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粉煎骨頭

夜色如水, 畫舫在汴河上緩緩飄蕩,陳歡坐到祝陳願的一旁,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輕聲說道:“其實阿娘跟你這般大的年紀, 已經嫁給了你爹,當時他是我爹看好的, 也是榜前約婿, 雖說跟定親不一樣, 卻有由頭可以見面。

我娘就特別喜歡他, 又心疼他一人在外求學,時常年節或是家裏人生辰都會叫你爹來,相處得多了, 也就知道為人好壞。所以那個時候, 即使你爹沒考上,我也願意嫁給他。”

陳歡拍拍她的肩膀,“阿娘也打算效仿你外祖母那樣,含章一人在汴京求學也不容易, 又無家裏長輩, 是不是得多請他來家裏吃飯。你們兩人多相處,有時候就能看見他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但也不能逾矩, 不能做倫理之外的事情。”

祝陳願羞赧地看了她一眼,這說得是什麽話。

“行了, 行了, 阿娘我不說了, 你自個兒看着辦吧。我們出去看看, 也快到子時了。”

陳歡不再說這類的話, 而是将她拉起來, 兩個人一起出去。

一到船板上,祝清和就看過來,直到看到陳歡點頭才松口氣,笑着說道:“你們娘倆快過來,勉哥兒正在寫他過生的願望呢。”

“都寫了什麽?”

祝陳願走到船頭坐下,心不在焉地問了一句。

“阿爹說了,寫了什麽都不能說出來,不然就不靈了。”

祝陳勉搖搖頭,一點口風都不露。随後将紙折起來,塞到蓮花燈裏,等到子時的鼓聲一響,他在幾人的目光下,趴在船頭,将小船放到河面上,看它慢悠悠地飄向遠方。

直到再也看不見,小孩才露出一個笑容來,拉着祝清和的衣裳說道:“阿爹,你看那盞燈飄走了,你剛才說了,只要放完燈了,就帶我們去吃東西,現在趕緊去吧,我都餓了。”

“這孩子”祝清和無奈搖頭,“你得問你阿姐,看看這裏什麽好吃,我們嘗了回家去。”

祝陳願回過神來,發現都到了雲騎橋這裏,她想了想,不是很确信地說:“我記得這裏有家粉煎骨頭,味道很不錯,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在賣?”

“上去看看。”

四人從船上下來,雲騎橋哪怕到了子時,也有不少人在逛,并不冷清。

橋上早晚賣的東西都并不相同,早間燒餅、饅頭、豆腐羹還有煎豆腐,一到晚間,賣血髒、魚兜雜合粉、雞簽、炒兔的,從橋頭擺到橋尾,那些賣果幹的,只能離遠些,都不敢敞開袋子,生怕油煙氣熏得果幹都不好賣。

而賣粉煎骨頭的這家鋪子,在橋中的位置,邊上擺了幾張小桌,到了這個時辰,人落座得不多,一家人圍坐在小桌上,只等着旁邊的大娘上菜。

老大娘幹這行的手腳利索,從豆粉糊中撈出裹滿粉衣的排骨,等到爐子上的油鍋燒熱,再挨個夾到油裏,排骨上的面糊一碰到熱油就往外冒,滋滋作響,熱氣盤旋在上空。

香氣漸漸在油溫和煎制中一點一點冒出來,排骨外頭的面糊變得黃脆,一塊塊整齊地疊在瓷盤中,經由大娘的手放到小桌上來。

吃排骨,帶骨頭的東西,都适合直接上手啃食,祝陳願拿了一塊,粉煎骨頭用的面糊是綠豆粉加了黃豆醬、花椒、蔥末和酒,在油炸之下,有點鹹香氣。

在唇齒間撕咬,面糊帶着骨頭表皮進到嘴裏,面衣焦脆還有股椒麻感,裏頭的表皮軟而酥,而骨頭的肉在表皮包裹下,味道嫩滑,口感多汁。

陳歡吃到一半的時候說道:“要不給阿懷也帶一份?”

