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是故意的

這兩個字輕飄飄的落在她耳裏,卻如同在她心裏掀起了疾風驟雨般。從醒過來到現在,一直都有一種朦朦胧胧的不真實感,直到此刻,關于她已經成親了的這個認知才逐漸清晰起來。

她還是想問一句“真的嗎”,可是又發覺自己自從醒來起,好像一直在問這些,如果陸夜他一直找自己,一定很辛苦吧。

她總是這樣問豈不是顯得很不信任他,大概會叫他傷心的。

她垂下頭,想了想唇,思忖着該說些什麽,可是她什麽也說不出來,還好陸夜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又道:“一會我要幫你重新上藥。之後也會有大夫進來,你不要害怕。”

沈至歡搖了搖頭,道:“我不害怕。”

她的手搭在浴桶邊,問道:“那你知道我是怎麽出現的意外嗎?”

陸夜垂眸,低緩的聲音伴随着水聲悄悄入耳:“我們本來是北上游玩的,後來我又點事離開,你在澤月的一座山的寺廟裏休息,後來你想要找我,結果夜間下起了大雨,你就失足從山坡上滾落了下去。”

“下面河水湍急,所以你才會在那個漁村醒來。”

沈至歡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道:“…若是如此的話,我只是失憶,其實還很幸運。”

陸夜點了點頭,道:“嗯,很幸運,”

沈至歡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她又問:“那我們原本是哪裏的人呀?我跟你回去,能不能見到我的父母呢?”

料及沈至歡會問起這些,陸夜面不改色道:“你我原是江南桐洲人,你的父母早些年外出經商,至今還沒回來,這些年你也一直在找他們,待到有消息了,我會同你說的。”

沈至歡的唇角垂了下來,有些不開心道:“他們出去,為什麽不帶我呢。”

陸夜安撫道:“父親母親出門的時候,家境尚且還很貧寒,他們出去本就朝不保夕,将你就在家裏,也是為你好。”

沈至歡聽完果真又道:“那等他們回來,看見我已經不記得他們了,一定會很失望吧。”

陸夜勾了一下唇角,道:“不會的。在他們回來之前,我會努力幫你回想起過往的。”

Advertisement

陸夜是沈至歡睜開眼見到的第一個覺得有些好感又熟悉的人,她很信任他,道:“那好吧。”

陸夜嗯了一聲,然後像以前一樣幫沈至歡洗澡,她顯然很不适應,起初還紅着臉任他擺弄,等到陸夜的手逐漸下移的時候,沈至歡卻像是忽然受驚一般,鼓起勇氣頂着一張大紅臉抓住了陸夜的手腕,很小聲的道:

“我自己可以的…”

“你…你在旁邊等我吧,要不然如果你待的無聊的話,出去走走也行。”

“你…你覺得呢?”

她的心思簡直就是完完全全的寫在臉上,實在是很可愛,陸夜故意停下動作,像是真的在思索一般。

沈至歡抓緊了自己手裏的毛巾,道:“熱水蒸騰,房裏其實有些熱的,你要不出去走一走吧……”

陸夜道:“歡歡自己真的可以嗎?”

沈至歡立馬點頭,道:“真的可以。”

陸夜輕聲笑了出來,然後站直了身子,道:“那就好,那我就出去了?”

沈至歡道:“好…好,那你出去吧。”

陸夜擦了擦手,道:“那等你洗完了,一定要叫我。”

沈至歡點頭,道:“我會的。”

她坐在浴桶裏,看陸夜邁步走出去,直到房門輕輕關上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臉頰上的紅漸漸褪去,她就算是再信任他,陸夜在如今的她眼裏,也是一個陌生人。

她對陸夜并不熟悉,就算是對他有些許好感也實在接受不了他幫她洗澡。

雖然他們以前可能做過很多次了。

沈至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她雖不懂醫術,到也能大致看出這樣的傷是被什麽劃出來的,她的腳上也有傷。

陸夜說她是夜間去找他,然後突然下雨,這傷或許是她為了快些下山跑出來的,倒也沒什麽矛盾的。

她仔仔細細的給自己給洗幹淨之後,才站起身來,拿起了陸夜給她準備的衣裳穿在了身上。

穿上之後,她才發現這件衣裳出奇的合她心意,裙擺處繡的扶桑也很好看。

陸夜似乎就在門外,她才一出聲,他就從外面推門進來了。

陸夜的目光緊緊的放在她身上,沈至歡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問:“怎麽了嗎?”

