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疾訊

裴露白摟過裴月溶,讓她倚在自己的懷裏哭,到底還是用了太多情意,如今生此變故,如何得甘。

裴月溶又哭過一氣,卻是冷靜了下來,眼神有些空洞,說道,“露兒,你走吧。”

裴露白搖了搖頭,說道,“姐姐,我不走,我在這裏陪着你。”

裴月溶忽然哂笑了一聲,起身擺了擺手,說道,“我已經沒事了,你去吧讓我一個人好好想一想。”

裴露白聞言,擔憂的說道,“姐姐你不要想的太多了,我在這裏陪你說說話,好嗎?”

裴月溶對着裴露白笑了笑,說道,“沒事的,你不必擔心我了,你就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說到最後,裴月溶低着眼眸,竟有幾分乞求的意味兒。

裴露白見狀,連忙起身,說道,“好,姐姐,我出去,我這就出去,你若有事便喚我啊,我就到外面候着,”說罷,便是一步三回頭的退了出去。

裴露白出了房間,站在門外的花廊上邊兒,手指扣着軒窗的邊沿兒。擔憂之餘低着頭想着,若是姐姐喚她,她該尋些什麽話來說。

正神思間,卻被人輕輕拍了拍肩頭,裴露白回身兒一瞧,是裴菡因。裴菡因拉起裴露白的手,示意裴露白跟他走。

裴露白皺了皺眉頭,跟着裴菡因行至花廊深處,方才問道,“二哥,有什麽事兒?”

裴菡因眉目冷肅,說道,“快回去換一身衣裳,我們去東來侯府。”

裴露白聽了只覺得頭疼,問道,“侯府怎麽了?”

裴菡因別開了目光,低聲說道,“三堂叔沒了,今晨剛從戰場送回來的,全屍都沒送回來,只剩手上的那枚玉扳指,”說着微微頓了頓,又說道,“咱們去吊唁。”

裴露白聽罷,呆立當場,“三堂叔沒了?”

裴菡因點了點頭,又拉起裴露白的手,行走了起來,說道,“快回去換衣裳吧。”

裴露白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應道,“知道了。”如此,便是擡步往自己的住處回去,只覺得雙腿好似灌了鉛一般。

待裴露白換好一身素缟,随着裴家長輩上了馬車,一路行至東來侯府。衆人下了馬車,擡眸一看,便是見着東來侯府已經挂上了白燈籠,只是那一對春聯兒還挂在那裏,又紅又白的,真是傷人眼。

裴露白随着衆人進了東來侯府,還未至堂前,便是聽見治華公主的聲音,含泣而斥,待走近堂前,便是聽得了個清楚。

“人呢,你們這些狗奴才,為什麽沒得個全屍,什麽毒,我倒不信非得如此才能,才能,”說到這兒,卻是委頓了語氣,哭道,“我的驸馬去的時候好好兒,為什麽不把他帶回來,好歹是爛手爛腳,我也能見他一面,你們……”

衆人皆是已然紅了眼眶,東來侯坐在堂上,默默垂淚,身邊兒是兩個嫁出去的女兒,各自左右攙扶着。

翁涼慈跪在地上,抱着翁莫成的衣冠,神色呆滞。治華公主就在那裏,狀若癫狂,又哭又罵。

裴老太傅喚道,“事卿。”

東來侯聞聲擡眸,一雙紅眼,瞧見了裴老太傅,只蹙着眉應了一聲,“哎,大哥來啦,”說着,指了指堂上,言語哽咽,“你看……莫成回來了。”

那地上,翁涼慈抱着的,只有一身的铠甲,還有一個玉扳指叫治華公主握在手中。裴露白不敢去看翁涼慈,只默默的跟在裴菡因的身後,低着頭垂淚。

卻是瞧見一方帕子遞了過來,裴露白有些愣住,只見那帕子上頭繡着一叢青竹,那只手上有許多傷口,再往上看,是一身的戎裝。

裴露白心間一頓,咬了咬唇。自昨夜為着裴月溶一夜不安,今兒晨又得了三堂叔去的消息,竟是沒有思及,他也回來了。

方才擡眸去瞧那人的面容,只見那人眉眼深深,眼周有些泛紅卻是目光溫柔,皮膚不似從前白,稍稍有些黝黑,又有些亂的頭發,幾绺長發從額角鬓邊兒垂下,唇邊有些胡茬,眼眸不是熟悉的灼灼其華,卻依舊煜煜有光。

