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感謝小天使訂閱
車廂內軟飾墊褥很舒服, 照比之前出行的馬車大了不止一圈,腳下的羊絨地毯松松軟軟,俞寄蓉不禁輕踩了兩下。
裴堯合眼撐着下巴琢磨還有沒有疏漏的地方, 離開京城算是兵行險着, 萬萬不能功虧一篑。
車窗處的薄簾很透光, 俞寄蓉掀開了往外瞧,路過正街時吵鬧聲一擁而入, 他聽不得, 煩躁的伸手抓了抓腰間的玉佩, “對了,我的玉印呢?”
男人倏然睜開眼睛盯着她,如此問道。
完了,忘了玉印那回事兒?
不知道表哥用沒用完?用完之後毀沒毀掉?
裴堯饒有興致的看着她驚慌失措卻又絞盡腦汁想編個理由糊弄他, 有意思…
“那個…”
倒看看她能編出來個什麽?
俞寄蓉始終用餘光瞥着他的神情,怕哪句不順心就怒火攻心的撲過來掐死自己, “那個,我砸了…”
砸了?
好理由。
他這麽陰森森的盯着人瞅, 擱誰都不會舒服,尤其俞寄蓉,她被吓怕了, 瑟縮着想往後挪, 卻聽得他輕輕一笑, “砸就砸了吧,我早就想把它砸了…”
這樣的反應讓俞寄蓉疑惑,表哥說那個玉印在一定程度上能代表崇陽王世子的決定,怎麽到他口中,好像并不是很重要?
但他不計較, 就是最好的。
緊張的抿了下唇,沒注意男人眼底一閃而過的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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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今生不斷交錯,許多不曾被他注意的細節無限放大,比如每次她來道清觀哭的時候都有個腳步聲在殿外徘徊,比如每次她離開的時候都會叫上一聲表哥,比如那次被裴雯下藥後神志不清下的癡纏…
都不是對他,而是另外一個男人…
心下泛起無盡的荒涼,還有不為人知的密密麻麻的痛苦,他勸服自己今生要盡力去愛她護她,忘記那個飄雪的冬天送回來的棺椁,可那些随之而來的暴戾不受控制的想破壞一切,不知怎麽搞的,又弄成了這樣…
他真的不想變成這樣…
“想吃什麽就跟承德說。”裴堯覺得他不能單獨和她待在一起,憶起她的背叛和逃跑就腦仁突突的疼,手指發癢的想弄死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他像把整個人用刀分裂開來一樣,一半是想愛她疼她,一半是無論如何折磨虐待她都解除不了恨意,掙紮的矛盾下,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了…
陰沉着臉上了于幀的馬車,他倒是享受,正喝着小酒擺弄個九連環呢,嘩啦嘩啦的直響…
“你來了啊…”見他掀簾子進來,坐正了些。
這都是以前在戰場上訓練出來的,他那時候給裴堯當了兩年的放哨兵,簡稱就是看門的。
說來可笑,他堂堂一介皇子,竟然要給個世子看門,說出去恐怕沒人會相信,但當時,多虧了他,自己才能逃過太子的追殺活下去。
“我們現在要怎麽辦?真要去鮮卑族接聖女嗎?”
于幀剛才就想過去問他了…
吐口濁氣,心裏悶的慌,“不,先找個地方停下,把太子的追兵都引出來,然後咱們喬裝打扮去涿郡。”
涿郡?
于幀反應過來,“那不是你外祖家嗎?”
“對,涿郡屬于咱們的地盤,太子想動手也要掂量掂量。”
他必須要保證于幀的安全,所以選在外祖家。
“可,可是,我想去燕山府。”嗫嗫半天,才敢說出口,“我想再去打探打探風聲…”
裴堯摩挲着玉佩,他這習慣不好改,暫時先拿個玉佩頂事,“你腦子是不是被驢踢了?跑綏陽王的地盤上去窩着,擎等着找死是吧?”
習慣改不了,性情也改不了,出口就想罵人,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是欠收拾的命?