陸夜搖了搖頭,上前拉着她的手,沈至歡一愣,下意識就像把手收回。

陸夜卻毫不給她收回的機會,動作有些強硬的抱住了她,跟她道:“你以前最喜歡這套衣裳了。”

沈至歡眨了眨眼睛,道:“怪不得我覺得它很好看。”

陸夜用下巴蹭了蹭沈至歡的臉頰,道:“我有好久都沒看見你了。”

沈至歡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失蹤的這段時間,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慢慢擡起手來環住了他的腰,道:“對不起。”

陸夜側過臉看她,唇角帶着笑,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解:“怎麽總是道歉?”

之前的沈至歡可是幾乎從來不會說這幾個字的,她慣來驕矜,即便是意識到自己錯了,大多數的時候,也會選擇別別扭扭的變着法子對你好,說幾句好話,然後告訴他不許在意那些事情。

他喜歡以前的驕傲小孔雀,可也很好奇失憶之後的沈至歡,怎麽會變化那麽大。

沈至歡移開目光,乖巧道:“我不應該那麽晚出去的,不然也不會出這樣的事,你也不會這樣費勁的找我了。”

陸夜笑出聲來,同沈至歡稍稍分開了點,看着她同以前一樣精致漂亮的小臉,見多了她驕傲的樣子,這樣便忽而覺得有些新奇。

他又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她,“你以前很少同別人道歉的。”

沈至歡睜大眼睛看着陸夜,訝異道:“為什麽?”

陸夜搖了搖頭,道:“因為……”

“因為你可能不好意思說出來,但是已經在心裏說了很多次抱歉了。”

這樣的話帶着很明顯的偏愛,他這樣自然的說起之前的她,就像是很了解一樣。

沈至歡默了默,又問:“那以前的我,脾氣很不好嗎?”

陸夜道:“沒有。”

“你以前很可愛,我很喜歡。”

那現在可愛嗎?沈至歡默默的想,

莫非她以前是個多嬌縱的人嗎,那陸夜既然連嬌縱的她都喜歡,她此刻這樣順從,他應當也會喜歡的。

可是現在她沒有了以前的記憶,似乎變化也有些大,那陸夜會不會覺得沒有以前喜歡自己了呢?

沒有記憶讓她很沒有安全感,下意識就想抓緊陸夜,聽見陸夜的話叫她心裏不太舒服,但是沒有表現出來。

她推了推陸夜的腰,陸夜松開她,沈至歡問:“那我們一會要回家嗎?”

陸夜嗯了一聲,跟她說:“我們回江南。”

房裏來了很多太夫,有兩鬓發白,留着白胡子的老太夫,也有看着相對年輕一些的,他們陸續走了進來,又陸續為沈至歡診脈,看她頭上的傷。

她一問,這些太夫就會說她是腦內許是有了瘀血,想要想起來過往興許會十分困難,幾乎每一個都是這麽說,沈至歡有些失望。

陸夜坐在她旁邊,貼心的告訴她:“想不起來也沒關系,我會把你的,還有我們的過往都告訴你的。”

沈至歡不知是聽見沒有,垂下目光沒有應聲。

陸夜睨了一眼為首站着的,那個彎着腰老太夫。

老太夫同陸夜目光交彙了一瞬,又出聲道:“姑娘,不過老朽可以為您再開幾副藥,你的病雖說來不容易好,但萬事無絕對,若是做一些曾經做過的,或是曾見過的人,興許會被刺激到,然後一晚就恢複記憶了也有可能。”

沈至歡果真看着好了一些,她道:“其實我到底能不能恢複,也是說不準的對嗎?”

老大夫點了點頭,道:“是的,姑娘。”

沈至歡側過臉看向陸夜,道:“那等我們回江南了,還是要多見見以前的好友。”

陸夜嗯了一聲,道:“會的。”

老大夫又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先告辭了。”

陸夜站起身來,道:“辛苦各位。”

去往江南的日子比沈至歡想象中要來的快的多,她們只在客棧修整了幾日便開始動身離開了。

沈至歡同陸夜坐在馬車裏,她掀開帷裳看着底下一衆人,這些人個個高大挺拔,腰間都帶着劍,就連女子也是一臉英氣,看着便像是不好惹的。

沈至歡看了一會,然後放下帷裳,問道:“我們以前是做什麽的?”

