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只是一個孤女,配的上……
沈至歡偏着頭看過去,只能看見幾個男人零零散散的從裏面走出來,有的朝沈至歡看過來一眼,然後又收回目光。
沈至歡道:“可我怎麽沒有碰見他?”
丫鬟道:“主上興許是走的那邊,那邊要近一點,我們是從內院繞過來的。”
沈至歡有些失望的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回去吧。”
“夫人!”
才要轉身,不遠就傳來一個欣喜的聲音。
不管是江南小院還是這一路,她基本都在陸夜的身邊,沒有結識什麽朋友,尋常下人們礙着陸夜的關系,也不會有誰對她對她太熱情。
聽着這聲音,沈至歡毫不意外的看了過去。
落雲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眼睛眯了起來,對着她遠遠的揮了揮手:“夫人,你怎麽過來啦?”
沈至歡原本并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但是過慣了每天除了和陸夜一起就基本毫無水花的日子,聽見有人這麽興奮的喊她還是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來。
落雲說話間就跑到了沈至歡面前,沈至歡叫出了他的名字:“落雲。”
落雲有些驚喜的睜大眼睛,道:“夫人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沈至歡道:“陸夜告訴我的。”
落雲哈哈笑了兩聲,道:“夫人你是第一次來這裏吧,需不需要我帶你轉轉!”
沈至歡搖了搖頭,道:“不必了,剛才我過來這裏的時候,已經看過了。”
“其實這裏也沒什麽好看的啦,這兒人也不多,也沒什麽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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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這裏,又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繼續道:“昨天莊子來了一條狗,黑色的,胖乎乎的,聽說是夫人你的狗?”
這說的肯定就是沈擺擺了,沈至歡驚喜道:“原來昨天就到了,它叫沈擺擺,現在在哪呢?”
落雲打了個響指,道:“我就知道那寶貝程度,肯定是夫人你的狗!”
“夫人你等下我一下,我去把它牽過來。”
沈至歡制止道:“不是,等等,我自己可以……”
說話間,落雲已經跑出去了,他回過頭來揚聲道:“就在前面,我去去就來!”
沈至歡收了聲,不再試圖叫住他。
一個呼吸間,落雲就已經消失在沈至歡的視線了,沈至歡站在原地,因為方才和落雲對話,周邊有幾個路過的人都望了過來,帶着探究。
沈至歡其實并不喜歡這樣的目光,他們并不是莊子裏的丫鬟小厮,大多數看着都像是有身份的,沈至歡并不認識他們,從進莊子起,這裏的人她就只跟落雲說過話。
她靜靜地站在原地等落雲回來,而落雲才剛走,沈至歡的目光就突然對上了不遠處一個中年男人的目光。
男人看着有五十多歲,身材高大,留着胡子,一臉的端正嚴謹,看她是目光裏全是審視,而且不知是不是錯覺,沈至歡甚至從這樣的審視裏看出了幾分輕蔑來。
沈至歡抿了抿唇,錯開了他的目光,她心裏有些慌張,甚至也開始去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不好,叫陸夜身邊的人看不慣了。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身邊全是陌生的人,這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她咽了口口水,開口同丫鬟道:“這兒住的人很多嗎?”
“不多的,但這段時間主上在這裏可能人來人往會多一些,主上每日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沈至歡哦了一聲,還想再多說些什麽,卻忽而察覺好像有人走了過來,而這個人不是落雲。
她擡眼看過去,方才那個男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不止是他,他身邊還跟着一個年輕男人。
這下看來是不能不面對了。
她不知這倆人是什麽樣,抱着不想給陸夜添麻煩的想法,剛要開口問候一下,那人便道:“你就是小夜的夫人?”
相比于別人的主上,他能這麽親昵的稱呼陸夜看來并不是一般的屬下。沈至歡淺淺笑了一下,并未對這樣聽着不太客氣的開場計較什麽,“你是……?”
男人道:“我是他的表叔。”
沈至歡沒有聽陸夜提起這個人,但還是跟男人問了聲好。
他沒有應,繼續道:“聽說你是他從江南帶回來的人,小夜這些年向來不近女色,你是怎麽把他留住的?”
