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地黃馎饦

與董府的蕭條不同, 外頭的雲騎橋人頭攢動,這裏是整條街上最興旺的地方,大抵是外頭來的商客都在這邊的腳店住宿, 白日又拿着貨物出來買賣。

橋上沒有浮鋪, 全是面相或精明或樸實的商客蹲在那裏,前面擺了幾個布袋子, 裏頭大多是果幹, 有如林檎旋、沙苑榅桲、河陽查子、人面子、巴榄子等。

祝陳願各買了一些, 吸引她目光的還要數旁邊小販在做的夾脊肉燒餅, 燒餅在烤肉鋪裏頭散發出面餅炙烤後的香味來。

她要了一個,包在油紙裏頭燙得無從下口,邊走邊等着燒餅晾涼, 夾脊肉燒餅最好吃的就是裏頭夾肉的地方, 用豬的脊肉敲打,腌制後再裹粉煎制,包在烤好的燒餅裏頭。

烤得酥脆的燒餅裏頭吸滿脊肉的汁水,讓原本口感發幹的餅變得鮮活起來, 一口下去肉特別幼嫩, 餅皮軟又有麥香。

祝陳願喜歡這樣的市井美味,既好吃又樸實, 不需要用多上好的食材,僅僅只是普通人烹饪出來的美食, 往往讓她動容。

尤其今早看到董溫慧那形銷骨立的模樣, 渾身透露出行将木就, 她就覺得從肚子裏頭一直難受到心裏, 得吃點東西緩緩。

吃着夾脊肉燒餅, 走在陽光底下, 她想,如果有一天,董溫慧徹底好起來,想帶她去嘗嘗早市裏頭的糖餅、沙團,或是胡餅店裏頭的寬焦、側厚、新樣、滿麻,也可去夜市吃一碗熱氣騰騰的腸血粉羹。

抑或是去羹店、包子酒店、南食店、川飯店混一頓肚飽。

世上那麽多的人間美味,總要嘗一嘗,等嘗遍南來北往的風味,總有值得眷戀的。

祝陳願盼望能有那一天。

她穿街過巷,回到食店門前,春旗飄蕩,門口塵土飄揚,祝陳願看過去,夏小葉握着一把掃帚,在掃門口的灰塵。

“小娘子,你過來了,今日國子監放得早,我閑來無事,就幫着掃掃外頭。”

夏小葉笑得傻氣,不過近來吃得好,臉也長了些肉,倒是多了幾分秀氣。

“來來,歇會兒,進來我有事跟你說。”

祝陳願接過她手邊的掃帚,放到門口邊角,開門進去,兩人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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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當初把你招進來,其實就是想給自己找個打下手的,并非全是你現在做的活計。”

她望向夏小葉的眼睛,停頓了一下後,才又開口說道:“而是會廚藝,至少能夠一些基本菜式的處理手段,譬如魚片怎麽片,肉怎麽煮,火候怎麽看,調料怎麽放。我呢,也從來沒有正式教過你什麽,可現在卻想問問你,是否願意跟我學幾手?”

夏小葉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心跳有些加快,緊緊攥着自己的衣衫,聽她後頭要說的話。

“我的年歲還不足以收徒,手藝也還有所欠缺,所以我們兩個并非師徒關系,你也不用擔心,教你的都是比較簡單的處理方法,跟傳家學手藝無關。你今日好好想想,再跟我說。”

祝陳願的話音剛落,夏小葉漲紅了臉說道:“我想學的,小娘子,我真的很想學,到時候我學得不好,你就像平時那些酒樓裏教學徒一樣打我罵我都行。”

她太渴望有一個機會,可以擺脫貧苦,可以從那昏暗無光,雨天還漏水的房子搬出去,可以讓阿爹不再做那耗壽命的活計。

現在,那個機會擺在她的眼前,廚娘在汴京有多搶手她很明白,就連在那打下手的都有富貴人家搶着要,只要能吃苦,就能賺到銀錢。

“小葉,你要明白,會下廚跟有一手好廚藝是不一樣的,前者容易,後者辛苦,你要真正給我打下手,我會很嚴苛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願意的,小娘子,我真的可以。”