沈至歡現在已經接受自己同陸夜是夫妻這件事了,所以再問及以前是做什麽的時候,用了“我們”這樣的字眼。

陸夜道:“我家原是江湖世家,世代習武,後來同你成親以後便在江南那邊行了商,我們一起經營茶葉生意,這些人是從前我父親留給我的山莊裏的人。”

所以才會個個都會武。

沈至歡點了點頭,一邊思考着陸夜的話一邊道:“這樣…”

陸夜剝了個荔枝送到了沈至歡嘴邊打斷了她的思緒,沈至歡這一路被伺候習慣了,下意識的張開了嘴。其實一開始陸夜喂她的時候,她竟然也沒有覺得受寵若驚或是什麽,等她很自然的張開嘴後才恍然反應過來。

但這份不适也僅僅是不适應一時間同人這般親近而已。

荔枝鮮甜,特屬于其的淡香在口裏蔓延開來,汁水将粉嫩的唇染的紅潤,陸夜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掠進來的清風叫沈至歡身上清香越發明顯。

她正要将口裏的核吐出來的時候,陸夜很自然的伸出了手,放在她的嘴邊。

沈至歡愣了愣,擡起眸子看向他。

陸夜道:“沒關系。”

沈至歡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吐在了他的手上。

圓潤晶亮的核滾到了陸夜的手心,她低下頭的時候,嘴唇微微碰到了陸夜的手,輕柔的觸感像一根羽毛,靜靜地撩撥着他。

沈至歡道:“荔枝好甜。”

她仰頭看着陸夜,紅潤的唇微微張合:“你要嘗嘗嗎?”

陸夜道:“那你要給我嘗一嘗嗎?”

沈至歡以為陸夜說的是讓她剝一個喂給他,禮尚往來,沈至歡道:“好啊,你等一下——”

沈至歡剩下的話被陸夜堵了個嚴嚴實實,他有些強硬的捏着沈至歡的下巴,叫她被迫仰頭看着自己,然後入侵她的唇舌,動作熟練的攻城掠地,她的唇很軟,也很香,她似乎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陸夜會突然親她,嘴唇還在微微張開,于是更加方便了陸夜的動作。

他有好久都沒有親她了,在不斷的深入中,這樣的吻更像是某種帶着情.色意味的暗示,岌岌可危的克制在這樣溫香軟玉的誘惑下顯得一文不值。

陸夜習慣性地扣住了沈至歡的腰,然後将人按在身後的軟墊上,沈至歡被這樣突如其來又急促非常的吻弄得不知所措,她睜大眼睛被迫承受着,舌尖有些發麻,幾乎要呼吸不過來。

她費力的別開臉,伸手推拒着他,隔了好半天兩人才微微分開。

陸夜的仍捏着她的下巴,兩人挨得極近,連呼吸都交纏在了一起。

沈至歡小口的喘着氣,雙唇紅豔,眼睛霧蒙蒙的,她避開陸夜的目光,說:“不要這樣……”

陸夜卻像是沒有聽見一般,捏住她下巴的手摩挲着她有些紅腫的唇,他輕聲跟她說:“荔枝很甜。”

“你也很甜。”

沈至歡神情澀然,她抿了抿唇,伸出舌頭似乎想要舔一舔自己似乎腫了的下唇,卻舔到了陸夜放在她唇上的拇指。

“你……”

陸夜目光暗沉,喉結滾動,“歡歡是故意的嗎?”

沈至歡詫異的看着他,小聲道:“…我沒有。”

陸夜又覆了上去,他輕輕的啄吻着她的唇,然後有些澀.情的舔着她的唇,吻又慢慢移到了她的耳側,她聽見他跟她說:“…真的沒有嗎?”

沈至歡脖頸上的紅瞬間蔓延到了耳側,她有些氣惱的說:“就是沒有。”

陸夜輕笑出了聲,像是妥協一般道:“好,歡歡說沒有就是沒有。”

沈至歡越發羞惱了,她別開臉不想理他,道:“本來就沒有。”

她心道她早就知道陸夜很喜歡她了,根本就用不着“故意”。

陸夜同她拉開了距離,忽然問道:“你期待回家嗎?”

