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整個上京一派整肅威嚴之象,大街小巷,張燈結彩,淨水潑街,黃土墊道。城中百姓,或閉門不出,或伏跪于道旁。恭迎大金國另一位真龍天子,榮登大寶。皇宮之內,鼓樂齊鳴,鞭聲大震。另有禮官念誦檄文,古來父死子繼,兄終弟及,金熙宗完顏亶不幸而崩,未有子嗣,海陵王完顏亮身為太祖嫡孫,登臨帝位,倒也是名正言順。念罷,文武百官跪伏于地,山呼萬歲。

完顏亮身登九五,志得意滿。當庭大肆封賞,文武百官幾乎都加官進爵。尤其是袁繼業,焚心等人。封袁繼業為參知政事,可直言進谏,封焚心為薩滿真人,與蕭國師共同執掌太一教。兩人皆當堂領受,并未推辭,因為在此衆目睽睽之撥了完顏亮的面子,恐怕只會讓這位新主下不來臺。

蕭光遠站在臺階之下,遠遠的望着寶座上春風得意,心滿意足的完顏亮,心中竟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感。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阿亮哥有朝一日會成為皇帝,他本不想來的,只是又真的放不下,只想再最後看一眼那個曾經的睿智果敢的阿亮哥。

大禮已畢,完顏亮走下高臺,谒見百官。身後有宮人侍從跟随。百官皆誠惶誠恐,受寵若驚。可是就在這時,他發現國師蕭懷沒有來,不由得心情大壞。我知你身懷異能,但你別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怎麽說也是我大金國的臣民,今日是朕的登基大典,你卻沒有出現,顯然是沒有将朕放在眼裏,有朝一日,你必後悔今日之決定!想着想着,這臉上的笑容也不由得有些僵硬。

當完顏亮走到光遠近前,完顏亮只是禮節性的朝着光遠笑了笑。光遠就這樣呆呆的看着他,心中想着希望能再叫一聲那個名字,可是想着想着,竟然就在衆臣面前喊出聲。“阿亮哥……”

完顏亮臉色一沉,瞬間不悅,百官也驚駭不已,身邊的宮人立即上前呵斥道“大膽,此乃當今聖上!你卻在此胡言亂語,來人,還不将此人拖出去,嚴懲大戒!”

此言一出,光遠的心裏咯噔一下,也知道自己有些魂不守舍,以至于失态了。可是現在想要挽回,已然不可能了。一旁的焚心頓時皺起了眉頭,她幾乎把光遠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誰要是敢動他,哪怕你是皇帝,也會讓你好看!

這時完顏褎勸解道“陛下,蕭光遠年紀尚輕,不知禮儀,失禮之處,在所難免,陛下寬厚仁慈,豈會與一孩子計較,而且今日乃陛下登基的大喜之日,不宜動刑,不如就将他交予微臣,微臣定嚴加管教。陛下登臨大寶,必能勵精圖治,改除弊政,廢止爛刑,成為我大金國一代英明聖主。”這一段話說的冠名堂皇,也确實将完顏亮的心結解開了不少。文武百官也随聲附和,稱頌新主乃英明聖主。

完顏亮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看着魂不守舍的蕭光遠。“光遠,朕念在你年幼無知,又有葛王替你求情,就暫不追究你的罪過,但是從今往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蕭光遠仍然呆呆的站着,好像完全不曾反應過來,旁邊有人碰了碰他的衣袖,光遠恍然回神,可是心中的失落與傷感怎麽樣都無法忽視,畢竟他是一個可以将所有情緒展示在陽光下的人。他苦澀的笑了笑,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完顏亮。“謝陛下,草民遵旨。”

完顏亮被他看得莫名的煩躁,一甩袍袖,邁大步離開了。

在外人的眼中,或許這是一場奢華的登基大典,可是另一些人的眼中,這是另一種更加危險的改變的開始。

當焚心與光遠回到太一教,本想将大典中所發生的事向教主禀報,卻發現教主根本不在。問到巽風,他只淡淡的說,師傅讓人傳回話來,最近師傅在教中有些煩悶,遂決定外出游歷,準備散散心。

