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送走了這位佛門弟子,瑤池內的氣氛終于不再像方才那般微妙。娘娘不滿于陛下的軟弱,卻又無法直接言明,便冷冷的看着階下的衆臣。“魔禮青,魔禮紅,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魔家二将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眼見陛下、娘娘心情不好,此時據實上報,我兄弟二人肯定兇多吉少,但娘娘問起,自己也不能不回。“啓禀陛下、娘娘,臣等萬死,有負陛下,娘娘之重托。”

娘娘陰冷的臉色越發深沉,簡直是一群廢物,如此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要你們還有什麽用!“這又是怎麽回事?”

“陛下,娘娘,臣等已經盡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誰知半路突然殺出一人,此人法力高強,遠在我們兄弟之上,他欲劫走反賊,我們兄弟抵死阻攔,奈何終因實力不濟敗下陣來,還搶走了魔禮紅的混元珠傘,不過那人也沒能讨去便宜,被微臣劃傷了手臂。”

玉帝思量片刻,直接問起了司法天神。“楊戬,你不是去助陣了嗎那賊人縱然法力再高強,還能強過你們三人?”

楊戬垂手侍立,心如止水,看不出情緒。“啓奏陛下,微臣手上諸事纏身,待一切安排妥當趕去時,那賊人已經脫逃。”

對于他們的回答,陛下很是不悅。“究竟是什麽人如此膽大妄為,肆無忌憚!”

魔禮青急忙出班奏道。“陛下、娘娘,那人曾自稱是什麽‘太一逍遙子’……想必也是太一教的餘孽!”

“太一逍遙子……”娘娘喃喃自語,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你們有誰知道這個什麽逍遙子?”

衆仙同樣搖頭,表示不知。

這時,楊戬突然出班奏道“娘娘,關于太一逍遙子,小神曾經聽說過,而且跟他有過一面之緣。此人曾經确實是太一教的人,而且是太一教的首座軍師,但太一教中人對他知之甚少,他只與太一教主有交集。但是後來,他因逆反天庭一事與太一教主意見相左,甚至極力阻撓,以至于兩人反目成仇,逍遙子叛離神教。太一教主心中懷恨,唯恐他投靠天庭,與太一教為敵,不惜對他下了格殺令,為逼他出來,甚至在華山地界制造了盧家的滅門慘案。這些都是發生在兩百多年以前,小神手中尚有案卷。請陛下、娘娘核實。”

王母娘娘眯起雙眼盯着楊戬。“你怎麽對他知道的如此詳細?”

“啓禀娘娘,此人生性散漫,不慕名利,心性超然,毫無野心,實乃真正的閑雲野鶴,他是極力反對太一教犯上作亂的,雖然兩人因此結仇,但他們之間仍有情義。他也曾找過小神,一是,讓小神多加留意,防患于未然,二是,一旦沖突在所難免,他希望我能放太一教主一馬。”

玉帝突然厲聲質問道“那你是如何做的,這個所謂的情魄是不是就是你這位司法天神的傑作!”

楊戬故作惶恐,上前一步。“小神不敢,小神盡心竭力,未敢徇私,只是出現今日之局面實所未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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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知這個所謂的逍遙子現在在什麽地方?”

“據小神所知,他曾經有兩處居所,一個在九仙山,一個在華山,可是早在兩百年前,這兩處居所就已荒廢,從太一教起誓之日起,這個人便鳥無音信,好像完全從三界消失了一樣。所以小神也不知他會在何處,不過小神覺得,情魄落在他的手上對天庭并不會造成什麽威脅,此人恬淡閑适,極力反對與天庭為敵,他不想看到太一教主魂飛魄散,同樣,他也會極力阻止太一教主再次興風作浪。他的修為高深莫測,不在小神之下,若真有意與天庭為敵,恐怕兩位天王此刻已回不到天庭了!”

娘娘不滿的品評着楊戬話語中的滋味。“怎麽,你的意思是,這件事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什麽人都敢與天庭作對,天庭威嚴何在!”

“娘娘息怒,小神的意思是,願主動請纓,搜尋此人下落,然後……親手為天庭剪除後患,并昭告三界,以儆效尤!”

