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情消
裴露白微微垂眸,正要說話,卻又聽見裴蓮時說道,“你見過秦琅書了吧。”
裴露白聞言擡眸,看向裴蓮時,颔首應道,“是,見過了。”
裴蓮時聽了微微含起笑意,說道,“露兒你心疼吧,”說着微微頓住,只看着裴露白,又道,“程恕年還在澄洲,我還是要再去澄洲的,露兒你也不必多說了。”
裴露白聽罷,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她自己還剛剛問過秦琅書,能否就此留在京中,自己若是大哥,也會還去澄洲的吧。
裴蓮時見裴露白不言語,便是拍了拍裴露白的手,說道,“去吧,你上外邊兒去吧,我這會兒頭疼,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
裴露白見狀,便是說道,“那好吧,我先出去了,哥你要是覺得哪裏不舒服,就喚我。”
裴蓮時點了點頭,算是應了。裴露白便是起身,退了出去,将門扉掩上,又到了堂前。只見一堆奴才們勸着哭泣不止的治華公主,卻不見東來侯和裴家的長輩們。
裴露白拉了一個婢女問道,“怎麽不見我父親他們?”
婢女答道,“回禀裴二小姐,容世子說有要事要說,老爺帶着太傅老爺他們去閣樓了。”
裴露白點點頭,“知道了,”說罷,便是揮退了那婢女,行至治華公主的身邊兒,說道,“三堂嫂,”話到嘴邊兒,卻又覺得不妥,節哀順變四個字硬是說不出口。
治華公主聞言擡眸,看向裴露白,道一句,“露白也來了啊,”說罷,便又去抱着那一身铠甲,纖細的手指上套着那枚玉扳指。
裴露白說道,“三堂嫂你起身吧,這地上涼。”
治華公主眉眼溫柔,擡手輕輕撫着那铠甲,低聲應道,“好,”可身子卻沒有動作,只抱着那铠甲發癡,輕聲說道,“好端端一個人,就這麽沒了,還說中了什麽毒,屍身還沒出澄洲便是爛了,”淚水打在铠甲上邊兒,彙流成一汪,順着铠甲甲片往下淌。
裴露白自知不好勸,只能在一旁瞧着,卻又聽得治華公主說道,“唉,那個女人多聰明啊,可惜真是愛透了他,只在澄洲便是自刎了。這下好了,葬也葬在一塊兒,又沒有我的位置了。”
裴露白曉得,早聽說翁莫成帶了一房侍妾同去澄洲。如今不見,原來是殉情了,一時複又哽住,輕含了淚眼。
便是起身,轉過頭來欲要問問婢女,怎麽不見侯夫人。自己勸不動,好歹也不能讓治華公主就坐在這裏,總要有個人出來主持大局。
卻聽得背後一瞬間有抽出劍的聲音,還有治華公主溫柔的聲音,輕嘆着,“莫成啊……”裴露白便覺得有些不好,只一回身便是當頭被灑了一身的滾燙,邊兒上的婢女凄厲的叫着。
那把劍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治華公主也倒在了地上,脖子間的血就那麽噴薄而出。
裴露白抹了一把臉,将手伸到眼前一看,紅鮮鮮的還帶着滾燙的溫度,這才反應過來,敢忙從袖子拿出了帕子,俯到了治華公主的身上。
拿着那方帕子,為治華公主按着血,只不過,哪兒有什麽用啊,裴露白喊着說道,“快去請太醫啊!”
婢女們才回過了神來,連爬帶跑的去找人。裴露白見那帕子止不住,便又拿自己袖子為治華公主掩上,仿佛可以堵上一般,口中不住的喚道,“三堂嫂,三堂嫂,太醫很快就來了,你說句話啊,三堂嫂!”
卻說閣樓這邊兒,衆人坐在椅子上,皆是一臉的陰郁。翁莫成不是意外而亡的,說是在邺鎮裏遭人暗襲,衆人自然往和國想,可根本不是那麽簡單。
那晚所有人都在邺鎮當中,怎麽單單就沖着翁莫成去了,分明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衆人正說話揣測間,卻是聽見有下人急急忙忙的喚道,“老爺,老爺。”
自然是喚的東來侯,東來侯眉頭微皺,應道,“進來說,什麽事?”