陳懷說自己身子不爽利,一早就睡下了,他們游船要到三更天,他熬不住,就沒有一起過來。

“人家都睡下了,再把他叫起來也不好,更何況這得趁熱吃才好,我們帶回去就冷了。”

聽完祝清和的話,陳歡也打消了心思,幹脆埋頭吃了起來。

一家人吃得滿嘴流油,等到擦幹嘴巴和手裏的油,付了銀錢才起身往回走。

難得一家人出來逛,今日祝程勉也不上學堂,索性就再逛會兒,一直到三更天的鼓聲敲響,幾人才回去。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在春末,谷雨的當天早上淅淅瀝瀝落了幾點小雨,正好迎合了雨生百谷的含義。

哪怕三更天才睡下,天光大亮時,祝陳願聽見雨聲睡不着,看窗外雨打屋檐上,她盤腿而坐,心裏好似在打鼓,一下又一下捶打着。

她平生頭一次不期待晚上,倒在被子上盯着床頂的花紋看,手指頭絞在一起。

左思右想,翻來覆去,最後還是頂着淩亂的頭發起來了。

在她梳妝打扮的時候,陳歡敲門進來,手裏拿着一套衣裳,放在祝陳願的床上,接過她手裏的梳子,幫忙梳起頭發來。

嘴裏說道:“你今日穿這身,我拿你們之前從杭城帶過來的料子做的。今日是勉哥兒的好日子,也是你的,可不興蹙眉。你要是對含章或是之後要商量的事有什麽不滿,你跟阿娘說?”

祝陳願看着鏡中的自己,眉頭微微蹙起,她其實也沒有不高興,但也說不出來哪裏高興,疑惑地問陳歡。

“阿娘,你當日知道外祖父給你找了個夫婿的時候,哪怕這個人你只見過幾面,還都不了解他的喜好,他的家境和性子,也是很歡喜的嗎?”

她一直很別扭,歡喜一個人是一回事,可是她不喜歡盲婚啞嫁,總想着至少得再了解這個人一點,到足夠了解,足夠喜歡時,那嫁給他才是心甘情願的。

陳歡幫她把頭發梳順,開始全部往後梳,手上動作不停,慢慢地說:“不高興啊,我當時還發了好大的脾氣呢,說他們都不問問我是不是喜歡,我心裏好長一段時間都很不高興,還跑去偷看。後來也是相處着,時常能見到面,也就不排斥了。

歲歲,你也說了看見他心裏是歡喜的,那只是不了解喜好,不知道私底下到底為人如何,還有那麽長的時間可以慢慢了解。

不要因為這件事情而擔憂。”

祝陳願似懂非懂地點頭,陳歡放下梳子,摸摸她的頭,靠在她臉旁說道:“今日我們也不在家裏做飯,免得到時候人家過來一身油煙味。我讓你爹酒樓訂了一桌宴席,只有晌午的了,那裏有專門談話的廂房,不用緊張,能成就成,不能成天底下那麽多的好兒郎也不缺他一個是吧?你換衣服吧,我去外頭等你。”

等陳歡出去,祝陳願換好衣服,衣裙皆是淺石青色的,下群青白相間,上衣繡着白花,頭上系有淺石綠的發帶,看起來清麗動人,極清爽的裝扮,正适合春日。

等到他們出門,外頭雨已經停了。

因是換到了晌午吃飯,裴恒昭是祝清和去叫的,其餘的人走過去的,等進了酒樓的彩樓歡門,說了廂名,跑堂引着他們到了廂房裏。

當幾人進去時,裏面正在交談的兩人立馬就不說話了,祝陳願擡頭瞟了一眼,今日的裴恒昭束發,身穿鴉青的衣袍,竹葉花紋,身姿端正,更襯得君子如玉。

陳歡一進來就端着笑,她轉過頭跟陳懷說道:“阿懷,你看今日是你表弟的生辰,不如你帶着他去樓下轉一圈,買點東西玩玩,等到午時再回來。”

陳懷了然,牽起祝陳勉的手說道:“來,反正飯菜還沒有上桌,我帶你去逛逛。”

等到兩人出去,陳歡才關起門來,拉上呆站在那裏的祝陳願到兩人對面坐下。

“含章,我們是走來的,腳程慢了一些,等了有一會兒了吧?”

陳歡暗自打量着,知道他并無任何不良的癖好後,屬實是越看越滿意。

裴恒昭連忙表示,“我和祝伯也是剛來這裏,更何況再多等一會兒都是值得的。”

“那我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也無需再說些其他的,阿懷想必也跟你透露過了,這件事,是伯母的不是,在這裏先跟你陪個不是,不用緊張。”

陳歡笑着說完上面的話,話鋒一轉,“既然你今日肯來,心中也必定是有意的,前面的話也就無需再多贅述,不知含章你,對榜前約婿有何想法?你也知曉,伯母家也只有這一個女兒,自是愛得如珠似寶,只想再多留她些時日,又瞧中了你一表人才,不肯錯過,這才想出了這麽個主意來。”

“我并無想法,一切全聽伯母的。”

祝清和接話道:“哎,也并不能只聽我們兩個的,今日只是想先跟你商談個大概,你還要回去問問家裏人,看看他們是怎麽想的,含章你先聽伯父說完。

我也知曉你學識上佳,準備走殿試的路子,可你也要明白,榜前約婿的意思。你看大部分的人家,若是看好的女婿考不中,也就取消這門親事,可我們家,不管到時候你考上或是考不上,都聽由歲歲的,若是她想嫁,那就順利成婚,若是後悔了,我們也得賠你,銀錢或是旁的,随你開口。你看,是否再考慮一番?”

