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葉韭
食店裏從吵鬧到寂靜,不過片刻。
竹屜中除去帶給陳歡的春餅,還剩着一兩盤。
祝陳願記好今日的賬,将工錢數出來給葉大娘,“大娘,要是不嫌棄,還剩下的兩盤春餅,我替你卷好,帶給你家孫兒吃。”
葉大娘接過錢當面點清,聽到這話,連連擺手,嘴上急忙地說道:“小娘子,可不能這樣。老身知道你心善,也不能每次都讓我帶點回去。”
她停頓了會兒,又壓低聲音,“會把人心給養大的,老身這雙眼睛看透了太多的事情。”
葉大娘沒有明說,只是拿幹瘦的手握住祝陳願的手掌,“剩下的兩盤我買了,小娘子說得對,我得帶點回去給孫兒。”
祝陳願開這個食店也有兩年的時間,不是沒想過招個年輕夥計,可托牙儈找,總有些手腳不幹淨的毛病。
葉大娘跟她同住在東安巷,一個巷頭,一個巷尾,經旁的人家介紹,幹了幾天,不談年紀,大娘手腳幹淨又知禮數,聽說還是宮女出身。
“大娘,你總事事跟我客氣,罷了罷了,拿十文來便是,可別再說銀錢的事。”
祝陳願不再聽她的,取了十文錢,将剩下的春餅都給了葉大娘。
送走了葉大娘和帶春餅給陳歡的祝清和,食店裏就只剩下祝陳願姐弟。
蠟燭的光跳到牆壁上,祝陳願走動的時候,影子時而在地上時而挂在牆上,後頭還跟着個小尾巴。
将黃屠夫提來的活魚,放到缸裏,再擦擦竈臺,祝陳願回頭,對上祝程勉茫然的眼神,扔下抹布,洗手的空當說道:“勉哥兒,将你的風帽戴好,我們可得回去了。”
一大一小站在食店的門口,寒風呼嘯而過,站在鶴行街上,能聽到後面甜水巷中傳來的靡靡絲竹之音。
祝陳願雙手攏在袖中,偏頭問祝程勉,“是先回去,還是去州橋,吃點東西再回去?”
鶴行街也有夜市,人多而雜,車馬喧鬧,是人擠人的地方,祝陳願不想去聞“人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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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程勉早就腹中空空,提着小燈籠,忙不疊地回道:“吃點東西再回去,阿姐我肚子好餓,晚食的春餅不頂飽。”
“是你自個兒說的,春餅裏頭沒肉,不好吃,吃了幾個就不再吃了。”
祝陳願往前走,斜睨了他一眼。
州橋離鶴行街不遠,祝陳願才剛從橋上走下來,就聞到酸甜鹹辣交織在一起的味道。
“阿姐帶你去吃陳三家的旋煎羊白腸,州橋附近的羊白腸數他家的最好。”
祝陳願打頭,領着祝程勉穿過人潮,來到橋邊上的一個小攤上。
攤上人不多,小販陳三方臉,皮膚黝黑,看見誰都是一副笑面孔。
“來一份旋煎羊白腸。”
祝陳願低頭看着攤前的大鍋,沖着陳三說道。
“好嘞,阿花她娘,你去洗根羊白腸來。”
他家的羊白腸是之前就處理過的,上鍋之前再用水洗一遍。
攤前有桌子,祝陳願姐弟坐在桌上,只等着做好的羊白腸端上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這時的風吹得正猛烈,一開口就灌一嘴的風。
“小娘子,羊白腸來了,趁熱吃。”
陳三捧着一個很大的瓷碗,熱氣四溢。十五文一份的羊白腸,足夠姐弟兩人吃飽。
祝程勉探頭,瞧着桌上的旋煎羊白腸,乳白色的高湯中浸着數段淡黃色的羊腸,配上碧綠的蔥花,讓人很有食欲。
他咽了咽口水,還從來沒有吃過羊白腸。
“阿姐,羊白腸不是煎的嗎,怎麽這碗還帶湯呢?”