焚心與光遠也就沒有多想,畢竟教主自從執掌太一教以來,始終冷心冷性,對教中事務也極少過問,大多交予手下徒弟處理,只在神教出現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或許出去散散心,對他也有好處。只是完顏亮突然下旨,公開讓焚心執掌太一教,這讓她多少還是有些顧慮,唯恐師傅起疑。

完顏亮的登基大典剛剛過去,新任的參知政事袁繼業便遞上了辭呈。準備辭去所有官職,歸隐山林。完顏亮的心裏頓時覺得不痛快,立刻駁回。袁繼業再度請辭,完顏亮甚至開始有些惱怒,将他直接招進宮來質問。

“袁繼業,袁先生,你這是何意!朕剛剛登基,正是勵精圖治,百廢待興,重整朝綱之時,身邊正缺能為朕所用的心腹,你卻要請辭?怎麽,是朕有什麽地方讓先生失望,還是朕虧待了先生!”完顏亮此話說得極其鄭重,嚴厲,而且也表現出了自己的強烈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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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袁繼業已不複當初的邋遢放縱,他謹慎有度,進退得體。遂躬身跪倒在地“陛下不以臣卑微,以禮相待,咨臣以天下大事,對微臣可謂有天高地厚的知遇之恩,臣感激涕零,亦想竭盡所能,報效陛下,以全忠孝。然微臣才疏學淺,難堪大任,唯恐有損陛下明德。臣雖愚鈍,然尚有自知之明,遂數度請辭,請陛下恩準!”平生之志已得伸展,能夠親自輔佐海陵王當上皇帝,對于一個書生的志向已無遺憾,此時不走,他日恐怕再難脫身。

誰料完顏亮勃然大怒,一拍桌案,擡手碎掉了袁繼業的辭呈!“朕不許!”

袁繼業全身一震,垂下眼簾。“陛下何必如此……”

完顏亮到袁繼業的身邊,居高臨下的盯着他。“袁先生,你想讓文武百官以及全國的百姓都罵朕是昏君嗎。你這一走,百官必定會認為朕連曾經的屬下都容不下,是一個只能共患難而不能共富貴之人……”

“可是,微臣之所學早已用盡,關于如何治國并無任何建樹……”

“那你也要把這個官給我當下去!不要想去學曾經的關雲長挂印封金,他是武将,而你,不過是一介文臣,你走不掉的……還有,沒有朕的恩準,不準裏離開京都半步!”

“陛下……”

完顏亮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回轉寶座。“不要再去浪費筆墨,寫你那沒用的辭呈了,如果已經寫了,那就回去撕掉吧。急流勇退,明哲保身是你們這些文人的大智慧,可是朕,不喜歡!”不管遇到怎樣的困境,沒有搏一把的勇氣,怎麽會有我完顏亮今日的榮耀!

袁繼業喟嘆一身,再拜,一言不發,躬身退出。果然,身份與地位的改變,果然可以改變一個人。昔日的儒雅智慧,已經變成了今日的霸氣威嚴。帝王,是永遠淩駕于所有人之上的,因為,權利!

蕭懷随着楊戬一起離開了太一教,美其名曰,游歷,散心!楊戬一臉警惕的盯着蕭懷,試探的問道“蕭教主,你所說的能夠知道秘密的方法就是跟着我?”

蕭懷有些詫異的看着楊戬,心中暗暗佩服。“顯聖真君果然厲害,本座确有此意。想你肯定也不希望我突然跑去找地藏王菩薩問明真相吧。而且他知道的肯定不如你多。”

楊戬頓時覺得有好氣,卻有沒有心情與他生氣,頗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你這叫什麽辦法?”

蕭懷得意的揚了揚眉。“方法雖然笨了一點,但最直接,也未必沒有效果。”

楊戬反倒被氣樂了,毫不示弱回敬道“你應該知道,本君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蕭懷了然的點點頭,但絲毫不生氣。“我知道,但本座也知道,楊真君不會什麽都不做。”

楊戬一皺眉“你這算什麽歪理?”