裴露白只覺得搖搖欲墜,阖眼垂淚,從那人手上一把拿過了帕子,擦過了眼淚,方要止住,卻聽得那人輕不可聞的說了一聲,“想沒想我。”

前頭,裴老太傅和東來侯等人抱頭痛哭,治華公主還在發鬧,裴菡因回身兒瞧了裴露白一眼,輕輕推了她一把,輕聲說道,“你且出去吧,”又擡眸看了看秦琅書,說道,“帶她出去吧。”

秦琅書應道,“多謝,”言罷,便是托起了裴露白手,輕聲說道,“咱們出去吧。”方拉着裴露白出了堂中。

行至堂外一方亭中,秦琅書伸手抹去了裴露白眼睛上邊兒的眼淚,柔聲說道,“別哭了。”

裴露白哪裏止得住,便是抽抽噎噎的跟秦琅書說話,在如此情形下相見,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裴露白也說不出來別的,只問道,“你可有受傷,你好不好?”

秦琅書聞言,想要去抱裴露白,可又怕一身戎裝硌着裴露白,只伸手拂過裴露白的額發,溫柔一如從前,低聲說道,“我好得很,”說着卻又微微蹙眉,說道,“你又瘦了。”

裴露白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瘦了便瘦了吧,也沒有多重要,”只是噙着眼淚瞧着秦琅書。

秦琅書只覺得喉頭一陣發緊,低頭對着裴露白笑了笑,說道,“露兒,還是這麽的與尋常女子不同,別的女子都要怕自己瘦了不好看呢,”說着又摸了摸裴露白臉頰,說道,“別哭了,當心哭的眼睛疼。”

裴露白應道,“我不哭你難道還叫我笑不成,”說着,便是輕輕抓住了秦琅書的的手,問道,“此行回來,可有法子就此留在京中?”

秦琅書聞言,心中頓生疼惜之意,便是想要安慰。可是又說不出來,沒有法子留在京中這話,不免再傷裴露白的心,便是沉默不語。

如此,兩個人便是互相看着,微微靜默了片刻,裴露白出聲說道,“是我讓你為難了,”說着頓了頓,問道,“那能在京中待上幾日?”

秦琅書驟然紅了眼眶,裴露白這般無奈妥協,更讓他心痛,便是沉聲說道,“對不起,露兒……許是只能留三兩日。”

裴露白聞言,和淚說道,“三兩日也就夠了,”說着便是執着秦琅書的手,又道,“說來有些失德,如今這般相見,悲恸之餘竟是歡喜。”

秦琅書聞言,眼中盈淚,忍下說道,“對不起露兒……”說至此處卻又說不下去,心中縱有千萬言語,卻也只剩愧疚與心疼。

說話間,卻是裴菡因尋了出來,遠遠的瞧了半天,有些無奈的嘆了嘆,方才喚道,“露兒,大哥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正是裴蓮時,翁莫成一去,秦琅書送翁莫成的衣冠回來。程恕年便是心中擔憂,給程恕年下了藥,交給秦琅書,叫秦琅書将裴蓮時帶回京中去。

裴蓮時便是昏了三天,待再醒來,已然是将至京城了,便是鬧開。又被秦琅書一掌劈暈,這會兒才醒來,直吵着還要去澄洲。

裴露白還不知裴蓮時也回來了,聞得裴菡因此言,便是看向秦琅書,只見秦琅書點點頭,說道,“去吧,你大哥我也一路帶回來了的,去瞧瞧他,正好我也有事要同東來侯和你爺爺說。”

裴露白方才又跟着裴菡因進了堂中,堂上還是哭聲一片。裴露白随着裴菡因進了後堂,便是瞧見了裴蓮時,蓬亂着一頭長發坐在那裏。

裴露白不由得喚了一聲,“大哥。”

裴蓮時方擡頭,瞧見了裴露白,眼眶一紅,“露兒。”

裴露白往裴蓮時身邊兒坐下,微微含淚,說道,“大哥你回來了就好。”

裴蓮時聞言,垂眸點了點頭,握了裴露白的手,說道,“裴菡因叫你來勸我啦。”

裴露白聽了,沒有順着接話,只是說道,“大哥,家裏都想你的很。”

言罷,裴蓮時嘆息了一聲,擡眸看向裴露白,伸手抹過裴露白的眼下,說道,“別哭,你哭的眼睛都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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