男人話裏的輕視越來越明顯,況且沈至歡失憶了,她自然不知道自己是把陸夜留住的。
她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道:“您問這個做什麽……”
男人道:“這就不能問了?沒見成親,架子倒是先出來了。”
跟在男人身後的年輕男人大概是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有意開口調解道:“夫人國色天香,誰見了不喜歡呢,主上一個人太久了,這有什麽好問的。”
男人哼了一聲,沉聲道:“你懂什麽,娶妻乃是大事,小夜身份特殊,又豈可如此草率?一個民家女兒,不說能幫得上小夜什麽,她又生成這副禍水模樣,當真不會拖他後腿嗎?”
“……”
年輕男人面色有些尴尬,沒有多說什麽。
因為他說的不無道理,這位漂亮的新夫人還沒進莊子的時候,便已經有風聲了,據說主上很寵她,幾乎是要什麽給什麽,至于身份背景似乎也沒什麽,只是一個孑然一身的孤女罷了,落難時被主上所救。
陸夜十歲那年被找回來,他有些超乎常人的韌性和天賦,不管是什麽都學的很快,謀略過人,做事狠辣果決,殺人也從不手軟。
不過短短十年,這支隐藏在暗處的組織就被他發展成如今這樣,與朝廷抗衡指日可待。但是他們大多數人都沒想過陸夜會在大業未成時這麽沉迷一個女子,畢竟若是要娶,分明有更好的選擇。
更何況陸夜今天還特地跟他們提了這個女子,強行勒令不許怠慢,若有違抗決不輕饒。
但他還是道:“這些事太遠了,現在怎麽提起這個。”
“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問問她,難道她有什麽能幫到小夜的嗎,僅有美貌又算得了什麽?”
沈至歡收緊了手,她被他說的一時竟不知該反駁些什麽。她站在這裏,周邊偶爾會有人路過,她忽然覺得自己與這裏格格不入。
她沒有父母,沒有朋友,也沒有記憶,連自己是誰都是陸夜告訴她的,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裏,她只有陸夜。
而陸夜身邊的人,好像并不歡迎她。
況且…她的确無父無母,這在這場暗處的争奪裏,的确給不了陸夜什麽幫助。
可是她又不想聽這個人這麽說,張了張嘴,只有些可笑的反駁了一句:“…我不會拖他後腿的。”
男人果真輕笑了一聲,就像在嘲諷她的天真和愚蠢一樣。
沈至歡低下頭來,她有點生氣,可是她又不敢去惹怒這個人,因為她不知道會不會她惹怒他,就是在拖陸夜的後腿。
不過好在這時,落雲從後面跑了過來,揚聲喊她:“夫人!”
沈至歡這會再聽見落雲興奮的呼喊,一開始心裏那點微妙的滿足感就寥寥無幾了,落雲牽着沈擺擺跑過來,沈擺擺一看見沈至歡就興奮的撲到了沈至歡的身上。
“汪!汪汪!”沈擺擺吐着舌頭,興奮的沖她叫喊着,沈至歡被沈擺擺撲的後退一步,心裏這才舒服一些。
她摸了摸沈擺擺的狗頭,笑着道:“沈擺擺,乖,坐下。”
沈擺擺連忙端正的坐在沈至歡腳邊,用圓圓的眼睛斜瞟着沈至歡。
落雲一看見男人,臉上原本張揚的笑意收斂了一些,道:“诶?蘇總領,你也在這?”
男人嗯了一聲,沒有多言,而是繼續同沈至歡道:“當真沒有嗎?你讓他對你如此癡迷,就已經是在拖他後腿了。”
“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材,誰都不能成為他的軟肋。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還是少做為好。”
若是說前面的話還留有幾分面子,那這話說的可謂是一點都不留情了,沈至歡蹙眉想要反駁他,可是竟在開口時一下哽住了。
應該反駁什麽呢?