魔禮紅突然蹦出來一句“還有我的混元珠傘……”魔家兄弟自知不是逍遙子的對手,既然有人願意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何樂而不為呢。

王母娘娘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這才像自己手下的權臣該說的話。“不過,那人法力高強,你又諸事纏身,要不要給你加派個助力啊……”

“全憑陛下、娘娘做主……”楊戬半低着頭,長長的睫羽掩去了眼眸中所有的情緒。

“哪吒,從今往後你就聽從楊戬調遣。李靖,本宮這樣安排你不會有意見吧……”

“微臣豈敢,犬子為天庭效忠,自當盡心竭力,萬死不辭!”

哪吒冷哼一聲,沒有說話,高高的揚起下巴,一臉嘲諷與不屑,這個不屑針對逍遙子,針對自己的父親,更針對楊戬。

楊戬緩緩的攥緊了拳頭,面對已經反目的兄弟,他只有狠下心腸。或許娘娘只是想削弱李靖的實力,不管哪吒在自己的手下是助手還是羁絆,這條路必須要勇敢的走下去。

臨時朝會散去,衆仙各自離散,楊戬走出瑤池對着自身邊路過的哪吒三太子說道“三太子,你現在就去峨眉山圍捕沉香吧。”

哪吒扭回頭冷冷的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失望和怨恨。沒說一句話,邁大步離開了!

此刻的楊戬感覺格外的疲憊,從上一次離開天庭,他沒有得到半刻的休息,法力消耗過甚,強撐至現在真的有些體力不支了。他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神殿,身邊的兄弟都被派出去了,整個神殿空曠寂靜的讓人心慌。他看着正殿上的寶座,一步一步的朝它走去,盡管這個位置讓自己品嘗到了太多的心酸苦楚,但就是放不下。

突然,他覺得自己突然被一人從背後死死的圈住,不由得全身一僵,一雙大手護在他的胸前,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得到那雙大手的溫度。一個腦袋壓在他的肩膀上,發出悶悶的聲音。“我們的司法天神大人終于舍得回來了!”

楊戬又驚又喜,不由得讓他想起了當年,當年在淩霄殿上,他也是這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從背後圈住自己。“你……你沒事了!”

“我當然沒事,有事的人應該是你,怎的全身軟綿綿的,這般無力?”

楊戬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開始掙動。“你放開,這樣成何體統,你休要再想戲耍楊某,不然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誰知那人的手臂竟越纏越緊,一雙大手抓住了楊戬的雙手,嚣張的說道“我便不放開,你又能将我如何?我知道在酒肆的一席話傷你很深,但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我雖不是他,不就更意味着一個全新的開始嗎……”

楊戬被那人死死的圈在懷中,而且感覺力道大的出奇,不管自己如何掙動,都無法擺脫,不由得心中着惱。“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麽,趕緊放開。”

“不放,這一次一旦放開了,再想抓住就難了。你親口承認喜歡過我,怎麽,現在想要賴賬,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承諾呢……”那人說的理直氣壯,信誓旦旦。

楊戬臉上一熱,竟不知要如何反駁,只恨恨的罵道,“無賴。”

那人嘿嘿一樂,顯得頗為得意。“這叫惡人自有惡人磨……”

“你!”楊戬一咬牙,擡起腳,一腳踩在那人的腳面上。

那人一聲哀嚎,連忙松開了手,一瘸一拐的連連後退,五官皺在了一起。“你,你也太狠了,哎呦,腳趾頭要被你踩掉了!”

楊戬重獲自由後,冷冷的白了他一眼。“活該!”

“你敢說我活該?”那人佯怒的點着頭。“好好好,看我怎麽收拾你……”

楊戬絲毫未将他放在眼裏,嘴角彎起一個邪魅的弧度。“好啊,本君倒要看看蕭教主的手段!”

那人眉梢一挑,腳下跟步,身形移動,瞬間便到了楊戬的近前,伸手就要拿人,楊戬也毫不示弱,腳下撤步,一個閃身躲了過去,而且還十分得意的撇了撇嘴。那人又是一個餓虎撲食沖了過來,好像不抓他誓不罷休,楊戬靈巧的閃轉騰挪,好像還在故意挑逗那人的心氣。那人嘴角一勾,計上心來,施展法術,快速騰挪,而且還出現了許多幻影,楊戬一愣,一時難分真假,猶豫之際動作不免慌亂,一不留神,被那人抓住了手腕,随後一扳肩頭,被人反剪到了背後。那人得意的從背後探出了腦袋。“怎樣,認輸吧?”

