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柳二丫身上的衣服依舊破破爛爛,縮在角落時十分沒有存在感。

但此刻的她,鼓起勇氣,不大的小臉上全都是堅定,整個人的氣質在瞬間發生了變化。

“從此之後,奴婢再無父母,只有姑娘您有個主子。”

柳二丫擲地有聲地說完這一話之後,突然又變得膽小起來,期期艾艾地看向關雎,“敢問小姐您能給奴婢重新起個名字嗎?”

“不再姓柳,也不再叫二丫。”

“那便随着我姓關吧,關悅,希望你日後能過好自己的生活,快快樂樂的。”

關雎說完又看向青禾,擔心她心中不舒服。

雖說改姓對于關雎而言是個普通的事情,但她擔心青禾會介意。

畢竟按照大周如今的規矩來說,能讓奴才跟随主子姓,是奴才的殊榮,定然是給家族立了大功才如此。

如今柳二丫才剛剛到自己身邊,便立刻姓關,在規矩說有些說不過去

當初青禾的祖父也是因為照顧主子有功,才被獎賞改姓,從此青禾一家人都改姓關。

而後遣散家生子的時候,關青陽擔心關這個姓氏依舊會連累到這些下人,便在戶籍上将姓氏全都去掉。

“日後我們兩人便跟着小姐一個姓了,定然都要聽從小姐的吩咐,玩玩不能辜負了這個姓氏。”似乎是注意到關雎觀察的目光,原本在保持沉默的青禾主動開口。

但這些話卻讓關雎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是一個姓氏,從青禾嘴中說出來就仿佛人只要姓了關之後,定然能做個能人一般。

“今晚你們便先住在此地,待明日一早我們前往伢行看房子和鋪子。”馬車在城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客棧前停下,關雎也跟着一起下了車。

“缺什麽盡管去買。”臨走前關雎放下了五十兩銀子。

關悅目送關雎重新上了馬車,一直到什麽都看不見才收回實現。

但站在一旁的青禾注意到關悅脖頸上的痕跡,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若說最初心中還有些因為小姐什麽都不說便認定柳二丫,還給柳二丫直接改姓一事,心中有些不舒服。

但在看到關悅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疤痕之後,青禾再也感受不到旁的。

她伸出手碰了碰,“這些是你以前的父母打的嗎?”

青禾湊近去看,最新的傷疤連傷口都沒有結痂,經過衣領的層層摩擦,此時已經再一次有了血絲。

但偏偏關悅像是感受不到一般,“是以前那個弟弟打的。”

最初的時候,弟弟打她,她便會立刻打回去。

可是後來柳二丫逐漸發現,若是自己這麽做了,自己很快就迎來父母的混合雙打。

弟弟打了自己一下,自己還給弟弟一下,那麽接下來她就要承受來自父母的拳打腳踢。

在柳家父母眼中,丫頭片子是最不值錢的存在,可随意随意處理掉,但寶貝兒子哪怕掉一根頭發,都是天大的事情,能讓整個家都重視起來。

柳二丫身上不僅有有棍棒鞭子留下的傷痕,背上還有一大塊被燙傷的痕跡,這也是弟弟做出來的事情。

冬日裏寒冷,柳家夫妻兩人為了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冬天好受一點,特意花大價錢買了煤炭。

而當時的弟弟正是愛鬧愛哭,沒輕沒重的時候。

手中拿着火鉗加上一塊煤炭,突然向一旁正在用冷水洗衣服的關悅扔了過去。

煤炭又紅又燙,關悅身上被燙傷了一大片,整個身體都開始控制不住的哆嗦

但柳家夫妻兩人眼中完全沒有這個女兒,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兒子身上,問兒子玩得開不開心,有沒有被碳火燙到。

最後還是柳家的鄰居看不過去,幫關悅處理了背後的燙傷。

說是處理,到最後也沒去醫館看大夫,而是拿了一種黑乎乎的膏藥,說是自家祖傳的膏藥,幫着關悅擦了擦身體。

也就是關悅命大,那麽嚴重的燒傷都自己挺過來了,不過後背上的疤痕卻是再也去不掉。

也就是從那時起,關悅對着家中父母越來越失望。

正因為清楚知道自己親生父母的為人,今日在聽到那對夫妻張口不認女兒的時候,關悅才能保持絲毫不為所動。

關悅覺得自己這些苦痛都過去了,日後自己便是仙女的人,只要好好聽話,日子肯定不會差。

但坐在一旁聽了一肚子故事的青禾卻忍受不了,淚眼汪汪地看着關悅。

關悅被這種眼神注視着,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又是開心。

這種毫無保留地心疼,是她人生中很少能夠得到的情緒。

莊子上的鄰居覺得她可憐,但也僅僅是可憐而已,每個人過得都不容易,向當初的柳二丫伸出援手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關悅心情暖暖的,笑着安慰青禾,青禾卻更加受不了。