我與陸夜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跟你沒關系。
真的沒關系嗎?作為陸夜的追随者,他們想讓陸夜去娶一個有家室有背景,又對他有幫助的人好像也沒什麽錯,因為此事成他們就是功臣,此事敗,他們都得陪陸夜去死。
她沒有做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夢,這些東西她反駁出來都覺得可笑,她也不想跟他解釋那麽多。
她甚至不能把話說的太難聽,因為事到如今,她還是不想因為她而讓陸夜為難。
況且雖然沈至歡很不想承認,這個人話雖說的難聽,但也有他的道理。
而讓她說不出來話的更深層次的原因,甚至是來源于她的不安,那種在極度陌生的環境中下意識變的小心翼翼,變的迎合的感覺。
她想,但凡她有記憶,有親人,她此刻都不會這麽的任他嘲諷,她才不會去管他說的有沒有道理。
落雲的目光在沈亦歡和蘇桐之間游走,連忙道:“嗐,你說這個做什麽?人家好好的相親相愛,什麽變鳳凰啊。”
落雲說完又打着哈哈道:“诶?你們倆才出來啊,蘇統領平常忙的都不見你人,今天怎麽有空好好在這說話啦?”
蘇桐瞥了一眼落雲,大概是不想跟他多說什麽,只道:“就你天天沒個正形。”
蘇桐說完就帶着人走了,只剩沈至歡與落雲站在原地。
沈擺擺趴下身子,用狗頭開心蹭着沈至歡的衣擺。
落雲看了看沈至歡的臉色,道:“夫人,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沈至歡低低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可是這副模樣一點也不想是沒放在心上的樣子,落雲想了想又道:“主上他其實沒有什麽親人,蘇桐算起來是主上的表叔,其實并不怎麽近的。”
沈至歡走的慢,心裏還在想蘇桐的話,落雲便繼續安慰道:“主上他并不是個會為了利益而娶妻的人,我跟在主上身邊那麽多年,還從沒見過他跟哪個女子親近,蘇桐這個人…我其實不太喜歡,夫人您就別不開心啦!。”
沈至歡知道陸夜不是一個會為了利益娶妻的人,可是蘇桐的話還是讓她覺得有點難過。
不止是他的态度,更是因為她居然覺得蘇桐說的對,她作為陸夜的枕邊人,的确幫不了他。
她甚至并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因為她沒有記憶,她見到他殺人還會覺得害怕,陸夜還要照顧她。
落雲拉了拉沈至歡的袖子,沈至歡看了過來,落雲就适時給沈至歡做了一個鬼臉,鼻子眼睛擠在一起,哄她:“夫人,不要難過啦!”
沈至歡沒有忍住笑了起來,她道:“我沒難過。”
落雲也不拆穿她,道:“夫人,我就偷偷跟你說吧。”
沈至歡挑了下眉,疑惑問:“嗯?”
落雲湊近她,道:“其實蘇桐他啊,有個女兒。”
沈至歡睜大眼睛:“啊?”
落雲啧了一聲,繼續解釋道:“你看我家主上長成那樣,可不招人喜歡嗎!蘇桐的女兒小時候就喜歡主上,主上硬是沒怎麽搭理過她,這會主上把你帶回來了,蘇桐他可不得生氣嗎?”
落雲有些洋洋得意道:“其實我們都很喜歡你啊,只是主上太兇,他們都不敢靠近您,只有我敢!”