那下人哭着說道,“前堂來報,公主殿下她随小侯爺去了,老爺快去前頭主持大局吧,夫人那邊兒有大小姐和二小姐陪着,還沒敢跟夫人說。”
東來侯聽罷,神情微滞,愣了愣才輕嘆了一聲,以手掩了面,哭道,“翁家這到底是造了什麽孽了,”說着,便是掩面。
裴老太傅并衆人連忙安慰,東來侯方穩了穩神,強打精神,在衆人的攙扶下往前堂去了。
待衆人匆匆到了前堂,見着裴露白半身是血,跌坐在治華公主的身邊兒,裴蓮時在裴露白的身旁,一手摟着裴露白,一手捂着她的眼睛。
治華公主的脖子還在往外汩汩的冒着血,場面甚是駭人,漫天的血噴灑的到處都是,将裴露白一身白衣都染作了血衣。
裴大老爺忙上前扶起了裴露白,卻不妨裴露白身子軟綿綿的,一下兒又跌回裴蓮時的懷中。眼中淚下不止,混着面上的血跡,面目有些木然,裴大老爺喚道,“露兒,露兒當心。”
裴蓮時将裴露白按在懷中,蹙眉道,“露兒吓着了,”說着,将裴露白一把抱了起來,“我帶她到後堂去,”說罷,便是抱着裴露白要往後堂走去。
只是話音剛落下,便是聞得外頭傳來一聲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衆人擡眸,便是瞧見了秦拂風攙着靜安帝走過來。
衆人便是拜禮,“叩見陛下,”靜安帝擦了一把眼淚,說道,“都快快起身吧,”卻是瞧見了躺在地下治華公主,忙是俯身,“這是,這是朕的華兒,怎麽,怎麽……”
東來侯心中縱有萬般,卻仍是上前扶起了靜安帝,畢竟治華公主是嫁入了東來侯府,便是東來侯府的人,“陛下快起來吧,節哀順變吧。”
靜安帝聞言,擡眸含淚看向東來侯,說道,“這,你也剛失了孩兒,”說着,又去看治華公主,說道,“朕沒想到,華兒這孩子竟然……”說着便是俯身在治華公主的身側。
秦拂風上前将靜安帝攙了起來,說道,“父皇,快讓治華妹妹安置了吧。”
靜安帝聽了,點頭應道,“啊,是是,快來人,将公主擡回宮中,”說着,又拍了拍東來侯的手,帶有幾分懇求的語氣,說道,“就讓公主從宮中發葬吧,”好一幅慈悲可憐人的模樣。
東來侯點了點頭,應道,“陛下說如何便是如何,還請陛下移駕旁院。”
靜安帝聞言應道,“好好,”說着,又擦了一把眼淚,說道,“咱們都過去吧,”說着,便率領了衆人離開。
裴蓮時自是抱着裴露白不動身,靜安帝自然也不會在意他們,裴蓮時便是帶着裴露白上後堂歇着去了。
秦琅書眉頭微鎖,又看了看靜安帝,帶着衆人,注意力正在東來侯身上。秦琅書便是一個閃身,跑進了後堂,見着裴蓮時正拿着帕子給裴露白擦臉上的血跡。
裴菡因見着秦琅書來了,說道,“你怎麽過來了,那邊兒都移駕了。”
秦琅書俯身在裴露白跟前,含着擔憂,柔聲說道,“我來看看露白。”
裴露白眉眼間皆是疲憊悲色,看見了秦琅書,便又要垂下淚來,輕聲說道,“你快去吧,別叫他們又起了心思,”說罷,轉頭埋進了裴蓮時的懷裏,又道,“我累了。”
秦琅書聞言深蹙了眉頭,這他們自然說的是靜安帝和秦拂風,秦琅書如何不曉得,只是心中擔憂裴露白。
裴蓮時見狀,輕嘆了一聲,推了推秦琅書,說道,“你去吧,去吧。”
秦琅書這才起身,又将裴露白瞧了幾眼,滿目憂心。裴蓮時又揮了揮手讓秦琅書走,秦琅書方才擡步離了這後堂,追了衆人去。
聽見秦琅書離去,裴露白從裴蓮時懷裏起來,方敢垂淚。剛才秦琅書在跟前,她是極力忍着,怕自己一哭又惹得秦琅書替她憂心。
裴蓮時輕撫着裴露白後背,說道,“哥知道你吓着了,沒事兒了沒事兒啊,都過去了,他們都走了。”
裴露白擡眸看了看裴蓮時,說道,“哥,那會兒,我只是轉了個身兒,公主她就,就……我想勸她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