楊戬雙頰通紅,緊咬雙唇,一股倔強之氣直沖而上,若非自己虛耗過甚,現在也不至于受制于人,那人當真可惡!他擡起手肘,向身後使勁撞去,卻被那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手臂上瞬間傳來的痛楚讓他悶哼出聲,額頭上立時冒出了一層的冷汗。自己一直奔波忙碌,竟然将受傷的事情都忘了。

那人驚得趕忙松開了手,關切的問道。“你怎麽啦?”

楊戬不着痕跡的将受傷的手臂背到身後,淡淡的說道“沒事……”

那人頓時覺得心煩意燥,無處宣洩,一把拉過了楊戬藏在身後的手。之間一道紅色的血線自袖口處緩緩流出,已經流到了指尖。楊戬怔愣之機,心道可能是傷口裂開了。

那人一皺眉“這還叫沒事!那怎麽樣才算有事!”

楊戬抽回了自己的手。“為帥為将者,有哪個身上沒有傷,這點小傷又何足為怪,我又不是嬌弱的女人。”

那人見楊戬如此将詞奪理,只恨恨的磨牙,他一把抓住了楊戬的手腕,指尖扣住了脈門。楊戬一驚,但脈門受制,也未敢強行抽回手。“你幹什麽!”

那人的臉色越發的陰沉,眉心漸漸隆起,扣住楊戬脈門的手指也越發的用力。只見他突然發力,将楊戬的手擰到了身後,伸出另一只手将人整個打橫抱起。

楊戬頓覺尴尬無比,雙頰燙的厲害,這個樣子成何體統。他劇烈的掙動,想要擺脫那人的鉗制。“放肆,你放我下來!”

那人的雙臂越收越緊,一臉嚴肅的威脅道“你別扭什麽,又不是沒抱過,你若真想把你那些守門的衛兵都吵進來,那還不如讓我直接把他們都叫進來。”

“你!”楊戬幾乎被氣的說不出話來,但又怕真的吵到外面的守衛,只得盡量壓低聲音。“你簡直就是個無賴!”

那人也毫不示弱的盯着他。“你說對了,對待像你這樣不聽話的,就得來點硬的。”

那人不顧楊戬的掙動,徑直将人抱進了內室——楊戬的卧房,房門自身後砰然關閉,還被下了結界,他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樣再被打擾。将人輕輕的放到床榻上,楊戬掙紮着想要起身,那人帶着熒光的手指在楊戬的頸間出一點,楊戬頓時渾身洩力,跌回了床上,怒瞪了雙眸裏寫滿了不甘。

那人也不理會,伸手就去解楊戬的朝服,楊戬這下真的有些慌了,奈何全身癱軟,根本動彈不得。“你,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那人好笑的搖搖頭。“你慌什麽,害怕我把你吃喽?你看你,現在連我的一招都接不下,還說沒事?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穿着衣服怎麽休息啊?而且,我還想看看你身上的傷……”

心弦忽悠一顫,楊戬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略帶尴尬地別過頭去,任他施為,心尖處萌生出一絲暖暖的春意。

朝服褪下,那人幫楊戬蓋好的被子,并挽起楊戬受傷手臂的袖子。那段袖子早已被鮮血染成了殷紅色。楊戬的手下意識的攥緊了拳頭,盡管早有準備,入目的傷口還是刺痛男人的雙眼,皮肉外翻,紅色的血液不斷的滲出,這個傷口有一段時間了,他竟然一直都不曾包紮。那人先幫他清理了傷口,然後自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打開瓶塞,撲鼻的異香讓人心曠神怡。棕色的粉末撒在了傷口上,帶來了幾絲微涼的觸覺。

楊戬扭回頭盯着他,那人的鼻尖處冒出了點點的密汗,那種專注的神态讓人的心裏莫名的心安。只聽那人突然開口道“告訴我,我昏迷之後都發生了些什麽?”

楊戬一愣,發覺那人并沒有看他,只是一味的低頭替他包紮着傷口。“沒,沒什麽……”

那人的手上故意用力,打了個死結,害的楊戬因疼痛倒抽了一口冷氣。楊戬發現自己在那人面前變得越發的嬌貴脆弱了。

“沒什麽?沒什麽這傷哪來的,嗯?”那人仍不罷休,再度追問。并開始擡頭看向楊戬。“依照你的本事,什麽人能傷的到你?你看你現在,脈象虛浮,法力劇耗,虛脫無力……卻還在強撐,你是不是連腦袋也傷到啦,壞掉了!”