夏小葉連忙搶白,她話裏全是認真。

祝陳願在這一個月裏頭,看得很清楚,很明白夏小葉是個什麽樣的人,她有韌勁,又懂得知恩,不會是那種得志便猖狂的人。

在廚藝上頭,她無法幫夏小葉太多,如果她幹得足夠好的話,祝陳願已經給她想了一條出路。

早先張巧手離開前,祝陳願曾拿着那本醬菜冊子問她,“張姨,你想不想讓這個醬菜冊子上頭的醬菜傳下去?讓汴京城裏頭的人,還是可以嘗到跟你張巧手差不多手藝的醬菜。”

張巧手沉默了很久才回她,“如果有人可以幫我将這些方子傳下去的話,這樣它也算是有個好命,不用扔在那裏生塵。小娘子,真有那麽一天的話,不要再叫張巧手醬菜鋪了,如果可以,我希望鋪子名字可以有阿巧兩個字。”

那是她女兒的名字,如果有人願意傳承,那相當于她女兒亡故後也得到了延續,即使她這個當娘的走了,也會有人記住她。

而祝陳願的人選,就是夏小葉,現在還不到能夠教她的時候,希望那一天不會太遠。

祝陳願說了要教,那就不會說選個好日子,現在就開始,主要也是因為離花朝節沒幾日了,到時候做花馔,光她一人的話,得做到什麽時候。

今日要做的是碧澗羹,賀家已經将要用的菜都送過來了,整整齊齊擺在那裏。

“首要的是你得會看菜蔬,好比這芹菜,你要知道它分幾種,芹分兩種,有狄芹和赤芹。狄芹根白色,而赤芹根青紫,只需看根就可明了。分得清兩種芹菜以後,記清楚,狄芹做菜,只取根,而赤芹則取葉和莖。”

祝陳願說得很清楚,不然到時候連做菜時要用到什麽都不知道,那還不如她自個兒。

賀家送來的芹菜是狄芹,狄芹較赤芹味道更鮮美。

夏小葉一五一十記下,索性她記性還不錯,祝陳願所說的都能記住。

“那你把狄芹上頭的莖葉都去掉,放到一邊,只要根。”

她吩咐夏小葉,好整以暇看着夏小葉的動作,得要麻利且做得到位才成。

“這個菜,它對刀功要求并不是特別高,你只需要能夠将狄芹切成長短一致就可以,并不難,你自己試試看。”

“切好以後,再放到熱水中焯水,就可以取出。”

“就像做碧澗羹這樣,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幫我做好前面幾步,到後頭要放料的時候,我會自己來。”

祝陳願一連串說完後,幫忙燒火的葉大娘才開口詢問,“這是以後讓小葉的打下手?”

“是的大娘,我以後有宴客什麽的,得要小葉的幫忙,幹脆現在就教教她,省得到時候還手忙腳亂的。”

她邊拿出自己放在櫃子裏的芝麻,回着葉大娘的話,轉過身又對夏小葉說道:“如果哪裏我不教你了,你自己且多看看,還有在國子監時,別看好像大家廚藝都不怎麽樣,但每個人都有拿手的本事。

王寺的刀工不錯,賀師傅揉面的手藝厲害,米師傅拌料不錯,陸師傅批切無人能及,洗菜候婆子,她腌菜做得可不錯。只要多看看旁人的手藝,看他們是怎麽做的,自己再想想,不算你偷師。”

祝陳願也算是在跟她說掏心窩子的話,莫說廚藝,便是世間萬般事,哪有一步登天的道理。

“我會好好看的。”

夏小葉默默将話都記在心中,看來就算只是打個下手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但她明白,自己得努力。

說完一些話後,她開始教夏小葉如何用苦酒研芝麻,自己則在裝料的盆中放醋、鹽和茴香,以及研好的芝麻。

做成羹湯後,将料倒進去即可,祝陳願又說了一些廚房該注意的,就聽見外頭好似有推門進來的聲音,離得太遠,隐隐約約聽得不真切。

她讓夏小葉自己再想想,解下圍布走出廚房裏頭,剛走到廳堂裏,遠遠地走來一個女子,細長臉,彎眉薄唇,妝容素淨卻眉目如畫,體态輕盈。

祝陳願只看了一眼就瞧出來進門的是誰,不就是之前她念叨過的南靜言。

“你何時從項城回來的?”