“別管歪理正理,能找到真相,那就是道理!”

楊戬頗為鄙視的翻了一記白眼。懶得理你!

蕭懷卻有些自鳴得意。“難得楊真君來鄙教一趟,蕭某豈能不盡些地主之誼,但是現在咱們已經出了神教,我倒有一個好去處,不知楊兄可願賞光,全當歇腳駐足。”

“哦?願聞其詳。”

“這上京之內有一家酒坊,乃自行釀酒,雖比不得天上的瓊漿玉液,卻別具風味,後勁十足。不知楊兄可願陪着在下喝上一杯。”

楊戬忽然笑了,笑的很溫馨,很溫暖,如春風和煦,似流水清泉。因為他想起了曾經,他曾答應過那人,如果有來世,他一定陪着他再醉一回。或許今天便是自己兌現諾言的時候了。

看着楊戬發呆,蕭懷反倒有些不解。“楊兄,楊真君。”

“啊?”

“不知楊兄意下如何?”

“呃,好啊!”可是說完這兩個字,楊戬突然又後悔了。“等等……”

蕭懷一笑。“楊兄莫不是怕了?怕酒量不濟,醉後吐露了真言?”

楊戬臉上一紅,表情讪讪,竟然又被那人看透了。卻仍是嘴硬。“一派胡言!”

蕭懷知他心虛,也不戳破。單手一伸。“楊兄,請吧……”

楊戬縱然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只能硬着頭皮應下。“煩勞蕭教主頭前帶路!”

天庭之上似乎沒有想象中那麽祥和,玉皇大帝與王母娘娘在瑤池之中欣賞着宮娥那曼妙的舞姿。然而數萬年下來,這樣的美好景象早已變得習以為常,以致麻木庸俗。

這時,地獄閻羅秦廣王突然急匆匆來到瑤池。若沒有特殊召見或重大事宜,秦廣王也不會來天庭,因為任何人都不想無緣無故的見到閻王,哪怕是神仙。

秦廣王于瑤池內跪倒施禮“微臣參見玉皇陛下,王母娘娘……”

玉帝看到他,不禁一皺眉,看來這次又遇到了什麽棘手的麻煩。“秦廣王,你不在地獄之中司掌鬼界,上天來做什麽。”

秦廣王上前叩首。“陛下,微臣的地府突生變故,不敢隐瞞,遂上報天庭。”

陛下慵懶的閉上了雙目。“講來。”

“啓禀陛下,娘娘。微臣發現,當年企圖禍亂三界的逆賊——太一教教主殷昶,并沒有魂飛魄散,他的一縷情魄就困在地府之中。”

“什麽?”王母娘娘頓時直起了身子,連玉帝也豁然睜開了雙眼。

“你是說當年的司法天神徇私,放走了那個逆賊?”

“不不不,微臣沒有這個意思。”秦廣王連連擺手。“這件事情還是司法天神首先發覺的,司法天神公正嚴明,為了以絕後患,想要徹底驅散那屢情魄,不料遭到地藏王菩薩的阻攔,以致受傷,才暫且作罷!”

秦廣王将這件事情,上奏天庭,将自己推個幹淨,就不怕日後有什麽人再拿這件事威脅自己。但也絕對不能推到司法天神的身上,想來那位真君大人睚眦必報的陰狠個性,若是知道自己背後诋毀與他,以後哪裏還有好日子過啊!

王母娘娘點了點頭,楊戬沒有讓她失望,可是令她不解的是,他怎麽沒有親自上奏?娘娘喚來身邊侍從,令他去真君神殿傳旨,招司法天神前來瑤池訓話。

侍從領命而去。

玉帝沉吟半晌,很是不悅。怎麽哪裏都有佛門插手,地藏王菩薩庇護那個逆賊的情魄到底有什麽目的,難道還真的想要他死而複生,為西方所驅使。決不能讓他逆賊再有翻身之日。怎麽樣才能既不傷到道佛兩家的和氣,又能除掉那個逆賊呢?“秦廣王,這事,你如何看待?”