祝陳願夾起一根完整的羊白腸,放到自己的碗裏,很有耐心地回答,“旋煎羊白腸裏的煎,不是說用油去煎它,而是放到滾燙的高湯裏去燙它。”
羊白腸其實就是羊的大腸和小腸,汴京人慣愛這般稱呼,說是文雅點。
下水在很多人眼裏是上不了臺面的東西,認為腌臜,但祝陳願認為,世間萬般物,只有會做和不會做的而已。
陳三家的羊白腸處理得很幹淨,又浸泡在水裏,異味和髒污是一點也瞧不見。
她低頭,咬了一口碗裏的羊白腸,腸裏的汁水爆出來,高湯的鮮味彌漫在嘴裏,裏面嫩滑的羊血,不腥,濃淡正好,還加了點羊油,卻不顯得油膩。
羊白腸不僅脆而且嫩,火候沒有過頭,燙過頭的羊白腸,吃起來口感總覺得差點意思。
“勉哥兒,喝點湯。”
祝陳願拿起瓷勺,給祝程勉舀了幾勺湯。
小孩子愛吃肉,也不管是不是下水,吃得滿嘴流油,嚼一口小腸,再喝一口湯,那叫一個舒坦。
祝程勉吃完後打了個飽嗝,還不好意思地捂住自己的嘴。
從陳三家的鋪子前離開時,已經是夜半時分。
兩人慢悠悠走在路上消食,祝程勉走路也不老實,蹦蹦跳跳往前走,手裏提着的燈籠一晃一晃的。
不遠處有個身子佝偻的老人,肩挑着一筐小籃子,上面蓋着白布,步履蹒跚地向他們走來。
從祝程勉身邊經過時,他聳着鼻子嗅飄散在空中的味道,猛地轉過身子,把祝陳願給吓了一跳,就聽他興奮地說着。
“阿姐,是賣饴糖的老丈。”
他今日出門沒帶上他的小荷包,裏面有他攢下來的三十文錢。所以想吃饴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姐,祈求她能去買點。
“肚子還飽着呢,轉眼又想吃糖了,諾,你趕緊拿着銅板買去吧,不然老丈就得走遠了。”
祝陳願數出十文錢,塞到祝程勉手裏,催促着他快點去買。
瞧着他飛一般地跑去,叫住前面的老丈,祝陳願略顯無奈地搖頭,要是讀書有吃這麽上心就好了。
老丈賣的饴糖不大,不過一文錢一塊,祝程勉買了十塊,包在油紙裏,嘴裏還含着一塊,一側臉頰鼓出一個大包來。
饴糖不是很甜,吃起來硬卻很香甜。
他含糊不清地舉着油紙包問祝陳願,“阿姐你吃嗎?”
祝陳願搖頭,想起自己之前說他的字跟化開了的饴糖一般,不免又開始舊事重提。
“勉哥兒,寫大字真的很難嗎?”
“有一點點難,我總是寫不好。”
祝程勉也想起自己那狗爬一樣的大字,聲音帶着點羞赧。
“阿姐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要練字,阿爹他會陪着我練,我有時候會問他,我是女子,不能科舉,為什麽還要識字認字呢?”
拐進一條街,兩人的影子在燭光下越來越長,祝陳願慢慢地說下去。
“阿爹說,女兒家也得有志氣,便是不能科舉又如何,他不想讓我一輩子目不識丁,只能圍着後院竈臺轉悠。”
祝清和還是舉人的時候,沒進殿試,舉人頭銜三年一過,還得重考,又碰上祝陳願出生體弱,帶着求醫問藥還來不及,根本沒有精力放在讀書上。
後來,等她身子好起來,就把滿腔心血投注在祝陳願的身上,從少時便教她識字、丹青、算賬、練字,給她講各種大儒的史書經書,帶着她出去外面開闊眼界。
即使她跟着太婆練習廚藝,回來手臂酸痛發麻,祝清和會給她按手臂,但每日的功課總是少不了的。
“阿姐想跟你說的是,男兒就更得有志氣,前人讀書你知道是怎麽樣的嗎?是焚膏油以繼晷,恒兀兀以窮年。”
祝陳願說完後,對上他不解的眼神,恍然醒悟,自己又好為人師了,跟個才八歲的小孩講什麽大道理。
“就是明天你得多寫兩張大字。”
在祝程勉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兩人到了家門口,打開後院的房門。
廳堂裏還亮着燈,祝陳願進去時,就聽見陳歡的問話。
“你們兩晚上去哪裏了,這麽晚才回來?”