南靜言一路裝模作樣累得不行,到熟人面前就暴露了本性,還沒有過來就是一陣歡暢的笑聲,進門就直接上手攬住祝陳願的肩膀,“我昨日回來的,一路可累死我了,有沒有什麽東西好吃的,先讓我墊墊肚子再說。”

她性子直率卻又懂得圓滑處世之道,按祝陳願的說法,好一個表裏不一的家夥。

“有,你去二樓坐下,我給你端上來。”

祝陳願推着她上樓,自己則去端了兩碗碧澗羹上樓,跟葉大娘她們交代一聲。

到了隔間,南靜言儀态全無,上半身趴在桌子上,手肘杵在上面,端的是“豪邁灑脫”。

“項城一路可還順利?”

祝陳願将碧澗羹推到她面前,關切地問道。

“還算可以,不過行程隊伍裏頭有個男的,就差把眼睛直接挂在老娘我身上,時不時冒出幾句污言穢語,大半夜的還過來敲我的房門,我不開門就在那裏說下流話,真以為我是出來賣的。我裝得好,不能直接上腳踹他的命根子,我就設計讓他在主事官面前犯了個大錯,被直接扔在項城當個打掃小吏,夠解氣的。”

南靜言說起這個,眉頭緊皺,面上的笑意都收斂起來,這一路走來其實并不太平,有些人慣常愛動手動腳的,她雖然後頭都一一報複回去,卻還是一肚子的氣,只能挑件跟祝陳願說。

“你就沒想過,不要做女伎了?你雖然有時不說,我都能知道有些人醜惡的嘴臉和下流的手段。”

祝陳願一聽這話,臉上雖然沒有皺眉,可心裏卻很不适,她認識南靜言時,那個時候她還不是女伎中有名的,姿容雖上佳,技藝卻難以服衆。

她那時還會時常去看南靜言在瓦子裏頭的表演,一來二去混熟了後,還被她聽到一些男的下作的話語,可南靜言卻全然都不在乎。

她一心想要擺脫自己那對吸血的養父母,沒日沒夜地賣唱賣藝來賺錢。

“當然想過,歲歲,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很快,他們就再也沒有辦法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說到這時,她的眼裏都泛着光,謀劃了那麽多年的事情,總算要成真了,她得沉住氣。

“到時候不當女伎了,我就一個人跑去塞北,去那裏策馬揚鞭,我覺得我生性就适合待在那裏。”

南靜言說話和做事總是那麽幹脆利索,生得女兒身,卻有男兒心,一心向往塞北的戈壁駝鈴,大漠平野。

“祝你得償所願。”

“借你吉言。”

她不再說話,畢竟今日都沒有吃多少東西,說話都有些無力,看到眼前這碗青翠的碧澗羹時,拿勺子舀了一勺,慢慢悠悠吹氣。

芝麻加了苦酒後,整碗羹湯有股淡淡的苦味,茴香的味道很濃厚,醋和鹽都放得少,狄芹的口感無渣,嚼下去就出汁,十分可口,既清而馨。

她一口氣吃完了一整碗的碧澗羹,吃到肚子微微凸起,半癱在椅子上,一點也不在乎形象。

“說起來我那對養父母,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從慈幼院領養了我,讓我去當女伎,還養了旁人,幹些下作勾當,為他們斂財。”

南靜言說起這件事情來,平靜卻又波濤暗流,雖然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卻只能謀而後動。