“伯父伯母,這件事情我一早思慮過,我,我對祝小娘子”裴恒昭哪怕在心裏多次複述過,到這裏看見人時還是有些說不出口。

緩了口氣,接着說道:“我是真心想要求娶的,且我婚姻大事自己能做主,之前該說的,都已經寄信回去說明清楚。我也明白伯父伯母的一片良苦用心,若是到時高中,小娘子又不肯嫁我,我也不會蠻纏。

亦不會出去大肆宣揚此事,若是我們兩個不成,小娘子照舊可以另選他人。”

他的話說得很溫柔又真誠,讓低着頭坐在一旁默默不語的祝陳願,叫她恍惚的心神突然穩住了。

“含章,你也別怪伯父,是我對不住,本來我與你爹那麽好的交情,合該什麽都不說就定下的。可是伯父也是過來人,心知少年心性,他日若是情變意淺,到時候再取消定親,兩家面上不好看不說,彼此這點情分也是一點都不剩。

你要不到時再寫封信與你爹娘,我寫也行,我們兩家也好好把這些東西給說明白,不然我怕他們生氣,說我倒擺上譜了,還嫌棄他這麽好的兒子來。”

祝清和拉着他的手,頗為語重心長,将心裏面的話全部都和盤托出。

本來這樣的少年郎,又有裴晔的關系在那裏,合該親上加親才是,可少年看見色相就心生愛慕的比比皆是,他日等到情分消磨,又鬧死鬧活要取消定親,難堪的還是女兒家。

所以祝清和寧願暫時不理這情分,也要将話給說清楚,這樣哪怕日後不成,誰的名聲也不會受損。

裴恒昭心裏明白,他點點頭,“伯父,此事我會好好寫信跟父母說清楚,他們都是明事理的人,不會在意這些,此事,只需要我自己同意便可。我并不在意,且留有時間也好看看自己是否真的合适,跟小娘子一起。”

“有你的這番話,我也放下心來…”

祝清和跟陳歡兩個人又說了不少話,祝陳願坐在一旁跟個人偶娃娃一樣,偶爾伸出手碰碰桌子,又或是摳着手指,反正是一個字都不說。

直到陳歡說道:“哪怕我們是榜前約婿,也該相看才是的,你看,要不你們兩個到裏面的小間裏說說話,也聽聽我家歲歲怎麽說是不是?”

祝陳願還沒有點頭答應呢,陳歡直接拉起她,帶她到小間裏坐下,等她回過神,小間裏面只剩他們兩個人。

她完全不知道說什麽,裴恒昭又離她只有一臂之隔,連呼吸聲都能聽見,祝陳願耳朵尖發紅,眼神落在桌子的花紋上。

裴恒昭也好不到哪裏去,他前面還可以對答自如,可是,一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時,就好似有東西堵住了嘴巴,不能開口。

眼見着小小的房間裏升起了一團又一團的熱氣,裴恒昭還是先開口,他的手抵在桌子上,喉結聳動,“不知今日之事,小娘子,你是如何看的。”

他想,大概是不讨厭的吧,不然也不會答應,只是好像也不歡喜,沒有看見她笑。

期待別人開口的時間是漫長的,他的手緊握在一起,心突然跳得很快。

“不知小郎君想聽什麽想法?”

祝陳願擡頭,直視對方的眼神,她想不就是跟男子單獨待在一間屋子裏,之前又不是沒待過,不用太過于緊張,只要這麽一想,她心裏反倒沒有那麽羞臊。

看到裴恒昭下意識地後仰,她反而有點想笑,臉上露出些許笑意。

“我想聽你說說,這個婚約,你是同意的嗎?”

“如果不同意,我今日肯定不會坐到這裏來。我也想問問郎君你,是為什麽答應了?想你的才貌,家世又不普通,何必委屈自己同意一樁暫時還無法落定的婚約。”

祝陳願想她自己容貌又不是最出挑的,又是最為下色的廚娘,總不能見了幾面就死心塌地,這樣的話她并不相信。

裴恒昭曾經拿這個問題問過自己,他猶豫着開口,背着日光的臉上神情專注,“如果小娘子真的要聽的話,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其實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你的食店裏,那次有人醉酒的事情,不知道小娘子還記得?”