祝陳願有點犯困了,打着哈欠回她,“去州橋那邊的陳三家吃了碗旋煎羊白腸,回來的路上勉哥兒買了包饴糖。”
“下次早點回來,快點去洗漱吧,我和你阿爹也可回去睡覺了。”
陳歡站起身來,要不是為了等他們,她早躺在床上歇息。
祝陳願回到自己房間門口時,都要推門進去了,剛邁進門檻的腳又縮回去,借着旁邊的燈籠仰頭看檐下垂挂下來的東西。
眯着眼才看清是一個荷包,不用猜也知道裏面裝的是祝清和今天早上搶來的春牛土。
祝陳願立在廊前盯着随風飄動的荷包看了很久,想起她即使身體康健了,爹娘也會時不時去寺廟上香,對于這類的事情他們無比虔城,且深信不疑。
良久,祝陳願才開門回房。
…
何時吃菜最好,古人則說,“春初早韭,秋末晚崧。”
祝家院子菜畦裏的韭菜正趕上合适的時候,韭菜得春天吃才好,春韭鮮嫩,口感爽脆,沒有多餘的渣滓,夏韭則最差,吃起來容易塞牙,韭菜的香氣也不剩多少。
去食店前,祝陳願蹲在菜畦前,拿着專門的剪刀,剪韭菜,雪蹄也蹲在一邊,懶洋洋地曬着太陽,時不時轉過頭來看一眼。
韭菜想要根部整齊,得剪,而不是拿着刀上來就橫切一大片,賣相不好看不說,還浪費掉很多能吃的部分。
祝陳願握住一把韭菜,握着剪刀将它剪下來,放到竹筐裏,一把把根部齊整的韭菜填滿了竹筐底部。
轉眼間菜畦裏的韭菜都被剪光,只留下光禿禿的土壤。
“雪蹄,今天你跟着我去食店吧,不要亂跑,不然我可牽不住你。”
祝陳願輕聲說,上手摸着雪蹄身上的繩子,拽出一截來,握在手上。
從青州回來後,雪蹄基本上都困在院子裏,想溜達也只能圍着院裏的菜畦和花圃跑動。
知道要出去的雪蹄,吐着舌頭圍着祝陳願高興地轉圈,尾巴搖個不停。
三竹筐的韭菜,祝陳願一人拿不完,祝清和又帶着祝程勉去書鋪了,還是葉大娘幫着一起過來拿的。
牽着繩,祝陳願一手提着一筐的韭菜,雪蹄還在前面跑,屬實是不好走路。
“小娘子,去食店啊,你這樣拿着可累人了,把韭菜放在我車上,我給你推過去。”
沒走幾步路,後面就有人大聲地喊着,祝陳願回頭,是住在她家隔壁的梅花嫂子。
凍得紅撲撲的雙頰,拿麻布包着自己半張臉,她牽着一匹高大的騾子,後頭的串車在地面上滑動着往前。
車上還擺着好幾個木盆,蓋着木質蓋子。
“正巧鶴行街上的潘家鋪子要豆腐,我給你們拿過去,省的還受累。”
梅花嫂子是個能幹又爽朗的女人,喪夫後,她靠着做豆腐,也拉扯起兩個年幼的孩子來,還都送去學堂念書。
還沒等祝陳願客氣,三筐子韭菜就被她放到車上去。
“小娘子養了只小犬吶,可真漂亮,就是得看好了,總有些缺德又喪良心的人,就喜歡偷狗,吃狗肉,說是什麽冬日進補,我呸!”
梅花嫂子語氣很是不屑,她家早年間也養了只看門狗,有天門沒關好,就被人抓走吃掉了。
食狗肉的風氣,在汴京城還好,士大夫自诩風雅,是斷不會吃這些東西的,可在旁的小城裏,尤其是村戶中,有人就好這一口。
“嫂子這話沒說錯,要不是雪蹄好久都沒出門,我今日也不會領着它出來。”
祝陳願附和着,呼出一團團的白氣,葉大娘挨着車邊,笑着說道:“這天看樣子還得冷下去,指不定會下雪呢。”
“老天爺要下,也攔不了它,我家兩小子可喜歡雪了。”
梅花嫂子趕着騾子緩緩往前走,一行人邊說邊走,快到食店的門口,祝陳願心念一動。
“嫂子,晚間你給我帶塊豆腐來,叫上你家兩個小兒,來我店裏吃一頓。”
梅花嫂子趕緊搖頭,“這哪成,拿塊豆腐倒是可以。”
“別客氣,晚間嫂子你要不來,我還得回頭送到你家去。”
好說歹說,她才點頭,自家的孩子什麽德行她也不是不知道,每次隔壁祝家燒點啥好吃的,就眼巴巴地望着那堵牆。
…
祝家食店門前的食牌換成了柳葉韭、青精飯和羊脂韭餅。
葉大娘處理着韭菜,用手握住一把韭菜,立在水裏,拿剪刀剪去底部粘泥的葉梢。
祝陳願則去拿出她之前儲存好的青精米。
青精得四五月才能成熟,等能夠收割了,就只摘取它的葉片,用石臼搗出汁液來,再選上好的粳米浸泡在汁液中。
除了浸泡還得上鍋蒸熟再進行晾曬,就能得到她手中碧綠的青精米。
青精米洗幹淨,注入熱水,放到甑上小火慢煮。
做柳葉韭,除了需要春韭以外,還得要當季新鮮的柳葉嫩芽,汴京城的柳樹長新芽慢,得等到三四月末才長,還只有幾天的時間。
這嫩的要出汁的柳芽,是在早市上從蕲州過來的行販手裏買的。