“這……微臣确實不知,請陛下明斷。”

“所有威脅三界秩序的人,都不能留!”說話的人是王母娘娘,她的胸中似乎早已有了決斷。

秦廣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本宮問你,地藏王菩薩庇護的為何只是那個逆賊的情魄,其他的幾魄去了哪裏?”

秦廣王把頭垂得更低。“微臣确實查閱過生死簿,其他的幾魄尚在人間。不過,情魄與其他幾魄同屬一體,而且還有這千絲萬縷的聯系,只要情魄一散,這個逆賊便再也沒有重生之日。”

對于這個回答,王母娘娘顯得很滿意。“陛下,看來此事事關重大,而且迫在眉睫,再不動手,我天庭将永無寧日。”

“可是,有佛門插手……”

這時,宣旨的侍從回來複命,說楊戬并不在神殿之中,許是外出辦案了。

陛下頗為不滿的一聲冷嘲。“司法天神果然公務繁忙啊!”思量片刻,忽又覺不妥。“連楊戬都未能驅散他的魂魄,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必憂慮,臣妾自有辦法。”說着,王母娘娘轉過身來,傳旨道“魔禮青,魔禮紅,你們兩個随同秦廣王一起趕奔地府,務必将逆賊情魄驅散,不得有誤!”

兩兄弟想要領旨,卻又有些猶豫,連楊戬都未曾辦到,我們兄弟能行嗎?

看出他兩人的疑慮,王母娘娘又下了第二道旨意。“太白金星,你下界一趟,以陛下與本宮的名義敦請地藏王菩薩,就說天庭偶得一塊刻滿梵文的靈石,請菩薩一同前來鑒賞!”

魔家兄弟頓時恍然,欣然領命。太白金星也領命而去。

玉帝頗為疑慮的看向自己的娘娘。“你這樣做是不是有失妥帖,萬一佛門借故發難……”

“陛下,佛門欲救反賊并不曾與天庭商議,天庭對此事也毫不知情,天庭誅殺反賊本是名正言順,理所應當,縱然他們事後發覺,也挑不出一個理去!”

玉帝點點頭。“娘娘所言有理啊!”果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沒想到兩百多年過去了,那個人竟然還沒死。

在凡間‘游歷,散心’的兩個人對天上所發生的事尚自渾然不覺。兩人來到城邊處一座兩層的酒坊,酒坊外遮着粗布的門簾,一根高高的旗杆上挂着的招牌迎風飄擺。上面龍飛鳳舞寫着幾個字‘京門酒坊’。

北方的天氣有些冷,兩個人挑門簾而入。酒坊之中的人并不算少,可也不算多,但是蕭懷和楊戬的到來在這酒坊之中還是顯得格外惹眼。紛紛注目觀瞧,仿佛見到了平生一大奇景。想着北方苦寒之地,多得是粗犷的大漢,怎麽會有如此精致卓絕的人物。更何況這裏的酒那是出了名的烈酒,其實他們這種精致細膩的人物所能經得起的。

楊戬不理會身邊數十道驚異炙熱的目光,回頭問道“你常來這裏?”

“不常,只是偶爾覺得心裏麻木空曠的時候,來這裏刺激一下。”

楊戬心頭一動,沒有再說話。他就是用這種烈酒來刺激自己麻木的情感與神經的嗎?或許,他也在痛恨着自己的麻木不仁,冷漠無情。

店小二引領這二人去到了樓上靠窗的雅座。兩人相對而坐,不多時,店小二搬來了三大壇的酒,放在了桌上,着實讓楊戬心驚不已,瞪圓了眼睛盯着那個渾然不覺的始作俑者。“你能喝這麽多?”多年未見,這人酒量見漲啊!

“今天不是還有楊兄你嗎?”

