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到底是誰呢?”……
沈至歡閉着眼睛,心底有些害怕,這個男人該不會真的要過來看自己是不是裝睡吧?
他的大聲喊叫讓她覺得很不舒服,說的話也讓她心底越發厭惡。
“太夫說就是這幾日了,肯定會醒的,你再這樣吵下去,要是這個姐姐有什麽事,你不是就更找不到媳婦了嗎?”
小丫頭的聲音脆生生的,即便閉着眼,沈至歡也能感受到有人正在目光粘膩的盯着她,她整個人幾乎崩成一條直線,心裏想着這個人為什麽還不走。
他聽見男人又罵罵咧咧了幾句,然後摔門走了出去,房裏只剩下那個小丫頭,聽聲音這個小孩年紀應當不大,但沈至歡仍舊沒有睜開眼睛。
“…你快醒過來吧,再不醒過來,他們就要把你扔了。”
“我每天給你喂藥,那些藥要好多錢呢!要不是你長的太好看,那我把你撿回來,他們肯定又要打我了。”
原來自己是他們撿回來的。
小丫頭又叽叽喳喳的跟她說了半天,然後她便聽見一聲很輕的關門聲,房裏沒了動靜。
沈至歡重新睜開眼來,掃視着周邊破舊的環境,然後坐起身來掀開被子走下了床。
地是泥土地,有些髒,可是她旁邊沒有鞋子。她看了看自己的衣裳,是一件白色的紗裙,破了好幾個口子,但是材質上等,價格應當并不低,看這戶人家的情況,大概是她自己原本的衣裳。
她無暇再去思考自己自己是誰,又遭遇了什麽這個問題,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從這裏逃出去。
她偷偷的跑到了窗戶邊,稍稍打開了一點望外看了看,沒什麽人。
那兩人也走了有一會了,不知道出去沒有,她又靜靜地貼在門邊聽了半天,才大着膽子稍稍把門拉開了一個縫。
外面只有一張破舊的矮桌,上面粘着油污,上面放着吃剩下的魚骨頭,地也不幹淨,房間裏那股腥味越發的重。她下意識的皺了皺眉,十分抵觸這樣的環境。
猶豫了半天,她才打開門輕輕的赤腳走了出去,白嫩腳趾輕輕的蜷縮,提着裙擺快步跑了出去。
Advertisement
這家人似乎是出去了,她從房門裏跑出去沒有遇見一個人,可當她即将要跑出院子裏的時候,還沒來得及開心,忽而聽後面一聲有些老态的聲音:
“誰!你幹什麽?!”
沈至歡回頭看了一眼,一個身形尖嘴猴腮的老頭提着褲腰帶不知從那走出來,正怒目圓睜的看着她。
瞧見她回頭,分明看的呆愣了一下。
沈至歡被他喊得身形一抖,越發的害怕,但她不敢停下,推開院門就跑了出去。
“那個小蹄子醒了!”趙麻子随即反應過來,但他腿腳不太方便,一瘸一拐的追她,嘴裏還在喊着:“大舉!大舉!還不快去追!”
沈至歡不知這是什麽地方,只能憑着感覺往前跑,李麻子在後面追她,嘴裏還在大喊着,這一路碰到的人都勾着頭看她,她不知那些人是好是壞,也不敢輕易求救。
“那是我大舉婆娘!老劉給我攔一下她!”
那個叫老劉的就在沈至歡斜前方,聞言愣了一下沒動彈,大概是還在糾結,但沈至歡已經跑出去了。
沈至歡心底對這個漁村充滿了恐懼,李麻子好像都認識這村裏的人,雖然沒有幾個人真的過來追她,但也有幾個伸手攔她,都被她推開了,她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害怕那些人跟李麻子一樣追她。
可沒過一會,趙舉就從後面趕了過來。
李麻子道:“就在前頭,剛才又死哪去了,一會人都跑沒了!”
沈至歡跑起來的時候,一頭長發會随着風擺動,皮膚白的像雪,裙擺被風揚起,趙舉看的幾乎呆滞,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一想起來這是自己的女人,便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人帶回來。
他一句話沒說,瞪大雙眼,一陣風一樣幾乎是瘋狂着朝沈至歡追過去。
沈至歡心裏越發慌張,不知不覺間竟然跑到河邊,旁邊有不少婦人在看着,紛紛議論着:“瞧見沒瞧見沒!我就說李麻子撿的那個丫頭美的跟天仙似的。”
“……這大舉是走了什麽運,我天天在河邊洗衣裳,咋就沒讓我撿着給我兒子?”