有些人的惡心之處在于,沒有一絲人性,她只要想起那雙哀怨到要滴血的眼睛,難得維持不了那張假面。

祝陳願什麽都沒有說,握住她的手,當年她知道自己名字的由來時,也是用這樣平靜的語氣。

她說,“以為靜言,是讓自己少說話,多思多慮,卻沒有想到,原來是取自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他們親口說,給我安上了南這個姓氏,又取了靜言這個詞,就是想折斷我的羽翼,永遠也飛不起來,只能一輩子折服于他們之下,呵,南靜言,難奮飛。”

所以無論她表現得有多爽朗,有多愛笑,祝陳願都很心疼她。

“如果我成功了,你能給我燒碗河祇粥,能讓我帶瓶酒來這裏大哭一場嗎?”

南靜言有些顫抖,黎明前的黑暗最難熬,她現在只盼望着能喝上以前在慈幼院就常喝的粥,只希望能有杯酒,讓她大醉一場,前塵舊夢皆忘。

“一定。”

她緊緊握住南靜言的手。

兩人靠在一起又說了好多話,南靜言走前說,“如果可以的話,花馔我會來吃的,你等我。”

南靜言走得灑脫,祝陳願卻很憋悶,她心裏不舒服時候就喜歡吃點東西,拿出早上在雲騎橋買的果幹,塞了一片河陽查子在嘴裏,查子就是山楂,又酸又甜的口感讓她憋屈的心情好了一半。

随即整理好心情去廚房裏頭做準備,晚間時候,之前那個拿劍的青年這次來得很早,祝陳願也算是看清了他的模樣。

濃眉大眼,面色冷凝,一道新添的傷疤從眉骨滑到發髻裏頭,平生了幾分邪性。

“今日只有碧澗羹和白米飯。”

祝陳願告訴他,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時暗自皺眉,卻沒有說什麽話。

江漁将劍放到自己手邊能拿到的地方,有點吃力道:“來上一碗。”

他這麽多年在江湖漂泊,也并非無仇家,江湖恩怨江湖解決,他打服了那幫人,盡管受了重傷,也不用再擔心這些人日後報複。

祝陳願将碧澗羹和米飯給他端上來,江漁握勺子的手都在顫抖,好不容易夾到了一根狄芹塞到嘴裏,芹菜口感很清爽。

他卻目光悠遠,想到以前自己雙親還在時,阿娘晚間就拌個芹菜,給阿爹當下酒菜,還年幼的他就說,以後長大了要開個小酒館,讓阿爹進去喝個痛快。

不明白為什麽會忽然想到這個來,沉默地一口一口吃完碧澗羹和米飯,想要開個酒館的念頭卻似頑強的小草,在心裏紮根發芽。

——

昨日因為董溫慧和南靜言的事情,祝陳願又是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眼睛發烏,整個人都沒有什麽精氣神,還要坐上馬車去董府。

不過今日米夫人可算是容光煥發,心裏的大石頭落下以後,不再發愁,“小娘子,我是真的感謝你,要不是你,溫慧這孩子也怕是要步她娘的後塵。”

感謝的話,米夫人其實說過很多次了,又說到酬勞的事情上,“小娘子,這段時日還要勞煩你給她做碗鲈莼羹,昨日吃了你做得後,剩下的我讓阿香再回鍋,她也一口一口吃完了,我心裏屬實是不知道多高興。我也是真的不知道該這麽感謝你,要不你就收下那些銀錢?”

“米嬸,不過是個順手的事情,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權當我是在為自己積德行善。”

銀錢她是不會要的,祝陳願更想的是讓一個沒有求生意志的人,可以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

米夫人也不再說起這件事,而是又轉了別的話題來。

到了董府後,她按之前的法子又給做了一份,祝陳願照舊去看了董溫慧,雖然還是老樣子,無法坐起來,還是靠在那床背上頭,卻已經能積極吞咽東西。

日子一天天過去,等她再一次來到董府時,董溫慧已經可以下床稍微走動一番,看到她虛弱地揚起一個笑臉來。

“小娘子,你坐。”