楊戬心中氣苦,加上我也喝不了這麽多呀。

這時,各色的菜肴也排擺上來,蕭懷親自動手為兩人倒了兩大碗酒。看着眼前自酒壇之中流出的透明液體,楊戬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蕭懷倒是不客氣,端起碗,便灌進了口中,就像喝水一樣的簡單痛快。

楊戬頭皮發麻,卻又不想落了下風,讓那人笑話,端起碗也要去喝,誰料蕭懷突然擡手攔住了他。順手夾起一口菜,遞到了楊戬的面前。“先別着急喝,空腹喝酒,容易傷身,先吃口菜墊墊。”

楊戬似乎誤解了他的好意,斜睥着眼睛盯着眼前的筷子,怎麽,你喝的,我卻喝不得,你瞧不起我!想到這裏,楊戬竟不理會眼前人,徑直将碗中的酒也灌了下去。可是酒一下肚,楊戬頓時就後悔了,這酒着實烈的可以,連舌頭都麻木了,腹中更是如火燒火燎的一般,恰有一股沖勁,直向上撞,只惹得滿頭煙霞,星光閃現,讓人暈眩,久久不能恢複,臉頰上也透出了一層淡淡的紅暈。

蕭懷好笑,他這是在跟自己鬥氣,耍小性嗎?還真是有趣。“沒想到楊兄竟是這般的争強好勝啊!”

楊戬吃了虧,卻是自找的,竟是不知言辭該如何回敬與他。索性不再言語,不過這肚腹之內,燒燎之感過後,竟是難得溫暖舒服。

“此酒名叫燒刀子,是這苦寒之地的百姓暖身用的,連當地的人都不敢這麽喝,似你這般沒頭沒腦的灌下去,豈能好過。”

楊戬知他好意,頓時也軟了口氣。“那你為何便可以?”

“圖個痛快罷了!”蕭懷說的簡單,卻并未說出實情。“難得今日有楊兄作陪,若只是低頭喝酒,實在無趣,既然楊兄如此争強好勝,我們便賭鬥一番如何?”

楊戬一愣,頓時又提高了警惕。“如何賭鬥?”

蕭懷神秘的一笑,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楊戬只是靜靜的看着他,等他的下文。“我們可以分別向對方提出問題,若對方答不出,便要喝酒,而且可以一直提問下去,若是答出了,就換對方提問。首先喝醉的那個,便是輸了!輸了人要答應對方一件事情!”

楊戬冷冷的瞪着他,原來那人在這裏等着自己,我說怎麽那人突然想起請自己喝酒,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樣根本不公平!你若問起那個秘密,我不能答出,便只能喝酒,豈不是輸定了!”

蕭懷無所謂的将雙手一攤。“楊兄應該知道,蕭某是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你若問我曾經發生過的那些事情,我同樣也不知道,那就只能喝酒了。這算不算不公平呢?還是說楊兄已經怕了,不敢比了,如果是那樣,也沒關系,只要你現在認輸,這個賭鬥就此作罷了。但是外人知不知道楊兄臨陣脫逃,那蕭某就不敢保證了。”

“你……”楊戬思量片刻,或許自己未必會輸呢。若是贏了,就借此機會讓他放棄執念,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好,我跟你賭,但是你說話可作數?”

“自然作數!”

“一言既出……”

“驷馬難追!”

楊戬滿意的點點頭,嘴角緩緩勾起了一絲邪魅的弧度,似乎已經有了打算。“既然你提出了這個提議,那麽這第一個問題就應該由我來問!”

蕭懷突然笑了,笑的很暢快,笑的別具深意。“好!楊兄先請!”

楊戬端起酒壇,先将兩人的酒碗盡數斟滿,也不看他,直接問道“閣下既然已經忘記了一切,又怎麽會再次成為了太一教的教主,而且還做了大金國的國師?”