祝陳願咬着嘴唇點頭,聽他說下去。

“除了那首相鼠,我還聽見你自己念叨的那句,人知糞其田,莫知糞其心。我當時就覺得頗有意思,後來又聽見了,你說人心的言論,以及如何報複,我那時就記住了你。我并非有意偷聽你們說話,只是耳朵太靈。”

祝陳願回想起自己那日的言論,居然有人全都聽在耳朵裏,熱氣上湧,又不死心地問了一句,“然後呢?”

“如果日後有機會的話,再一一說給你聽。”

裴恒昭不打算再繼續說下去,他想有以後的話,他會把自己如何一步步踩到這個網,最後陷進網裏的事情說給她聽。

但願能有這一天。

祝陳願有些不死心,還是把想要說的話給憋了下去,哼,不說就不說。

“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感覺也沒有什麽好問的,她搖搖頭。

“我知道,每個相看的男女雙方,如果,男方看中了的話,是要插金釵的。你看?”

裴恒昭哪怕再羞澀,還是将自己備下的金釵從袖子裏拿了出來,癱在手上給祝陳願看。

是一只很精致小巧的釵子,全身都是純黃的,只是讓她驚訝的是,釵子上頭雕刻的是木樨花。

“我,我看你好像頗喜歡這種花,便特意選了這種,若是小娘子你同意的話”,他緊握着釵子,不敢直視,“我便給你插上。”

宋朝在定親之前,媒人說合後,有個兩親相見的,男方若是瞧中了,便給她插上金釵,若是瞧不中,則送彩鍛,謂之壓驚。

“不如,你給我自己插?”

看到裴恒昭驟然失落的臉色,她不知為何還是心軟了,将腦袋湊過去,念道:“你快些簪上吧,可別插得太難看。”

目光看向別處,有黑影落下,遮住她的雙目,祝陳願忍不住閉上眼睛,感受到頭上有什麽東西輕柔地抵着,而鼻子卻聞到一股好聞的香味,有些清冷的感覺。片刻,黑影移開。

她才松了口氣,心裏砰砰直跳,随口說了一句,“我好像聽見外頭上菜了,不如我出去看看。”

說完匆匆走了出去,留下裴恒昭錯愕地看着她出去,而後手肘抵着桌子,從唇齒間溢出一聲輕笑。

出去祝陳願發現果然上菜了,陳歡一眼瞟到她頭上的釵子,笑得合不攏嘴,小聲地問她,“聊得怎麽樣?”

“還行吧,阿娘你別問了,還不如去看看勉哥兒和表哥到哪裏了,我肚子餓了。”

祝陳願趕緊打斷她娘的話,只想趕緊吃完就走,這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還不等陳歡起身,他們兩個就回來了,裴恒昭也從裏間出來,飯桌上除了祝陳勉,反正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還不容易熬到了一頓飯結束,祝陳願只想趕緊走,祝清和又拉住他說話,“含章,你看,你一人在太學也不容易,又無親人長輩在身邊,我們兩個做伯父伯母的,自然得多照顧你,以後讓你過來吃飯,可千萬不要推辭。”

裴恒昭點頭,他明白話裏的意思。

終于等到兩個人說完話,也可以告辭了,祝陳願反正是拉着祝陳勉急匆匆地走了。

祝清和失笑,又說了幾句,也跟陳歡一起回去。

剩下還沒有走的陳懷走過來,撞撞他的肩膀,“可真是便宜你了,下午沒事吧,你跟我來,我傳授你一招,不來日後可別後悔。”

裴恒昭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還是跟了上去,進了一個茶坊裏頭,陳懷找了一個角落的廂房坐下。

等他進來就說道:“看你也是不是那種會勾三搭四,會耍花頭的人,又救了我的份上,我偷偷地送你件東西,再教授你一兩招,學着點,別以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就能受到女子喜歡。”

陳懷幹咳了一聲,從懷裏掏出一本書,扔在裴恒昭的面前。

他真的是煞費苦心,這個愣頭青怕是都不知道如何讨女子的歡心,不解風情苦得不還是他表妹。

陳懷臉上寫滿了操心。

裴恒昭從桌上拿起這本書,封面是碩大的三個字《調光經》,他沒有看過這些東西,納悶地翻開幾頁看了看,看到一行字的時候趕緊合上。

“你,你給我這種東西做什麽?”