她少時也覺得父母偏心兄長和弟弟,但她是小姐的貼身丫鬟,父母總會給她一些臉面。

她受主子看重,手中也有銀錢,不願看到父母那便不看。

關悅這樣的家庭在她見到之前,永遠都不會想象出來,原來真的有人家中女兒的命比草賤。

“日後我們跟着小姐,定然不會差的,你沒了父母,我的父母想來日後也不會常相見,若是你不嫌棄,不妨喚我一聲姐姐,日後我們姐妹兩人相互扶持。”青禾吸了吸鼻子,對關悅的态度更柔軟了一些。

因着偶遇青禾的事情,關雎想到了剩下幾個伺候原身的丫鬟,如今也不知身在何處。

為此她專門去尋了一趟關青陽。

關青陽自從昨日拿着關雎所給的地址出門一趟之後,今日一整天都将自己關在書房中書寫奏折。

事關重大,關青陽寫奏折也十分鄭重,措辭都是幾經思考才敢寫上去。

聽到關雎突然詢問家中下人,關青陽愣了愣才繼續說道:“原本府中有許多家生子都是從河定老家跟着我們一起搬往京都的人,若是想要落葉歸根想來都已經回了河定老家。”

“若是想要詢問什麽,不妨寫信給你兩位叔叔,他們想來已經在族中重新安定下來。”關青陽說起兩位親弟弟,臉上的表情全然不見開心。

想起當初在兩個弟弟家中受得起,關青陽對面前的奏折更鄭重了一些,女兒交給他的這些是他如今的底氣,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錯。

關雎奔波一整天,第二日起來依舊精神滿滿。

現如今的事情一日比一日安排緊促,關雎不舍得有半分耽誤。

畢竟等安排好青禾和關悅兩人的住宿,她還要去找文矩充電順便賺點銀子,豐富一下自己。

城北即将拆遷,房價高漲,是關雎不能考慮的。

城西城東有大型集市,鋪子的價格也居高不下,看來看去,關雎最終還是選擇城南距離碼頭有些位置的長街。

這長街上有三家商鋪都在出售,價格也從五千兩到一萬兩之間浮動。

關雎帶着關悅和青禾,跟着伢人一一看過。

一萬兩那家位置最大最好,足足有三層樓高,但是對于關雎來說超過預算太多,一萬兩銀子,即便可以砍價,到八千多兩,她也拿不出,只能放棄。

剩下兩個則是各有各的缺點,兩家位置差不多,五千兩的鋪子很小,也沒有多餘的房間,根本滿足不了關雎的需求。

只能将目光投放在最後一個,六千兩銀子,按照青禾的眼光估計砍價最多能砍到五千兩。

這家鋪子占地倒是不小,但看起來已經經久失修了,連窗戶木門都損壞了不少。

聽聞這鋪子的主人早已不再京都,提前将鋪子售賣給了伢行,全憑伢行做主。

伢行的商鋪房屋多,難免有些維護不過來,這宅子便一直風吹日曬,越來越破舊,即便來看的人不少,但最後都會因為高昂的裝修成本而轉尋其他店鋪。

關雎沒能當場下決定,畢竟她手上只有四千兩銀子,就算是她願意買下來重新按照自己的想法裝修,金錢也限制住了自己。

關雎将青禾兩人打發回了酒店,自己則準備去順天府找文矩。

畢竟這是她如今來錢最快的一種方法。

走在路上,關雎悄悄給自己算了一卦,卦象吉兇參半。

她的腳步一頓,仔細藏好自己的手機,走向順天府的速度慢了一些。

路上關雎經過了一個小乞丐窩在牆角,身前放着一個破碗,裏面一文錢都沒有

為了給自己這次官府之行,增加些許幸運值,關雎停在了小乞丐的面前。

從荷包裏拿出了半兩銀子放入小破碗中,當作日行一善。

但等她起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原本看起來好像已經餓暈了的小乞丐卻突然睜開眼睛,精準無誤地抓住她的手腕。

變故來得太快,關雎下意識想要尖叫,卻被小乞丐搶了先。

“求你,別出聲。”說着試圖來堵住關雎的嘴巴。

關雎雖然克制住了自己的叫聲,但另一只手已經摸到了今日一早自己放進衣袖口袋的一根簪子。

只要她從袖口中拿出來,快速用簪子尖刺向對方的虎口,即便不能讓對方受傷,也肯定會因為突然吃痛而放松對她的力道,她便可以趁此機會逃跑。

關雎在腦中大概模拟了一遍,覺得自己的計劃沒什麽問題,正準備實施。

對面的小乞丐已經開口說話了,“我根本不是乞丐,是因為如今有人正在追殺我,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

對方說得又急又快,關雎的精神高度緊繃,根本沒聽進去對方的話。

“求求你了,姐姐。”小乞丐的語氣突然軟化下來,讓關雎有些不适應。

但簪子她已經準備好,只要控制好力道就能逃脫,可是視線落在對方的手上之後,關雎的動作慢了一些。

這小乞丐的手雖然看起來髒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膚色,但手上竟然沒有任何繭子,這絕非尋常人家能夠保養出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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