蕭懷一笑,楊戬這人給人的感覺總是陰險詭詐,不過這一次倒還算實誠,并沒有在已經知道的事情上浪費時間。“自我醒來之後,便發覺身在深山之中,身邊除了薛敬宗一家人,便再無其他。除了一身過人的法力,整個人就像一張白紙,茫然,空洞,癡傻,恐懼,還不如一個三歲的孩童。薛敬宗不忍見到我這樣,遂帶着我離開深山,回到塵世,找回自我。在外游歷了十多年的時間,偶然間一個機會讓我碰到了焚心他們,那時,在焚心,巽風,死神等人的努力之下,太一教已經初具規模,可是沒想到他們見到我之後竟然将神教拱手相讓。公推我為教主,我推卻不得,只能應下。後來,也是他們一步步的策劃,将我送上了國師的位置。”說着,說着,蕭懷竟然自己笑了起來,笑的有些自嘲,有些苦澀。“楊兄,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像我這般的幸運之人啊,稀裏糊塗的就成了國師,盡管他們後來跟我講了曾經的很多事,可是我都毫無感覺。”

楊戬的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當初還埋怨過他為什麽要離開,沒想到現實竟是這般的殘酷。你不是幸運,而是不幸,但這所有的不幸恰恰又都是因為我。

蕭懷将兩個手肘壓在酒桌上,看着楊戬。“問題我答出來了,所以這一局算我贏了,喝酒吧!”

楊戬沒有争辯,甚至沒有說話,他直接端起酒碗灌了下去,好像在懲罰自己,因為他的心裏很難受,或許只有這樣才能減輕這心裏的愧疚。喉嚨處火辣辣的疼,可都不及這心口處的疼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将酒碗重重墩在酒桌上。

“好,楊兄果然爽快!這一次該輪到我問了。”

“請便!”

“當初蕭某是死在楊兄手上,但後來又是被楊兄所救。為什麽?你明知道這樣會有很大的風險,你有沒有想過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楊戬的手握了又握,只陷入了無盡糾結。“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死……”

“為什麽?”

楊戬掙紮了片刻,似乎覺得喝酒比回答那人的問題要好過的多。但見他端起酒碗,又要直接灌酒,蕭懷立刻出手攔住了他。微偏着頭,一臉狐疑的盯着他。“怎麽?這樣就認輸了?”

楊戬緩緩放下酒碗。“因為……楊戬不想失去平生唯一的——對手……”他的每一個字都說的極為緩慢,似乎真的要鼓起很大勇氣。

“只是這樣?不惜為此承擔風險?”

“是!”這個字說的很堅決,但卻沒有底氣。

“好,既然楊兄這麽說,那就算是吧,這一局我輸了,自罰一碗!”說着,端起楊戬剛剛放下的那碗酒,咕咚咚幾聲就灌了下去。“啊,好酒,現在該楊兄問了!”

楊戬若有所思,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卻又不知要從何問起,幽幽啓口,說的話連自己都感覺震驚。“這些年,你過的好嗎?”這樣平白的直呼你我,說明楊戬沒有将對方當做外人,而這樣問題更是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了。

楊戬的提問,讓蕭懷吃驚非小,只憑這一個問題他就敢斷言,自己與這位顯聖真君的關系絕非一般,誰會問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過的好不好。吃驚之後,他的心裏頓時覺得暖暖的,甜甜的,說不出的滿足。“呵呵,說不上好,但也說不上不好,總覺得這心裏面空空的,似乎少了點什麽,渾渾噩噩之中對什麽都無所謂。但你要問我究竟少了些什麽,我卻答不上來,不過,似乎楊兄的出現,讓我這潭死水起了一些波瀾,所以,我相信,你能為我帶來奇跡!”

楊戬笑了,笑的很溫馨,很欣慰。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盡管還是辛辣的厲害,可是這碗酒,他喝的痛快,喝的無怨無悔,喝的心裏暢快。但是這三碗烈酒下肚,臉頰之上早已爬上了異樣的紅暈,腦袋也有些蒙蒙的發暈了。再看對方,談笑風生,不顯一絲醉态。

“楊兄慢點喝,我的問題還沒問完呢,如果楊兄過早的敗下陣來,豈不顯得太過無趣。”

楊戬癡癡的一笑。“蕭教主切莫得意,此時談論勝負,為時尚早!”