楊戬閃躲着對方炙熱的目光,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回答。心裏面有一絲委屈,可是委屈過後,他又全然不悔。“不甘你的事!”

不幹我的事,又是這句話,他最讨厭的就是這句話。他一個翻身跳上了床,雙手撐在楊戬頭的兩側,整個人幾乎完全壓在了他的身上,連鼻尖都幾乎貼在了一起,兩個人就這樣以這種極其詭異暧昧的姿勢僵持着。“不幹我的事?那幹誰的事?逍遙子?不只是玉帝懷疑,連蕭某自己都在懷疑,楊真君是不是因為這個逍遙子,當初才放了我一馬?”

楊戬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想伸手推開身上的人,卻完全使不出力氣,急出了一頭的汗。“你,你還知道些什麽?”這人怎麽好像是在吃醋一般,他不會真的對自己做出什麽吧。

“哦……看來真的是啦。”那人的心裏頓時覺得很不痛快。“很不巧,你們在瑤池舉行朝會之時,蕭某人剛巧路過……”

這回楊戬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居然全都被他偷聽了去,還能如何自圓其說。

見楊戬有些怔愣的分身,那人的身體越發壓低了幾分,兩人的目光就在盈寸之間,楊戬心頭慌亂,茫然無措,那人霸氣逼人,勢在必得。“聽你們所說,蕭某是因為缺少一縷情魄才會忘記一切,受制于人,而那屢情魄現在就在逍遙子的手中,按理說本座與那逍遙子應該是恩怨糾葛,甚是相熟,奈何我對他卻是全無印象,那人是否就是向楊真君贈畫的‘昶’?而楊真君竟然主動請旨要去追拿逍遙子,并要驅散本座的情魄,昭告三界,剪除後患……楊真君果然是公正無私啊!”

“我……其實……如果你也這麽認為……那就算是吧。我們始終是對手,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楊戬緊緊的攥着拳頭,不希望自己流露出絲毫的脆弱,這樣游走于權利的頂峰,正邪的兩端,真的快要将自己給逼瘋了。究竟到何時,這漫天的陰霾才能散盡……

那人怒火中燒,雙唇突然壓了下去,噙住了楊戬的雙唇,在那柔軟的濕熱的薄唇上一陣啃咬般的肆虐。似乎要讓彼此都更加的刻骨銘心。本應該是那種甘甜的滋味,為什麽這一次變得如此的苦澀,他狠狠的吻着,發着狠的似乎要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宣洩出來。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相信楊戬所說的,可是他又不願意去相信!楊戬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人,他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沉淪在那人的肆虐之中,可是雙唇處傳來的刺痛還是将他拉回了一絲清明。再一次清醒的感受着他的滋味,痛卻滿足了。對于他,愧永遠多過怨!

良久,那人終于放開了楊戬紅腫的雙唇,自從遇到楊戬,自己就瘋的無可救藥。“你我本來就是對立的兩端,不管你做什麽,都不過分,只是,要對自己好點。不過,我還是不能放開你,因為只有跟着你,才能找到逍遙子,才能找到本座的情魄……我說過,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找到答案。方法雖然笨了點,不過,不是已經奏效了嗎……”

楊戬苦澀的一笑,沒有說話。

那人一個翻身躺在了楊戬的一側,伸手拉過被子,鑽進了楊戬的被窩。“好好休息吧,沒有精力你什麽也找不到!”伸手環住楊戬的腰身。“我看着你睡,別逼我往你的床上放瞌睡蟲哦!”

楊戬吓得全身一抖,白了他一眼後,趕忙閉上了雙眼。

許是楊戬真的太累了,不用多久他就真的睡去了,對于身邊之人也完全失去了戒備,這不應該是作為對手應該産生的信任,可是,這個世上,除了他,還有什麽人是真正可信的。

那人漸漸感知楊戬的呼吸平穩均勻,知他已睡去,心裏面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如果能永遠的這樣抱着,摟着,該多好。盡管在瑤池偷聽去了不少,可是他心中仍有太多的疑問,他不相信楊戬真的會殺他,因為楊戬曾經說能幫自己恢複記憶,那就說明情魄甚至是自己的性命在他的控制之中,他若真的動了殺機,完全不用等到現在,或許他有自己的想法才攬下這個差事,而大殿之上又不得不敷衍兩個上位者以及群臣。可是自己依然惱他,惱他面對誤解時為何不争辯,為何不向自己解釋。不過話又說話,如果事事都要向人辯白,那還是楊戬嗎?還有,曾經,楊戬因為那個昶的死痛心疾首,沒想到他還活着,我倒要看看是什麽的人能把他堂堂的司法天神迷成這樣,為他所傷都心甘情願。