他将書扔回到桌子上,臉上全是羞惱。

“做什麽,自然得教你,如何讨女子歡心啊,你要是直愣地跟個木頭似的,連句好話都不會說,你看你高中之後,我表妹會不會如約嫁給你。你要不學,我可就走了,反正最後傷心的人又不是我。”

陳懷裝作憤憤的樣子,拿起那本《調光經》,作勢轉身就出門去。

“願聞其祥。”

他都走到門口了,聽見後頭服軟的聲音,裝腔作勢又走了回去,坐下來,将書拍在裴恒昭的面前。

“你可好好聽,這些東西我可只教一遍,旁人我才不會教他呢。”

陳懷清清嗓子,開始他的獨到見解,“你看這書第一頁,冷笑徉言,裝癡倚醉。

什麽意思,就是讓你要麽冷酷,要麽“裝瘋賣傻”,當然,這些都不是真的,首先要讓她注意到你,這一步你做到了,我就不說了。

你看下面,是什麽話啊,屈身下氣,俯就承迎。

你這個上舍生應該很懂吧,別端着,別那麽正人君子,姿态咱們就得放得低一點,男子嘛,能屈能伸,臉面這件事情,在心愛的女子面前丢掉就丢掉了,就得不要臉,有句話怎麽說來着,烈女怕郎纏。”

他一口氣說了一堆,看到裴恒昭皺着眉頭,當即又說道:“怎麽你還不相信,那肯定是我說的還不夠具體,我且問問你,知道我表妹喜歡什麽嗎?”

“下廚和木樨花?”

這是他唯二知道的,其餘裴恒昭還真的一無所知。

“你看看,讓你說點東西都說不出來”,陳懷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記得,她喜歡下廚不假,但更喜歡上好的食材,或是稀罕的工具,諸如些廚具之類的,也喜歡吃好吃的。喜歡木樨花不假,不過她更喜歡将花做成吃食,只要是花她都不讨厭。衣裳頭飾等都喜愛,她最讨厭蛇,別人在她面前都不能提這個字。

其他的你自己去觀察,好了,我問你,知道這些之後,如果以後你們兩個吵架了?你該怎麽辦?”

“我覺得應該不會吵起來。”

裴恒昭心裏是這麽想的,嘴上也就這麽說出來了。

“我是問你,如果,如果!”

“那就道歉?買點好吃的。”

聽完裴恒昭說的,陳懷扶額,有氣無力地說:“你要牢記這八個字,屈身下氣,俯就承迎。先上去就抱住,不過你們還沒成親,可別占我表妹便宜,讓我知道的話,有你好看的。你可以在她最氣的時候,不讓她走,記住了,你放一個生氣的女子走了,之後你隔幾天再去找她,就不是低聲下氣那麽簡單了。”

這些都是他的心酸血淚史啊。

“然後,哎!投其所好,她喜歡吃的,就帶她去買,喜歡食材,就送給她,不帶重樣的。聽明白了吧!給我記上,別到時候人看見你都來氣。”

這些話屬實颠覆了裴恒昭一直以來的認知,他始終覺得,未成婚前就得守禮,不能私相授受。

不過他一邊震驚,還是默默地将這些話都記在了腦子裏。

“好,我再說個一兩點,其他的你回去慢慢琢磨。後面是先稱他容貌無只,次答應殷勤第一。懂什麽意思吧?女子都是喜歡聽誇獎的,你見到她要誇她今日穿的好看,長得好看,還有要懂得獻殷勤,端茶倒水,髒活累活自己先幹,這個度你自己悟去吧。”

陳懷有些忘了,拿過書瞟了一眼說道:“至于這個少不得潘驢鄧耍,離不得雪月風花。咳咳咳”,他掃了一眼裴恒昭,尤其着重掃視了某個地方,“我看你應該都不缺吧,這捱光五個點可緊要着呢,你要是真有問題,還是別耽誤了。”

氣得裴恒昭惱羞成怒,“你是不是有病!你有問題我都沒有!”

最後反正《調光經》沒講完,陳懷被轟了出來。

他還感慨,少年郎,火氣就是旺。

作者有話說:

總感覺我寫的跟你們想看的不是一回事●﹏●

宋朝有這個相親的習俗,來自《東京夢華錄》娶婦這一章。

《調光經》是宋朝的撩妹指南,文中所有的話都是出自這本話本裏頭,調光就是調情的意思,至于最後一句話什麽意思,你們自己網上搜去吧。@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王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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