她靠在床上,瀕臨死亡後,她漸漸看開了,不再執着于阿娘的死,又或是一直郁結于心的她爹一直在外頭沾花惹草,還鬧出很多笑話的事情。

董溫慧本就敏感,尤其是她爹還為妓子做出一些不要臉面的事情,傳得風言風語都是,讓人難以接受。

她娘死後,這股氣就更順不住,悲傷之下哪裏還吃得下東西,只想一了百了。

“我也不說那些客套話了,小死過一回後,我才明白,最關心挂念我的是堂姐,可我卻為那些根本不在乎我的人尋死覓活,着實有愧。日後小娘子你也別上門來看我了,等我從這個府宅搬出去再請你上門。”

董溫慧的臉上有了些血色,她看向祝陳願的目光柔和而堅定,她往後要為自己而活,不再整天替別人擔憂那些腌臜的事情。

“你能這麽想才是最好的,等日後你身體好起來,我帶你去吃市井美食,等你嘗遍了南來北往的美食,你就會知道,鲈莼羹并不是最好吃的。你現下既然已經要大好起來,我最後再給你去做碗地黃馎饦。”

祝陳願拍拍她的手,轉身進了廚房,得益于自己祖父是太醫,她對于藥膳也略為所知。

地黃馎饦是治心痛的,适合有心病的人吃。

馎饦好做,地黃卻得細細分辨,得先将地黃扔到水裏去,浮在水面的上叫做天黃,而浮在中間的叫人黃,只有沉到底下的,才叫做地黃。

地黃得要大的,小巧的則不用,祝陳願将它洗淨後,放到石臼裏頭搗成汁,過掉裏頭的殘渣,和面做起馎饦。

煮地黃馎饦的湯汁得用清汁,不能往裏頭加入一點鹽,祝陳願忙活了一陣,做好後就給董溫慧端到房間裏頭。

董溫慧強撐着睡意等她來,嘴唇發白,“小娘子,真是辛苦你了,明日你可別來了,我現在已經能夠吃一點外頭買的羹湯,別為我費心。”

她是個溫柔又極其知禮的女子,每每祝陳願忙裏忙外時,她都格外難受,恨不得自己立馬好起來,也好過這樣麻煩別人。

“你可別說話了,來,嘗嘗這碗馎饦,加了地黃,可能有些苦,你忍忍。”

阿香替她托着碗,董溫慧自己拿勺子舀了一勺,還沒進嘴,就聞到地黃那股微微發苦的味道,她已經習慣于這種苦味。

面不改色地吃進去,苦味蔓延開來,從舌尖到舌根都苦得發麻,馎饦又小,她連嚼都沒嚼就直接咽下去。

後頭才有些回甘,她又一口下肚後,明明苦藥都比地黃要苦得多,可為什麽這次的苦讓她這麽難以忍受,可能是這苦,苦到了心裏頭。

難受得想哭,她想起阿娘,明明受盡萬般不公的待遇,被別人冠以屈辱的稱號,連死後喪事都沒有大辦。

她爹還跑去妓館尋歡作樂,留下她一個人守靈堂,她生生哭得厥過去,他都沒有過來看一眼。

董溫慧的眼淚大顆落到碗裏,緊緊拽住自己胸前的衣衫,胸口劇烈起伏,面色潮紅起來,呼出一口又一口酸澀的氣。

阿娘,我好難受,好難受。

她大哭一場後,眼睛鼻頭發紅,胸口劇烈起伏,卻感覺一直壓在她身上的東西真正消失了,董溫慧覺得自己現在才算是獲得新生。

她不會再執着于父愛,不會再執着于旁人看待她的目光,不會再執着于那些侮辱謾罵的言語。

董溫慧看向窗外,她還沒看過今年春日的鮮花,沒有喝過春日的新酒,沒有嘗過春日的宴席。

她得好好活在這個世間。

作者有話說:

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太宰治《晚年》

靜言思之,不能奮飛,跟原本含義并不一樣,不用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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