沈至歡并不知道她在江南的家長什麽樣,但她也有些好奇她之前的生活,便道:“期待。”

陸夜像是很開心的樣子,跟她說:“我也很期待。”

這一路實在是太過漫長了,沈至歡見到了許許多多的新奇的東西,但凡她多看了幾眼的,陸夜都會買給她。

以至于到最後快到江南的時候,隊伍足足增加了兩個馬車。

一同陸夜相處的久了,開始時的拘謹便也散了大半,她不再同那時一樣會小心翼翼的問他“好不好,可以嗎?”,甚至也不會再動不動就同他道歉。

越來越有之前那個沈至歡的樣子了。

這一路走了旱路又走水路,斷斷續續的走了兩個多月,才抵達陸夜口中的江南。

沈至歡站在岸邊看着那些人将陸夜這一路給自己買的東西一箱一箱的從船上運下來,有些生氣的沖陸夜哼了一聲,小聲埋怨道:“我都說了我不要,你偏偏要買。”

“帶了這麽多東西,他們說不定會嫌我多事。”

陸夜拉住她的手,道:“他們不敢。”

“說不定心裏會想呢,你又不知道。”

“不會的,他們一直都很喜歡你。巴不得你多買些東西叫他們搬呢。”

連尤這時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恰好聽見了這句話,他面無表情道:“主上,都準備妥當了。”

陸夜嗯了一聲,指了指前面正在擡東西的衆人,道:“你也去幫着擡吧。”

連尤應了一聲,然後一躍到了河邊的船上。

沈至歡的美實在是太過了,她臉上帶着一層面紗仍有許多人偷偷看過來,她有些興奮地道:“我們一會就到家了嗎?”

陸夜道:“嗯,一會就到了。”

沈至歡很好奇她同陸夜的家長什麽樣,甚至在想,她的家既然住了那麽長時間,必定也是記憶裏很重要一部分吧。

可是等她真正到了家,才覺得有些失望。

這是一處宅院,布置的幹淨利落,院裏的綠植有丫鬟正在澆水,青黃色的鹦鹉叽叽喳喳的在籠子裏蹦噠,處處都充滿了生活氣息,可沈至歡一點也沒有覺得熟悉。

陸夜跟她道:“歡歡,進來吧。”

沈至歡拉住陸夜朝她伸出來的手,邁步走了進去。

才剛一進去,便有一個圓臉的小丫頭跑了過來,看見她即是難過又是開心的樣子,“夫人!夫人你終于回來了,自從您走了,奴婢每日都在想您……”

沈至歡想這人或許自己的貼身丫鬟,她仔細地觀察着小丫頭的臉還有她說話的聲音方式,試圖翻出一絲熟悉感,但仍舊一無所獲。

她問:“你是…?”

圓臉丫頭一愣,道:“奴婢是竹蘭啊,夫人您不記得奴婢了嗎?”

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她有些自暴自棄的道:“嗯,我确實忘了很多事情。”

陸夜道:“沒事的。這才一開始,日後會越來越好的。”

“好在你已經回來了,記憶我會慢慢的将給你聽的。”

沈至歡看着還是不太高興,但還是道:“好吧。”

這間宅子裏的所有人看見她都很興奮,有些激動的喊着她夫人,沈至歡見了許多人,可沒有一個叫她覺得熟悉的。

看來她的傷還是有些重,像陸夜這種同她朝夕相處的她才只有一點點的熟悉感而已,更遑論這些下人丫鬟呢?

陸夜朝她淡淡笑着,緩聲道:“不必介懷這些,這一路你也累了,我們還是回房休息吧。”

沈至歡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然後跟着陸夜走到了中庭,進到了一間寬闊的房間裏。

陸夜關上門,沈至歡也伸手取小自己身上的面紗,打量着房裏陳設。

房內陳設并不簡單,桌椅都用的是極好的木頭,打磨的很光亮,瓷瓶等也是色彩豔麗,妝臺處光是明面上放着的,便有許多首飾水粉。

“渴不渴,我給你倒些水。”

沈至歡随口應了一聲,四處看着房中擺設,不知不覺間,就從中堂走到了一間有些狹小的暖閣裏,她輕輕的推開門。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甫一進去,就看了懸挂在牆上的一副栩栩如生的畫像。

而畫像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