見楊戬已經睡沉,他翻身下床,替熟睡的人掖好了被子,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間,直奔密室而去。密室的鐵門與四周的牆壁一般無二,若非熟知之人,根本不會知道這其後有怎樣的秘密。那人對真君神殿的熟悉程度,連自己都到了吃驚的地步。鐵門緩緩開啓,男人邁步而入,還是那一成不變的銀灰色,還是那生冷僵硬的圖案線條。

冷硬的床榻上躺着一個白衣少年,那人定睛一看,一顆不安的心總算完全放下了。自己猜的沒錯,楊戬不會傷害光遠,自己沒有冒失的去質問,還是做對了。不然楊戬又該心裏難受了。不過,神教弟子與楊戬之間積怨太深,若非自己極力壓制,他們早就沖上天來要人了。還是讓光遠早些回去,澄清誤會的好,不要再将矛盾擴大。

那人輕輕扣住光遠的脈門,感知脈象平穩有力,并無異樣,不由得點了點頭。看來是楊戬使了些手段讓他睡着了。“光遠,光遠……”

少年悠悠轉醒,茫然的眨眨眼。迷迷糊糊之間自言自語道“這是哪啊?”

映入眼簾的人臉将他的睡意完全吓醒了。“爹?你怎麽……楊叔叔呢”自己最後一個見到的人不是楊叔叔嗎。

那人輕輕一笑,看來兒子對楊戬的印象還不錯,醒過來第一個問的人居然是楊戬,這讓自己這個做爹的心裏都舒服了。“你楊叔叔累了,睡着了……”

“哦……爹,那您怎麽會在這啊?這是哪啊?”

“來找你啊,這是你楊叔叔的密室。聽說你被抓了,大家都很擔心……”

“爹,您別誤會,我不是被抓的,楊叔叔那是為了救我,嗯……您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我知道,先不說這些了,光遠,你把在地獄裏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我……”

光遠眨了眨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點了點頭。随後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自己的父親。蕭懷在心中認定了那個白衣人就是逍遙子。

“光遠,那個白衣人長得什麽樣啊?”

蕭光遠歪着腦袋想了想,慢悠悠的說道“很英俊,很厲害,跟楊叔叔有幾分相似……”

蕭懷暗自吃驚,這個評價不低啊,按照光遠那個性子,這個世上還沒有幾個人能讓他服氣呢。看來這個人不簡單啊!

看着父親陷入思索,光遠猶豫片刻,終于鼓起勇氣問道“爹,光遠有件事想問您……”

那人略顯好奇的看了看兒子。“什麽事?說吧。”

“嗯……爹,您當初第一次見到我,是在哪裏?”

那人輕輕的呼出一口氣,慢慢的說道“是在汴梁城的郊外,南行的路上……”

“那當時我的身邊就沒有其他人嗎?”光遠焦急的詢問着。

“有,有許許多多南逃的難民……當時聞聽汴梁城破,本座就想一探究竟,金兵一路向南追殺,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無數無辜的難民慘死在金兵的鐵蹄之下,本座當時亦有不忍,遂施展法術,刮了一陣狂風黑霧,阻住了金兵的追擊,待大霧散去,金兵撤走,難民南逃,只剩下了滿地的屍體……我本就此離開,突然聽到一陣孩童的哭聲,仔細尋去,竟在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媽媽的身下發現了一個兩三歲的孩子,那個老媽媽是在用自己的身體保護那個孩子,在那荒郊野外,如果沒人去管,這個孩子也必死無疑。于是,我就把那個孩子抱了回來,留在了自己的身邊,認作兒子……”

光遠愣愣的出神,他當然猜得到這個孩子是誰,只是這樣的答案未免太過殘酷,他不相信他的家人真的全部死在了金人的手上,哪怕只有一線生機,他也要回到那片故土,尋找幸存的家人,祭拜父母祖先!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呼喊。“主人,主人我回來了!我把小狐貍給您抓回來了!”