祝陳願拿出一把竹刀,清洗幹淨,切韭菜有講究,不能用鐵制刀具,等用竹刀,才能最大程度保留韭菜的香氣。
韭菜切段,柳芽只用裏面的嫩芯,等到鍋裏的熱水冒起泡,迅速放入韭葉,鼻息眨眼間,撈出變軟的韭葉,瀝水後放入大盤中。
柳芽用時更短,過水後就得立馬撈上來,在盤中加入切好的姜絲、醬、醋和很少的鹽,祝陳願還往裏倒了一點點熟油。
…
食店剛開門不久,黃屠夫就領着他一家妻兒老小過來,祝陳願還系着圍布正在擦桌子,一轉頭就看見一行人走來。
黃屠夫的娘子牽着兩個孩子,後頭跟着的是兩個老人。
“小娘子,昨日帶回去的春餅大家吃了都說甚好,尤其對我娘的胃口,今日帶着一家來照顧你的生意了,知道今日有柳葉韭吃,就更得來了。”
黃屠夫嘿嘿一笑,難得領全家一起出來吃頓飯,他顯得很興奮,臉上挂着傻笑,惹得他娘子暗戳戳地打了他一下,回頭對祝陳願露出一個淺笑。
“來了就是客,黃大哥和嫂子可真般配。今日有柳葉韭、青精飯和羊脂韭餅,你們看看,吃什麽,我好去端上來。”
祝陳願嘴甜,捧了兩人一番,只聽得黃屠夫說每樣各上兩盤,她也不再寒暄,進到廚房裏忙活着。
祝清和今日書鋪關門早,坐在裏面正吃着飯,一瞧見她進來盛飯,就知曉外頭有客人來了,趕緊吃完碗裏最後幾口,幫着祝陳願一起端出去。
兩盤青綠的柳葉韭,碧綠的青精飯,還有冒着熱氣圓乎乎的羊脂韭餅。
饞得黃屠夫家兩個小孩,也不在凳上爬來爬去,老老實實地坐好,等着太公太婆先動筷子。
黃屠夫的娘上了歲數,牙口不好,就喜歡吃點軟乎乎的東西,青精飯煮的軟和,她給自己盛了一碗。
又用筷子夾了兩塊餅,放到兄妹兩的碗裏,“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自個兒用筷子挑了點青精飯,放到嘴裏抿着,很淡的青精草葉的味道,單吃的話連點鹹味都沒有。
配上一筷子的柳葉韭,新鮮的柳芽是帶着點苦味的,焯水後只有茶香,配上水嫩的韭菜,清爽而不膩人。
黃老娘吃了幾筷子,止不住的點頭。
“這柳葉韭拌得可真好,你們多吃點。”
原先她是不同意來食店吃飯的,一頓飯下去最少也得花個數十文,有這銀子,還不如自己在家做。
可這家食店做的春餅屬實是對她的胃口,她也就沒反對,今日又吃了柳葉韭和青精飯,也算是滿足了口腹之欲。
他們一家還在埋頭苦吃的時候,梅花嫂子拎着塊豆腐,領着她家的哥倆進門來了。
還沒跨進來,就已經臉上挂笑,“祝官人,你在這呢,我給小娘子送塊豆腐,吃頓飯,豆腐我可不要錢,你看看給我每樣上一盤,該算多少算多少。”
祝清和早被囑咐過,自是不會要她的銀錢,街坊鄰居的,哪次她過來幫忙收過銀子,這次又怎麽好意思收她的。
“盧娘子你帶着哥倆坐下來吃,別老是提錢,我們還得給你豆腐銀子呢,你起早貪黑不容易。”
你來我往一番,祝清和把柳葉韭等給他們端上來。
梅花嫂子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對吃什麽并不在意,有時候餓了就買點饅頭對付一口。
見到連米都是碧綠的,她嘴裏止不住念着,“乖乖,這是咋做的?”
夾了一大筷子的青精米,入口,她只覺得像是給她家豬割的草冒出來汁液的味道,不是說不好吃,就是她還是喜歡白米飯。
柳葉韭太風雅,對于她這種吃飽就行的婦人來說,真沒多少想法。
對她胃口的,還數頂飽又有肉的羊脂韭餅,尤其是擠出裏面的油脂,拌到青精飯裏,油汪汪的,配上一大口油而不膩的羊脂韭餅,那才叫吃得舒坦。
韭餅她只吃了一個,剩下的全都留給兩個孩子吃。
祝陳願今日忙得腳底打滑,一波又一波的食客進門,連黃屠夫和梅花嫂子一家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等到青精飯見底,柳葉韭和羊脂韭餅都賣得精光時,幾人才終于停下來緩口氣。
近幾天文繡院忙得很,陳歡都是很晚才回來,連飯都是祝清和送過去的,今日照舊。
忙起來的時候根本顧不上雪蹄,它也乖巧,只是趴在那裏烤火,享受着祝程勉的撫摸。
鎖上店門,祝陳願牽着雪蹄,領着祝程勉,換一條路回去。
作者有話說:
評論我都看啦,留評的送紅包呀,感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