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玩意兒?
于幀見他發火,有些打怵,但心裏還是惦記着鄭璟,他身體不好,那兩個哥哥又都不是省油的燈,真怕會出事,“我,我這不是怕綏陽王起兵造反嗎?趕緊想辦法讓鄭璟上位。”
裴堯不冷不熱的睇他一眼,那種眼神含着探究,他不明白于幀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孤身犯險,“你确定那個鄭璟對你從無二心嗎?”
燕山府堪比第二個朝堂,無論綏陽王的哪個兒子繼位,都屬于皇後一族,且鄭璟從小就身體孱弱,能不能争得過兩個哥哥都是未知數,他們過早的投入精力委實是下策。
不想于幀想都沒想就猛勁兒點頭,“确定,确定…”
媽的,感覺頭更疼了,此刻不由的懷疑他的眼光,這種二貨真的能做一代明君嗎?
“你憑什麽這麽确定?”
讓他垂死掙紮個一時半刻。
半天,于幀張了張嘴,是啊,他憑什麽确定鄭璟對他沒有二心,實際上,他只能确定自己…
“這…”
見他猶豫來猶豫去,裴堯直接扔下一句話,“綏陽王那邊咱們不管了,也管不了,幾日前我已經讓軍師趕往涿郡,咱們盡快趕路吧。”
于幀瞬間站起來,差點把桌子沖倒,“什麽?你讓軍師回來了?”
裴堯嗯了聲,轉身下馬車,他心累啊…
俞寄蓉不怎麽餓,自己呆在車廂裏悠哉悠哉的飲茶,春季頭茬的茉莉花飄上茶杯上,浮動的綠意沾上了白花尤為詩情畫意,再加上濃郁獨特的香味,入口回甘香甜。
出城後很快就進入群山環繞中,樹枝泛起點點的新芽,微風和煦,好喜歡外面的風景…
裴堯掀開簾子就見到這幅模樣,女子斜倚着,手腕搭在窗口的木幾上,寬闊的袖擺被風吹的堆到手肘處,露出一截如玉的晧腕,他只看了一眼,不知怎麽就添上了燥意。
聽見聲音,她斂下唇角,坐的端正些。
兩人久久沒有說話,裴堯是累的,他不想說,安安靜靜的半躺着假寐,俞寄蓉則不知道說什麽,也沒話可說,見他像是睡着了,悄悄的想下去找秋白和宛白,剛才茶水喝多了,小腹一墜一墜的,再加上随着晃晃悠悠的,那股子水意更是憋不住。
“去哪兒?”低沉沙啞的聲音吓了她一跳,這是背後長眼睛了嗎?還是根本沒睡着?
“下去一趟。”女子聲調輕輕的,像個小刷子。
裴堯掃了眼桌上的茶杯,想起什麽,敲擊車壁讓車夫停下,“下次先讓馬車停下,然後你再下。”
雖然馬車行駛的不快,可也不能如此莽撞。
俞寄蓉心不在焉的答應句,跳着下去。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奴仆們就随意的跑個沒人的地方解決,主子們就不行,有專門的小厮迅速搭好了恭房供給使用。
如釋重負的再次上車,這一走就直至夜幕垂下才到達一處宅院,俞寄蓉只管跟着走,但聽管家恭敬的跟在裴堯禀報事務,猜測這宅院也應該是崇陽王府的私産。
“奴才聽聞世子前來,提前就打掃好了幾處院落,殿下那邊已經派妥當的奴婢過去了。”
裴堯瞥了眼身後的女人,“備膳吧。”
這院子三進三出的,倒是挺好的一處,只不過蓋在山腳下,夜晚氣溫很低,內室裏早就點了炭盆熏除潮氣,床褥很幹燥。
花廳裏的光線很明亮,老管家準備的豐盛,俞寄蓉挑着面前的那幾樣吃了幾口後,瞧那邊的好又讓秋白夾,牛肉很軟爛,還有那道什麽魚,好鮮啊,再加上開胃的湯,簡直欲罷不能。
身後秋白知道她喜歡吃什麽,但夜裏不敢多夾,可姑娘根本沒接受到她發出的信號,只能繼續由着她大吃特吃。
裴堯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照比平時也多吃了不少,讓身後伺候的承武都驚訝了…
