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宴會
入了廊中,裴露白沖幾位小姐笑過,便落了座,廊上寬展,分坐兩側,林翩舟既是作東,便坐在水廊盡頭的四角亭中。
待人到了齊,便是觀物作詩,林翩舟先就呈上了一紙繁花,如真花一般,半待含苞。
林翩舟說道,“這是京城得夫人的芍藥圖,未得題句,聽聞我要作行詩會,便寄放在我這裏,想要尋一對兒緣句,諸位得用心啦。”
得夫人是京中有名的女先生,擅長作畫詩賦,常常是千金難求一筆,如今林翩舟将得夫人的新作拿出來,實在叫人眼紅了。
侍女便展着那幅畫在廊上走動,好叫人看個清楚,衆人便是目不轉睛的去瞧,裴露白雖是不大感興趣,卻也是裝模作樣的擡眸去看。
秦琅書因着是皇室宗親,被請到了上座,便是遠遠的瞧着裴露白,微微低眸含笑,還真是會裝樣子。
待侍女将那畫兒收了,有人便是開始低頭蘸墨,顯然是胸中溝壑已成。
裴露白懶得去想,平仄陰陽要對工整,還要字藻華麗含典故,她實在是懶得費那個心神,再說這京城中的才女,文思遐迩這方面,她也排不上什麽名號,就讓那幾位姐姐争鋒去吧。
裴露白便是擡眸去瞧秦琅書,只見秦琅書正低頭走筆,一副正經的樣子,裴露白便也低下頭來,瞧着自己眼前的紙發愣。
“裴姐姐,咱倆來描玉扣兒吧。”
裴露白聞言去瞧坐在身邊兒的女孩兒,軟軟的笑臉兒,她記不得是誰家的小姐,只笑了應道,“好呀,我有一對兒玉蟬扣兒。”
說着裴露白便從裙裾邊兒解下來一只玉扣兒,兩人便開始自尋樂子,倒也是埋頭伏案,算是打發了時間了。
詩會行過半席,人們便已是散散而坐。
不再行詩,姑娘小姐們聚在一處,讨論着誰的團扇好看,誰的玉牌精致,公子們便是着酒玩兒着投壺。
裴露白也不描玉扣兒了,撚着一杯溫酒,坐在女孩兒的當中,正說笑間,染冬走過來,附耳輕聲說道,“小姐,那邊兒叫您過去。”
是秦琅書叫她,裴露白聽了是面不改色,對一衆小姐說坐的乏了,起來走走,便是起身随着染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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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琅書在一方小亭子裏等她,裴露白走近,笑道,“這外邊兒人多,還叫我過來做什麽?”
秦琅書笑道,“你我在此巧遇不成啊。”
裴露白聞言笑了笑,在亭子裏坐下,秦琅書倚在亭柱上,笑道,“沒人會過來的,連你那小堂叔都被林小姐纏住了。”
裴露白笑問,“這你又是說的哪兒的話?”
秦琅書應道,“我在上頭坐着,不比你坐的遠,我瞧得分明,翁涼慈要交桃花兒了。”
裴露白問道,“可是真的?”
秦琅書在裴露白身邊兒坐下,笑道,“千真萬确,我不會看錯的。”
裴露白便是笑了笑,“那林小姐要碰壁了,我小堂叔脾氣可古怪的很,”說着,又問道,“近日可有什麽好玩兒的事兒?”
秦琅書聞言想了想,笑道,“有秋獵宴呀,你忘啦?”
裴露白應道,“那有什麽好玩兒的,都是你們公子哥兒覺得好玩,我還得呆在那帳篷裏邊兒。”
秦琅書笑道,“哎呀,那就到時候我帶上你,反正每次我也不打什麽獵的,我給你捉兔子玩兒。”
裴露白笑了起來,應道,“嗯。”
兩人又閑話了一會兒,說來離席久了也不好,裴露白便說回去,秦琅書點了點頭應了,兩人便是起身,在廊亭上往回走,沒走幾步,便遇見了一個行色憂憂的女子,她蹙着眉頭,剛與裴露白和秦琅書錯身而過。
裴露白便聽得身後喚了一聲,“裴二小姐。”
裴露白回身去瞧,才覺得那女子有些面熟,問道,“姑娘有何事?”
那女子聽得裴露白相問,似乎有些窘迫難啓言,“我是丞相府的表小姐。”
這麽一說便叫裴露白想起來了,昨兒湯山之行,榮西樓身邊兒伴着的不就是這個女子。
那女子見裴露白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是福身拜禮,倒叫裴露白和秦琅書皆是意外,秦琅書說道,“你有什麽事兒便好好說,何必如此,”說着,又轉頭對着裴露白說道,“我先行了,前頭等你。”
裴露白點頭應了,秦琅書便是擡步離開,裴露白在走廊上坐下,緩聲兒說道,“好了,你先起來說話。”
那女子才将将起身,低頭攥着手中的絲絹,裴露白見狀,想了想說道,“昨天的事兒,我同姐姐都不會亂說的,若要為着此事,你放心了便是。”
那女子聞言擡眸,眼中頓時便是盈起一層霧氣,連聲兒說道,“裴二小姐,我同西樓從六歲就相識了。”
裴露白聞言微愣,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回過味兒來心中便泛起些好笑,那女子仿佛也覺得言出不妥,複又深深的低下了頭。
裴露白問道,“小姐貴姓?”
那女子應道,“我姓程。”
裴露白聞言點了點頭,又問道,“哦,程小姐是初來京城嗎?”
那女子說道,“是,是剛到京城半年有餘,之前一直家住淮州,但是每年過年時都要上京城丞相府來過的。”
裴露白笑了笑,“是這樣啊,程小姐的父親母親呢?”
那女子聞言,輕輕擦拭了眼淚,“父親今年剛去世,我随母親一同到京城來。”
這麽一說便明白了,榮西樓可真是救命稻草了,不過喪父之下,孤寡母女,裴露白也不知該如何說,便把話頭又抛給了那女子,問道,“程小姐還沒說,與我有何事呢?”
那女子低垂的眼睫眨了眨,靜默了片刻,說道,“我想請裴大小姐退婚。”
裴露白有些料到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姐自己都做不了主,還叫人退婚,裴露白皺了皺眉頭,抿着唇不說話。
那女子見裴露白不說話,擡眸去瞧裴露白,只見裴露白眸色深深,她忽然心中生出些悲恥來,“裴二小姐,您同裴大小姐從來衆星捧月的,不會曉得我們這些平凡女子的相思之苦的,我同西樓是真心相許的,求您了,讓裴大小姐退婚吧。”
一番話說的聲淚俱下,裴露白說道,“既然你同榮公子是真心實意,怎麽不讓榮西樓去退婚,何必你來求我。”
女子低泣的聲音戛然而止,換上了一副疾色的神情,說道,“我知道自己荒唐,可裴二小姐也用不着羞辱我。”說罷,便是起身甩袖離開。
裴露白瞧着那女子的背影,嘆道,“莫名其妙。”
再便是秦琅書從回廊外頭走了進來,含笑說道,“那姑娘走了。”
裴露白亦是笑道,“走了,叫我說到了痛處,”頓了頓,又向秦琅書問道,“我是不是說重了?”
秦琅書聞言笑了笑,“你若不說這話,她還不知要說的何時去,無妨的,走吧,前頭席都快散了。”
聞言,裴露白起身整了衣裙,随着秦琅書一同回了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