父子兩互看一眼,一臉狐疑,蕭教主更是微微蹙起了眉頭,經這個笨狗一喊,楊戬肯定又睡不成了。

果然,內殿中,睡熟的楊戬聽到了哮天犬的聲音,豁然睜開了雙眼,他扭回頭去瞧,發現除了自己,床上再無其他人。輕輕呼出一口氣,似乎要将心中的那股煩悶與失落一起呼出,那人還是離開了。手臂支撐起身體想要坐起,不想渾身仍然是疲軟無力,又跌回了床上。楊戬不禁在心裏狠狠的咒罵,你要走便走,為何不解開你的法術,似我這般豈不是要耽誤了大事。想到這裏,楊戬開始暗暗凝聚法力,企圖破解那人留在自己身上的法術。

蕭家父子走出密室,迎面正撞上興沖沖而來的哮天犬,哮天犬肩上背着一人,眨着一雙小眼睛,愣愣的盯着他們。“你,你,你們怎麽在這?我主人呢,你們把我主人怎麽樣了!”

蕭教主卻是懶得跟他解釋,只是嘴角輕輕一撇,威脅道“要想你主人沒事,就閉上你這張狗嘴!”

哮天犬吓得趕忙閉緊了嘴巴,他不知道自己的主人發生了什麽事情,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蕭家父子倆身後。三人來到內殿前,蕭教主撤回了殿外的結界,邁大步而進。遠遠就看見楊戬的額頭布滿了細碎的汗珠,早已了解了楊戬的倔強,不由得心中無力的喟嘆,想讓他休息怎麽也這麽難。他幾步來到床前,深處手指,再次點中了楊戬的頸間處。緊繃的身體頓時松懈下來,軟在了床上。

楊戬睜開雙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到了他身後站着的兩人,頓時覺得尴尬不已,棱角分明的一張俊臉一陣青白,這人簡直就是故意在讓自己難堪,真恨不能立刻跳起來,朝着他那張欠揍的臉狠狠的給他的一拳。那人根本無視楊戬的不滿與憤怒,而且毫無自覺捏緊袍袖,替他擦拭額頭上的汗珠。一面擦着,一面還嗔怪的抱怨道“你怎麽就愛胡來,若非我回來及時,你又得受傷!”

楊戬緊咬牙關,心中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情緒。但是蕭教主這種親昵的動作卻将身後的兩人險些驚掉了下巴。

父親什麽時候對別人這般溫柔過……

主人怎麽會允許那個混蛋這般親近……

男人伸出手,扣住了楊戬的手腕,一道道泛着紅光的絲線順着手臂上的脈絡流入楊戬的體內,楊戬睜大雙眼,随後漸漸平複起心中波瀾,接受了那人的好意。法力的彙入漸漸補充修複了楊戬身體的損耗,也漸漸解開了那道留在體內的法術。力量在一點點的恢複,握緊的拳頭也重新找回了那種熟悉的力度。充滿力量的身體越發堅定了心中的信念與決心。楊戬感覺自己體內的法力大概恢複了五六成,足以應對即将發生了所有麻煩!不能再讓那人繼續消耗下去,這樣對彼此都沒有好處。楊戬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被那人攥得死緊。盡管心裏充滿了感激,卻還是不想傷他。他運氣法力,開始抵抗,感覺到楊戬的排斥,那人終于松開了手。

擺脫了鉗制,楊戬翻身而起,一句話不說,朝着蕭懷的臉就丢過去一拳。蕭懷暗吃一驚,急忙再次抓住了楊戬的手腕。“你幹嘛!恩将仇報也不能來的這麽快啊!”

楊戬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從他們父子倆的中間徑直穿過,在路過哮天犬的身邊時,冷聲質問道“小狐貍在哪?”

哮天犬吓得激靈靈打個寒顫。“屬,屬下把她關緊牢房了……”

楊戬不再理任何人,徑直朝牢房而去,哮天犬急忙跟上。

蕭家父子互望一眼。光遠向前湊近,試探的問道“爹……您是不是,那個……有一點點,嗯……喜歡楊叔叔啊……您惹楊叔叔生氣啦……”

蕭懷頓時将臉色一沉,呵斥道“小孩子家,胡說些什麽!”說完,看似生氣的離開了。

蕭光遠撇撇嘴,無所謂的聳聳肩。自言自語道“我胡說了嗎?我也很喜歡楊叔叔啊……就像跟喜歡薛師叔,或是跟喜歡您一樣嘛……”看看四周,內殿之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人,不再胡思亂想,跟着也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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