“你看她還跑呢,這肯定跑不掉了,真是可憐一姑娘。”
沈至歡喘着氣,趙舉追她追的太快了,她根本就跑不過他,她踩在河灘上,被一塊不知是石頭還是什麽硌了腳,踉跄了一下。
而趙舉此時也追上了她,伸着手要抓她,捏住了她的肩膀,沈至歡轉身掙紮,結果一下摔進了及腳踝的潛水裏。
她的衣裳瞬間濕了大半,而趙舉見沈至歡摔倒,也喘着氣停了下來,看着倒在水裏神情驚慌,害怕的一點一點往後退的沈至歡,露出醜陋猥劣的目光來。
他一點一點的逼近她:“小娘子,跑什麽呢,哎呦你哭的可真他娘好看,回去老子讓你——”
他的話戛然而止。
“啊——!”
這聲驚呼是沈至歡發出的,因為眼前方才還正在說話的男人,他的頭忽然被一把劍刺穿,劍身穿出來很長一節,足以見得劍的主人用了多大的力氣。
沈至歡雙手撐着地,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抖,一雙清麗的眸子滿是驚慌,眼角粘着淚,眼睜睜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瞪直雙眼,歪着身子倒在水裏。
嘭——
一陣水花。
方才還議論紛紛的周邊一下子靜了下來,趙舉倒下,沈至歡才慢慢看清了他身後的男人。
那個人離她有些遠,他穿着一身黑衣,身材颀長挺拔,目光很冷,輪廓分明,薄唇微微抿着,很好看。
劍是他扔過來的,他救了她。
沈至歡遙遙的對上他的目光,她對這個人很陌生,他看着也很冷很兇,可她好像不太怕他。
周邊一片寂靜,根本沒人敢說話,因為方才一下忽然過來了很多人,他們個個面色肅穆,腰間都帶着劍。而且他們可是親眼所見,為首的那個趕過來的時候,趙舉就要碰到那個小姑娘,隔了那麽遠,他直接拔了腰間的劍就那樣一甩手,劍尖直指趙舉的後腦,顱骨那樣堅硬也被一下刺穿。
沈至歡雙腿有些發軟,她還坐在水裏,而那個男人卻已經走到了她面前。
她不知該如何形容男人的神色,像是痛苦又像是慶幸或許還有別的什麽,但她能看出他的手正在微微顫抖,然後單膝半跪在了她旁邊。
沈至歡不認識他,但她猜想自己以前可能認識他,因為她看他,好像是有一點點的熟悉的。
她張了張嘴,看向他:“你……”
男人卻低下頭,小心的朝她伸出手來。沈至歡沒有躲,直到這人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力氣好大。
“…對不起。”他說。
沈至歡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她低頭看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有些許的困惑。
沈至歡開口道:“沒關系。”
陸夜擡起目光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一眼就看見了她額頭的傷,可她看他的目光很陌生。
他很确定這就是沈至歡,可除卻陌生,沈至歡看他的目光不該是這樣小心翼翼的,帶着困惑的。
沈至歡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她動了動手臂,将自己的手從陸夜手中收回來,然後小聲開口問他:“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你?”
陸夜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什麽?”
沈至歡想了想,又直接問:“你是誰…?”
像是一股不可言說的沖力直擊天靈蓋,翻湧的情緒好像突然間被一股清脆的薄冰覆蓋,它輕輕柔柔的蹭着自己的思緒,他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可從心底油然而生的,像是天性卑劣的那種東西已經悄無聲息的開始肆無忌憚的擴散。
他滾了滾喉結,聽見自己問:“你不認識我了嗎?”
沈至歡搖了搖頭,有些難過,低下頭道:“我受傷了,什麽也不記得了。”
陸夜看着她,周邊靜默一片。
她臉上淚痕沒幹,那張讓他神魂颠倒好多年的臉上還有淚痕,額上有道傷疤,一張蒼白的小臉上滿是困惑與無助,她抱着自己的膝蓋,半垂着眸,目光純然。
安慶候府的四小姐,是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的。
這二十天裏,他沒有一刻停止找她,在月澤河岸,但凡是哪裏有傳言說撿到什麽了,他都會親自過去看看,這一路看了無數地方,一直都一無所獲。
他總是在想,如果沒有沈至歡的話,他該怎麽辦呢。
旁人見他總是帶着畏懼,他們都覺得自己将來會有什麽什麽作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沒出息,如果沒有沈至歡了,他什麽也不想要了。
不想報仇,不想管自己部下,也不想去思考以後還怎麽辦。
那都不關他的事。
如果沈至歡可以平平安安的回來,她要是不想見到他,那他一定再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
他想了很多很多種情況,可唯獨沒想過眼下這種。
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
心裏的渴望在不停的叫嚣,曾經所有出現過的試圖去忍耐,退縮,都在那一瞬間化為飛灰。
沈至歡見他不出聲,又歪着頭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呢?”
他是誰?
從他剛開始隐隐察覺到的時候,他就已經做好了選擇。反正他一直都是一個卑劣的人。
沒關系的。
沈至歡是他的。
他藏住眼底的興奮,面色平靜的重新拉住了沈至歡的手,在她有些期盼的,又懵懂不安的目光下跟她說:
“乖,我是你夫君。”
“歡歡,跟我回家吧。”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