他家主子爺渾身毛病,潔癖不用提了,別人碰一下他衣角都恨不能直接将那人胳膊砍下來喂狗,再就是這用膳了,一般的海物不碰,嫌棄腥,蔥姜都不吃,鹹了不吃,淡了也不行,所以每次吃的都非常少,這還是第一次用的這麽多。
果然,表姑娘就是該好好打板供起來的仙女…
“一會兒你就先睡吧,我會晚點回來。”說完,裴堯就定定的看着她。
俞寄蓉反應了一下,沖着他乖巧的點點頭。
這時候反而分不清她是真心還是假意了,裴堯只能自己騙自己,她是真心想呆在他身邊的…
即便這種假設有些荒謬…
嗤笑別人的同時也在嗤笑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別人心裏的想法,俞寄蓉根本體會不了,她想通了一些事,也不再執着于某些事,就感覺放松很多,之前一直食欲不振,今個兒也惡補回來,像秋白姐姐說的,就算天塌下來了,也要吃飯睡覺…
何苦為難自己…
兩人心态相左,卻異常融洽起來,裴堯臨出門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剛踏出主院沒兩步,承武疾步過來,“爺,不好了,六殿下失蹤了…”
這個于幀,裴堯攥緊拳頭壓抑着怒火,從牙縫裏憋出來幾個字,“還不快去把他找回來…”
這個禍害東西,肯定是因為白天不讓他去燕山府跟他鬧騰呢,擡手拍了下額頭,“背馬,我親自去追。”
這廂于幀慌裏慌張的連膳食都沒來得及吃就帶着人跑了,他想去燕山府,軍師被裴堯召回來,那鄭璟就徹底孤立無援了,這個節骨眼,他必須得去,萬一發生什麽不幸,他一輩子都饒不了自己。
疊聲吩咐車夫,“快點,快點,別讓裴堯追上來,他來了我可就廢了…”
這點他還是知道的,早早的被訓練出來了,害怕的往後瞅着,黑暗中除了風聲沒有其他,坐不穩當的保佑他能晚點發現,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肯定能跑出城…
那樣,裴堯就不好追了…
他設想的很好,但沒想到剛到城門口,就見恢宏的城樓下立着個高頭大馬,不停地左右擺着蹄子,而它上方騎坐着的,正是黑着臉的裴堯。
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他是怎麽辦到的?
于幀邊訝異他的速度,邊想嘻嘻哈哈的蒙混過關,“哎喲,好巧,你怎麽在這兒?”
裴堯想直接把他馬車掀了,攥着缰繩的手松了緊,緊了松,“于幀,這個皇位你還想不想奪?”
靠,這下真是給他氣大發了,直接在外頭就問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周遭的奴仆皆是大氣都不敢喘,唯恐聽去這些會被滅口。
“問你話呢?啞巴了?”驟然沖着他吼道。
于幀吓的一屁股坐小茶幾上,趕緊谄媚着求饒,“別生氣,我那個,我就是跟你鬧着玩呢…”
面對着男人越來越冷的目光,他的聲音也逐漸縮小,“鬧着玩呢…”
裴堯的心情是複雜的,各種情緒交雜在一起,拼命告訴自己,于幀還是個孩子,他才十四歲,正是貪玩的年紀,不懂得輕重緩急也是應該,日後還需要軍師和他好生教化…
教個屁…
掀袍跨下馬,手裏抓着馬鞭就朝他走了過去,凜凜的氣勢吓的于幀一下子縮了起來,不怪他慫,以前在戰場上一言不合就要挨揍,一切全憑拳頭說話。
馬鞭火急火燎的要他身上招呼的時候,承德突然驚恐的大吼,“爺,爺,咱們的宅子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