“好,既然楊兄如此說,那我就開始問喽。楊兄如此希望在下能夠恢複記憶,我們之間一定發生過許多難忘的事情吧!”

楊戬含笑不語,确實難忘,可是再難忘,你還是将它忘記了。

“那楊兄助在下恢複記憶,能有幾成把握?”

楊戬微微怔愣,揉了揉有些暈脹的太陽穴,這問題着實很難回答。“五成,不過,哪怕只有一成,我還是會去試上一試!”

蕭懷頓時錯愕。“那我這樣豈不是很吃虧?倘若我答應了你的提議,到最後卻未能恢複記憶呢?”

“這……”喝酒确實容易誤事,尤其讓人反應遲鈍。

“怎麽?回答不上來了麽?”

“我一定會讓你恢複的!”

“可是你什麽也保證不了。”

“那你想怎樣?”

“除非先讓我恢複記憶!”

“不可能!”

蕭懷的嘴角微微抽搐,将自己眼前的酒碗往楊戬的面前一推。“喝酒吧,你的這個回答我很不滿意。”

楊戬也不看他,賭氣般的端起酒碗仰頭灌下,由于喝的太猛,不由得嗆咳出聲。腹中的酒幾乎要反了天去!

蕭懷轉到楊戬身後,輕輕的拍打着楊戬的後背,幫他順氣。嗔怪道“明明知道自己不行,還喝這麽猛做什麽!”

楊戬毫不領情的揮開身後的那只大手,冷冷的瞪了他一眼。還不都是你害的。蕭懷心領神會,自己給自己再倒一碗,自嘲道“好好好,是我害你這般,我自罰一碗可好!”說着,毫不猶豫的灌了下去。

楊戬此刻已經開始昏昏沉沉,倆眼前的場景也已看不真切。再看蕭懷,自始至終未見任何改變,楊戬頓時心下無底,要照此等下去,自己肯定輸定了。

蕭懷見他這般,不忍再灌他。“楊兄,可願認輸?”

楊戬雙眼迷蒙,滿面緋紅,連身體都開始有些搖晃發軟,依然強撐着自己不肯示弱。“休想!”這話說的好無威懾,似嗔帶怒,卻有撒嬌之态。

“好,我那就接着問喽!”蕭懷心中好笑,今天我就讓你心服口服!

“憑什麽——還是你問?”楊戬說話有些不太清楚了。

“因為上一局你輸了,所以這一局,還是我問。”

楊戬不高興的撅了撅嘴,指着蕭懷,顯得很是可愛。“你,你耍賴……”

蕭懷哈哈大笑,上前捉住楊戬的手,輕輕的摩挲着。“你看你,醉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還不認輸。”

楊戬一把抽回自己的手,瞪圓眼睛,鄭重且含混的說道。“我沒醉,有本事你再問!”

蕭懷苦笑着搖搖頭,這人真是越發有趣了。他來到楊戬身前,扶着他站起,目不轉睛的看着楊戬。“你喜歡過我嗎?”

這酒果然後勁十足,楊戬已然雙腿發軟,連站都站不穩了。他一臉茫然的看着蕭懷,然後打了個酒嗝,癡癡笑着,含混不清的說着。“喜歡……”

蕭懷心滿意足的笑了,他端起酒碗,猛灌一口,将烈酒含在口中,随即附上附上楊戬那粉嫩柔軟的雙唇,辛辣的液體順着舌尖哺進了對方的口腔。楊戬一臉茫然的瞪圓了眼睛,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只覺得喘不過氣來,幾欲掙紮,蕭懷擡手擒住了他的後腦,迫使他無法動彈。雙唇在彼此的貼合中,撚轉,厮磨,柔軟而令人迷醉。宛如一襲春水,甘洌清甜,流進了彼此的心窩。

楊戬瞪圓的雙眼漸漸眯成了一條縫隙,随後,慢慢的軟倒在了蕭懷的懷中。抱珍,世上所有的珍寶,又怎能比得過眼前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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