沈至歡笑的彎起了眼睛,道:“這怎麽了,我回頭去說說陸夜。”
“夫人,你笑起來好漂亮啊。”
沈至歡道:“他其實很溫柔啊,就是長得兇。”
落雲瞪着眼睛:“溫柔?不行不行,主上要是突然溫柔起來,那肯定是又想出什麽折磨人的新招了。”
……
落雲跟着沈至歡一路走到了沈至歡和陸夜住的院子外的青石板路上,不遠處有人招手喊他,落雲應了一聲,才匆匆同沈至歡告別,朝不遠處跑了過去。
落雲一走,沈至歡耳邊便清淨了下來,和落雲說了會話,她還真不覺得有什麽了。
将自己心裏一開始那點糾結忽略,她告訴自己,雖然她無父無母,好像也沒什麽其他親近的親戚,但是她跟陸夜又不是什麽各有目的別有用心才在一起的,他們互相喜歡,這怎麽了。
連陸夜自己都沒說她什麽,他一個表叔憑什麽說她,也犯不着為了一個不想幹的人影響自己。
她不想讓陸夜為難,不想給陸夜添麻煩,下回見着這人躲開就是,都不算什麽。
她這麽想着,便走進了院子裏,遠遠的就看見陸夜正在長廊下跟人說話。
陸夜察覺到她進來,擡眼看向她,擡手叫停身後的人,擡腳就要朝她走過來。
沈至歡可不想再讓人覺得她耽誤陸夜,便擺了擺手,做了個口型道:“你說吧,我先進去。”
陸夜還要過來,沈至歡皺了皺眉,不許他來。
陸夜頓住腳步,只得讓身後的人繼續說,目光卻一直停在沈至歡身上。
“沈樂然回來一個多月了,一直在找四小姐,周譽跟他爹還是不一樣,他當政之後,對沈氏一族采取懷柔政策,對沈長鷺和沈長安頗有優待,近來也允許他們回京了。”
沈至歡放輕步子,打開陸夜身後不遠的房門,走了進去。
“不過也只是權宜之計罷了,若不是如今外有戰事,沈家被削權是遲早的事,京城四小姐一死,沈家也沒了顧忌,他們會如何,如今也難說。”
“主上,要不屬下去派人接觸一下沈将軍,探探口風也好。”
沈至歡關上房門後,丫鬟給她倒了杯水,道:“夫人,請用。”
沈至歡接過瓷杯,剛才她進門的時候,其實并沒有聽見多少陸夜和那人的談話。
說話的人聲音很小,尤其是她走近以後,幾乎停頓了下來,她關門之後,就什麽都聽不見了,當然,沈至歡也沒有刻意去聽,她也沒有興趣。
可是如今她坐在這裏,慢悠悠的想要端起茶杯喝水時,方才那人輕的幾乎要聽不見的聲音從她耳邊一掠而過。
這樣的聲音,她幾乎是不可能聽的清楚的。可是沈至歡不知道怎麽了,腦袋裏還是忽然閃過了一個人名——沈樂然。
沈樂然。
沈至歡端着瓷杯的手頓了一頓,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想起了這個名字,她也說不清楚,與其說是想起來,倒不如說是很自然的順了出來,好像她先前就聽過這個名字似的。
她将茶杯放在桌上,輕聲念了一聲:“……沈樂然。”
沈樂然是誰?
沈至歡揉了揉太陽穴,她不能仔細地去想東西,不然很容易覺得頭痛,揉了半天,沈至歡放下手,她想起來了。
“…你說這沈樂然當初一聽見四小姐失蹤就火急火燎的違抗聖旨回來,如今又有什麽用呢。”
是來時的路上,路兩邊支起的茶攤裏面的人閑聊的東西。
當時只是匆匆聽了一嘴,沒想到這回居然能想的起來。
沈至歡靠在椅背上,開口問一旁的小丫頭:“你知道…沈樂然是誰嗎?”
小丫鬟搖了搖頭,道:“奴婢沒有聽說過這個人。”
沈至歡哦了一聲,沒再多問什麽,只道:“你先下去吧。”
小丫鬟服了服身子,退下了。
陸夜恰就在此時走了進來,他關上房門,才一進來就抱着沈至歡親了一口,沈至歡推開他,道:“好涼。”
陸夜笑着道:“誰讓你剛剛不讓我過來找你的。”
沈至歡道:“你正事要緊,不必管我的。”
陸夜道:“歡歡你在說什麽,你不就是我的正事嗎?”
沈至歡莞爾,道:“就你會說話。”
她說完又想起來方才的事,問道:“對了,你知道沈樂然嗎?”
陸夜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但轉瞬即逝,他揉了揉沈至歡的頭發道:“知道啊,怎麽了?”
“是個小将軍,我們還沒有什麽接觸。”
沈至歡搖了搖頭,道:“也沒什麽,就是感覺……”
陸夜看着她,問:“感覺什麽?”
沈至歡猶豫着道:“我也說不清楚,就是…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