也好過某人剛愎自用!”

“哦?”蕭懷若有所思的朝着楊戬走來,圍着他轉了一圈,似乎想看透些什麽東西,反倒将楊戬看得極為不自在。“楊兄似乎比本座更希望在下能夠恢複記憶……”

楊戬一愣,心中暗罵自己唐突,居然被他看透了。閃躲的目光昭示着主人慌亂的心境,為什麽在這人面前,自己總會失去冷靜。強自鎮定,遂出言譏諷道。“哼,某人不但剛愎自用,還自以為是。”

蕭懷毫不生氣,反而笑得爽朗,他覺得現在的楊戬不但有趣,而且可愛極了。“楊真君,恕在下失禮,說句不當講的話,您知道您現在的樣子像什麽嗎?”

楊戬的心中頓時有個不好的預感,瞬間提高警惕,知道那人的嘴裏肯定說不出什麽好詞,但是好奇心還是讓他不禁問道。“什麽?”

蕭懷緩緩靠近,湊到楊戬的耳邊,用極其暧昧的口吻低語道“像極了一個耍性子的小媳婦……”

“你!”楊戬猛然甩頭,狠狠的瞪着他,可惜那人早已逃的老遠,笑的張狂肆意,得意的欠揍!

楊戬恨得牙根直癢,恨不能抽出三尖槍,在那個混蛋的身上捅出幾個窟窿方解心頭之恨!“姓蕭的,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哈哈……可本座也是就事論事,實事求是啊!呵呵……”

“你還說!”

“呵呵……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呵呵……”

楊戬就像看傻瓜一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轉過頭去,不再理他。

笑聲漸稀,蕭懷也找不到了開口的話題,一時間,天臺之上安靜的出奇。其實蕭懷的心裏也很好奇,平時總是感情淡漠的自己,為什麽一見到楊戬就會覺得這心裏面特別的親切,舒服,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靠得更近。雖然作為對手,為什麽心底深處對于他的信任要勝過身邊所有的人。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着,似乎在沉澱,在醞釀,在回味。一嗔一怒之間,這心裏面竟又說不出的輕松,仿佛真的又回到了二百多年以前。真的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

突然,北方的天空出現了一團紫色的祥雲,祥雲在空中徘徊良久,未能散去。楊戬微微詫異,不由得自語道“大金國易主了?時間過得好快啊……”

蕭懷也略帶的感慨的調侃道“是啊,今天是海陵王完顏亮登基的日子,我手下弟子包括光遠都去參加登基大典了,說來這位新主曾經對楊真君也是一往情深,楊兄要不要也去看看?”

楊戬沒好氣的丢過去一記白眼,這人還真是動不動就能拿話挑逗自己。“無聊,凡間誰做皇帝與我何幹!”

“海陵王爺對楊真君真情告白,當時蕭某也在場,那可謂是深情款款,信誓旦旦。難道楊真君竟絲毫不為所動?”不知為何,每次一說起完顏亮,蕭懷的心裏總會覺得不舒服。

這下,楊戬真的怒了。“姓蕭的!你有完沒完!”你不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我不怪你,可你該如此輕言戲弄于我!

幾經試探,确定楊戬确實沒有那層意思,這才完全放下心來。“在下不過開句玩笑,楊兄何必當真啊。”

“楊戬還是奉勸蕭教主一句,以後這樣的玩笑還是少開為妙,免得把自己陷進去!”楊戬生冷的威脅着。

蕭懷嘴角略略抽搐,十分的尴尬的幹咳了兩聲。“咳咳……不說這個了。”

“好,不說這個,咱們言歸正傳,不知道蕭教主對于本君的那個提議考慮的怎麽樣了?”楊戬一臉正經的又與他談起了正事。

蕭懷微微蹙眉。“這個嗎,不如咱各退一步,你直接告訴我恢複記憶的方法,然後我再決定要不要這樣做,這樣,無論成敗,都有蕭某自行承擔,與楊兄無關。”

誰料楊戬居然苦澀的搖了搖頭。“我不能告訴你。”如果我告訴你,你是不是會直接闖入地獄,奪回情魄,這樣天庭必然知曉,若真的得知了你的真實身份,恐怕對于三界又将是一場災難。你就當是我自私吧,沒有千分的把握,這一次我絕不兵行險招,因為,我賭不起。

蕭懷了然的點點頭,對于楊戬的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不是我以自己的方式知道了這個秘密,就可以擺脫楊兄的牽制了呢?”

“你的方式?”楊戬微微怔愣。“蕭教主想要怎麽做?”

蕭懷胸有成竹的雙臂抱與胸前。“這個,楊兄就不必過問了,日後你自然就明白了!”

楊戬一臉警惕的盯着蕭懷,卻始終未能參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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